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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怕遭到不测吧!尽管我们再三保证绝不会泄露出去,对方还是不肯说,而且只说出自己目击的部分,当我们问进一步的问题,例如:他当时为何也在那里,有没有发现什么证物之类的,他就闪烁其词,说出‘反正事情就是如此,你们去査就是了’之类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所以我们一开始才不当一回事。”
那时我还在征信社学习,知道警方已经锁定嫌犯,顿时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但我并不打算放弃,因为警方有强大的搜查优势,我也有自己的方法,有时要打探消息,一个女人家反而比较方便。至于能力所不及的情报,或许可以从胖砮官那里探听。
我当然没告诉警官自己打算行动,因为他一定会反对,那么我的计划就会受到掣肘。
今天便是我行动的第一日,人没找着,倒是发现他的两个同伙,没想到大山比我更迅速,直接挑上阿练可能出没的地点。知道他和我想着一样的事,我有些吃惊,平日温吞的大山在女儿死后,立刻化身为行动派,但这也暴露他先天的不足——因为他不是旁观者,容易受到情绪左右。
听到下流的发言就痛殴对方,这点足以证明他不适合做调查。
胖警官看所有人都做完笔录,转头对大山说道:“何先生,你可以走了,虽然可以体会你的心情,我还是得说,你这么做会造成我们困扰,希望你能全权交由警方处理。”
看吧!只要被警方发现就没戏唱了。
“其他人也可以走了。阿练,你给我过来!我还有些话要问你。”
大山起身时,身体一个踉跄,我赶紧上前搀扶。他的眼神已经和缓许多,呼吸也不像刚才那么急促。
当我们走到门口时,耳边又传来一句刺耳的话。
“你这家伙,该不会有恋女情结吧?”
大山立刻停住,转头瞪向声音的来源。
“阿练!”胖鳘官怒吼。
“干,被我说中了吧?欸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你看他那副鸟样,超好笑的!”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他的笑声立刻响彻整间办公室,我扯着大山的右手,示意他快走,希望能逃离这股毫无理由的恶意,却因为眼前出现意外的两个人,不由得停下自己的双脚。
“练哥,我们找你好久欸!你怎么又被条子盯上啦?”
暗红色的冲天炮映入眼帘,后面是油亮的头发,两人一见到我和大山,视线立刻停在我身上。
“呃……借过。”
庞克头睁大眼睹,大概是惊讶那个张牙舞爪的女人会在这里吧!我让出一条路,他还是呆在原地不动。油亮头的双眼只对着我一两秒,发现庞克头没反应,马上用手拍打他的后脑。
“快进去啦!”
“喔、喔……”
两人进入办公室时,庞克头仍回望了我一眼。
“你认识他们吗?”
“数小时前见过,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耸肩说道。
没过多久,就传来胖警官的大嗓门。
“你们来得正好!我正缺你们的说词,过来跟你们老大对质一下!”
“靠,老子说的都是真的,不用那么麻烦啦!”
我和大山不理会他们,转身走出警局。,
大山的脸色非常差,我拍着他的背,试图安抚情绪。
他的府膀上下起伏,伤痕搭配一脸愁容,使脸部显得非常滑稽。我不禁想像大山打架的情景,首先抓起一旁的椅子往阿练头上敲,等他倒地时扑在他身上,揍他几拳,接下来……应该会被其他人架住吧!那他是怎么让那些人挂彩的?
“要去医院吗?”
“不用,都是些皮肉伤,回家消毒就好。”
不论怎么想,一对多的大山虽然被打得不成人形,竟还能全身而退,努力撑到警察来,实在太令人讶异了。果然一牵涉到女儿的死,肾上腺素就会让父亲成为厉鬼吗?
我盯着他的脸,他也停下脚步,人概是从我的表情察觉到我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先开口。
“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吧!”
“因为我等一下要说出不太好的话,所以预先道歉。”
“你说吧,再怎么难听,也不会比那个人讲的话更糟。”
我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坦承自己的心情。
“大山,里然这么说很无情,但我必须说,我对你女儿的死感到遗憾。”
“我女儿?可是那不也是……”
“4年前就已经不是了。”
大山看着我,似乎在考虑我讲这些话,有几分是认真的。
“可是,你还是答应我见面的要求。”
“对不起,我不该答应的,其实我根本小想见到那女孩,只是觉得当下‘应该’答应罢了。没想到造成这样的结果……”
“你这么讲,我是不是也该说,自己不该约你见女儿一面呢?我甚至可以说,如果我当初不出国的话,一切都会很美好,我们现在仍是夫妻,女儿会健康长大,你们母女感情融洽。是这样吗?”
“不是的!我这么说并不是在指责你,只是在说出我的决定之前,想向你坦白。”
“你的决定?”
“嗯,我上礼拜去征信社了。他们不协助调查命案,却可以教我一些侦探技巧,像是跟踪术啦、情报搜集之类的……”
“慢着,你想和我做一样的事?”
“对,即使你没被警方注意,之后还要回美国不是吗?那就由我接手吧!所以我刚刚才那么说,我和你立场不同,不会因为听到嫌犯的话就动怒。”
大山沉默了,上下打量着我,大概是惊讶一个女人家竟然想扮演侦探。
“就算我反对,你应该也听不进去吧?”
“是啊!”
大山笑了,这是我进警局之后第-次看见他笑,虽然发肿的脸笑起来很难看,我却有获得救赎的感觉,不只是因为得到大山的谅解,另一方面,有种学生时代一直存在我俩之间,那密不可分的“默契”已然寻回的安心感。
即使我们离婚、各奔东丙,事件的牵引也会将我们连在一起。虽然不久他又会回到美国,但我认为在遥远的未来,我们一定会因为某个事件再度见面——我有这样的“预感”。
“不过我有个问题。”
“请说。”
“你真的想跟踪‘影子’一一换句话说,你想跟踪一个经常跟踪人的人吗?”
他拗口的问法让我觉得有点好笑。
我比了个0K的手势。“传说都是经过夸大和渲染的。”
和大山道别,吃过晚餐后,我来到服饰店门口。
二人组弄乱的部分都己恢复原状,虽然有些衣服因为沾上两人的鞋印,不得不从展示柜撤下来,整体看来并没有多大改变。
透过橱窗看向店内,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推开店门,尖锐的谈话声立刻窜入坏里。
“你要我说几次?就跟你说不可能了!”
是个女孩,高频率声调蕴涵的怒意,毫不保留传达给对方。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来?”
极度不耐烦的情绪化为语言,射向话筒的另一边。
“没有!绝对没有!”
会是前男友纠缠不清吗?很难想像是那个少女的声音,儿乎是全力喊叫。
“已经回不来了,再见!”
传来“哔”的切断声,室内顿时回复静谧,只剩下愤怒的情绪飘荡在空气中。
“欢迎光……啊!”
少女从里侧的拉门处现身,见到外面有人,神情有些困窘。
虽然一个店长抛下店面不管,自顾自地在里头讲手机,这样的行为实在很冒失,但她讲电话时判若两人的态度,让我突然觉得有机可乘。对我而言,她的“不谨慎”就是一个机会,说不定可以从她这里打听到与阿练相关的线索。
“不好意思,我又来了。”
“要买……衣服吗?”
“嗯,既然经过,想进来看有没有合适的牛仔裤。”
在这种情况,迂回战术或许比较有利。
“那好,告诉我你的size。还是先帮你量一下腰身?有没有偏好褐色或黑色?还是蓝色就好?”
“麻烦你了,我的腰围一直在变,颜色我都穿蓝色。”
经过挑选、试穿,一阵折腾之下,终于选好要买的款式。少女开始打包,我不时打量店内的摆设,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一个人开店,很辛苦吧?”
“店是爸妈的,我只是继承下来而己。”
“啊……”原来如此,所以那么年轻就当店长吗?“我很遗憾。”
“Don’t mind!”
她朝我挥手,说了句日本人常用的英文。
“不过,店马上就要收起来了。”
“因为不赚钱吗?”
她摇头,脸颊的棱线看起来很漂亮。
“其实还好,因为房子是自己的,不用付租金。主要是考上大学了,没办法兼顾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
“学费没问题吗?”
“如果这里租得出去,应该勉强够用吧!还得去打工。”少女叹了口气,望向橱窗。
我看着她的侧脸,与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柔弱相比,她像是吃了定心丸般,双眼散发着坚毅的神采,让我有些目眩。如果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真能使人成长,那我眼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少女转过头来,对我微笑。
“警察大姐,中午真是多谢呢!”
“呃……”突然被误会,让我有些错愕。“没、没有啦!我不是你想的那个,警、警察。”
“什么啊,原来不是警察啊!”她的微笑变成苦笑。
总觉得她有些失望,是我的错觉吗?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大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那两个痞子看到你就吓跑了,八成我们都误会了吧!”
“是惊讶怎么有女人那么丑吧?”
“不会啊!我觉得大姐很帅气,你就算不是鳘察,也很适合那种到处调查的职业。”
“像是这个吗?”
我从口袋里拿出刚做好的名片,递给她。
“太适合了!”她掩着嘴轻笑。
“其实是上周才加入的,竟然一眼就被你看穿。”
“范未央……我可以叫你未央姐吗?”
“可以啊!那怎么称呼你?”
“我叫颜露华。颜色的颜,露水的露,风华绝代的华。”
“沿路滑……下去?”
“噗……”她愣了一下,才知道我在开玩笑。“未央姐,你很冷欸!”
“你应该被很多人开过这种玩笑吧。”
“才没有人那么无聊。未央姐,你还是叫我‘小露’吧!以前同学也是这么称呼我。”
她伸出右手到我面前。
我压抑差点脱口而出的“小鹿斑比”,握住那纤细白皙的手,说了声:“请多指教,小露。”
掌中的温度不知为何,比室内的空气还要温暖。
我好像迷上这里了,一直提着包好的牛仔裤,迟迟不肯离开。小露似乎也发现这点,并没有打算赶我走。
“突然要收掉,不会觉得可惜吗?”我想继续和她闲聊,起了一个话题。
“不会呀!因为还不够久,等到有爱了,才会觉得可惜。”
“等到有爱?”
“对。我的髙中班主仟曾在课堂上告诉我们,他认为‘爱’与‘习惯’是互相影响的。与其说喜欢一件事才一直去做,或是因为不断投入才真正爱上某件事物,倒不如看成是梅比乌斯环(MOEBIUS BAND)的正反面,是互为表里,且不断循环的。顺着‘爱’的那面一直走,会不知不觉来到‘习惯’的那面,再一直走下去,也会自然地来到‘爱’这一面。”
“爱、习惯、爱……如此循环下去吗?但这么一来,是先有习惯还是先有爱呢?”
“老师说都有可能。而且啊,循环的过程中也可能像我这样,被不可抗力给拉出环外。”
小露促狭地吐舌。
“不管是进入或脱离,都需要‘契机’哦!”
我开始陷入沉思。
自己的母爱,就是因为受到那股强大的外力,才逐渐消失的吗?就像“爱与习惯循环”的逆行性作用,因为和女儿分离了,接触她的机会减少,于是爱也一点一滴地崩解,最后连见面都会觉得厌烦。
那么,会不会也存在一股力童,将我推回母爱的环内呢?我盯着眼前少女的脸庞。
“不好意思,讲这种话好像太狂妄了……”她察觉我的眼神,顿时有些脸红。
“不会!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征信社的工作时间不固定,我会想帮你看店。”
她双眼圆睁,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我,但不久就哈哈笑了出来。也难怪,才刚认识就说这种话,虽然我是肺腑之言,会被认为客套也是没办法的事。
“哈哈哈,未央姐不适合啦!你如果做服务业,一定会和讨厌的客人吵架,甚至大打出手。”
“这么严重啊?”
“有些人真的很过分,一堆无理的要求。”
“该不会……吃你豆腐吧?”
“那又是另一种等级了。一般而言,就是刁钻客。比方说有个男的来这里买一件喇叭牛仔裤,没有试穿就直接打包带走,结果隔天又过来,说是裤管开岔的流苏整排断裂,想要换一件,可是那明明就很强韧,不用力拉扯是不会断的。”
“所以你没换给他?”
“不,我还是换了。没想到再隔一天他又跑过来,说要拿回那件旧的,理由是我让顾客权益受损,新的那件就当作赔偿。”
“听起来真的很讨厌。”
“如果他好好跟我讲就算了,偏偏他口气很差!我只好严词拒绝,推说旧的拿去销毁,只剩下已经给他的那件了”
“他没有要求其它款式吗?”
“没有,他好像很在乎旧的那件,一直赖着不走,最后是我再三强调已经销毁了,他才不甘愿地离开。我才不想给那种人占便宜,做梦!”
我吓了一跳,因为小露的“做梦”音量突然放大,想必她当时真的很愤怒吧!
“喏,就是那件。”她指向拉门的方向。
我走上前,里面有一张桌子,桌上就放着那件牛仔裤。
颜色是有点刷白的蓝色,由于经过反光处理,在审内光线下颇为醒目。剪裁很特殊,除了喇叭开岔的部分外,裤管其实有点窄,感觉就是用来衬托腿部曲线的,这真的是男用的裤子吗?
我仔细观察裤管,右脚的开岔带有缝线,缀着两排流苏,左脚本来应该也有,却己被扯掉大部分,只剩下零星的四、五条。我伸出手,想摸摸流苏的触感。
“啊,不要碰。”
我赶紧将手缩回。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该打烊了。”小露看向墙上的挂钟。
“对哦!你只营业到9点。”
“承蒙惠顾,有空欢迎常来,当然,是在我入学之前。”
我望着她微笑的脸,赫然想起自己來这里的目的。然而此刻,中午她悲怆的脸也浮现在一旁,和现在的表情成明显对比。
没办法——
我还是问不出口。
小露和我一起推开玻璃门,拉下外面的铁卷门后,我们道别离开。
“我家就在附近。”
她往康定路的方向,我则朝中华路的方向走,步行一段路后回头,希望能H睹她的背影,却只瞧见马路另一边的建筑物,仿佛她被吸入尽头的虚空,再也回不来。
四周异常寂静,连车流声都听不见。我继续沿武昌街行走。
虚幻的街道。
因为太过熟悉了,有时会觉得,这个闹区就像后院里的巨大模型,缺乏真实感。一旦接近深夜,这里失去人群的熙来攘往,道路的车水马龙,那种感觉就越形强烈。
峡谷与河水。
西门町是个巨大的地质模型——电子看板、商业大楼、纹身店、医院、电影院、摊贩、红包场、停车场、公园与古迹,这些物换星移的时代痕迹,是峡谷四周不断递嬗的景色。而我和小露,以及其他在这里生活的人,都随着“人潮”这条磅礴的河水漂流着。
漂流在虚幻之街。
快到中华路了。今天真的很忙碌,我只想赶快回去睡觉。
突然间,一道影像跃入我的脑海。
又来了,那股预感。
这次是来自后方。影像虽然很模糊,概念却相当清晰。
我不再犹豫了,预感驱使我转身,朝相反方向奔去。我穿过屈臣氏广场、狮子林大楼、诚品武昌店、电影街和废墟,眼前就是拉下铁门的店面,再过去则是康定路。
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我,使我双脚不停摆动。
庞克头和油亮头在警局看见我,他们误会我是警察,一定会告诉阿练,小露己经和警方接触,如果阿练的确是杀害小女孩的凶手,小露真的掌握了某件事……
被扯掉流苏的牛仔裤。
那个高度,差不多是一个6岁小孩倒下后会攀住的地方,如果牛仔裤沾上被害者的指纹,那便是强力的犯罪证据,凶手疏忽了这件事,拿去换新之后才赫然惊觉,因此说什么也得要回来,但店主坚持不给,再三保证已经销毁后,凶手才勉强离开……
不想沾上第三者的指纹,所以才告诫我“不要碰”吗?
当她知道我不是警察时,有点失望的表情。
刚进入店而时,那通充满愤怒的电话交谈,还有小露刻意加大音最的“做梦!”
为何小露会知道,换牛仔裤的客人是凶手呢?应该不是凭臆测……
如果她就是那位声音透过变声处理,坚决不肯透露身份的通报者呢?
小露看到了,隔天凶手刚好拿证物送上门来,因此不能还给他,又害怕与警方见面,所以报案时没有提牛仔裤的事。最后凶手根据店内的名片,打电话和她摊牌了,顺便进行恐吓。
“你真的不把旧的那件给我?”
“你要我说几次?就跟你说不可能了!”
“哼哼,你这婊子,我就跟你直说吧!”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来?”
“干!那是老子行凶的证据,你想暗杠起来交给警察,对不对?”
“没有!绝对没有!”
“就算真的没有,奉劝你最好把那件还给老子,就算拿去销毁也得给我要回来!”
“已经回 不来了,再见!”
她挂断电话时,正打算豁出去,向警方坦承一切吧!在她这么做之前,我得阻止凶手将她灭口!
我在康定路停下脚步,左右观察,发现小露位于左前方电影公园不远处,正打算横越马路——自己来回的这段时间内,她都在公园散心吗?
传来汽车的油门声。我正想出声叫喊,然而,事情就发生在那一刻。
在我因为害怕闭上双眼前,小露被车子猛烈冲揸,弹飞10米远的景象,顿时窜入视网膜。
宛若情境重现的走马灯。
第十一章 ——而立之年崩坏
“原来我是……因为这样失忆的?”
这本记事的前三篇内容,详细记载了12年前妈妈遭遇的事。我在阅读的过程中心跳加速,随着少女报出姓名的那一刻,我的手竟有些颤抖,因为完全不记得这段经过,而且己正踏入回溯记忆的一瞬间。
然而阅读至此,我还是无法回想出什么,仿佛上面写的都是别人的事,那个叫颜露华的少女,只是另外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碰巧遇上妈妈的人罢了。
就算知道自己的这段过往,仍然没有启动记忆的开关。
我一脸愁容地看着妈妈,她也直视着我,似乎对我的反应屏息以待。
“妈,你好狡猾!”
“对不起啦!”她露出“糟糕了”的表情。
“为什么我之前问你,你都打马虎眼?为什么到现在才给我看这个?”
“因为……一直没有心理准备啊!”妈妈垂下双眼。
“心理准备?”
“我担心小露,不能谅解我的动机。”
“你是指‘想当我妈妈’的动机吗?”
“对啊!那时候见到女儿,我对完全失去母爱的自己感到自责,虽然因为她的死看开了,但心里还是会有一点‘想恢复母爱’的渴望吧!刚好那时和你相遇,而你又遇上这种事……我担心小露会认为,我只是把你当作女儿的代替品。”
“你自己觉得呢?有把我当代替品吗?”
“我、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只觉得小露是个坚强的女孩,想和她一起生活……可是内心的确有闪过‘小露是我女儿的话,会怎么样’的想法,我也不敢保证自己如果没遇上那些事,还会不会想当你妈妈……哎唷,不知道啦!真要被人这么指责,我也无法反驳。”
“不是因为‘赎罪’吗?你自己说过的。”
我想起妈妈来这里的第一天,那晚,她的确用了“赎罪”这个词。
“我当时觉得,女儿是被我害死的,为了‘赎罪’找出凶手才认识小露。不过也可能是对死去的女儿有所亏欠,抱着赎罪的心态才想当小露的妈妈……我不知道,对我时言,那和把小露当成代替品一样自私。”
我低头沉思。那时妈妈的心情,现在当然无法得知,问题是用什么角度去看。
“没问题的,妈。”我抬起头。“我完全不这么认为。”
“真的?”
“嗯!我和你说过吧?不管是‘进入’或‘脱离’爱与习惯的梅比乌斯环,都需要强大的外力作为契机,妈失去了对女儿的爱,虽然是源于当初离开大山的决定,但我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台湾和美国距离太远了吧!”
虽然我很纳闷,自己当年为何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女人讲这种话。或许是情境使然吧!
“小露……”
“12年前妈和女儿重逢,发现自己失去母爱,女儿死了,最后和我相会,我因为车祸丧失记忆……发生了这些事,你最后选择当我的妈妈。对我而言,妈不过是又受到强大的外力,再度被推回梅比乌斯环,如此而已。”
虽然其中存在当事人的自主意志,但很多情形下,都是受到外在环境与先天性格的影响,对我而言,这两者也是“外力”的一部分。
眼前的妈妈终于笑逐颜开,张开双臂。
“小露,妈最喜欢你了!”
“不要过来,肉麻死了!”
我作势推开她的手,拿起那本名为《漂流》的札记。
“不过啊,妈,这本前两篇的内容,和我最近的经历未免也太像了吧!”
“对啊丨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刚才将上周发生在VirtuaStreet的命案经过,以及其后续发展,一五一十地告诉妈妈——别看她现在几乎不碰电脑,一副食古不化的样子,好歹也是和大山同科系出身,理解完全没有困难——她在聆听的时候,毫不掩饰惊讶的表情,我也在随后阅读记事的过程中察觉这项事实——原来我们遭遇这么相似。
“所以我和妈玩推理游戏的时候,妈才会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吗?”
“对啊!我那时真的吓到了,还以为小露偷翻我的札记。可是就算你看了,也没理由绕这么一大圈试探我,所以决定不追究,看小露葫芦里卖什么膏药。”
“因为案件的事不能泄露出太多嘛!只好换个方式问你的意见。而且妈当时的脑筋动很快,一定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