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虎终于听明白了:“您是说,我的祖上是蒙古人?但为什么姓陆?”
“元朝立国后,很多蒙古贵族在以蒙古血统为贵的同时,也取了汉姓。其中,‘陆’就是比较常用的一个姓。中原是一个大熔炉,这点,我比谁的体会都深。”
我信口胡说着:“不知道我的祖上,是乌兹别克族还是朝鲜族。”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李明焕曾经提到过,欧阳家以前出过搜鬼使,那搜鬼使不是别人,正是人见人爱的欧阳瑾!
“欧阳瑾!”是我惊叫的时候了。

 

四十
这一叫,一直镇静的冯师傅和心潮澎湃的杨双双一起惊得望向我。
“欧阳…瑾,怎么了?”看得出,冯师傅是在努力克制自己。
“欧阳瑾怎么了?欧阳瑾怎么了?”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突然失控了,“你们应该告诉我欧阳瑾怎么了!欧阳瑾是搜鬼使,欧阳瑾是个大魔头,欧阳瑾是个杀人狂,欧阳瑾给人间地狱都带来了莫大的灾难…”
“不是地狱,是阴灵界。”冯师傅的声音被我的愤怒吼叫湮没。
“看看我,看看我的脸!”我指着我的倾国倾城貌,“这个永生不会死的老爷爷,是不是早就觉得我这张脸似曾相识?是不是长得像某位几百年前的搜鬼使?我长得和欧阳瑾一副嘴脸,我出生的时候欧阳瑾来到我身边合影,欧阳瑾甚至托人给我从地狱带来了她的艺术照!现在我又成了什么狗屁搜鬼使的狗屁候选人!”
陆虎也被我的突然发作慑住了,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我。
地室里,一阵长久的寂静。
守灵奴冯师傅终于说:“如果你没有这个胆色,完全可以选择不做这个候选人,毕竟还有十一个…”
“我真有这个选择吗?”我学会了冯师傅的冷笑,“您是不是突然忘了幼儿园级别的算术了?这十二个候选人,已经有三个被杀,怎么还会有十一个?”我从背包里取出一小叠纸,扔在那缺了角的书桌上。“您不正是因为知道已经有三个候选人被害,才这么大方地现出金身,才这么坦率地抖露隐私,因为您再不力挽狂澜,等到了明年六月十六——我瞎猜一下,那大概是搜鬼使加冕日吧——您会发现所有的候选人自己都已经成了怨鬼!”
冯师傅拿起那摞纸,一张张翻看,越看脸色越是凝重:“你怎么会有这些人的画像?”
“他们都是历届的搜鬼使,对不对?”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好气地说:“您都这大把年纪的人了,我们别像小孩子那样讨价还价好不好?到这份儿上,连我这样的傻瓜都知道他们就是搜鬼使,这竹签上的十二个候选人,就是这些搜鬼使的后人。很荣耀,也很不幸,真正的不幸!因为这些图像,都是在阴阳界…阴灵界的一排墓碑下发现的。一共十二个墓碑,就像这十二根竹签,上面刻着十二个乳臭味干的小朋友的名字,我、陆虎、顾志豪、舒桃、还有陆虎的妹妹陆蔷,等等,其中的三个,已经证实了墓碑存在的意义,他们被先后杀害了。现在,您是不是可以解释一下,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要把这些照片压在墓碑下?”
冯师傅显然是第一次知道阴灵界里有那么一排致命的墓碑,他再次低头翻看那些图像和照片,再次抬头看我的时候,眼中露出的是什么?
他,整日和死亡打交道的守灵奴,居然现出了一丝惊惧神色。
“你是怎么看到的?”冯师傅好像突然消去了很多急躁之气,问话的声音也低缓了。
我将那天在苗圃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一直讲到我和陆虎如何将那些墓碑一一推倒,发现了这些照片和画像。
冯师傅一直沉默着,眼光落在地室的某处黑暗里,乍一看好像在打盹走神,但我能感觉他其实是在剧烈地思考。等我一口气讲完,陪着他沉默了片刻,他才自言自语地说:“看来真的是他,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问:“至少,您可以告诉我们,这个‘他’,究竟是谁?”
守灵奴冯师傅说:“这个…我又要说,‘说来话长’了,还得从阴灵界说起。”
“太好了,我们正愁对这个阴灵界一点儿也不了解呢,洗耳恭听。”我说。
“可是,对阴灵界,我也不大了解。”冯师傅脸上的凝重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您是不是成心拿我们开心哪?!”我叫起来。
“你们瞧,我是个守灵奴不假,我长生不死也是事实,但我的工作岗位是在上界,也就是这个世界,我没有能力进入阴灵界,对那个鬼地方一点也不熟。”冯师傅正色道,“不过,这么多年来,我还是道听途说了一些。阴灵界并非人们常说的阴间,而是我们现世之外的另一个独立的世界。那里并非只有死人——离世的灵魂,的确有一部分去了阴灵界,往往都是些尘缘未了的灵魂——除了那些过世的灵魂,还有很多本来就属于阴灵界的生物…谁知道呢,也许是现世中早已绝迹的生物,又出现在那个鬼地方,也未可知呢,总之去过那里的人都说…哦,忘了,你们两个也去过那里…都说那里阴森森的,有各种十分古怪的生物,居然是个比现世更恐怖的世界…”
我打断道:“居然?您好像有些悲观哦,难道现世很恐怖吗?”
“你要是像我一样痛苦地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天灾人祸,一定会有同感。”
杨双双胳膊肘向外拐,帮腔道:“冯师傅有过一句精辟名言呢,‘作孽最多的从来是人,不是鬼’。”
冯师傅看一眼杨双双,显然觉得她应该去达人秀或者疯人院,继续说:“阴灵界和现世之间看上去没有什么沟通的渠道,其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除了一些亡灵会去那里,除了你们这些具有特异能力的人可以在两个世界穿梭,还有一些特殊的生物,比如你们遭遇过的‘活骸’,也可以自由往来两个世界。就像我们刚才说到过的,活骸截击你们两个,是受人之聘,这个人,当然就是我说到的那个人,那个人和我一样,也不能自如进入阴灵界,所以根据你们的描述,他雇佣活骸,是希望活骸带你们进入阴灵界,带去做什么,我也无从知道。”
杨双双问:“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些搜鬼使候选人一一死去?而且是按照一些看似没有什么规律的既定时间死去?”
冯师傅说:“很明显,他不希望你们成为搜鬼使,因为搜鬼使被决定下来后,就会拥有超凡的能力,对付邪魔恶鬼的强大能力。所以我猜,如果搜鬼使诞生后,会成为他实现野心的障碍。换句话说,阴灵界、以及阴灵界的邪魔恶鬼,是那个人全盘计划的一个重要部分。”
我终于等不及了,问道:“您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们,这个‘他’,究竟是谁了吧?”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相信我的话。”
杨双双说:“如果我们能相信您是永生的守灵奴,自然会相信您说的任何离奇的事。”
冯师傅点头说:“好,那我就告诉你们…先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历史上,有个很了不起的人,一直希望能像我这样,获得永生?”
我翻起白眼:“又是历史?!不过,好像所有了不起的人和不了不起的人,都希望长生不老吧,那些想吃唐僧肉的家伙们不都是那样?能再多点线索吗?”
“二十六。这个数字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是他一生的顶点。”
我叹气:“我只知道十六,六月十六,我的光辉倒霉日。”
杨双双忽然说:“其实,我感觉我已经知道您在说谁了。您更早先的话里还有些别的线索。”
“讲讲看。”
“秦始皇。您刚才口口声声说,您活了两千多年,秦始皇是距今两千多年的人,他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个人物,也是最执着于追求永生的人,秦始皇即位二十六年时统一了天下,刚才我有点儿怀疑您就是…”
冯师傅慢悠悠地说:“他,就是你说的这个人。”
地室里又是一阵只能听见呼吸的寂静。
“秦始皇!”我率先叫了起来,“您说那个想要我们这几条小命的大Boss是秦始皇!感觉我在看一出劣质的穿越剧!”
冯师傅没有露出被伤害的样子,只是冷静地说:“没错,你叫他嬴政也可以,毕竟,他做皇帝是两千多年前的事了。”
杨双双激动地说:“秦始皇追求长生的事的确是充斥了历史书,甚至听信那个叫徐福游方道士,给他童男童女和大船,去蓬莱岛找神仙,据说进驻了日本,开源了日本文明。但秦始皇本人,好像是在一次巡游中暴毙…”
“史书上是这么写的,但你双双是个好学生,倒是想想看,史书上写错的东西还少吗?”冯师傅说。
我说:“史书上真的错了吗?您一定对吗?好像您亲眼看见似的…”
冯师傅脸上露出一丝只有我这样火眼金睛的人才能看出的一丝微笑,我一阵因为惊讶的战栗:“您真的是亲眼看见了?”
“我和他同时吃下了一粒药丸,成为了所谓的永生者,所以我当然知道他没有死。史书上的暴毙之说,严格意义上来看也并没有错,因为这是我们——我和他还有给我们吃药的人——共同安排的一个假象。嬴政当时看上去是死了,骗过了太医和赵高、胡亥这些混蛋,入殓后,他又爬出了他的坟墓。其实我也是类似的经历,看上去我是政治迫害的牺牲品,被迫服毒自尽,其实我没死,心脏停止跳动了一段时间后,我又活过来,爬出了自己的坟墓。”
“那您是…”陆虎问。
冯师傅看着杨双双,好像是问:“你是不是又可以猜出几分。”
果然,杨双双不孚众望地说:“如果要我猜…您在一群武夫间丝毫不显孱弱的精神劲儿,还有您遇事沉着的样子,还有您和秦始皇的特殊关系,我猜您就是秦朝第一开国大将蒙恬!”
“蒙恬”这两个字说出来,守灵奴的身体微微一震,不用多说,已经供认不讳。
“哇,‘梦田’,好浪漫的名字,好像是首台湾老歌,S.H.E还翻唱过呢。”我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冯师傅摇头说:“难怪你历史不及格,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些东西。”
陆虎也跟着起哄说:“蒙古的蒙,恬静的恬,你真的没听说过?他可是秦朝第一武将,威震北疆,防御匈奴立了大功。”
我明白了:“哦,就是那个‘不叫胡马度阴山’的?”
陆虎拍了一下脑门儿:“你串调了,诗里说的那个是汉朝的李广,欧阳女士…”
我敲打一下陆虎说:“他不让你们先祖进关,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匈奴又不是蒙古族,即便是针对蒙古族,那也是历史了,我有什么好抱怨的。”
冯师傅又开始摇头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
“那您就快点儿讲完您的故事吧!为什么这个拥有天下的嬴政会和我们几个小孩子过不去?”我问。
“问题就是,他现在不再拥有天下了,也不能拥有天下了。”冯师傅说。
“听不懂。”
“当时嬴政有两个选择,或者是一步步在病痛的折磨中走向死亡,忍着一身疾苦,做最后两年的帝君;或者吃下那长生药,实现他永生的夙愿,千秋万世地存活在人间,但再不能拥有九州华夏、执掌天下。你们倒是说说,他会选择哪个?”冯师傅扫了我们三人一眼,知道我们的心思:还用问吗,当然是选择永生!“但你们不知道,对嬴政来说,这绝非是个不假思索即可做出的选择。他在位近四十年,将诸侯割据的战国混乱之世变为天下一统,成为第一代全权的君主,突然要放弃拥有的一切,谈何容易!可是,一个长生不死的人,不离开皇位,又是多么危险可怕的事!愚昧的子民会认为他是真命天子,他可以无止境地独权专政,更何况他在位时严刑峻法、焚书坑儒、横征暴敛,很多读书人已经将他冠以暴君之名,照那个趋势,他再拥有不死金身的话,只有可能更变本加厉,甚至会涂炭生灵。所以,给出长生药的人逼着嬴政做选择,现在看来,实为明智远见。”
我问:“可是嬴政不甘心,对不对?但我还是不明白,就算他两千年后还想占据天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和搜鬼使又有什么关系?”
“嬴政吃下长生药时,许下承诺,永世不为君王,不掌天下,但在过去的两千年里,他屡次设计,让自己间接地实现和他的肉身一样未死的野心。举个例子吧,让你们了解一下他的心思…既然你们看了不少老照片,我就再让你们看一张。”冯师傅走到书桌边,从桌上的一摞纸里抽出一张纸。
这是一张旧报纸的复印件。这报纸有多旧我不好说,至少有好几十年吧,标题和正文都是竖排的,从右到左列着,繁体字。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旁边,是特大标题的“号外”:大元帅张作霖专列皇姑屯三孔桥遇炸。
陆虎说:“张作霖好像是被日本关东军暗杀的。好像是因为这个老军阀还比较爱国,对日本的态度不明朗。”
冯师傅说:“这后面的政治背景我看不清,但我能看清的是这个人。”他指着照片上一个模糊的人影,“张作霖的专列被炸属实,但其实奉军高层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当时并没有被炸死,只是受了些肢体上的伤。但是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后脑,这才是致命一击。这张照片是一位恰好在车站附近的随军记者拍的,混乱中,也许是巧合,将这个人装进了镜头。他,无论照片多模糊,我也能认出,他就是嬴政。”
我仔细去看照片,被炸毁的列车、铁轨、铁桥的部分凌乱混杂,数名军士匆忙奔行,但有一位个子不高、同样穿着奉军军衣的人,却在走离忙乱的现场,随时会淡出画面。
“您是说嬴政刺杀了张作霖,为什么?”杨双双问。
“原因可以有很多,我只能胡乱猜几个,比如嬴政试图操纵张作霖遭拒绝,或者嬴政和日军勾结试图拉东北的土皇帝张作霖下水而遭拒绝,或者嬴政希望日军打入,天下大乱,东北是最好的切入点,但张作霖不会轻易将东三省拱手献出…总之他可以有很多杀了张作霖的动机。”
我惊叹:“这个人太可怕了!难道为了能间接地掌控江山,他居然会卖国?”
“对他来说,卖国与否并不重要,那只是他重新一统天下的一条途径。相信我,这么多年来,他的举止行径,让我相信,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去做一切你无法想象的事。”冯师傅愤愤地说。
杨双双问:“听上去,您对他意见好大哦。有些难理解,当年,你们是那样的和谐…我是说,您对他,忠心耿耿,他对您也很重用,谁都知道蒙恬是秦始皇最信任也最重任的军事首领,他甚至将太子扶苏顺利即位的事交付给您、和您的兄弟蒙毅…”
双双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上了嘴,守灵奴猛地跌坐在躺椅上,脸现颓唐悲伤之色,我悄悄问杨双双:“你又说什么震撼的话了?”
杨双双轻声说:“冯师傅的弟弟蒙毅衷心捍卫秦始皇的大儿子扶苏,但赵高、李斯等人拥护秦始皇的二儿子胡亥,废除了扶苏的太子地位,杀了扶苏,也杀了蒙毅。历史上,蒙恬、就是这位冯师傅,也因此被杀。”
冯师傅说:“我被禁止将永生之事说给世人听,靠着装死,躲过那一劫,获得永生,但直到蒙毅被害的那天,他都不知道我的秘密。所以完全可以说,我是个懦夫,我…是我当初对嬴政的愚忠,对他雄才大略的敬仰,为了继续拥戴支持他,一起服用了长生药,也导致了我后来的进退维谷。后来我认清了嬴政越变越邪恶的面目,和他断了往来,但一直没有断了观察他疯狂的举动。”
我在惊诧之余,一直想着嬴政的野心和搜鬼使的关系,冯师傅“说来话长”,讲到此仍未完全揭示谜底,但我已经有了一次猜测:“这么说来,根据嬴政的一贯作风,他要除掉我们这些搜鬼使候选人,是为了让恶魔鬼怪们能够横行,造成天下大乱,乱世出英雄,他就有机会‘一展身手’,对不对?”
冯师傅,我们现在开始叫他什么好呢?冯师傅?守灵奴?蒙恬?为了纪念不久前牺牲的屈大夫,还是叫他守灵奴吧。
守灵奴点头说:“对,看来你还并非全无脑子。”
我除了暴怒还能怎样:“难道我看上去像花瓶吗…我不能看上去像花瓶,同时又智慧型吗?要知道刚才那个为什么要除掉候选人的假设有好几个漏洞。”
守灵奴嘴硬道:“所以只是个假设。”
“首先,这个嬴政显然神通广大,他在暗处,神出鬼没,要杀我们,易如反掌,为什么至今还让我们逍遥在世。事实上,他派来的‘活骸’和我们在阴灵界遇见的两个黑无常,显然只是想捉拿我到什么地方去。为什么不痛痛快快杀了我们,却要按照那个特定的时间顺序?”我提出了第一个智慧型问题,忘了刚才已经探讨过这个主题。
守灵奴说:“从当年一起征战诸侯时起,我就知道,费心去猜嬴政的心思,结果往往是…白费心思。所以,为什么要等那些预先设定的日期,这个…只有问他自己。”
我又问:“还有,他即便除掉了这些搜鬼使候选人,明年世上不再有搜鬼使,也只能说阴灵界可能会比较混乱,我们这个‘上界’里,也许会多几件鬼里鬼气的案件,让巴渝生们头痛几天,但也谈不上‘天下大乱’吧?”
守灵奴说:“有道理。但搜鬼使虽然只是这么一个人,好像这么一个人的缺失对整个世界的太平不会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但别忘了,搜鬼使是克制邪魔鬼怪的,如果有非凡的恶魔不受制约,会不会造成真正的‘天下大乱’,那我就不好预测了。至少,我亲眼目睹过,一个搜鬼使的变节,曾造成什么样的惨剧。”
我感觉杨双双微微颤抖了一下,我再花瓶无脑,也知道守灵奴在说什么了:“欧阳瑾,您老是在说欧阳瑾吧?她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丰功伟绩?您说她变节了,是加入了秦始皇的粉丝团吗?发生了什么样的惨剧呢?生灵涂炭?天下大乱?历史上有没有写下这笔呢?别告诉我您不知道,您是守灵奴,是负责挑选搜鬼使的,欧阳瑾是亲手从您捧着的木匣子里抽走写着她名字的竹签的,对不对?您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怎么变节的、变坏的,对不对?”
守灵奴良久不语,只是盯着我的面孔发呆,好像在琢磨我这个花瓶里究竟能装下多少凄惨震惊的真相。“百万人的死无葬身之地,够不够惨烈?一个世界的毁灭,够不够大乱?历代几乎所有最出色的搜鬼使都死在她手里,够不够触目惊心?”
我有点晕了。国庆节早上的那个梦又像一记重拳击来,我仿佛再次看见一个个搜鬼使被刺穿的前胸,还有欧阳瑾手里滴血的长剑:“您这话听上去很奇怪,为什么说,历代最出色的搜鬼使都死在欧阳瑾手里?不是说每百年才会出一个搜鬼使?欧阳瑾这个搜鬼使又怎么会遇到以前和之后的搜鬼使?又怎么会杀了那些人?”
“这个…说来话长,还得从…”
“你能不能说些不长的话!能不能就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我几乎是在咆哮了,不知为什么,任何关于欧阳瑾邪恶的讨论,在我耳边响起来的时候,都像是丧钟丁丁,令我血脉贲张,想要抓狂的那种血脉贲张。但我还是想亲耳听见,到底是何等的恐怖。
守灵奴的眼光中,是种什么样的神采?惊讶?怜悯?他毕竟不是叶公好龙的胡笳,他没有惧怕,只是一种可恶的悲天悯人的神情。
“菲菲…”双双不是第一次见我这么失态,轻声唤着我。
但在那一刻,我几乎什么都听不进去。
守灵奴的骨子里,一定还是那个见识过千军万马血战的大将军蒙恬,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我的花枝乱颤吓倒,仍是不紧不慢地说:“…还是先说说搜鬼使的特征吧。搜鬼使的在世职责是一百年,这本身来说就非同一般,你们都知道世人能活过百岁的本就寥寥无几,但搜鬼使不但要活过百岁,还要维持自己的搜鬼能力,谈何容易!你们千万不要认为,搜鬼使的一切都是天赋,相反,搜鬼使只有不断提升自己的品行和技能,才能抵御住各种凶残的攻击和看似美好的诱惑。”
话顿下,守灵奴忍住没有扫我一眼。我可以帮他补充,欧阳瑾就是因为没能抵御住什么什么的诱惑,才会背叛了正义,走上歧途。
“搜鬼使行使百年职责,等到下一位搜鬼使继任后,就可以退休了。搜鬼使的一世艰辛、每天要面对凶险和残杀、要舍弃很多世俗的情感和快乐,所以在退休的时候,也能得到一份丰厚的回报。他们可以得到永生。”
守灵奴不再说下去的时候,地室里又安静了好一阵子。杨双双小声问:“您…以前…莫非也是位搜鬼使?”
“愚蠢的问题!跟你们说过多少遍,我是和嬴政一起吃了长生药,才得到永生。这跟搜鬼使后的永生天差地别。我像做了贼似的隐姓埋名,哪里有半分搜鬼使的荣耀?如果要我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哪怕没有永生的搜鬼使,也不要那样怯懦地活着,为了对一个所谓‘英雄’的愚忠。
“获得永生的搜鬼使不但长生,而且保持着他们最初开始当搜鬼使的容貌,所以即便他们高龄千岁,看上去仍如青年。搜鬼使完成任期后,不但不会离世,而且仍可以穿行各个世界…相信我,宇宙之间,远非只有现世和阴灵界这两个世界。由于历任搜鬼使都是极富正义之人,所以他们功德圆满后,仍会义务地辅佐新任的搜鬼使,继续铲除恶魔邪鬼的重任。不过,有一点需要着重指出,搜鬼使虽然可以在届满后成为永生,但一个重要的前提是,他们必须能够活到他们任期的终结。不用我说,你们也可以想象到,由于搜鬼使面对的往往是邪魔中最强力最凶狠的角色,没有人可以保证搜鬼使百战百胜。实际情况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任期结束前不幸遇难。”守灵奴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被痛苦的回忆摧残着。
我问:“但总会有一些人活下来了,对不对?”
守灵奴点点头:“获得永生的搜鬼使,如我刚才所言,都会义务帮助在任的搜鬼使,所以对在任的搜鬼使来说,成功搜鬼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圆满度过搜鬼使任期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得到永生的几率也大大增加,成为一种良性循环,直到欧阳瑾的出现。

 

四十一
话顿下,守灵奴忍住没有扫我一眼。我可以帮他补充,欧阳瑾就是因为没能抵御住什么什么的诱惑,才会背叛了正义,走上歧途。
“搜鬼使行使百年职责,等到下一位搜鬼使继任后,就可以退休了。搜鬼使的一世艰辛、每天要面对凶险和残杀、要舍弃很多世俗的情感和快乐,所以在退休的时候,也能得到一份丰厚的回报。他们可以得到永生。”
守灵奴不再说下去的时候,地室里又安静了好一阵子。杨双双小声问:“您…以前…莫非也是位搜鬼使?”
“愚蠢的问题!跟你们说过多少遍,我是和嬴政一起吃了长生药,才得到永生。这跟搜鬼使后的永生天差地别。我像做了贼似的隐姓埋名,哪里有半分搜鬼使的荣耀?如果要我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哪怕没有永生的搜鬼使,也不要那样怯懦地活着,为了对一个所谓‘英雄’的愚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