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正知道,在陈影给志诚打电话求救后,警察很快就上了船。郑秋雨的案件发生后在他跟Linda进入休息室之前,是赵城一个人在他的休息室进行安全检查的。他记得赵城走出房间时还很严肃地提醒他,为了安全起见,不要碰这个房间的任何东西。所以他没碰那个柜子,不管那根电线是不是为他准备的,现在想想真该感谢这个臭警察的提醒。想到这里,他打消了跟赵城抬杠的念头。
“对,你们检查完房间,我才进去休息的。探长,我只想说明,不是只有她,别人也有可能进入那间休息室。我认为别人更有可能设下这个陷阱。”他看了一眼已经眼泪汪汪的章咪,轻声道:“我相信她没那么阴险。”
Linda轻轻咳了一下。
“黎先生,我理解你一心维护她的心情,不过,破案是警察的事,你的意见我会参考的。走吧。”他对章咪说,自顾自向前走去。
章咪还愣在那里,她身后的两名警察迫使她跟上了脚步,但她迈出几步后,又回过头,哭着对他说:“Joe,我真的没想谋杀你。我只是、只是想……”
“走吧。”一个警察催促道。
她抹着眼泪走了,他追了上去。
“你是什么时候进我的休息室的?”他问道。
“在仪式之前。我说的是真话,Joe,我真的……”
“行了!你说的是真话就好,”他打断了她,安慰道,“别担心,假如不是你干的,警察不会冤枉你的。”他看见赵城回过头来,目光中充满了威胁,连忙举起双手,后退两步。
等他回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Linda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去哪儿?”他知道她现在很生气。
她神色漠然地径自朝前奔。
“嘿,你去哪儿?”他又问了一遍。
她站在几步之遥,蓦然回过头,看着他。
“Sorry。她真的不可能是放那根电线的人。她不是恶魔。她只是个被感情冲昏头的小女孩。说起来也是我的错。”他想就事论事,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她的情绪已经表明,她在乎的不是真相,而是他对别的女人的态度。
“我只是不想她受冤枉。”他又道。
她注视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也许他该走上前,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房间,然后关上门,好好哄哄她,可是现在他没那心情。他相信他们相处的这二十年,早已有个自动调节器深深植入她体内,每当有事发生时,它就会自己启动,安慰她,疏导她,说服她。
她会想通的,他想,脚步停在原地没动。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利索地转身离开,眼睛里留下一缕清冷的余光让他浑身一凉。
21、谷平的故事
黎正觉得心情郁闷,Linda跑开后,他也懒得在休息室待着,便决定到餐厅去喝杯咖啡,吃个便餐,顺便也找找谷平,他实在有太多的事要问这个人了。很凑巧,他刚进餐厅,就看见谷平一个人在角落里吃饭,跟上次一样,他吃的是墨西哥卷饼夹肉和咖啡。
“你好。可以吗?”他走到谷平桌前。
“请便。”谷平不太热情。
黎正在他对面坐下时,听见他说:“电线疑云的谜好像解开了,章咪被抓了。”
“不是她。”他立即否认。
谷平用刀切下一块卷饼,问道:“何以见得?”
“她只想弄脏我的衣服,把血洒在了衣柜里……”
“我没在衣柜里发现血迹。”谷平慢慢抬起头,手上仍握着餐刀。
黎正一时语塞。
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她说她的手指破了,血滴在地板上,假如在那个时候,有别人进过我的休息室,鞋底应该沾有她的血迹。只要调查这里每个人的鞋底,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就知道还有谁进过休息室。”
“如果凶手注意到血迹,他会清洗鞋底。”
黎正也明白自己为章咪的辩解很无力,但他就是不相信她会企图谋杀他。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没那么阴险。我很了解她。”
谷平不说话。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只好又添了一句。
谷平低头默默切着他的卷饼,几秒钟后,抬起头说道:“好吧,我会叫人去查鞋底,但不能保证有令你满意的结果,时间也很长了。”
“非常感谢。”黎正松了口气,扬手叫来了服务生。
服务生腋下夹着菜谱,懒洋洋地朝他走来,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来份火腿三明治,外加一杯咖啡。”他道。
服务生退下。
“你要坐在这里?”谷平问他。平时大概很少有人主动要求跟他同桌吃饭吧?黎正想。其实,如果没有特别的需要,他也不想跟一个法医为伍。
“欢迎吗?”他笑着问。
“无所谓。”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谷平吃了一口卷饼,问道。
“谷昭荣你认识吗?稻谷的谷,日字旁的昭,光荣的荣。这个人曾经是哥伦比亚的华人首富。”他开门见山地问。
谷平蓦然抬起头盯住了他。黎正趁此机会仔细观察谷平的五官,坚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窝,半灰的眼睛,这些是否能说明此人身上带有异国血统?
“他是我父亲。”谷平道。
谷平的回答让黎正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率。他本来以为谷平至少会跟他绕一两个圈子才肯承认。
“为什么提起他?”谷平问。
“我找人查了1989年的全球航海记录,”他也决定实话实说,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发现在那一年,有一艘大游轮‘孔雀号’从哥伦比亚的巴兰基利亚港起航后没多久就失踪了。后来船主和船员的尸体在一个荒岛上被发现。船主的名字就叫谷昭荣。知道我为什么要查全球航海记录吗?”
谷平喝了口咖啡,没有答话。
“你有没有听说过‘幽灵船’?”
谷平又喝了口咖啡,没有任何反应。
“幽灵船的主人左量在自传里说他在1989年出海的时候,因为搭救了一位船主的命而受赠了一艘大船,他说的那艘船,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艘‘玛丽亚号’。”他观察着谷平脸上的表情。
谷平笑了笑。
“我知道。我曾经冒充船员偷偷溜上船。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我父亲的‘孔雀号’。”谷平慢悠悠地继续说:“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上船,我们两人老在船上捉迷藏,所以,我对这艘船的很多地方都很熟悉。左量是谁我也知道,我查过警方的案卷记录。其实,是左量谋杀了我父亲和所有的船员。”
“你有没有证据?”黎正也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但他没想到谷平答得这么肯定。
“是我解剖的尸体。”谷平的口气平常极了。
“你解剖?那时你才10岁。”
“确切地说,是11岁半。”谷平朝别处望去,一道不知哪来的光落在他脸上。黎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谷平在说话,“可能我比较早熟吧,我根本不相信我父亲是溺水死亡。但那时候官方给出的结论就是这样,我妈又很软弱,公司还在运转,父亲的合伙人也不希望我妈因为这件事得罪政府官员,所以后来这事就草草了事了。我知道我们势单力薄,所以我求我妈把我父亲的遗体和另外50名船员的遗体一起葬在我们家在哥伦比亚的农场里,我说我要那50个人陪我爸安息。她以为我这么求她,只是为了纪念我爸,所以就同意了。那些船员的遗体,是我们偷偷买的,政府的人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法医吗?”谷平笑着问他。
“为了解开你父亲的生死之谜?”
谷平点点头。
“我父亲跟我说过,有疑问就要自己解答,不能靠别人。我大学毕业后,先回农场。现在那是我们家在哥伦比亚的唯一资产,政府早就把我们家忘了,这样一来,做事反而容易。在那里,我建立了一个自己的法医实验室,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又过了两年,我拿到博士学位,再回农场,这一次,我找人开棺验尸。尸体在我自己手里就容易多了,我想怎么研究都行。”
谷平说得轻描淡写,黎正却听得惊心动魄。
“你为什么要买下船员的尸体?”
“我需要全面的资料。”
这么说,他一共解剖了51具尸体。
看见服务生送上来的三明治和咖啡,黎正有点后悔在就餐时间找谷平讨论这件事了。
“那么,你找到你想要的证据了吗?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他问道,快速吃了一口三明治。他料想谷平后面说的话,会影响他的胃口,所以得抓紧时间用餐。
“那时候我在读一本关于殡葬业的书,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我们家自己又有一家殡葬公司,我请那里最好的师傅做了全套的防腐处理。所以尸体基本保存完好。”谷平道。
黎正想象的则是11岁半的小少爷,在给殡葬公司的老师傅下达指令的情景。那时候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做这些事的?
“他们都听你的吗?”他不知不觉问了个傻问题,连忙又补充,“我是想问,你要求那么多,你妈都能允许吗?你妈应该知道你的用意吧?”
黎正其实还想问一下,每具尸体的价码是多少,但他忍住了。
“她不知道。我妈不是那种会想很多的人。再说,我父亲去世后,所有公司文件其实都是由我来签字的,这一点我父亲在遗嘱里是写明的。”
“可你那时候,只有11岁半。”
“我父亲家族观念很强,”谷平笑道,“他比我妈大25岁,总担心自己先去后,我妈改嫁把谷家的财产给了外人。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妈才32岁。所以,他立下遗嘱,要我管理一切。出售公司也是我的决定,当时我外公外婆来哥伦比亚参加我父亲的葬礼,说哥伦比亚太乱了,拼命劝我们回英国,我就心动了,我妈又不断在我耳边唠叨。”
也就是说,其实谷平才是那亿万美元的真正继承人,他的母亲因为被老公担心会改嫁,所以很可能只能得到很小的份额。
“好吧,那么你从这些尸体身上找到了什么?”黎正问。
“大多数人是先被下了砒霜,死了之后才被丢进水里的。假如在溺水之前还活着的话,他们的肺部应该会膨大,表面还会有肋骨的压痕和出血斑,肠胃里应该有溺液、泥沙或水草之类的东西,在心、肺、肝、肾里应该还能检测到硅藻,但是我在他们体内没发现这些东西。而且,有的尸骨上还有刀痕,有的尸骨还不完整。”
“那你父亲呢?”
“这儿有四刀,”谷平面无表情地指指自己的头顶,又指指手臂,“这儿有三刀,还有腿上,一共十三刀——他应该是被砍死的。临死前,他可能跟对方有过搏斗,我在他的牙缝里找到几丝残留的衣服纤维,当然也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但经我的分析,那不是我父亲的衣服。他在跟对方搏斗的时候可能曾经咬破对方的衣服,但最后还是被对方挣脱了。我父亲没有中毒现象。对方也许发现他没有服毒,十分惊慌,于是就用刀砍他。毕竟我父亲那时候已经57岁了,在体力上不是年轻人的对手。”谷平的神情没变,只是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睁开,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问道:“你也查过孔雀号,你查到了什么?”
“所有尸体都是在一个孤岛上被发现的,我觉得不可思议。”黎正道,他第一次听到赵栋这么说,就对他们的死产生了怀疑,因为这太像是故意安排的了。如果是溺死,不会51个人同时漂流到同一个孤岛上。
“就因为这点,我才坚信我父亲不是被淹死的,”谷平咬了一口卷饼夹肉,冷冷地望着黎正的身后,“其实,我大致猜得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本来就要去那个孤岛,那个孤岛是他的目的地。因为那会儿我12岁生日快到了。”谷平把卷饼揪出一个个小团来,蘸上盘底的酱汁,一一丢进嘴里。
“这跟你生日有什么关系?”
“从我10岁生日起,他每年都会事先把一些宝贝藏在那个岛上,然后等我生日那天,开船带我去寻宝。他是想让我高兴。”谷平的声音低了下来。
谷昭荣57岁的时候,谷平才11岁半,中年得子所以才会如此宠溺有加吧。
“是什么宝贝你知道吗?”
“他走的时候,把箱子锁在书房,我曾偷偷去看过,印象中好像是一箱玻璃,有好多,我从里面拿了一颗小的。父亲出事后,我把那颗玻璃拿给我妈看,他们马上派人去了那个岛,但是彻底挖过好几遍,都一无所获,估计是被人拿走了。”
“玻璃?谁会拿走一箱玻璃?”黎正眼睛一亮,问道,“会不会是钻石?”
“我妈说就是钻石。她还说那箱钻石价值连城。”
那箱钻石是不是被左量拿走了?
“你是不是想说,他们之所以会一起在岛上被发现,是因为他们当时其实就在岛上,而不是在船上?”黎正觉得这种假设可能性最大,不然在船上把人毒死后,再把人一个个扛下来吗?左量即便想这么做也没那么好的体力,再说也没那必要。
谷平没有否认。
“他们应该是在岛上遇到袭击,有人在他们吃的东西里下了毒。要一下子杀那么多人,投毒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凶手解决完所有的对手后,就带着一箱钻石开船走了。”
“左量只有一个人,他一个人能开着那艘大船离开?”黎正没开过船,不知道控制一艘船,是不是跟开车一样,只需一个人就可以操纵。
谷平马上解答了他的疑惑。
“其实‘孔雀号’上的船员一共有56人,另外6人的尸体没有在岛上被发现,我怀疑他们当时是被凶手买通了。我曾委托哥伦比亚当地的私家侦探打听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他们中没有一个回家。”
“这么看来恐怕是凶多吉少。”黎正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当时问我妈,我爸和那些人假如都是被淹死的,那船上哪儿去了?为什么没看见?后来警方给我们的解释是,船可能是触礁后沉了。这种话,我根本不信。所以后来我也查过全球航海记录,由此发现了1992年‘幽灵船’的记录。从体积和外形上看,它跟孔雀号很像,所以我对这艘船很感兴趣。”
“这就是你这次上这条船的原因?”黎正问。
“是的。其实,这是我休假回来后接的第一任务,之前,我都在停职和休假……”谷平刹住话头,有好几分钟没说话。
“你父亲嘴里的纤维,你后来查到源头了吗?”最后是黎正打破了沉默。
谷平点头。
“我去找过左量的家人。其实他没什么家人,父亲、太太和孩子都跟他一起失踪了,他有个弟弟小时候被一个杂技团团主收养了。后来我费尽周折找到了左量家的佣人,他把左量留下的衣服都给了我。没想到其中一件外衣的纤维组织跟我父亲牙缝里的相符。所以,凶手就是左量。”说到最后那句时,谷平的口气变得阴森森的。
“真没想到,左量和他的佣人都没把这件衣服扔掉。”黎正试图缓解气氛。
“那是件名牌,除了袖子底部被咬破外,其他地方都完好无缺。”谷平似乎也明白了用意,口气缓和了下来。
“你有没有把你的发现报告给本地或哥伦比亚的警方?”黎正问。
谷平默默摇头。
“为什么?”
“没有意义,他们不会理睬的。况且左量都已经失踪那么多年了,提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其实,我连我妈都没说。”
“这又是为什么?”黎正很意外。
谷平沉默良久,才开口:“她早就不关心了。我父亲去世后不久她就再婚了,后来又离婚,5年前她又第三次结婚。现在她定居上海。其实,我已经有好几年没看到她了。”谷平脸上的神情,平静中略带沮丧。
“谷平,我说句话,你可别不高兴。你父亲去世时,她才32岁,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应该为她高兴。”黎正劝慰道。
“是啊是啊,她有这权利。我知道。”谷平敷衍地笑笑,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谈。于是黎正换了个问题。
“你一开始就知道林月山是左量的弟弟?”他问道。
“是啊。可我没特别调查过林月山的家人,真没想到,林小姐是他的女儿。”谷平似乎不喜欢这样的现状,但接着,他又笑了,说:“《魔法小奇兵》真的很好看。故事也发生在一艘船上,那艘船的设置,跟这艘船很像,所以我才怀疑她以前也上过这艘船……真没想到,她是林先生的女儿。”他摇头。
黎正假装没看见他眼里闪过的一丝忧伤,开玩笑道:“你果然是她的粉丝,在这里偶遇她,是不是感到特别兴奋?”
“高兴是高兴,不过还是少见面好。粉丝和偶像本来就应该保持距离才对嘛……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谷平笑道,他终于放下了刀叉。
黎正想到,谷平曾经说,他每次接到小林的信,都会禁不住产生触摸显示屏的冲动;因为不想承受等待回信的煎熬,他曾甘愿跟小林断绝书信往来。他对她,真的只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吗?是不是把某种感情隐藏在这样的称谓里,才会显得不那么令人尴尬?
黎正想再试探一下对方,这时,谷平脖子上的那根黑色细绳映入了他的眼帘。
“谷平。”
“嗯?”
“能给我看看你的挂件吗?”黎正道。
谷平摘下挂件递给他。
黎正发现,这原来是个金灿灿的圆形钱币。
“这是我解剖我父亲的遗体时,从他的胃里拿出来的,”谷平的目光幽幽地落在钱币上,“这是他为我的12岁生日专门铸造的金币,你注意看,一面刻着Andrew12,另一面的图案是我的侧影头像。在铸造金币之前,有专门的工匠到我家拍过我的侧面照。”
黎正把钱币翻过来,果然发现金币的另一面印着一个卷毛小孩的侧影。这时他蓦然想起,他在阅读《慢慢长大的船》的英文版时,曾经在书里看到过一幅用铅笔画的草图,与这个侧影非常相似,而最近在徐子倩的电子档末尾也出现过相同的图。文章里对这幅图画没有任何说明,本来,他以为这只是一幅没多大意义的插画,现在想想,那应该是左量写这本书时,自己画在稿子里的。
“左量曾经以金币为诱饵把他的仇人引上船,很可能,他说的金币就是你的生日金币。”黎正把金币还给谷平。
“差不多吧,其实后来我知道,船上应该还有个保险箱,里面是我父亲收到的一部分账款,具体数目我不知道,但也不会少。”谷平把挂件重新戴上,眼神飘忽不定。
“我不明白,你父亲的胃里为什么会有这枚金币?会不会是凶手逼迫他这么做的?”黎正猜测。
“我父亲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凶手如果想用金币加速他的死亡,完全是多此一举。这应该是他自己吞下去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想留下什么关于凶手的暗示?他会不会是想说,杀死他的人,跟金币有关?”
谷平注视着前方,兀自笑道。“按理说是这样,但我后来发现不是。”
“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谷平抱着双臂,悠闲地往椅背上一靠。
“那让我猜猜,”黎正咬了一口三明治,慢慢将其嚼碎吞下,“如果不是关于凶手,那……难道是关于财产的讯息?他是不是想告诉你们,他有笔钱藏在哪里?”
谷平低声笑起来。黎正发现谷平经常笑,但这并不能拉近他跟别人的距离。他身上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那是我12岁生日的礼物,铸好后我还没见过,我父亲吞下去,无非是想这枚金币以后能顺利交到我手上。可惜,当时没有验尸。”
原来如此。
“喂。你说你以前就经常在这艘船上捉迷藏?”黎正又想到一件事。
“是啊。”
“那你知不知道这艘船的秘道?”
“我父亲是在船上造过秘道,但我不知道怎么走。我父亲从没跟我说过,也没带我走过。其实……你可能不会想到,有些巧合,真是……”谷平摇头叹息了一阵,才说下去,“若干年后,我翻阅父亲留下的文件,发现一封左量寄给父亲的信,在信里,左量答应为父亲修建秘道,理由是为了让我的生日过得更开心……”谷平呆呆注视着前方,忽然站起身,“对不起,我要走了,还有一具尸体在等着我。”他道。
黎正很意外。
“什么尸体?”
“我们发现了陈影的尸体。”
“陈影?”黎正大吃一惊。
“这次她是真的死了。我现在要去解剖尸体。”
“她是怎么死的?”黎正问道。
“背上中了一枪,”谷平指指自己的后背道,“大厅的茶水间有条秘密通道,尸体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我们的人正在那里搜集证据,现在看上去,那里好像就是现场。我先走一步。”谷平朝餐厅外看了一眼。
“等等,秘道通向哪里?”
“现在看上去是条死路。”
“为什么不让信文到你说的那条秘道里去试试?”黎正连忙提议,“她会念口诀,那次她在我的休息室就是念了一段口诀后消失的。”
“口诀?”
“那是她父亲教的,她从小就会。让她试试吧。”
“她刚刚想尝试,被我拦住了,现在她可能恨上我了,”谷平叹了口气,“那么,可否拜托你去把她找来?”
“没问题,我去找她。”黎正积极地说。
“谢谢你。有人会在大厅等你们,我就不陪你们了。”谷平边说边走出了餐厅。
22、一连串意外
小林跟着父亲在满是灰尘的通道里快步前行。这条通道比她想象中的宽敞,没有障碍物,地面很湿,双壁尽是斑驳的水渍,空气里则是漂浮着一股潮湿的腥味,小林的耳边不时传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的急促的嚓嚓声,偶尔还能听见滴水的声音,这令她想起美国电影里男主角通过下水道逃亡的情景。父亲走得很快,小林几乎跟不上他的步伐。
“爸,是这条路吗?”她悄声问道。
“是,没错。”父亲神情冷峻的注视着前方答道。
自从谷平打电话让父亲把她领回后,父女俩在回休息室的途中做了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小林很高兴,在自己的追问下,父亲终于把当年的事向她和盘托出。原来1992年生日宴那天,左量曾把她绑架到“末代皇帝号”上,而她的父母为了救她,也偷偷上了船。
“他为什么要绑架我?”小林不明白。
这个问题起先让父亲沉默良久,但最后,他还是回答了她:“他一直认为你是他的女儿。想把你抢回去。”
父亲的简短回答让小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她适时扶住了桅杆。
“爸!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仰头看着父亲,想要一个解释。她知道这种想象多半不会是空穴来风,可她不敢想象,如此相爱的父母,母亲竟然除了父亲之外还会有别的男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丈夫的哥哥。
父亲这次回答得很快。
“你是大人了,告诉你也无妨,他曾对你母亲施暴。你母亲是受害者。”
“那我......”她停住脚步看着父亲,没敢把话说下去。
父亲却笑了。
“你是我们的女儿,”父亲的声音沉着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