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我有铁网,我们可以把肉摊在铁网上,只要在上面涂上油就能烤了,我带了一些黄油来。”莫兰从书包里一一把黄油、烧烤酱、洗好的生菜、面包和一大罐橙汁放在离烧烤架不远处的木桌上,接着督促白小波,“喂,你刚刚话只说了一半,朱丽芬经常干什么?”
“她经常能用一顶帽子的钱买回去比一顶帽子多的东西,比如外加一个发夹什么的,听起来,她很会跟那些小贩绕,精力充沛。——喂,你还带了面包!”
“我准备用面包夹生菜和烤牛排一起吃,在牛排上涂烧烤酱棒极了。看,这是我最喜欢的牌子了。”莫兰指指她面前的小玻璃瓶。
赵蜜从包里拿出她带来的鸡腿和蜜饯,懊恼地说:“怎么办?我的鸡腿都腌过,能不能烤啊?”
“没关系,涂上烧烤酱,随便烤烤也能吃。”莫兰道,她又问身边的王健,“还有呢?你们还打听到什么?”
王健已经把两串土豆片放在火上烤了,他道:
“有好几个人认识她,都说好久没看见她了,但是大多数人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最后一次看见她了,只记得是夏天。”王健的眼睛盯着火上的土豆片,“只有一个女人,她跟朱丽芬认识,她知道朱丽芬的名字和电话。”
“真的?她给朱丽芬打过电话吗?”莫兰问道。
“打过。”白小波接口,他把两串鸡翅膀放在了烧烤架上,“可是她打了几次,朱丽芬的家里人都说朱丽芬不在,后来她就没再打了。”
“她有没有说是谁接的电话?”莫兰帮忙把香菇串在一起。
“她说是个男孩。呵呵,肯定是薛震。”白小波道。
赵蜜捞了一个话梅放进了嘴里。
“她没看到报纸上的寻人启事吗?”莫兰又问。
一股浓烟冲上来,王健朝后让了一让。“她没看见。但是她记得最后一次看见朱丽芬,她正在小吃摊吃东西,那时候是夏天,时间好像是9月1日之前。”
“这些土豆片应该一烤就能熟吧?”赵蜜盯着王健面前那些已经泛出金黄的土豆片,馋兮兮地问道。
“嗯,应该很快就好。”王健道。
白小波一边翻动鸡翅,一边得意地说:“喂,王健,把我们打听到的爆炸新闻告诉她们。”
“什么爆炸新闻?”莫兰连忙问。
“就是啊,是什么啊?”赵蜜嘴里含着话梅问道。
王健腼腆地笑了笑道:“付远的妈原来也在这里摆摊。”
“啊!邱小眉?!”莫兰和赵蜜面面相觑,“她曾经在这里摆摊?”
“哈!没想到吧?——这是我想到的。”白小波更得意了,“我看见有人在摆摊卖膏药,不知怎么,灵机一动就想到了邱小眉。我就随便问了下,我说,你们这里有没有个女人卖中药。我大致给他们描绘了一下邱小眉的长相,结果他们都认识她。他们也知道她姓邱。原来,她每周都在这里摆摊卖药,还兼给人开药方,算命。不过,她的摊位在林子的那一头,听说那边还有气功师和牙医。”
我怎么没想到呢?邱小眉很有可能就是在这里设摊的时候,看见了她的邻居朱丽芬。她一定注意到了朱丽芬手上的蓝宝石戒指,也许她还跟踪过朱丽芬。莫兰茅塞顿开。
“小波!你真棒!”她由衷地赞道。
“哈哈,他们还说邱小眉不光是周末去那个公园,平时也去,常有人在那里看见她。有时候还看见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男人?”
“不知道是谁。他们只说是个男人,样子长得还蛮不错的……这个鸡翅不知道要烤多久……来,把你的铁网拿出来吧,不要光问个不停。”白小波道。
“我来烤牛肉吧。”莫兰把铁网放在火上,又找出刷子,在网上刷了层油,“这个很快就会好,我们要先准备好盘子。嘿,对了,他们两个呢?怎么现在还没来?”莫兰忽然想到了杜氏兄弟。
“他们到林子里去了。杜云鹤说,他想到那里去转转,看看是不是适合拍电影。”王健把盘子递给莫兰。
“切!最烦这家伙来这套了,好像他是个大明星,其实只演过一次主角。——哇,闻起来真不错啊!”白小波欢快地嚷道,铁网上的牛排滋滋作响,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是哪片林子?”莫兰问道。
“就是音乐会场后面的那片林子。一开始他们跟我们一起在跟小贩说话,没多一会儿,就走到了林子里去了。”王健把烤好的土豆片递给赵蜜,“这个好了,给你吧。”
“呀,谢谢。”赵蜜笑嘻嘻地接过。
有人最后一次看见朱丽芬就是在那片林子里。那里是整个公园最安静的地方……
“他们去了多久了?”莫兰蓦然紧张起来。
“有半个多小时了吧。”白小波答道。
半个多小时?他们在那里干什么?做什么需要这么久?是迷路了吗,还是……
“喂!牛排好啦!”白小波喊道。
莫兰这才发现铁网上的那两片牛肉已经卷了起来。她连忙用筷子把它们夹起放在盘子里,随后对赵蜜说:“我去找找他们吧,也许他们迷路了。”
“迷路?不会吧?”白小波嘟哝道。
“小心点。”赵蜜则心照不宣地朝她眨眨眼睛。
莫兰点了点头。
“来,警长,我们去找他们。”她朝警长招招手,它快步走到她跟前。
十分钟后,杜氏兄弟满头大汗地赶到了烧烤地点。
“对不起啦,这公园太大了,我们都转晕了。”杜云鹤一边连声抱歉,一边把他准备的食物统统丢在桌上。
赵蜜没有回应他的招呼,低头朝他的鞋望去,那上面满是泥污,两兄弟都是。她记得在公园门口碰面时,他们的鞋都很干净。
“你们到哪里去了?莫兰都去找你们了!”白小波冲他们吼。
“什么?她上哪儿去找我们了?”
“就是你们刚才去的那片林子。”赵蜜目不转睛地盯着杜云鹤的脸,并故意停顿了一下,“她还带上了警长。”
杜云鹤脸上一呆,猛然回头朝弟弟看去,后者却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5点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还在那片林子里。
莫兰牵着警长先朝会场走去。音乐会刚散场不久,人群熙熙攘攘地从会场里涌出来。她看见刚刚回答她问题的那群中年人也在其中。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向那些会场出口旁边的摊位,几个小贩兴奋地朝他们吆喝了起来。
莫兰朝音乐会场的后方走去,那里果真跟会场前面的热闹场面截然不同,偌大的空地上一个人也没有,一个木制路牌倒在地边。穿过那片空地,便是一条光秃秃通往树林的泥路,两边七零八落地载着几十株颜色暗淡的深绿色植物,一对情侣亲昵地手挽着手从树林里走出来。他们朝莫兰身边的警长投来好奇的目光,那名女子还朝警长友善地招手。换作平时,莫兰可能会停下来跟对方聊上几句,但现在,她丝毫都没这份心思。
莫兰牵着警长径直朝树林里走。可刚走出几步,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嘿,不是那儿。”
莫兰回过身来。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她问道。
年轻女子点了点头。“是啊。不是那儿。我们刚刚就上当了,以为厕所在里面呢。”她对莫兰说。
“厕所?”莫兰不解。
“哦,原来你不是……”那名女子有些尴尬,她解释道,“我们看见那边有个路牌上写着厕所是这个方向,可其实里面的厕所早封了。”
莫兰记起了空地上那块倒在地上的路牌,她根本没看上面的字。
“呵呵,怕你也上当,所以提醒你一下。”那女子友善地朝她笑笑,又把目光转向警长,“你的狗怎么穿着警服?”听声音,她好像要捧腹大笑了。
“啊,我们随便给它做了一件。”莫兰敷衍地朝她一笑,又问道,“你们刚才一直在那里面吗?”
“是啊,待了一会儿。”那女子向她的男友抛了个媚眼。
“你们……有没有看见两个十六七岁的男生?”见两人露出疑惑的神情,她解释道,“他们是我的同学,我在找他们。”
“刚才好像是有两个男生走在我们前面,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可能是从另一头走了吧。嗨,狗狗,你叫什么名字?”女子又朝警长招手。警长眨巴着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陌生人。
“树林的另一头通向哪里?”她问道。
“有些摊位,那边有气功师和算命的,不过我们不太相信那个,而且从这儿过去路不好走,一片烂泥地。我劝你还是别过去了,要走也走别的路……”那名女子蹲下身子,拉了拉警长身上的衣服说,“喂,狗狗,你这件衣服真帅啊!”
莫兰不想再磨蹭了。
“这个……对不起,我们得走了,警长。”莫兰拍拍警长的脖子,又向那对情侣致谢,“真谢谢你们。”
“啊,原来你叫警长啊!”那个女子走出几步还恋恋不舍地朝警长看。
莫兰拉着警长走进了树林,她一边走,一边轻声说:“警长,那个姐姐很喜欢你啊。”
警长抬起头,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树林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声和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莫兰走出几步后,停了下来,她想听听附近有没有脚步声,但她什么都没听见。
她继续往前走。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在寻找杜氏兄弟。自从在杜云鹤的家里偷看过那本备忘录后,她就无法抑制地对他们产生了疑心。她总觉得他们跟朱丽芬的失踪有关,而且,刚才她得知,朱丽芬最后一次在公园出现时,曾经跟一个摆饮食摊的小贩有过接触。当时听到这里,她脑子里第一个反映出的形象就是小亭面馆里穿着制服的杜云鹤。假如邱小眉可以在这里摆摊,
杜云鹤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朱丽芬是面馆的常客,他们两人应该很熟悉。而且莫兰觉得,杜云鹤就是那种“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你照顾我的生意,我都欢迎”的典型小店主,所以,即使他心里再讨厌朱丽芬,也一定不会流露出来。朱丽芬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假如他以为免费食物为诱饵让朱丽芬跟着他走进林子——“我有两筐鸡蛋放在那里,如果你能帮我带回去,其中一筐就是你的了”
——她会拒绝吗?
假设她真的跟着他走进了林子,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会不会……
“唧唧”——一声悦耳的鸟叫从莫兰头顶的树枝中传出。
也许他做了什么。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朱丽芬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朱丽芬是有一次无意中把热汤浇捣了他哥哥杜云鹤的手上,但那次意外并没有给杜云鹤留下什么后遗症,而且她也道歉了,另外,他们的母亲肖敏之所以会原谅她,好像还是因为受到了他这个小儿子的规劝,难道他对母亲的劝解只是假象?
莫兰继续往前走,她只听到警长的喘息声和自己的脚步声。
“警长,你是不是饿了?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她对警长说。
他们两兄弟为什么刚才撇开白小波他们,双双走进这片林子?他们是要密谈吗?不会。他们是兄弟,还怕找不到密谈的机会?是去藏什么东西吗?看上去也不像,杜云鹤好像只带了一袋食物,而且藏东西也不必专程等到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会不会……在找什么东西?
他们在找什么?是朱丽芬吗?
莫兰骤然停住了脚步,她觉得自己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她不由自主地弯身解开了牵着警长的绳子。警长朝前奔出几步,又回头看她。
“警长,去找找,去闻闻味道。”她小声命令道,心里充满了紧张和不安。她希望警长能听懂她模糊不清的指示。
可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喊。
“嗨,莫兰!”是杜云鹤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他刚才在哪里?她回过身,看见杜云鹤和他的弟弟正从后面赶上来。他们刚才在树林里干什么?他们对朱丽芬做过什么?
虽然她一开始是来找他们的,但现在,她很明确自己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们,因为树林里没有其他人。
怎么办?
忽然,她看见了警长。于是她灵机一动,走到它跟前,在它耳边轻声命令道:“快跑!快朝前跑!快!”说完,她“啪”的拍了下警长的屁股,警长撇开腿朝前奔去。
“莫兰!”杜云鹤马上要跑到她跟前了。
她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啊,不好了,警长泡了。”她解释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朝警长的方向奔去。她希望能快点跑出这片林子。寻找朱丽芬当然很重要,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她自己的安全。林子里太静了,她不想变成杜氏兄弟的猎物!他们是两个男生,我是一个女生外加一条狗。在体力上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一边跑,一边脑海里闪过无数以杜云鹤为主角的电影镜头:他冲到她面前,一斧子从她的头顶砍下,顿时,她的身体裂成了两半——啊,太可怕了!
“莫兰,你跑什么!快停下!白小波他们还等着呢。”杜云鹤在她身后喊道。
她不想回答他,她的潜意识告诉她,现在,她必须集中精力逃命,不然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父母,她的表姐和耿直可爱的警察哥哥高竞了。而且,她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玩过,她还没穿过婚纱……天哪,千万不能死!
“莫兰!前面什么都没有!”杜云鹤的声音听上去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小心!有蛇!”杜云鹤的叫声从另一个方向冒出来。
有蛇?莫兰一惊,蓦地,一阵恐惧席卷而来。有蛇?哪里有蛇?她的脚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她低头在地上寻找,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在背后抓住了她的衣服。她惊恐地回过头去,原来是杜云鹤。
“你跑什么!”他厉声道。
“不要你管!”恐惧和狼狈使她的脾气大增。她恼怒地想甩脱他,可他的手却像铁钳一样抓住了她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衣衫,她也能感觉他的手心在出汗。
“你放开我!”她叫道。
“不放!”他的怒气也不小。
杜云鹤则慢悠悠走了上来。
“嗨,我说莫兰,你跑什么!我们是专门来找你的,白小波他们等着我们呢!”
“找我也用不着你们两人一起来吧,一个不就够了?”莫兰充满敌意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猛地甩开杜云鹤的手臂,说道,“你们先回去,我找到警长就来。”
“它在哪里?”杜云鹤蓦地紧张起来。
“它在前面!”
“前面?前面是哪里?!”杜云鹤抓住她的手臂,暴躁地问道。
“前面就是前面!你没眼睛吗?”莫兰恶狠狠地答道,随后一扭头朝前走去。
杜云鹤冲上前试图再次抓住她的手臂,她朝旁边一让,她脱了,接着,她又撇开腿朝向前跑。
“莫兰,你在搞什么!”杜云鹤在她身后嚷了起来。
“她在追那条该死的狗!”杜云鹤气冲冲地答道。
两兄弟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莫兰耳边却好像听见有个声音在对她说,那个混蛋害怕警长,他怕它!因为它有灵敏的鼻子!他怕它找到她!
“莫兰,别太任性了!你再怎么跑,我们都会追上你,前面什么都没有!”杜云鹤又说话了。
她没理会。她想,即便是死路她也要试试!可是当她奔过几棵枝叶繁茂的大叔时,因为跑得太急,她没注意到脚边的一块石头,等她想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仅仅相差三秒钟,杜云鹤就追了上来。他在她身边站定后,一只脚踩在那块石头上。
“你跑出瘾来了,是吧!”他怒道。
莫兰觉得自己的腿和手臂都摔破了。她慢慢抬起头,看见杜氏两兄弟就站在她面前,他们的身影在她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令她想起传说中吃人肉的秃鹰。现在我该怎么办?她
绝望地问自己。
“现在你该满意了吧?”杜云鹤倒笑了,向她伸出了手。
她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自己挣扎着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汪汪,汪汪——”他们前方传来几声焦躁的犬吠声。
是警长!它在哪里?它为什么叫?
“汪汪!汪汪!”又是两声犬吠,这次叫声近了,转眼它就已经奔到了她前面。它蹲在她身边,昂起头,郑重其事地叫道:“汪汪!”
“怎么啦,警长?”她低声问。
警长转身朝刚刚它奔来的方向跑了几步,又回头对她叫了两声。
它是不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觉得脑子仿佛被打了一下。
“对不起,我得去看看。”她茫然地望着前方轻声说,随后身不由己地跟着警长向前走去。
她以为那两兄弟又会上前阻止,但这一次他们却没有。
她走出很远后,回头朝他们望,发现他们仍然站在原地,两两相望,似乎在进行小声的交谈。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结束交谈,并肩而行,朝她的方向走来。
警长把她带到一棵树下,它朝树旁边的一个凹坑大声吠叫了一阵,随后,开始用爪子疯狂地刨起来。
“下面有东西吗?”莫兰小声问警长。
警长自然没回答她。
她盯着警长爪子刨挖的土坑,忽然有种想逃跑的冲动。她亦是到自己本来只是想体会探索的乐趣,不是想看什么恶心的东西。她根本对土里的东西不感兴趣。同时,她也想到了她今天带来的腌牛排和橙汁,很后悔刚才没吃上一口就走进这片林子,谁知道等会儿还有没有机会享受美食。
杜氏兄弟的脚步渐渐近了。他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快虚脱了。
“怎么啦,莫兰?”杜云鹤看见她手里拿着大哥大坐在一块石头上,呆呆地望着前方。
她有气无力地朝警长刨挖的地方指了指。她相信他们能看见那些从土里冒出来的东西,它们应该是头发。
“这是……”杜云鹤的脸色变得惨白。
杜云鹤则退后了几步,故意跟那个坑错开距离。
“我报警了。”她简短地说。
她把大哥大放回到书包里,那是临行前父亲给她的。
没有人比高竞更了解莫兰了,当他听说下午5点20分,有三个中学生在中潭公园的树林里发现了朱丽芬的尸体后,他马上就想到了她。今天下午她带着她家那条威猛的大狗出门玩去了,她没有告诉他她会去哪里,但是他隐约觉得,她这次出行跟那件案子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结果不出他所料,李健告诉他,他们晚上要去见一个女高中生,是她的狗最先闻到了尸体的气味,从泥里面刨出了尸体的头发,而这个女生的名字,就叫莫兰。
“她受了很大的惊吓,但好像脑子还算清醒。这是她父亲说的,等会儿你不要随便开口,免得吓住她。”李健在进门时,提醒高竞。
“知道了。”高竞答道,心里却在担心,不知道莫兰的父母看见我,会不会露馅。
还好,给他们开门时,莫兰的妈妈只是微微现出惊讶,但并没有跟他打招呼,而莫兰的父亲则更知趣,还问他贵姓。
“我姓高。”他不好意思地说。
“呵呵,这位小同志,你看上去很年轻哪。”
“嗯,我刚开始实习。”
“哎呀,你们想得真周到。”莫中医回转身跟李健握手,“我本来还担心你们派来个年纪太大的,没办法跟我女儿沟通呢,看到小高同志我就放心了,年轻人之间不是更聊得来吗?”
李健木然地抽动了两下脸部肌肉,问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自从回来后,就没说过话。来,她在这儿。”莫中医走到莫兰的房门口,敲了下门,“莫兰,他们来啦。”他道。
莫中医一转门把手把门打开了。高竞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穿着件粉色便装,横靠在床沿上,看上去精神不佳,一直袖子还被高高卷起,手臂上贴着纱布。她受伤了?高竞的心一痛,禁不住朝她的脸望去,她正好也在看他。“高竞,我受伤了。”她好像在向他诉苦,但当他和李健跨进她房间的时候,她马上又把目光移开了。这时他发现,警长就坐在她床对面的地毯上。
这时,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警长一看见他,就从地摊上站起来朝他扑了过来,它把两只爪子亲热地放在他的肩上摩擦着,并伸出长长得舌头,开始舔他的上衣纽扣。
“警长,不可以这么没礼貌。”莫中医教训道。
他当然明白警长为什么会对他如此亲热,因为他们是老熟人了。莫兰经常带着它出来跟他见面。每次见面,它都无一例外把他从头到脚嗅了一遍,然后就开始舔他的鞋。它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的气味。今天它干了一件大事,一定很兴奋,可惜他无法给予鼓励,甚至不能帮它抓一下脖子。
“快下去!”莫中医又道。
警长用它那对大而单纯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失望地收起爪子坐回到地毯上。它可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今天对它如此冷淡,把头搁在两个爪子上,开始愁眉苦脸地思索起来。
“它就是今天发现尸体的狗吗?”李健问莫中医。
“是,就是它。它过去是条出色的警犬,现在年纪大了,退休了。”莫中医走过去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慰。
李健扫了警长一眼,并没有露出欣赏的神情,但他还是说了一句,“真是条不错的狗。”接着,他直接走到了莫兰的床边。
“莫兰,我知道你。”李健道,“你跟付远一起发现了邱小眉的尸体,还曾夜闯邱小眉的被害现场去找东西,想不到现在你还发现了朱丽芬的尸体。看来你对这案子很热心哪。”
“真的是她!”莫兰抬头望着他,一脸惊惧。
李健笑了笑。
“初步判断是她,公园月票在她的口袋里。”
朱丽芬被发现时,已经面目全非,但警察在她的牛仔裤口袋里发现了她的公园月票。
“还需要做些校验,才能确定是不是她。”李健的手摸向口袋像是要摸烟,但不知为何,又收了回来,他道,“好吧,说说你今天是怎么跑到那个公园去的?又是怎么走进那片林子的?”
莫中医在女儿的床沿上坐下,一脸听戏的表情。
“我们在中潭公园本来就是去找朱丽芬的,因为我从小就爱看侦探小说。”莫兰口气坦率,
声音响亮,但高竞发现她的眼珠在眼眶里快速地转动了两下,他预感,她马上要开始撒谎了。
“好,说下去。”李健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从小就爱看侦探小说,当我听说同学的妈妈朱丽芬失踪了,我觉得这事特别有意思,于是就想自己调查一下。两个星期前,我去找邱小眉算命,我们在聊天的时候,她无意中向我透露了一件事。”
“什么事?”李健神情严肃。
“她说,她曾经在中潭公园遇见过朱丽芬。邱小眉被害后,我忽然想到了这件事,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不是有关系,只是很好奇,所以,就想试试。而且,警长以前是警犬,我一直
想看看它的本事。……其实,我也不知道真的会发现她……”她闭上了眼睛,“现在我宁愿什么都没发现过。”最后这句大概是真话,高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