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但总会有一些人活下来了,对不对?”
守灵奴点点头:“获得永生的搜鬼使,如我刚才所言,都会义务帮助在任的搜鬼使,所以对在任的搜鬼使来说,成功搜鬼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圆满度过搜鬼使任期的几率也大大增加,得到永生的几率也大大增加,成为一种良性循环,直到欧阳瑾的出现。
“在欧阳瑾成为搜鬼使之前,已经有八名搜鬼使圆满完成任期职责,获得永生,可以想象,他们也一如既往地准备倾力辅佐欧阳瑾。最初,据我所知,欧阳瑾显示出和过去的那些搜鬼使一样鲜明的正义感、坚定的信念、惊人的搜鬼能力——据说她的功力远远高于历史上所有的新任搜鬼使——可以说,她是个搜鬼天才。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欧阳瑾变了。她的心,逐渐向它们靠拢。我说的‘它们’,就是会令任何一个搜鬼使扬起宝剑的邪魔。最糟糕的,是她的改变没有任何征兆,包括那些能洞察人心的前任搜鬼使们,都没有预料到,形势会在不经意间急转直下。终于有一天,欧阳瑾做出了五千年来没有一个搜鬼使能做到的事:她成为了它们中的一个,变节、反戈,你怎么称呼都可以,总之她像是一颗突然爆炸的定时炸弹。人鬼间、善灵和恶鬼间的一场大战爆发,伴随着现世里改朝换代的战争,江京一带,尸横遍野,不知多少义士和无辜百姓身亡;阴灵界更是惨不忍睹,恶鬼横行,烽火连天,也不知有多少留恋尘世的善灵从此绝了转世之缘,阴灵界被破坏得只剩下一片灰暗。
“而欧阳瑾,亲手杀戮了那些获得永生的搜鬼使,曾经给予她无私帮助的良师益友们——他们原本已是刀枪不入,只有搜鬼使手中的木剑会穿破他们的灵罩——她甚至悖离人伦地杀害了自己的家人,素有鬼缘的欧阳世家几乎绝代…”
“好了!够啦!不要说了!”这个大叫的人是我吗?“把一切罪过、天下最卑鄙的事推到一个人头上是最容易的!一个曾经的搜鬼使、‘荣耀’的搜鬼使,怎么可能突然变得比最邪恶的魔鬼更坏?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有常人无法理解的难言之隐?!”
地室里另外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我,看来我的叫声有了振聋发聩的影响力。
但守灵奴还是保持冷静地说:“你想了解欧阳瑾,我就告诉了你我所知道的、听说的欧阳瑾,你又何必如此激动,反倒是证明,告诉你这些真相的时机还不成熟。”
如果这时候我手边有只石鸡,我一定会狠狠向墙上砸过去,我倒是要看看,成熟不成熟,于是我努力让声音变得很冷:“那样惨烈的历史,对我一个先祖那样的诋毁,您倒是说说,什么样的时机才是最成熟?”我又转向杨双双:“双双,你原本就知道这些事的,对不对?那天你我第一次见面后,你知道我是欧阳家的一员后,就对我做了‘深度调查’,人肉我,对不对?吃惊地发现原来我和欧阳瑾长得一模一样,对不对?你坚决不肯告诉我欧阳瑾的故事,也就是这个原因,对不对?你怕我承受不了欧阳瑾的斑斑劣迹…哦,错了,应该是大片大片的劣迹!对不对?”
我不敢去想像这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即便我不久前刚被称为花瓶,此刻花瓶也一定扭曲成了开水壶,总之杨双双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恐惧!那种恐惧感似曾相识,想起来了,就像那次胡笳接受我“拷问”时的表情。
守灵奴淡淡地说:“你不但长得和欧阳瑾一模一样,发怒时的神情也别无二致。”
我冷笑说:“好啊,那我索性来个重蹈覆辙,就完美了。”
“菲菲!”一直缄默的陆虎突然叫了起来,“菲菲你疯了吗?你是菲菲,是欧阳菲,你…你是我喜欢的女孩,不要去和一个死去了几百年的老女人牵扯在一起好不好?!”
刹那间,我如梦初醒。
又是长久的沉默。
守灵奴见我安定了下来,冷笑说:“别忘了,谁也不能保证你一定会成为搜鬼使。”
“明年六月十六就是我的死期,小命都没有了,还搜个鬼头啊?”我立刻感觉说错了话,偷眼看陆虎,陆虎满脸迷惑——也难怪,过去这一个小时里,我们的脑子里被突然塞满了太多的古怪离奇,太难消化的“身世”,搜鬼使、候选人,简直像是某位痴人在说梦,几个更痴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陆虎说:“搜鬼使的候选人,就这样一个个地被干掉了,您老也要失业了吧,这竹签会是谁抽到呢?”
守灵奴神色凝重,将竹签逐一放入木盒中——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守灵奴已经修复了木盒。他说:“看来,我现在也多了一项重任,就是保护你们这些候选人。首先,我要查清楚,嬴政想要杀你们的真实目的,虽然我知道,他要杀你们的初衷一定是为了他的‘复国大业’,但我还是想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
杨双双问:“那…上一届的搜鬼使呢,如果他能帮一下…”
“他早就殉职了。”守灵奴一叹,“说来菲菲同学不要再生气了,欧阳瑾之后,又有过三任搜鬼使,但都英年早逝。有一种说法是,欧阳瑾虽然已灭亡,但她的阴魂仍锁定了未来的搜鬼使,让他们都…不得善终。”
我想说,是这些搜鬼使自己水平不行吧,却把失败的责任都推在死人身上。忍了忍,还是没有把这个牢骚发出来,问道:“欧阳瑾既然坏到了家,不择手段,应该永恒称霸阴阳二界才对,怎么销声匿迹了,到现在只剩了些传说?”
“她死了。”守灵奴的只说了这么三个字,看来没有心思过多描述欧阳瑾的死状。
我说:“让我猜猜她死的样子,她是不是像遭受某种酷刑那样死去?就在那个阴灵界里,有凶恶的怪鸟从天而降,撕扯她的肢体,有一种像蛇一样叫蚣蛭的恶心小动物咬食她的血肉,那是一种肢解,一种凌迟,基本上是我能想到最残酷的死法了。”
“蠡刑!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说:“我没有听说,我亲眼看见的。”我描述了在苗圃看见欧阳瑾被分尸的景象。我看一眼杨双双,虽然光线暗看不见她脸上血色的改变,但从表情上看,她离晕厥只有一步之遥。
守灵奴深吸一口气,说:“这是阴灵界间最残酷的刑罚。传说中,是由阴灵界最令人生怖的恶鸟‘慑谷’和最令人…恶心的动物‘蚣蛭’来施行。据说被用了蠡刑咒的人,一身雪白素衣地被绑缚着,慑谷和蚣蛭能从百里外感应到蠡刑咒的呼唤,纷至沓来,对受刑者进行攻击…但奇怪的是,欧阳瑾遭蠡刑,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会在不久前看见?”
我说:“当时我的人并没有进入阴灵界,感觉像是在看电影似的。不用说,肯定是一种回放。”
守灵奴沉吟说:“回放…为什么?”
双双突然开口问:“既然有人在欧阳瑾身上用了所谓的蠡刑咒,那么下咒的人是谁?是不是阴灵界有什么执法机构?”
“执法机构?”守灵奴又开始招牌冷笑,“阴灵界的特色就是无法无天,哪里会有什么执法机构!在阴灵界,从搜鬼使和恶鬼邪魔,功力达到一定深度后,就可能学会下蠡刑咒。依我推测,给欧阳瑾下蠡刑咒的一方,或者是她在邪魔道上的同伙,或者是传说中的玲珑宫娥。”
我脑中飞快联想,脱口而出:“玲珑宫娥,是不是也是一身白裙,跑起来如飞一样,三人同行,都是长发,像仙女一样?”
守灵奴问:“难道又是你亲眼看见?”
我一指陆虎:“这小子也和我一起沾了眼福呢。”
陆虎问:“这些宫娥,总是正义的一方吧?”
守灵奴瞪了陆虎一眼,好像他刚说了什么该受蠡刑的错话:“正义?你们这些孩子是不是头脑都那么简单?难道世上只有正义和邪恶之分吗?玲珑宫娥谈不上正义邪恶,她们与世无争,过自己的清静日子,念经练法,修身养性。她们有极高的法力,但不会跳出来匡扶正义,也不会和你并肩浴血奋战。但她们也并非一无用处,”守灵奴抚摸着桌上的木匣子,“每隔百年,就是她们,选出了搜鬼使的候选人,将这只木匣子交付在信使手里,准备和我联络。”
我恍然大悟:“原来她们就是幕后主使…”
守灵奴又给我一个“头脑怎么那么简单”的白眼,说:“如果她们是所谓的‘幕后主使’,又怎么会不卷入是非征战?”
“她们既然是宫娥,那么皇帝是谁呢?他一定是大Boss。”
守灵奴几乎要上来给我开颅洗脑了:“玲珑宫娥只是一个名称,你叫她们玲珑仙女或者玲珑飞仙都可以;我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听说过阴灵界有什么皇帝。”下回我再说“我活这么大了,都没如何如何”的时候,一定会回忆起守灵奴的这句话,比较一下。
我脸上一定还是写满了困惑,守灵奴又说:“据说玲珑宫娥有无与伦比的预知力,保持这种预知力的关键就是不能卷入事态的发展之中,这点你应该懂吧?”
我只好说:“别忘了,我只是花瓶哦。”
守灵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比如一个预言家,预测到有一桩车祸,预测到某人要出车祸,然后逼着某人那天不出门,车祸于是没有发生,结果呢?”
“车祸没有发生,皆大欢喜呗…哦,明白了!预言不准了!”
“完全正确!”守灵奴的夸奖里肯定有些讥嘲的成分,我假装听不出来。“所以说,真正顶尖的先知,从不会卷入事态的发展,不会干涉,以保持预言的单纯准确。”
“或者是给自己找一个见死不救的借口。”我嘟囔了一句,又问:“这么看来,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搜鬼使候选人,都是冥冥之中决定好的,玲珑宫娥只是感知一下…”
“基本上是这样,你可以说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事实上还是有规律的,比方说,你现在已经知道,本届的这十二个候选人,祖上也都做过搜鬼使,也就是说,都有搜鬼异能的基因。”
我不屑:“老子英雄儿好汉,封建世袭论?”
“你叫它遗传学也蛮贴切。”
我继续我的思路:“好吧,话说这些宫娥,感知了搜鬼使候选人的名单,做好竹签,托人转交给你…天哪,如果她们真的是那样的超级先知,一定也预测出屈大夫被那三条大坏狗吃掉…她们还是假装没事儿似的让屈大夫往犬齿下钻!”我发现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了。
守灵奴一叹:“她们说不定也预测出,你会‘碰巧’经过那里,将‘安坤盒’带到现世来。”
一个更恐惧的念头升起:“墓碑!那十二个墓碑,我们预定的死期,会不会也是她们立的?她们是先知,能够算出我们的死期!她们早就算到,我们这些候选人会一个个被干掉!”
守灵奴厉声说:“不要过早下结论!”
“这话您应该告诉那些所谓的先知!”我也不客气。
“在阴灵界树墓碑,不像是玲珑宫娥的风格。我还是更怀疑,这一切和嬴政有关。尤其,你们的遭遇中,比如僵尸、活骸,都有他的烙印…”
“…用一幅古画杀人呢?他是不是也有这个能力?”杨双双将舒桃被杀的案情描述后,又问,“看起来,您和他,不但得到永生,还得到了法术?”
守灵奴微闭双目,好像这样就能让往事浮现,缓缓说:“其实,最初守灵奴这份工作,是嬴政的。”
我又是一怔,这一个下午来,在这间小小的地室,我们听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议。
“我说呢,天上不会掉麦当劳,没有人会白让你们多活那么多年。”不知道我这句话算不算对他的安慰。
“这话倒一点不错。嬴政当年为了获得痴心向往的永生,同意了放弃皇位,也同意了担当守灵奴的工作,我也一同接受了做守灵奴的训练,是为了辅佐嬴政守灵。没想到,嬴政只做了四百多年的守灵奴,当东汉衰亡,黄巾起义,魏、蜀、吴三国鼎立初现端倪后,嬴政仿佛又看见当年战国争雄的时代,再也不能安心当守灵奴…他怎么能想象自己永世为‘奴’呢?于是,有一天他从我们工作的墓地消失,再也没有回来。”
杨教授显然听出了端倪,问道:“这么说来,那幅关于霍小玉的画,是嬴政用上了守灵奴相关的法术?”
守灵奴蒙恬说:“正是如此。根据你们对舒桃的案情所述,嬴政很可能是用了守灵术中境界极高的‘系魂法’,就是将濒死者的肉身和灵魄放在某种载体中——在这个案子里,这种载体当然就是那幅画——被施予系魂法的对象,就会处于一种实际死亡但能让肉身和灵魂保持活跃的一种特殊状态。中了系魂法的人,一方面是死人,可以进入阴灵界;一方面,一息尚存的肉身和灵魂通过载体存活在人间,所以他们也能穿梭于阴灵界和现世。我想嬴政一定是看中了系魂者的这种能力,才‘制作’了那幅画。系魂者,也就是霍小玉她们,在接受系魂的时候,等于是受到施法者的一种蛊惑,所以会对施法者言听计从。这样一来,那幅画,就成为嬴政的一种有效武器。”
我忽然感觉这里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地方,问:“可是,如果真有这么好的法术,嬴政可以制作无数幅画,就等于他养了无数名杀手!”
“不是那么容易。”守灵奴的脸上也有深深顾虑,“你说的不错,如果嬴政‘扩大再生产’,的确会产生无数个受他支使的杀手。但并非所有快要死的人都符合被‘系魂’的条件。首先,最重要的,是死者自己要甘心被系魂。守灵奴必须向死者解释清楚系魂的利弊——在我看来,被系魂是有百弊而无一利——被系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不能转世,没有尸骨可安葬,所以寻常将死之人,只要没有在人间残留什么深仇大恨,都不会同意被系魂。所以同意被系魂的,势必都带着深深的怨气。”
“比如霍小玉。”我事后诸葛亮着。
“相信那些发明系魂术的人也一定考虑过这种法术的潜在危害性,所以另一个防止‘系魂法’泛滥的要点是这种法术操作的艰难度。要知道我们守灵奴不是大罗金仙,没有无穷无尽的强大法术,每施一次系魂法,会耗去大量的法力。所以嬴政不可能无限地制造那种系魂画卷。”
我满意地说:“难怪呢,否则阴灵界里住在未央坟场小区那么多不满意的鬼灵,都有可能成为嬴政的杀手。不过,我还是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一直守在那里?为什么不像您说的那样,该超生的超生,该转世的转世…”我无法相信“超生”“节育”这样的话居然会从我嘴里说出来。
“那些对人世仍有留恋或者仍有未了之事、不急于超生转世的死者,死后驻留在阴灵界,是等待有人来‘解决’他们的问题。”不知为什么,守灵奴看一眼我,又看一眼陆虎,眼光有些怪怪的。
他的眼神提醒了我:“哦…明白了,搜鬼使!他们等着搜鬼使来解决他们的问题!”
“搜鬼使的主要职责是铲除恶鬼,但恶鬼不是每时每刻都有,所以搜鬼使的另一个职责,就是帮助阴灵界的未央魂灵们解决他们遗留在人世间的问题。”
“比如,狄仁杰是不是被害死的?是不是武则天下令杀了狄仁杰?”这是我立刻想到的名字。
守灵奴愣了一下:“怎么说起狄仁杰了?他难道不是病故的吗?”
“那是史书上的说法。您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史书了?”我开始疯狂报复了。
守灵奴故作大度地不和我争执,说:“告诉你们这些,的确是希望你们跟我合作,制止嬴政对搜鬼使的杀戮。”
陆虎说:“同意,我还远远没活够呢。”
我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这个人,会不会商业谈判技巧啊?怎么就这么轻易同意了呢?至少先等我再问一个无比重要的问题。”
守灵奴说:“你现在也可以问。”
我问:“谁是大boss?”
守灵奴说:“我听不懂外语。”
杨双双说:“菲菲的意思是,是谁,给了您和嬴政长生药?是谁,训练你们做守灵奴的?”
守灵奴的眼光有些空洞。他的声音是无尽惆怅:“究竟是谁已经无关紧要,他…已经去世了。”
我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看一眼桌上守灵奴“有生以来”的老照片,改口说:“这是我本年度听到的最拙劣的谎话!一个发放永生药的人,自己去世了?”
守灵奴冷冷地说:“不知道你有生以来,是否听说过这么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四十二
10月12日
“对陆虎的保护,在吸取舒桃案件的的基础上,我们必须有个明确和崭新的计划。”巴渝生在会议室里部署对陆虎的保护措施时,破天荒地邀请了“局外人”,当然是我和陆虎。巴渝生这个家伙也不辟邪,居然就在舒桃被害的那间会议室里开会。好在巴队长开会,没什么官样文章,比在学校开的那些大会有趣多了。
虽然讨论的话题离“有趣”千里之遥。
国庆假期过得太快,一周后,我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爸爸妈妈,继续投入充满绝望的“搜鬼”生涯。
几名看上去像骨干的警察汇报了和案件相关的工作,备选的陆虎监控地点、监控方案构思和设备、对舒桃案发现场的进一步检测结果、视频的进一步分析结果、舒桃的社会关系的进一步调查结果等等。
巴渝生最后问:“陆虎和菲菲同学,你们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我还没有那么强烈的耸人听闻的欲望,早先就和陆虎讲定了,暂时不去揭示搜鬼使候选人的身份,更不会将冯师傅的身份透露出来,一方面我们是在恪守对守灵奴冯师傅蒙恬的承诺,一方面是进一步回避听者势必要投射来的看怪物般的眼光。何况,知道所有被害者都是搜鬼使候选人,对警方来说又会有多大帮助呢?
无论守灵奴对我有多大的看不惯,有一点我们有共识,解决这场莫大危机,还需要靠我们这些搜鬼使候选人本身的努力,警方只能提供资源上的帮助。
所以听到巴渝生的提问,我只有微笑摇摇头,但立刻想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你们提到监控的准备,我正好有个小小小小的建议,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出来。”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脸上了。巴渝生说:“当然要说,这也是我邀请你们来参加的目的。”
“好,关于监控,我的建议是…不要监控了。”
不知多久,会议室里只能听见墙上电子钟秒针散步的声音,江京市公安局最强大的一群刑警都用诧异的目光盯着我,他们手头的圆珠笔和笔记本是不是在蠢蠢欲动?会不会一起向我砸过来?我甚至能感觉身边早已习惯在舞台上被众人瞩目的陆虎,都在努力“一片空白”,想暂时到阴灵界去避一避,躲开这一阵子的尴尬。
“菲菲同学,请你详细说说。”舒桃被害后的这两周里,巴渝生和我沟通过好几次,但从没有听到过我这个“建议”。说实话,就在这一刻前,我和自己沟通过不知多少次,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古怪的“建议”,只是在刚才的一刹那突然蹦出的念头,也只有我这样胆大心不细的花瓶,会把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脱口而出。
我故意很谦虚地说:“其实,这还是个很不成熟的想法。更才我仔细听了各位学长的发言,对那天你们监控舒桃的部署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实话说,至少我这个门外汉…门外妞看来,你们的监控系统真的可以算是天衣无缝了,但案件还是发生了。为什么呢?因为诸位的防护措施,是假设凶手是人——当然这里的主谋看起来是一个人,但实施谋杀的,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不是人,是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我的建议是,不用警方兴师动众地设监控,诸位把重点放在找到那个主谋,我和陆虎,会设法找到霍…直接杀人的女…士。我感觉她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继续劝说一阵,她会投诚呢。不管有没有她的帮助,到了十一月四号那天,我们会保持行踪不定,一方面可以让凶手也跟着我们疲于奔命,难寻找到最好的下手机会,另一方面,我们可以随时反击。我们的目的,不是仅仅‘躲过一劫’,而是要彻底将隐患铲除。”
会议室里继续静悄悄。
我明白了:这说明,这回我的丑可出大了。
万没想到的是,巴渝生再次开口的时候,说:“这好像是目前看来最可行的办法了。这样吧,我们就按照菲菲同学的建议,布置我们的行动计划…不过,陆虎,我要和你好好谈谈,因为采用欧阳菲的建议,意味着你直接暴露在危险之中,我们对你的直接保护可能无法展开,这需要你仔细想想后达成共识。”
陆虎看一眼身旁的美女,说:“我和菲菲同学已经‘共食’过好几次了,主要是西点,蛋糕巧克力什么的…”
会议结束后,巴渝生拉着陆虎去谈心,我被“老头子”张生叫住了:“欧阳队长。”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对我刚才开会时叱咤风云的印象深刻,便索性跟着起哄:“老头…老张同志,有什么情况要回报?”
“关于你上回让我在图像数据库里要找的那两个人,就是那个老妈妈和那个小丫鬟…”
“找到了?”我一阵激动。
“没有。”
“我可以扣你奖金吗?”我感觉我要是真的做了老板,员工的日子会痛不欲生。
张生笑笑说:“当然不能…我可以为自己辩护一下吗?现有的图像数据库不是真正的‘大全’,尤其牵涉到古人的嘴脸。我们当初能查到霍小玉,已经算是很幸运,因为正好有一幅她的写真画存世,但大多数古人,除了极少数的帝王将相,得到当世画师专门为他们画像的机会还真不多,更难得的是这样的画还能幸运地流传千年。”
我心想,霍小玉画像的幸运,是我们这些个搜鬼使候选人的最大不幸。
“虽然没找到,还是要多多感谢你了。”
张生揪着他下巴上的几根毛说:“不过,这一搜,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现,我又找到了一幅霍小玉的画像,有趣的是,也都是她的临终像,大概是画匠水平一般,虽然画出了她临死时病歪歪的神态,但脸孔画得和她本人不那么相像…”
“那你是怎么搜到的?不是说要长得像才会有匹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