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想看那段视频?”巴渝生问我。
“如果我真能选择,当然不要看。但是,我有别的选择吗?”我是不大擅长掩饰沮丧和绝望的,“再说,以前又不是没有看过,别忘了,还是你设了计,让我看了陆蔷被害前的那段视频。”
巴渝生说;“这段录像…可能会有些不同…毕竟你亲自卷入了这起案子的调查和预防,和舒桃也见过面,所以心理上,会很不同。”
“但是,我必须看这段视频,对不对?因为至关重要。”
“谢谢你的理解。”
巴渝生回头示意何越,何越开始播放那段视频。
看到舒桃有些抑郁但仍充满生机的脸,看着她恬静地靠在沙发床上翻看着小说,想到她不久后就变成一具尸骨,我的双眼不知不觉又泪水充盈。
巴渝生只好叫停,给了我足够时间拭泪、稳定情绪。
“可以了,”我深吸一口气。“我可以承受。”我真正想说的是:难道还要我再经历一、二、三、四…八次这样的打击吗?我可以向你保证,连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胡笳老爷爷,估计也受不了这样的反复重击。
视频继续在放,直到那具尸骨的出现。
巴渝生说:“法医部的同事们正在分秒不停地分析实验,相信他们很快可以得出结论,这具尸骨是否属于舒桃。这次会容易许多,我们有大量舒桃的DNA样品…”
什么DNA都不用测,我也知道那具尸骨是舒桃。
巴渝生和何越,这些“正常”的人,看不见那个高挑个子的美女警察,看不见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冒充舒桃的奶奶,但我可以看见。无可争议,这是我的天分,也是我的不幸。
我向巴渝生描述了两位凶手的形状,告诉他,凶手不是只会唱怨妇词的霍小玉,霍小玉只是拖住我和陆虎两个傻孩子的一个计策的实施者。我还告诉他,就在舒桃神情抱上假奶奶的一刹那,她们三个,一起消失了,而且绝非鬼片里那样留下一道青烟。她们十有八九是去了那个不阴不阳的世界,但我无从搭救。过了一阵,骷髅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会议桌上,没有任何征兆。
“也就是说,舒桃被这两个女人…女鬼,带到了那个阴阳界,不知她们对她做了什么手脚,等她再被送回人间,就成了一具尸骨,陆蔷和顾志豪,多半也是这样的遭遇。”我提到了解剖楼里那五具尸体,去阴阳界走了一圈,镀了金回来,就成了活死人。
巴渝生问:“其中一个凶手,穿着我们公安的制服?”
我猜出了他的疑惑,说:“的确是,至少看上去是的,跟何姐的制服一模一样,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看不见不属于鬼域的警察制服,但我刚才仔细看,那制服、还有那位假奶奶身上的衣服,都像是一层薄雾罩在她们身上,绝对不是真正的布料,所以我想,这估计是两个杀手用的一种障眼法,只是让舒桃、或者我,看上去像是穿着制服或者舒奶奶生前穿的衣裳。”
“真邪!”何越感叹。
“还有更邪的呢,”我不知该怎么说出来我的新发现,“我虽然根本不认识她们,但我可能知道…她们的来历。”
巴渝生和何越都沉默着,只是用惊异的眼神鼓励我别在这时还卖什么关子。
“霍小玉临终图,你们能再让我看一看吗?”
何越很快在电脑上打开了那张图,图上,霍小玉可怜兮兮地望着远去的负心郎背影,身边的丫鬟和老母亲,似乎在安慰她。
“麻烦你把这三个人的脸都再放大一下。”
何越依言做了。
是她们,一左一右,霍妈妈和那个丫鬟,正是来绑架舒桃的两个人!
加上负责制造假象、调虎离山的霍小玉,这是完美的作案三人组!
“我早应该想到的!”我懊恼地说,“那个丫鬟,也就是陆蔷临死前一天晚上看见的那个车祸死者,我上回在视频里见过,只是因为离得远,图像不清晰,我没有看得很真着,所以没有早将两个人联系起来!”
“对自己要厚道些,”巴渝生轻叹,“这怎么会是你的错,你现在能将二者联系,也很了不起了,算是调查的一个突破。其实,我也很沮丧,我料到了有外人配合,我料到了如果真有人配合,一定会在远处观察我们的每一步,我甚至找到了他住的酒店客房,却晚了一步,让他逃脱了,也让他猜到了我们对舒桃监护的部署,这个人,做事即胆大,又周密…”
我说:“所以,你也不能太苛求自己,你对付的,可能不是寻常的人。”
是啊,什么样的人,可以杀人于一画间?
一幅画上,跳下来三个杀手,这样的作案方式,探案精悍如巴渝生,又能如何?换作我,只有沮丧的份儿了。但我知道,巴渝生虽然平和的书生状,却绝不会轻易言败。
巴渝生说:“你谈谈,你们在那个世界监视霍小玉时看见了什么?”
我将自己和陆虎如何发呆听霍小玉唱靡靡之音的过程叙述了一遍,其实真的用不了几句话,就是傻等、傻等,最后和她对质,飞来一只怪鸟,她吓得钻进了云梦泽,最后一句“救我”,凄厉绝望。
“你说,有一首歌词特别打动你,听得你哭起来。”巴渝生看着面前的记录本问。
“啊?我有这么说吗?”一定是我刚才讲到激动的时候说漏了嘴。“说来也奇怪,要说她的怨妇诗词我也听了一大堆,偏偏那首歌,字字句句都像是钻进我心里,其实当时我连具体的唱词都没完全听清楚,只是觉得很被感动,大概因为是原创,或者那曲调特别有魅力,总之我是有点泪涟涟了。听她别的歌,感觉倒不明显。”
巴渝生又在记录本上写了几个字,说:“那麻烦你,和陆虎一起回忆一下歌词…我们现在需要抓住所有可能的线索。这个霍小玉,也许你已经注意到,虽然可能是和那两个凶犯一伙,但好像有‘异心’,尤其,她临消失前说的那句话,显然是在向你求救…”
“好像她不知道我是享誉全球的泥菩萨似的…”我嘟囔着。
“所以,霍小玉有可能是我们破案最重要的突破口。既然你认为她很可能早就看穿了你们的伪装,在杀害舒桃的计划中,担当了调虎离山的角色,那么她如果真有异心,但因为迫于什么压力不敢反抗,她说不定会在那些歌曲里透露些什么。”
我觉得巴队长有些异想天开,但还是点头说:“好吧,等我和陆虎一起拼凑一下那些歌词吧。”
“既然说到陆虎…”巴渝生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离墓碑上的日期,还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
“三十六天。”我脱口而出,不由暗惊,下意识里自己一直在倒计时。
巴渝生和何越都关注了我一下,然后又假装没有关注。巴渝生接着说:“我想,是和他交底的时候了。”
“还是让我来吧。”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让它冒出来的。
巴渝生张了张嘴,大概想说:“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担这个苦差。”
我说:“还是让我来吧,由我来讲,也许他会更容易理解。”


三十五
那十二座墓碑,还是那样毫无生气地立着,但如果我将目光在这些灰黑的石板上多停留片刻,却能感受到一种狰狞,从碑面上辐射过来。
陆虎在自己的墓碑前木立了良久,一句话都没说,又走到陆蔷的墓前,手轻轻触摸着陆蔷的名字。
我也沉默着,静静地看着他。我愿意等他慢慢地适应这类似噩梦的现实,用一生都可以。
他又盯着舒桃的墓碑发了会儿呆。最后,他走到了我的墓碑前,回头看看我,仿佛要确证一下我还存在。
终于,他缓缓地蹲了下来,捂着头,仿佛脑子里装不下这么多的不可思议。
我仍然默默地立在那里,等着他说第一句话。
自从看见了他的墓碑后,他没有说一句话。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
“妈妈。”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受伤害的人经常会发生的“叫娘”,但我一点不觉得好笑。
“你…叫我吗?”我迟疑地问。为了能安慰他,这时候我就舍身做一回娘也不算太牺牲自己。
“妈妈,我是在叫我妈妈。”陆虎说。
糟了!我着急地快要哭出来。这个噩耗,把陆虎逼疯了。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不就让巴渝生和他说呢,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地领他来看这些墓碑?我恨死自己了,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自己的墓碑上。
“陆虎,你不要难过…”我只好用最苍白无力的话来安慰。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如果我只能再活一个多月…”
“三十六天。”我的嘴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我闹意见,不听我中枢神经的支配了。
好在陆虎没有留意,继续说:“…我妈怎么办?谁来照顾她?她身体不好,自从生下我和小蔷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你也知道,我爸还整天不务正业。如果我不在了,谁来照顾她?”
在那一刻,我几乎要终身相许给这个刚得知自己死讯的小朋克了。
“首先,你不要太拿这些墓碑当回事,很可能只是有人在恶作剧;即便真的有人安排好了要杀我们,我们也还有足够的时间,找到凶手…”
陆虎说:“可是,我们不是没有试过,舒桃的那件事,我们尽心尽力。”
“但是,我们也有了突破,比如我们知道霍小玉虽然是协同作案的,但她似乎想摆脱现在的命运,所以向我们发了求救信号。”
陆虎又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我需要些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他自己可能不知道,得知这样的消息后,他已经算是出奇的冷静了。如果换作一个神经比较脆弱的,早就哭成个泪人,或者彻底疯掉了。
我突然想起来,当初我在苗圃看见自己墓碑的时候,惊讶之余,也没有如丧考妣;舒桃听我讲述了她不久后可能会发生的噩运后,也没有彻底崩溃。再想想,陆蔷竟然敢一个人半夜跑到太平间去“看个究竟”,而顾志豪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好像我们这些墓碑上的人,都有些没心没肺或者胆大包天。
陆虎冷静一阵,忽然说:“虽然是亲眼看见了,我还是无法相信…”他一指那些呆板的墓碑,“我不能相信,我们的命运,居然会被这排破石头提前决定。这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说,只是恶作剧,或者,只是虚张声势,耍弄我们?”
“有一个办法,可以解答你的问题。”
陆虎再看一眼我,又看一眼我身边的铁锨,点头说:“这就是你带铁锨来的真实用意?”
这次从解剖楼里过来前,我特地到苗圃“借”了一把铁锨。刚才只是告诉陆虎,准备用这个铁锨防身的,因为最近找了一位武术老师练习锨法。陆虎大概已经习惯了我胡说八道、做事神秘的风格,也没有多问。
我希望能让陆虎的心情再轻松些,将铁锨举起来,插入属于我的那块墓碑前的土地上,说:“我当然不是来参加植树节活动的。来吧,看看我变成鬼以后的样子吧。”
其实这是个很简单的理论:上回我们看见,无数双手,从地面下伸出来,然后是无数个人形,从坟墓下爬出来,说明这里的坟墓下,应该都埋着尸骨,或者,“住”着已死去的人。
既然我们的坟墓也出现在这个坟场,那么,如果我们真的不幸了,我们的鬼魂、或者尸骨,还应该埋在这墓碑下。如果这下面挖不出我们自己,如果这墓碑下除了泥土还是泥土,说明这坟墓只是个摆设。
陆虎说:“要挖也应该先挖已经去世的死者墓,你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埋在土里。”
“霍小玉比我们还活蹦乱跳呢,难道不是死了上千年的人?”
我想了想,还是对准顾志豪的墓挖了下去,心里对苦莲茶说,对不住了苦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出现在墓碑前(我记得绝大多数这个坟场的业主都是从墓碑前面爬出来的。我们两个轮换着挖——陆虎非要逞强,但也只挖了大坑的百分之九十左右,剩下的百分之十不到的部分是我不遗余力挖出来的——但还是挖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显然是四体不勤、体力劳动过少的表现。好在这里的土质不难么坚硬,尤其最近时不时会下点雨,土地松软,挖起来阻碍并不大。
坑里什么都没有。
我说:“怎么看上去,顾志豪像白死了一样,连点骨头都没找到。”这话说得很亏心,因为我分明知道顾志豪的那具尸骨此刻正躺在市公安局法医处的某个柜子里。
“会不会,我们挖得还不够深?”坑底的陆虎又挖了几铲。
我差点说,够深了,别挖了,再挖下去,等会儿我要来挖你了。但想到陆虎乍闻噩耗,对生死之事可能还没有我脸皮那么厚,只好改口说:“没必要了,足够深了,再挖下去,我没法拽你上来了。而且,我越看越觉得这地下不会有尸骨,你看这些墓碑排列得紧紧的,这么窄的空间,不大可能放得下一具完整的尸骨,棺材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
陆虎出坑后,愤怒地踢了一脚那墓碑,骂着“骗人的东西”。
他这一脚还算强有力,竟将墓碑踢得轻微晃动——这也归功于我们挖了半天,墓碑下的土本来就有些松动。一个念头窜出来,我叫:“既然都施暴了,索性将它踢倒吧…索性我们把这些混蛋墓碑都放倒吧!”
陆虎这下来了精神,叫了声好,用他那小朋克上了发条一般的腿,重重踢在顾志豪的墓碑上,墓碑又不安地晃动了一下。我叫着:“等一下!”挥起铁锨,将墓碑底座附近的土铲去一些。陆虎又一脚踹上去。
墓碑倒地!
我笑了,陆虎的脸上也现出欢欣,即便这样自我安慰的胜利,在这个阴郁遍布的世界,似乎也格外令人振奋。
但陆虎脸上的笑容随即凝住,他走上两步,盯着地面发呆。我揿开手电,光圈拢在令陆虎发呆的一件物事上。
这像是一只袋子,原本被压在墓碑之下。捡起来,捏在手里,似乎是皮制。这皮袋子的非同寻常之处在于它似乎是浑然一体的一块皮包成的,没有开口,甚至找不到缝合的痕迹——无法想象它会真的没有缝合的痕迹,大概是针脚精致细密到了极点,我一时找不到而已。
再多捏几下,袋子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你的小刀呢?”我问。
“是匕首。”他孜孜不倦地纠正地,但他可以放心,我下回一定要叫错的。
陆虎抽出那把匕首,我忽然说:“等一等!”
“为什么?”陆虎奇怪地看着我。
“在打开这个奇怪的包包之前,我们是不是先应该找个和尚道士什么的念经辟邪?”
“什么?”陆虎显然没有听懂。
“不说了,我这是在开玩笑…我想起双双来了,她要是知道我们这么莽撞地一刀捅开这个袋子,肯定会说我们缺乏安全意识。”
陆虎耸耸肩说:“我们整天往这里跑,就已经把安全意识扔到云梦湖里去喂鱼了。还怕这个?”
匕首轻轻一划,那皮袋开了口。
陆虎伸手入袋,摸了摸,皱起眉头。手掣出来时,捏的竟是一张照片!
一张老照片。
我将手电光照定在相片上,不但相纸看上去很原始,背景惨惨的黄白颜色更证明这是张非常古董的照片。当然,我对于这照片最初的判断,还是基于那个人像,一个穿着和服、手执长剑的青年女子。
“日本老美女?为什么压在顾志豪的墓碑下面?”我嘀咕着,“但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当然见过!”陆虎有些激动,“中学的历史书上,秋瑾!记不记得?秋瑾就是这样的装束!”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陆虎这位高中都没毕业的孩子,中学的课本知识却比我扎实。我说:“真的是唉!不怪我想不起来,中学里我是理科班。”
陆虎奇怪地看我一眼,很快明白是我自己在心虚,说:“谁也没因为这个小瞧你了。再说,这照片上的人,和秋瑾,只是装束相似,未必是同一个人。”
我问:“一百年前,整天提着把宝剑的和服女人很常见吗?”
陆虎笑着摇头:“别说一百年前,即便今天,好像也没听说日本女人穿着和服提着一把AK-47。”
“什么是AK-47?”我很认真地问,然后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是个摇滚乐队,听杨双双背书的时候有过印象。”
“老天,你是真不知道啊?”陆虎好像也没有要解释的样子。“我还是不明白,不管是不是秋瑾,为什么这张照片,要压在顾志豪的墓碑下面。”
“是啊,好像不大公平,偏偏他的墓碑下有张珍贵文物照片。”说这话的时候,也提醒了我别的墓碑下,会有什么呢?“不如看看我们的墓碑下面,有没有藏什么宝贝。”
陆虎说:“先看我的吧,就近。”
“当然先看我的!”我立刻跑到这排墓碑的末尾,对着写我名字的那块墓碑,狠狠踢了一脚。
然后发出一声惨叫。
我只顾想先看到我墓碑下藏的宝贝,但没想到那该死的石板很扎实地插在土里,不像顾志豪的墓碑,早就松动了。一脚踢上去,就好像踢在了一块石头上…这时候我才想起来,真的是踢在了一块石头上。
陆虎呵呵笑着,捡起我刚才扔下的铁锨,走过来说:“忘了心急吃不了热包子的古训啦?”然后开始挖我墓碑下的土。
我只好用没受伤的脚踢了他屁股一下:“好好干活吧。”
两分钟后,我的墓碑也倒地了。
不出所料,我的墓碑下面,也有一只全封闭的皮袋子。捏一捏,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
陆虎亮出了匕首,划开了皮袋。
“这不可能!”我叫了出来。
袋子里是一张陈旧的纸张,软软的,大概是宣纸,纸上是幅白裙仙女的画像。我的画像。
到这时你肯定应该知道,这个白衣如雪的古代美女是谁了。
“什么不可能?”陆虎没有听说过欧阳瑾这个令人谈虎色变的名字。“哇,这是你的照片吧!怎么跟你长得这么像!”
“谦虚点好不好?你看看这画像的年代,好像应该是我跟她长得这么像才对哦。”我没好气地说。
这张图,和欧阳世家族谱里的那张完全一样,如果不是几百年前就有复印机,那一定是有人连续画了一模一样的两幅画。我问陆虎:“古代人可以复印图画吗?”
陆虎想了想说:“当然不是没有可能,好像中学历史里学过,用的是刻版印刷,就是把图画先刻在木版上…”
“真够刻板的,两幅图一模一样。”我嘟囔着。
“你见过这张图?”
“好像是我们欧阳家以前的一位名人。”我无可奈何地摇头,转换话题。“该看看你的墓碑下面,是哪位美女的照片。”
“是个男的!”片刻后陆虎从他的墓碑下的皮袋子里抽出了一张画像给我看,是位古代帅哥,而且有点像是少数民族,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子,背后像是蒙古包那样的建筑。他穿着马靴,手里也持着一根长剑,双目炯炯,精神头十足的样子,好像随时会像小朋克演唱时那样跳起来。
我贴近陆虎的脸端详了一阵,看得小虎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说:“看什么看呢?”
“他长得和你可真像。”
“好像应该是我跟他长得像才对哦。”陆虎不失时机地报复。
“小心眼儿。”我批判了他一下,然后提议:“要不要看看你妹妹的墓碑下面…”
陆虎已经到了陆蔷的墓前,开始默默地铲土。铲了几下后,又停住不动,发了阵呆。我轻声说:“你要是不忍心,就算了。”
“我可能想太多了,其实,这根本不是她真正的墓,她的墓明明在万国墓园…只是有些难过。”他又开始继续铲土。
陆蔷的墓下皮袋子里,也是一模一样的帅哥像,陆虎说:“是同一个人!”
“你们是孪生兄妹,得到同一个帅哥压坟,倒也不奇怪…”我仔细研究着手里的照片,“等一等,这不是同一个人!”
我们一人手里拿着一幅画像,互相对比。陆虎说:“一样的嘴脸,一样的装束,凭什么说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指着自己手里那幅画像,帅哥的腰带附近,“这位老兄的腰带上配的短剑,戴在左侧;”我又指着陆虎手里的那幅,“而这一位,短剑却挂在右侧的腰带上。”
“可是他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陆虎还没有领悟。
我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还没看出来吗?长得一样、但不是同一个人的情况还会有哪些?他们是双胞胎!”
陆虎恍然大悟:“看来我们陆家有生双胞胎的优良传统。”
我正准备将两幅画收回皮袋子,突然怔住了,双眼粘在了纸上。
“匕首!他们腰间挂的,是你的那把匕首!”
陆虎凑上前仔细看过,又掏出了皮带上拴好的匕首刀鞘。“邪死了!真的是一样的匕首。”
这说明,如果陆虎的这把匕首真的是如他所说,家里传下来的,那么这两个双胞胎武士,很可能就是陆虎的祖先!还说明,这把小宝剑也可能会有个双胞胎!
我说:“我墓碑下的那位美女,是我几百年前的一位远亲;而这对双胞胎武士,从他们戴的匕首看,肯定也和你们的世家有关…”
陆虎摇摇头:“如果你管我们这个一团糟的家叫做世家,我也没办法,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少数民族血统。”
“我们很多人过去可能都有少数民族血统,只不过千百年来各民族通婚多了,就搞不清了…这个无关紧要,关键的是这些相片和我们的联系。我现在有种感觉,这墓碑下压的,可能都是我们祖先上的一些名人,比如我墓碑下的美女,提起来真是赫赫有名呢。”
“是谁?说来听听。”陆虎问。
“欧阳瑾。”
陆虎想都没想,说:“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不代表不是名人嘛!”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替欧阳瑾鸣不平,“杨双双她们说起这个欧阳瑾,好像哈利波特里面的人提到伏地魔似的。”
陆虎盯着我看看:“你长得可比伏地魔漂亮多了。”
“臭嘴!”我又敲了他一下,但心里臭美。
陆虎又低头看手里的画像,忽然说:“既然这么一说,我倒也发现一个有趣的巧合,这些人都有一把宝剑…连顾志豪墓碑下的那位日本美女,手里也拿着宝剑。”
“恭喜,恭喜,你终于开动脑筋了。”我夸赞着,拿起铁锨,又去挖舒桃墓碑下的土。
半个钟头后,我们的手里,又多出了八幅画像,五男三女,都是古代装束,看上去都属于不同的年代,共同点是,他们都有一把宝剑。
我说:“看来,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了。”
陆虎问:“你是说,要查出这些人的来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说:“或许,查到那两位少数民族帅哥的背景,可以预防我的死亡?”
他的意思我明白:这里好像没有什么逻辑,即便知道这些旧照片的主人,又怎么去预防那一幅画上三个神出鬼没杀手的袭击?更不用说,还有一个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组织者?
我说:“至少,我们又多了一些线索。而且这回,凶手已经不再暗处…我们已经完全明了,是霍小玉和一个老太婆、一个小姑娘一起在作案,找她们也会更有针对性,尤其,你别忘了,霍小玉那天和我们说了几句话,甚至传达了求救的信息,这些都是很好的突破口呀,只要我们俩齐心,又有巴渝生那么厉害的破案高手和强大的公安资源帮助,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