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坤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后干笑了两声,绕到他身边。
“高竞,你好自为之。”他拍拍高竞的肩。
莫兰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看看书桌上的闹钟,10点。按理说,书店早上10点半开门,她早该起来了。可现在,她的脑袋昏沉沉的,眼睛酸得几乎睁不开。前一天晚上,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害怕,她几乎整夜没合眼。
电话是乔纳打来的,她缩在被窝里接了电话。
“喂,我下班了,一会儿去你的书店碰头怎么样?”
“我今天得晚点去。”
“你还没起来?!妈的!你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你好意思吗?!”她那含糊不清的声音骗不了乔纳。
“郑太太?有何贵干?”她道。
“没事我干吗浪费电话费?你他妈的,把我骗得团团转!你当我是什么人?你表姐还是你的佣人?”
“哪有佣人像你这么凶的?到底什么事啊?”她仰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她还没决定今天是不是要去书店,心情真的不好,昨晚还哭过了,眼睛是肿的,午餐也不想吃了,要不睡个回笼觉?
“你让我找的那个什么郑婷如,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就叫廖珊。有这么巧吗?这名字正好跟那个被西瓜刀杀死的女人一模一样。你是故意的吧。你就是想帮高竞这个浑蛋查案!妈的,我昨晚那个电话算是白打了!”
莫兰这才想起前一晚委托乔纳查的事,可现在,她对案子一点都不感兴趣。
“好的,知道了。谢谢。”
乔纳马上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
“换作平时,你不是该刨根问底,问个没完吗?你跟高竞吵架了?”
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乔纳,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结婚。”
乔纳吃了一惊。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不可能有别人,你也不可能。那是因为……他不注意卫生,脚太臭?还是……那方面的事?他要求太频繁了?他看起来可不像不行的样子啊……”
“不是那方面的事。”莫兰禁不住叹气,“是关于他妹妹的。她想等我们结婚后来我们家住,长期住。她要高竞给她准备一个房间。”
“妈的!我就知道是这个死贱人在捣乱!”
“乔纳,我不想让她来住。但高竞认为,那是他妹妹……”
“妹妹就非得住在一起?我为什么就没跟阿松的妹妹住一块儿?高竞的脑子真是短路了!不过,他在这方面一直有点短路,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莫兰泄气地说。
“所以你就原谅他吧。”
“我就算原谅了他,事情还是解决不了。”
“可是你不原谅他,事情只会越来越糟。我告诉你,现在已经在朝糟糕的方向发展了。我刚刚没来得及跟你说。”
“怎么回事?”莫兰从床上坐了起来。
“高竞今天早上又去了一次看守所,后来,他又到局里来了一趟,半小时前,他刚刚走。他跟谢秃子吵了一架。”
“吵架?!”莫兰的瞌睡这下全醒了。
“我昨天就跟你说过,谢秃子跟那件案子的办案警官董坤是师生关系,人家是一个圈子的人。那案子是董坤退休前的告别演出,案子已经结了,人家想善始善终,当然不想高竞去搅局喽。高竞前脚刚离开看守所,后脚那谢秃子就打电话给他了。他来了之后,两人在谢秃子办公室说话,没多久就吵了起来,听说谢秃子指控高竞收受了贿赂,高竞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反正两人吵得很凶。谢秃子还威胁说要调查他。喂,高竞受贿,我可不信!”
“受贿!他……”莫兰才想为高竞辩白,蓦然停住。她想起了那支笔。
“喂,你听见我说的没有?!”乔纳在电话那头嚷。
“我听见了。后来呢?”
“高竞从谢秃子办公室出来时,气冲冲地对她说,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嘁!谁不知道他在干吗,他不就是想查案吗?!后来,我打了个电话给他。他根本不想跟我说话。他说他现在有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
“我怎么知道?!对了,按理说,你们吵架,他会来求饶啊。他没打电话给你吗?”
“打了,我没接。”莫兰低声道。
“呵呵,你不理他,谢秃子又来火上浇油,这下他肯定要发疯了!我看,他不把这案子查到底是不会罢休的。”
“最麻烦的不是查案的事……”莫兰又想到了那支笔,不管事实如何,别人看起来,是很像那么回事。
这可糟了。且不管高竞肯不肯罢手,就算他肯,现在可能也已经来不及了。
“最麻烦的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受贿?难道这是真的?”
“这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告诉你!总而言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该跟领导吵架!”莫兰心烦意乱地说道,“人家能当上他的领导,就说明人家的后台比他硬!他再吵也是人家的手下,吵什么吵。再说,他就不会假装顺着领导?阳奉阴违懂不懂?自己偷偷查案不就行了?犯得着跟人家硬碰硬吗?”莫兰越想越气,心里直骂高竞笨。他到底还想不想在那里混了?他不在那里混还能去哪儿?他有别的谋生本领吗?
“想开点吧——”乔纳拖长音道,“他要是像你这么阴险,也不至于为了他那个贱人妹妹跟你吵架了。他要不是这种死心眼,也不会十三年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了。”
“这不是阴险,这是生存智慧!”
“真有智慧的话,就做点有用的事!我看他还会再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再劝劝他。”
“我真不想跟他说话!”莫兰恨恨地说。
“那就吻他,跟他做爱,或者干脆给他两耳光,随你。你不是有智慧的女人吗?有智慧的女人都知道怎么管住自己的男人。”
莫兰长叹一声。她不知道除了原谅他,她还能怎么做。
尽管她仍在生气,而且,可能比昨晚更生气,可她还是打算暂时放下心结,等他再打电话进来时,好好跟他谈谈。现在,有远比他妹妹更棘手的问题亟待解决。
她很明白,在高竞工作的地方,官阶高于他的人,足以决定他将来的命运。她可不希望,他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前程。当她起身准备去梳洗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橱柜里的那只崭新的欧米茄女表,那是父亲的朋友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不知道这只表能不能令谢秃子消消气。可是,让谁去送这只表呢?
隔墙玫瑰 6.暗算
门铃响了三次后,一个年轻女人出来开了门。
“你找谁?”她的脸出现在四指宽左右的门缝里。
高竞禁不住仔细打量着她。他记得上次见她还是在十四年前。那时她还是个扎着两条小辫儿的瘦弱小丫头,可现在,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年轻女人。
高竞并不打算表明自己的身份,他相信如果他不说出自己的名字,赵欣一定认不出他。他拿出证件在她面前晃了晃。
“警察?”她皱起眉头,“又是为了我哥?如果开庭的时间定了,寄封信给我不就行了?”
“我是想再问你几个问题,关于你哥哥的案子。”
“问我?我能知道什么?”她扬扬眉毛,不是很情愿地退后一步,让他进了门。
这时他才完全看清楚她。她的确已经长大成人,而且还变成了她母亲的翻版。干瘦的身材,满是雀斑的小脸,枯黄蓬乱的头发和一对警觉不安的小眼睛。她跟赵胜长得并不像,他们两兄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两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大。
她在他背后关上门,径直走进厨房,高竞闻到一股热牛奶的味道。
“我上次已经跟你们的人都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跟我哥平时没来往,他干什么我都不知道。”她大声说话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这套公寓有两间房,十平米左右的客厅和一间面积差不多的卧室。卧室的门开着,高竞注意到,那里面有张双人床。赵欣应该不是一个人住,卧室墙上挂着的两人合影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想。赵欣的男友是个面貌清秀的眼镜男。
“你想问什么?”她捧着热气腾腾的牛奶杯,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语气颇不耐烦。
“听赵胜说你见过被害人。”
“是。两次。”
“你们是在什么情况下见的面?”
她不自然地换了个站姿。
“说实话,我不太想提那些事。”她坦白道。
“为什么?”
她先是腾出一只手来拢了拢头发,接着又扭身回到厨房摸索了一阵,高竞看见她往牛奶里放了两块糖后,才慢腾腾地走出来。
“我跟她打过一架。”她磨磨蹭蹭地说。
“因为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她道,“那天,我本来是想去找找我妈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妈一辈子省吃俭用,可是银行的存款却只有三万块,这怎么可能?”她瞄了他一眼,为自己辩解道:“我妈死后,我哥就把房子占了。他以为他是儿子,就该拿走一切!哼!”她喝了一口牛奶,等升起的怒气消散了之后,才接着说:“我根本不知道那里还有个女人。我以为那是他的房间。我正在翻抽屉,一个女人冲了进来……”
“冲了进来?”
“她像着了火似的,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哈,她的劲儿还真大,我怀疑她学过武术,可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一脚踹过去,我不是踢她,我是踢她后面那孩子,这叫声东击西!那孩子大概两三岁,我差点就踢到他了,那女的见我对付那孩子,一分心,就松开了手,我趁这工夫抓起桌上的笔筒朝她脑袋扔过去,她在看那孩子有没有受伤,没留意我,所以被我扔了个正着。”赵欣得意地笑了起来。
“后来呢?”
“我退到房间门口,问她是谁,她捂着脑袋对我说,她是谁不关我什么事,接着她问我是谁。我说我是赵胜的妹妹。本来我想立刻走的,可她居然拉住我,说要等我哥回来确定我的身份,才放我走!哈,她以为她是谁?我会听她的?!于是,我就跟她打了起来,后来我哥来了,把我们两个拉开了,不过,还是我吃了亏,腿上被她踢了两脚,瘀青到现在还没退。”赵欣挽起裤腿,高竞看见她的小腿上有三处淡紫的瘀青。
“看来她挺能打的。”
“她打起人来,就像那种学过武术的人。你知道,一般女人打架,都是互相扯头发、扯衣服、抓脸,可她喜欢玩飞腿,像拍武打片那样,笑死人了!”
“除了她可能会武术之外,她还有什么特征?比如穿着打扮,或者,她给你留下的印象……”高竞见赵欣疑惑地看着他,便解释道,“我们想多了解一些被害人的信息,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找到她的家人。”
“这么说她来历不明喽?”赵欣摇头,一副受够了的表情,“真不知道我哥怎么会跟这种女人搅在一起!要说特征,她还真的是没什么特别的,长相普通,不漂亮,也不难看。她化了妆,穿得不算时髦也不算时尚,还可以吧,除了……”她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尽管说。”高竞鼓励道。
她看了他一眼:“我觉得她可能是个小三。”
“哦?为什么?”
她狡黠地一笑。
“在她的一叠衣服里,藏着一张照片,是她跟另一个男人的合影,那男人看起来比她大很多,从年龄上看像父女,可他们是搂在一起拍的。那男人的长相我不记得了,因为我刚把照片翻出来,她就冲了进来。呵呵,她好像快发狂了……对了,照片上她怀里还抱着个婴儿。估计就是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吧。”她嘴角一歪,露出嘲讽的表情,一如她母亲过去那样,“我看哪,她肯定是替那男人生了个孩子,惹怒了原配,人家要找她麻烦,所以她就逃出来了。要不然,她怎么会跟我哥这种人住在一起?”
“廖珊”跟一个“老男人”关系暧昧?不知道这条线索是否有用。
“除了照片,那天你还看到什么?”
她想了会儿,才道:“她房间里有个五斗橱——其实过去是我哥的,反正那时候,我哥让她住他的房间——五斗橱的最下一格放着一套护士的制服,我估计她过去是个护士。”
“护士?”高竞道,“你有没有问过赵胜这女人的来历?”
“我妈的房子住了陌生人,我当然得问他。当天晚上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怎么说?”
“他让我少管闲事。后来被我逼急了,他才说,她是温玲的同学,他帮帮人家罢了。温玲是我哥过去的女朋友,听说已经出国了。我问他那女人叫什么名字,他死活不肯说,可是……”赵欣退后一步,靠在门框上看着高竞,小声自言自语,“……有些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今天跟你打听这些,只是为了寻找被害人的家属,没有别的目的。”
赵欣捧着牛奶杯喝了一大口。
“打架后不久,我又去过那里。那时候,他们已经把门锁换了。肯定是那女人出的主意,哼!准是怕我再回去找东西。我见进不了门,就在门口的花坛里等着。我买了一瓶酱油,本想等那女人出来,跟着她走到大街上,然后趁她不注意,浇在她身上的,可谁知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我的火气就这么一点一点给等没了。可我也没死心,我想我也不能白来一趟吧,这时,正好那女的从门洞里出来,我就跟在了她后头。”
“你跟踪她了?”
赵欣阴阴地一笑。
“反正我那天也没课。本来我以为她是去见那男人的,可谁知,她竟然去了监狱。”
“监狱?”高竞吃了一惊。
“一定是她认识的人在坐牢!不是她男人,就是她的什么亲戚。我跟她到监狱门口,她进去后,我就掉头走了。那时我就想,这女人的背景不简单,还是少惹为妙……”
“你跟踪她到监狱的那次,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通常是我没课的时候。我看看。”她走到日历前,查看一番后,对他说,“3月1日。”
“她去监狱的事,你有没有问过赵胜?”
她摇头。“我们后来没见过面,也没通过电话。他一直躲着我。因为他知道,我找他就是为了房子的事。不过……”她突然住口。
“不过什么?”
她好像没听见他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过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不过……”她若有所思地把脸转向别处,隔了一会儿才道,“……嗯……我记得,好像……就,就在我哥出事的……嗯,前,前几天……”她结结巴巴,好像什么东西阻碍了她的思路,使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她盯着他的脸,突然道:“我看你有点面熟。”
“你刚刚说,你哥出事的前几天……你记得发生过什么吗?”高竞假装没听见她最后那句话。
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我见过她。她跟一个女人在小心情茶餐厅吃饭……”
“这家茶餐厅在哪里?”
“在我哥家附近,大概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我有时还会去我哥那附近转转,毕竟那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再说,我有个小学同学就住在小心情咖啡馆的对面,那天,我们在她家有个聚会。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她们。”说到最后,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他脸上,蓦然,她大声喊起来,“我见过你!我过去肯定见过你,你贵姓?把你的证件给我看看!”
高竞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他慢腾腾地拿出警官证交到她面前。
“高竞。”她念着证件上的名字,“高竞?高竞哥哥?!”她抬起头,激动地望着他,脸涨红了。
“赵欣,好久不见了。”高竞道。
“啊!你真的是高竞哥哥?!”她又惊又喜地嚷起来,随后又从头到脚打量他,“其实你一进门我就觉得你很眼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都这么多年没见了,真是不敢认了……”她望着他,唏嘘不已:“我知道你后来当了警察,可没想到你会来我这儿,这可真是……没想到……你刚刚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也知道,我跟你哥哥过去的事,所以……”
“是的是的,我能理解。”她不住点头,神情略带羞愧,“那件事的确是我哥的错,可我得告诉你,当初是我妈逼他这么干的。我哥其实后来一直很后悔,他只是没勇气来找你,而且那支笔被我妈藏起来了。为这事,我一直都看不起我妈,她怎么能这么做?我常跟她吵架,可能就因为这个,我妈一直不喜欢我,她偏心我哥。可是,我哥如果不是听了她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用温柔的语调叙述着,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初恋的男友。好情绪让她的外貌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现在的她看起来比之前年轻了好多,就连原本暗沉发黄的皮肤似乎也白皙亮堂了几分。“这么说,你现在负责他的案子?”她轻声问道。
高竞不愿意说谎,又不方便说出实情,只能含糊地点头,随后又马上声明:“你放心,我会公事公办的。”
“当然。我相信你的为人。”她点头微笑,又轻轻叹息,“我还记得你有个妹妹。她现在好吗?”
“她去新加坡了。其实她也不太顺……”
“我记得那时候,你为了让她在生病的时候吃上鸡,曾经去卖过血。那时你妈已经去世了,就你跟你妹妹两个人过……”她动情地望着他,随后轻轻摇头,“我哥不可能这么对我……”
一阵尴尬的沉默。
蓦然,她站了起来。
“我都忘了给你倒茶。”她急匆匆走进厨房,又很快折返回来,“高竞哥哥,你喝不喝牛奶?”
“不用客气,只要有杯水就行了。”高竞的确已经口渴难耐。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直在说话,先是去看守所跟赵胜聊天,接着被谢秃子叫回警局问话,现在又在这里盘问赵欣,从上午8点开始,他连一口水都没喝过。
“水喝完了。现在只有牛奶。”赵欣一脸无奈。
“那就……随便吧。”
他不喜欢喝牛奶,但勉强喝几口解渴还是可以接受的。
“要不要加糖?”她在厨房里大声问他。
“不用了,谢谢。”
一会儿的工夫,她手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
“也没别的好招待你,只有这个了。”她略带歉意地说。
“赵欣,真的不用客气。”他拆开包装,猛吸了一口,虽然牛奶的味道他打心眼里不喜欢,但眼下喝点液体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非常受用的。
“高竞哥哥,我再给你拿一盒吧?”她也看出他口渴得厉害。
他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我们接着聊。你说你看见她跟一个女人在茶餐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我哥出事的前几天吧,记不清了。”
“那女人什么样?”
“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她们靠窗坐着,我看不清她的长相,她穿着件花花绿绿的毛衣,打扮得挺土气的,像个中年妇女,有点老气……”她的手在肠胃处打转,“她们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开始我哥那边的那个女人好像挺生气,一直是她在说话,后来那女人就开始安慰她,最后,两人貌似达成了共识,两人还碰杯呢……其他的,我真的不记得了。不过,我拍了照。”
“拍照?”
“我用手机拍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拍,反正就是拍了几张。后来她们好像看见我了。我哥那边的那个女人还从茶餐厅冲出来想找我麻烦,幸亏我跑得快,她没追上。”
“那些照片还在吗?”
“当然,你稍等。”她走到衣帽架边,她的挎包就挂在那里,她把手伸进包里,掏出手机。“哦,还没开机。”她打开手机后,将它递给了高竞,随后,她开始龇牙咧嘴地按摩腹部,看起来胃部的不适在加剧。
“你怎么了,赵欣?”高竞问。
她摇摇头。
“老毛病了,可能是这几天牛奶喝多了。我哥上班的公司以前每逢过年的时候,都会发几箱纸包牛奶,我妈不舍得送人,非让我们喝喝喝,就这样,我喝惯了,现在只要是没水了,就把牛奶当饮料……”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你翻到媒体库,最后那几张就是了。”
高竞很快找到了赵欣所说的照片,那的确是从街上拍的。从照片上看,正如赵欣所说,廖珊跟一个穿着土气的女人坐在一起。其中一张拍到了两人的脸,她们似乎是同时转过脸来看到了在街对面拍照的赵欣。下一张是廖珊从茶餐厅冲出来的照片,与此同时,那个女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对准街面举起了手机。她也在拍照吗?
手机正好挡住了她的脸。她在拍谁?赵欣?
“高竞哥哥,你最近见过我哥吧?”赵欣在问他。
“见过。”
她别过头去,看着盥洗室。盥洗室的门关着。
“他……怎么样?”她低声道。
“精神状态还行。”高竞道,“赵欣——”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把该说的事说说清楚。
她看着他。
“赵胜把那支笔还给我了。”
她一愣:“他还给你了?”
“是的。”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
赵欣轻轻摇头:“真没想到,他会把笔还给你,我以为让他卖了呢。他有一阵子见什么就卖什么,我妈还跟他干过几架……”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那样也好,物归原主,他也该瞑目了。……我猜他死定了,对吗?”说到最后一句时,高竞隐约看见她的眼圈红了。
高竞觉得还是避开这个问题更明智。
“其实,你哥哥有点说不清案发时他究竟干了什么。他跟我说了一些他做过的荒唐事,你知道那些事吗?”
“你是说,他躺在马路中间差点被轧死的事?我知道。”
“他还说他杀了一只猫。”
听到这句,赵欣笑了。
“你不信?”
“有一次我们吵完架,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小心点,他说他刚杀了一只猫。哼,他想吓唬我!要杀猫,总得先抓住猫吧!难道猫会站在那里让他抓?猫的爪子可不是用来看的!我哥笨手笨脚的,要是真让他抓住猫,他也不可能毫发无伤!我让他先把手上的伤治好!可他说,他根本没受伤!哼!那就说明猫肯定不是他杀的!至少不是他一个人干的!他有帮手!不过,我觉得神经正常的人不会帮他干这种事,包括那个女人!所以,我觉得他根本就是在吹牛!”她快步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拿了一包药出来,随后就着牛奶把药吃了下去。
“可他后来确实杀了人,不是吗?”高竞试探着问道。
“这事我到现在还觉得难以相信。”
“说说你的想法。”
“那女人不是一般人!她有功夫!”她大声道,“且不管她到底学的是什么三脚猫功夫,但至少我感觉,她的力气比一般女人大得多,而且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你再看我哥,他都不像个人了,我一脚就能把他踹成两半,他怎么杀人?他根本打不过那女的!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搞不好他吸毒之后,狂性大发,爆发力惊人呢……其实,他就是个废物加胆小鬼,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杀人。”她耸耸肩,脸色有点难看,看起来,胃疼并没有缓解。高竞注意到她又朝盥洗室望了一眼。她该不会是想去上厕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