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城刚走出餐厅,就看见走廊的前方,一个身材肥胖,穿红色棉衣的年轻女人惊慌失措地朝他奔过来。他真担心她会一头扎到自己身上,幸亏,她及时刹住了沉重的脚步。
“不好啦!不好啦,我家小姐被人绑架啦!”年轻女子一站定就面色通红地嚷叫。
“谁是你家小姐?”赵城问道。
“你怎么连我家小姐都不知道?我家小姐演过很多很多电视剧。她叫盛容!”年轻女子朝他翻了个白眼。
赵城听说过盛容,不过他并不觉得她是自己非要认识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被绑架了?”他斜睨着她问道,很怀疑这个年轻女佣的判断力。
“我刚刚在厨房的时候,小姐还打电话给我,让我带吃的回船舱,可是我一回来,她人就不见了。我看见她床上放着这张留条!”年轻女子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抓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交给他。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但看到她一脸困惑,心想跟她解释“保护证据”这类规矩一定是在浪费时间。况且,纸条上的内容立刻引起了他的兴趣。
“要想知道盛容在哪里,问林信文。”
纸条是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显示写字条的人用的可能是左手。
“警官,小姐是不是被绑架啦?哎呀,是不是啊?我们小姐可是好人啊。”年轻女子苦着脸,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你叫什么?”赵城问她。
“我叫安妮。我们小姐是不是被绑架了?”
“好,安妮,我们一起去你小姐的船舱。然后,我要你回答我一些问题。”赵城沉稳地说,又问:“你小姐认识一个叫林信文的人吗?”
安妮一个劲地摇头。
“没有没有。小姐平时认识的人,我大部分都知道。没有这个名字。他是谁啊,警官?”
14、法医的见解
谷平敲响黎正舱门的时候,黎正正在津津有味地研读赵栋发给他的长篇小说《慢慢长大的船》。真难以想象,这竟然出自徐子倩的手笔。在他的印象中,徐子倩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俗气女记者。
“你有什么事吗?”黎正打开门时,发现谷平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电工模样的高大男人。
“这里有电视机。你看过吗?”谷平的眼光朝他身后一溜。
“没有,怎么啦?”黎正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电视机,昨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他都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们要检查一下线路。”谷平道。
不是恳求也不像命令,口气平平淡淡却不容拒绝。黎正让开了道。
谷平和那个电工一起进了门,直奔电视机的后面。不一会儿,那个电工就从电视机的背后直起腰来说:“没问题。”
“再检查一下别的线路。”谷平走到他的桌前,望着他的手提电脑道:“桌子后面应该还有两路线。”
“先看看。”电工蹲下了身子。
转眼他就从桌子底下钻了上来。
“没事。”
“有什么问题吗?”黎正满怀狐疑地问道。
谷平没回答他,对电工说:“请你去检查一下大厅的线路,那里昨晚曾经断电。”谷平吩咐道。
“好嘞。”电工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舱室。
电工走后,黎正又问:“这是例行检查吗?”
谷平似乎没听见他的问话,两眼直勾勾盯着他的手提电脑。
他总觉得别人窥探他的电脑就跟偷看他的日记没两样,所以他走到电脑前,故意挡住了谷平的视线。
“你还有什么事吗?”他口气不太友好地问道。
谷平意识到了他的不悦,朝他笑了笑说:“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说完,他一脚踏出了舱门。
他要让我看什么?黎正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上了谷平的脚步。
室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他跟谷平一起穿过甲板的时候,几个记者模样的人上前跟他打招呼。
“嗨,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他淡淡地回答。
“等会儿能不能做个专访?”
“不行。”他断然拒绝。
不远处有人嚷了起来。
“嗨,警察到了!”
人群涌向船边。“真的有警察!”又有一个人叫起来,接着正如黎正所料,很多照相机又架了起来,他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咔嚓”声。黎正好奇地朝那个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辆载着十几个警察的白色小船正向他们这艘大船靠近。
“你们的援兵到了?”他问谷平。
“是啊。这里缺人手。岸上的爆炸案好像基本解除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他立刻问。
“现在这艘船上的每个人都有嫌疑,而且上面还怀疑,船上的凶手跟岸上的爆炸案罪犯有关,所以上面的意思是,要等抓到凶手后,你们才能上岸。这只是第一批人马,后面还会有两队,他们会带来必须的设备。”
“岸上的爆炸案搞得差不多了,会派个法医上来吧?”黎正随口问道,他相信如此复杂的案子对谷平这个小小的法医助理来说一定是个莫大的负担。
可没想到,谷平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倒不会,他们会再派一个法医助理过来。”
黎正疑惑地回头看着谷平。
“两个法医助理?”他问。
“嗯,”谷平点头笑起来,“这是上面的意思。可能他们觉得这艘船上的案子,两个法医助理可以应付。”
真的很可笑。黎正觉得要不是谷平的上司脑子有问题,就是在职的法医人数奇缺。
他们一起走进前一天晚上黎正所在的休息室。
“你想让我看什么?”黎正问道。
谷平不声不响,从电视机后面扯出一根电线来。令黎正吃惊的是,这根电线从电视机的背后一直通到木柜里。
“事情就是这样。”谷平盯着那根电线说。虽然只有一面之交,但黎正明白,当这个人说话毫无表情时,大多是在自言自语。
“能不能说明白点?”他走到谷平身边说道。
“你看。”谷平指指木柜的角落,黎正发现连接电视机的电线是从隐藏在木柜底端的一个小洞里钻进柜子的,电线的这一头被故意剪断了,红蓝色的电线外皮已被割去,露出几根黄色的铜线。
“这是……”黎正注视着这个裸露的电线,脑中闪过电影中的场景,一个男人握着电线,全身癫狂般颤抖,眼珠翻白,随后砰的一声倒地——
“从切口看,电线是被故意剪断的。”谷平把电线头拿到眼前看了看,又低头查验木柜的底端,道:“这里有些水渍,可能有人在电线上浇过水,因为柜子是封闭空间,里面较阴湿,所以经过一个晚上水迹没干透。我想,陈影就是抓到这根电线造成电击伤的。”
试想,假如他昨天不慎抓住了那根电线……
“为什么陈影会在我的房间里触电?”他问谷平。
“可能是意外。那卷电线应该是为你准备的,”谷平关上柜门,又走到舱室门口,“我们走吧,这里马上会有人来做彻底检查。”
黎正跟着谷平一起出了船舱。
“你是说有人想杀我?”谷平锁门的时候,他问道。
“我不知道。从证据上看,有人企图这么做。但是也未必……”谷平盯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开,“其实,假如有人跟我说,是你,黎正自己安排了这一切,我也相信。”
真荒谬!
“我自己安排了这一切?我发疯了吗!找人开枪射我自己?要是射偏怎么办?”他想生气,但又笑起来。
“你看,裸露的电线在你的房间,但触电的不是你;你中弹了,但枪打在肩膀上死不了。昨晚我还看见你一个人在船上瞎溜达,按理说,如果有人要杀你,那是最好的机会,打冷枪,用刀刺都可以,但是你安然无恙……这不是很奇怪吗?要不是你自己安排的,那就是有人把谋杀你当做幌子!”谷平说到这里,停住了脚步,“不过,我说的这些都不算数,我只负责发现,不负责分析。”
“我听说陈影的尸体不见了?”黎正猛然想起Linda对他说过的话。
谷平的脸上现出抑郁的表情,他别过头,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隔了好久才说:“她没死。她昨晚是假死。”
“假死?!”黎正大吃一惊。
“呼吸和心跳停止,不一定证明一个人的生命已经结束了。我有疑惑,但是我也不敢肯定。这是……嗯,我的疏忽。现在她逃走了,我找了她一早上也没找到,不知道她能藏到哪里。”说到这里,谷平忽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怎么啦?”
黎正朝前望去,发现小林捂着头靠在钟志诚的舱室门口。
“你怎么啦?”黎正连忙走上前。
“有人打了我的头,”小林苦着脸说,“我刚刚到志诚的舱室去找他,刚走出门,就有人砸了我的头,好痛啊。到底是谁啊!”小林揉着她受伤的脑袋,一副生气又困惑的表情。
她那滑稽的苦瓜脸让黎正想笑,但同时又禁不住心往下一沉,为什么总有人针对可怜的小漫画家?她到底得罪谁了?
“出血了吗?”谷平走到她面前问道。
“那倒没有。”小林摇摇头。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
“有什么好看的?”小林不太乐意,气呼呼地说,“这船上肯定有我的仇人。他一直在暗算我!”
“你受伤的时间不长,伤口的深浅和形状应该还能看出来。我想知道对方是用什么东西打了你。”谷平态度认真而执著。
“好吧。”小林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他们一起走进钟志诚的舱室。
屋子还算整洁,桌上只放着钟志诚的公文包和一瓶白酒。那瓶酒是前一天晚上他们上船后,林嘉祥送给钟志诚的。林嘉祥本来也送了他一瓶,但他谢绝了。酒太重,他懒得带。钟志诚把自己的包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桌上就开门走了,也未免太粗心了,黎正想。从另一方面,也能看出他今天早上的情绪的确不怎么样。
谷平朝床上快速扫了一眼,回头对小林说:“找个地方坐下吧。”
小林在椅子上坐下。谷平走到她身边,扒开她的头发,仔细检查起来。
黎正朝谷平看过的床上望去。啊!他马上发现枕头上有一根长约二十多厘米的褐色头发。那肯定不是志诚的,也不可能是复活的陈影,陈影是黑发。昨晚有人在这里跟志诚过夜?黎正真是等不及想出门去找好朋友问个明白。
但就在这时,有人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黎正还没反应过来,前者就一拳朝谷平打去,猝不及防的谷平摔倒在地上。
“志诚!你在干什么?”黎正看清来人后,大叫一声,上前拉住了他。
小林也惊叫起来:“志诚!你疯啦!”
“这个混蛋!他在干吗?”钟志诚怒气冲冲地质问小林,“你怎么能让他靠你那么近!他的身子都快靠在你身上了,你没感觉吗?”
这倒是事实。不过,黎正一点都没怀疑谷平的动机。如果不靠这么近,他怎么能看清小林头上的伤口?
温暖的阳光从室外照进来,黎正觉得眼前晃过一道亮光,定睛一看,原来是从谷平脖子上掉出来的挂件受阳光照射,反射出的光。挂件看上去很旧,上面依稀可见的黑色花纹,黎正觉得有点眼熟。可他没机会看清了,谷平很快把它收进了衣服。他重新戴好眼镜,脸色阴郁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是被一个重量至少在1公斤以上,方形,有直角,宽度大约两厘米的东西砸到的,”谷平声调平稳地对小林说,“我怀疑那是一本时尚杂志。看时尚杂志的多半是女人。”说完这句,他走出了舱室。
“他只是在给我检查伤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又没对我怎么样!”谷平一走,小林就对钟志诚嚷道。
“志诚,你太冲动了,你别忘了他是警察。你刚刚那一下应该算袭警。”黎正也提醒道。
“他能算警察吗?”钟志诚笑了笑,“昨晚他把陈影的尸体都给搞丢了。”
“刚刚他说,陈影是假死,他承认是他的工作疏忽。”黎正走到桌前,把那瓶白酒拿起来,对着瓶口闻了一下。
“假死?”小林紧张起来。
“呵呵,他昨晚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但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昨天是我发现陈影的,我可以肯定她已经死了。”钟志诚道。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尸体怎么会不翼而飞?”黎正问。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假如陈影没有死,我们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信文的身份又得到了证实,她不再是杀人嫌犯了,那么陈影会成为什么?”钟志诚注视着黎正,问道。
黎正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不是想说,是谷平故意把陈影的尸体藏了起来,为的就是让陈影代替信文成为第二个杀人凶嫌?”
“假如小林的身份得到证实,真正的凶手就需要另找一个替罪羊。而在这条船上,那个所谓的法医助理,是唯一有机会判定陈影生死的人。”钟志诚把手按在小林的肩上,声音低沉地说:“信文的身份昨晚被证实,知道这件事的没几个,他就是其中之一。”
钟志诚说得振振有词,黎正也觉得有道理,但他又认为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他听到钟志诚在教育他的小女朋友。
“信文,他是不是凶手我不知道,但他的确很可疑。我觉得他没那么简单,所以你最好离他远点。”
“我的身份得到证实,他也是帮了忙的,是他暗示我躲到他们休息室去看警方的档案的。假如他真的是一开始就诬陷我的凶手,他怎么会这么做?”小林很不服气。
“奇怪,他为什么要暗示你?”
“因为他喜欢我的《魔法小奇兵》。这就是原因。”
钟志诚哈哈大笑。
“傻丫头,别人说是你的粉丝,你就当他是好人了。我才不信一个大男人会喜欢看你的《魔法小奇兵》。”
“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小林揉了下自己的头,怒道:“我相信谷平的话!陈影肯定活过来了,她恨我!我想来想去,只有她才会做这种事!”
钟志诚摸摸她的头,嬉皮笑脸地说:“好,如果我看到她,帮你教训她好不好?”
小林冷哼了一声。
“笃笃笃”,有人敲门,其实门开着。黎正抬头一看,发现赵城站在门口。奇怪,什么时候这位警察也懂礼貌了?他真想笑,但看见赵城的脸色,他又不安起来。
“赵探长,有何贵干?”黎正问。
“当然有事。盛容失踪了。”赵城直言不讳地说。
什么?!黎正浑身一惊,禁不住朝钟志诚望去,后者也似乎很吃惊。
“什么时候的事?”钟志诚问道。
“就在半小时前,”赵城望着小林,问道,“半小时前,你在哪里?”
“我?”小林很意外。
“对,你。”
“我,我跟张晴在房间里吃饭,后来她走了,我就去找志诚了,他不在房间。”小林回头看了一眼钟志诚。
黎正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赵城又查问小林。
“警官,为什么问信文?她跟盛容的事有什么关系?”钟志诚问。
“看这个。”赵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封的小袋子,递给钟志诚。
“啊!”小林凑上前一看,立刻惊叫一声,面如土色。
“你看看吧。”钟志诚把袋子递给黎正。
黎正看见塑料袋里面有张纸条,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几个字——“要想知道盛容在哪里,问林信文”。
“意思是说小林绑架了盛容?”黎正把袋子还给赵城。
“我为什么要绑架她!我根本不认识她!就算认识,也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她!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小林气急败坏地跺脚,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钟志诚连忙搂住了她的肩。
“这明摆着是诬陷。盛容比她高又比她壮,她怎么可能绑架盛容?倒过来还差不多。”钟志诚为她申辩。
“例行公事,总要问一下。”赵城道。
听这口气,赵城也不相信小林有这能耐。
“罗小姐上哪儿去了?”赵城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她去餐厅了。”
“请她等会儿去12号舱室见我。”赵城道。
“为什么?”黎正问道。赵城说话的口气让黎正很不安。
“有人看见她刚刚去过盛容的房间。”赵城冷冷道。
她去找过盛容?黎正觉得难以置信。
“餐厅跟盛容的舱室在两个方向,我想问问罗小姐为什么要去那里。”赵城嘲弄般瞥了他一眼,又对小林说:“林小姐,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请你现在跟我来。”
“为什么又要问我?我什么也没干!”小林抗议。
“少啰嗦。我要问你的东西很多。走吧。”赵城威严地说。
“真后悔上船!”小林抱怨。
钟志诚将双手搭在她肩上,安慰道:“信文,不是你干的,就不是你干的。我会帮你的,相信我。”说完,他亲了下她的脸。
小林抬头望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好了,她不是去服刑,只不过问几个问题。”赵城在舱室外不耐烦地催促,接着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对了。我们已经查明,陈影买通了派对的工作人员,所以她们才能上来。”他看了一眼小林。
小林跟着赵城向12号舱室走去,穿过走廊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她用手挡住直射下来的阳光,仰头望向天空。
“是直升机!”她看见两架直升机在头顶上空盘旋。
“例行巡逻,每隔一段时间会来一次,这是为了预防罪犯跳海逃生。”赵城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那假如有人跳海怎么办?”小林塞住一个耳朵大声问。直升机发出的巨响,让她几乎听不见赵城在说什么。
“朝他射击。哈,我还巴不得有人跳海呢,这样抓起来……”赵城等直升机飞远才回答她,但他没把话说完,而是看着某个方向,停住了脚步。
小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谷平一个人靠在最高的一层甲板上凭栏远眺。一阵海风吹来,他那头乱蓬蓬的卷头迎风飞舞。
“这小子心情不好。”赵城说道。
心情不好?该不会是因为刚刚被钟志诚打了的缘故吧?小林心虚地想。但她听到赵城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这两年,他一直这样。”赵城道。
“他怎么啦?”
“两年当中,从首席法医降到法医助理,谁会开心?他被停职了很久,一个星期前,才刚刚上班。”
“怎么会这样?”小林想,谷平一定是捅过大篓子。
“他啊,说来话长。”
“他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误?”赵城的欲言又止让小林更好奇了。
赵城清咳了一声,说道:“两年前,他接手一具服毒自杀的女尸,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唯独他认为她还活着。其实,那女人真的不像还有命。他把尸体放了几个小时都没活过来,上面下了无数命令,要他立刻进行尸检,她家的人也催,因为他这里一停,什么都得往后拖。可他就是一句话,他不能解剖一个活人。”赵城掏出一根香烟塞在嘴里,点上了,朝前走去。
“后来呢?”小林跟上他的脚步。
“他当时是我们这里最年轻的首席法医,因为拒绝执行命令,上面降了他的职。这是他第一次降职,之前他凭专业技术,一直平步青云。其实还不光降职,同时还让他停职一周,回去反省。这很正常,你不执行命令,自然有别人来执行。上面另外派来两名法医,他们都一致认定,人已经死了。呵呵。”赵城低声笑起来,“你猜他后来是怎么干的?”
“他是怎么干的?”
“他借口跟那两位法医交接工作,乘其不备,用迷幻药将两位法医迷晕,然后将尸体偷偷运出去,绑在自己身上,骑摩托车,逃过五辆警车的追捕,将尸体送到他朋友所在的郊区医院。”
“他骑摩托车?”小林想象不出谷平骑摩托车的样子,不过,她相信那一定很酷。
“没什么大不了,他以前参加过赛车。”
赛车!这可真没想到。
“那后来呢?”小林急急地问。
“我当时负责追捕他,一开始,他不断打电话给我,求我给他点时间,但我明确告诉他,我有命在身,不可能放过他。听我说得那么坚决,他知道自己是没戏了,于是就开始跟我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是个聪明人,车技又好,追捕他的确费了很多工夫。他离开医院后14个小时,我才发现他的踪迹。原来,他把尸体安排在那家医院后,就骑车带着我们瞎绕路,最后把摩托车甩了,抄小路溜回了那家医院。我们到那家医院的时候,他在给那具尸体作温浴。妈的,当时真险,他都戴上手铐了,我突然发现那东西在跳!”
“什么东西在跳?”小林紧张地问。
“就是读血压还是心跳的那个显示屏。妈的!还是我提醒他的。我问他,喂,那东西在跳是怎么回事?那小子看见显示屏,眼睛就像开电灯,嚓的一下就亮了。他一只手还挂着手铐,就立刻开始指挥抢救了,当时那个紧张啊,当那个女人突然开口说话的时候,我都流了一头大汗。”
“啊!那证明他是对的。他真棒!”小林想象着那情景,禁不住击掌赞叹。
“这小子是有一套。不过,因为处理不当,他还是被连将两级。呵呵,他也倒霉,后来发生的事,他可没想到。”赵城的眼睛熠熠发光。
“后来怎么样?”小林忙问。
“那个女人被他救活后,就把他当做救命恩人,缠着他要做他的女朋友。”
“那多浪漫啊。”小林赞叹道。
“问题是,这个女人有老公也有孩子,还比他大三岁,谷平根本没想过要跟她好。这个女人缠他,他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一天打无数个电话给他。哈。那段时间这小子都快被逼疯了。”
“后来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在工作中犯了错?”小林猜道。
“不,工作上他没出过错。是那个女人出问题了。她以为谷平不要她,是因为她有丈夫和孩子,于是,她就杀了自己的丈夫、孩子和婆婆,并且还将自己写给谷平的情书缝在死者的腹部。”
好疯狂的爱啊,小林听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女人杀完人后,就逃之夭夭。她寄了封信给警方,指明如果让谷平验尸,她就自首。结果,谷平在验尸的时候,在死者的体内发现了那几封情书。想想谷平当时的心情吧,那些情书证明,这些无辜的人都是因他而死的。那件事后,他就提出了辞职。他不想干了,但上面觉得他有才华,不想放弃他,找了很多人劝他。他坚持己见,甚至消极怠工,就这么闹来闹去,最后,他成了法医助理。不是刚刚跟你说了,他才回来工作一星期,之前还在停职,”赵城说到这里,忽然又板起脸,“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别小看这小子,他不是什么法医助理,他其实就是首席法医!所以,你干过什么,别想躲过他的眼睛!”
赵城突如其来的申斥让小林又惊又怒。
“我什么都没干,所以我不怕!”她大声回应。
“那为什么盛容失踪,罪犯会说你知道她的去向?”赵城没容她辩解,紧接着说,“从陈影昨夜失踪后,我们就开始搜查这条船,但到现在为止一无所获。所以,盛容被绑架后,当看到罪犯留下的便条,我就想起了昨晚谷平对你说的话。”赵城凑近她,声音阴森森的,眼神就像动物世界里看见羚羊的花豹,小林忍不住朝后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