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在这短短的半个多小时内,是什么事让这个臭警察解除了对小林的怀疑?那个女记者又是谁?看她们两人说话的神情,好像还很熟悉。她们以前认识?假如是这样,那她刚刚的提问又是什么意思?试探吗?她为什么要试探他?
她们走近了,他很不情愿地躲进了阴影处。他听到小林在问那个女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以为你会知道呢。”那个女人答道。
“我早猜到了。你是不是看了报纸后才赶过来的?眼光不错啊!”小林笑着问,“有收获吗?”
那个女人冷哼一声,威胁道:“我干吗要跟你说?我警告你,林信文,你少管我的闲事,要不我也会杀人灭口。”
“我才懒得管你。你别惹我就行。”小林说。
她们在说什么,钟志诚完全听不明白,但从她们的对话中,他获得了三个信息,第一,她们一定很熟悉,是老相识。第二,这个自称记者的女人不是什么记者,如小林所说,她应该是看了报纸后混上船的。第三,这个女人当着赵城的面,叫小林信文林,但赵城却无动于衷,这意味着,赵城已经认可了这一点。难道这个白发魔女给小林作了证?
“喂,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小林说。
“什么事?”那个女人道。
这时,她们已经在与警察休息室两扇门之隔的14号舱室门口站定了。
“你过来拿钥匙。”赵城在12号舱室门口叫小林。
“稍等啊。”小林丢下那女人,利索地跟着赵城进了12号舱室,不一会,她就拿了钥匙噔噔噔跑了回来。钟志诚真想立刻走上前,夺下钥匙,拉着她的手,把她领回自己的舱室。可是他听到她说:“其实,我想让你办件事,如果你答应,我就当过去的一切没发生过。怎么样?”
“想威胁我?”那个女人声音尖锐,钟志诚听得很清楚。
“哪有啊,是想看看你的技术有没有长进。有没有信心找到我的包?”小林笑吟吟地打开了舱门。
“哼!找到你的包对我有什么好处?”那女人冷笑一声,却没有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舱室。钟志诚犹豫要不要去敲门。
他相信,此刻的小林一定同样渴望见到他。尽管自从他们相遇以来,她一直表现得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瓜葛,但他清楚,她心里是有他的。她不是演员,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感情,刚刚还骂他是骗子,转眼就让他握住了手。
她的手又小又凉,让他想起有一次,为了试试她的手有多小,他故意把要送她的戒指丢进了一个玻璃瓶。他看着她的手像小鱼一样钻进瓶口,转眼就衔了戒指出来,不由得哈哈大笑。随后他握住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衬衫袖子。
“摸摸我的肩膀。”他道。
“好啊,可是干吗要在袖子里摸呀,好麻烦。”她企图把手抽回来,他立刻隔着衬衫按住了她的手。
“不好吗?这是我们的秘密通道。”他道。
……
他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他骤然下了决心——要去敲门,然后把她带走。没理由让她跟白发魔女同处一室,就算她们以前认识也不行。他是她的爱人,他有优先权。
可是,当他正准备走出阴影的时候,就看见12号舱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赵城失魂落魄地从里面冲出来,撒腿朝前奔去,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慌里慌张的小警察。
那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两个警察的异常举动引开了。他们上哪儿去?出了什么事?
最终,好奇心驱使他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赵城和小警察奔进了52号舱室。这间舱室位于底层船舱的角落里,原是空的,四周也没有安排宾客居住,自从杀人案发生后,它就成了暂时的停尸房。深更半夜,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停尸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有,小林的所谓粉丝,那个法医助理在哪里?
屋子里亮着灯,钟志诚悄悄跟了上去,透过翕开的门缝,看见赵城怒冲冲地站在屋子中间东张西望,随后,朝屋子的一角扑去,这时钟志诚才注意到原来谷平一直站在屋子的角落。
赵城一把揪住谷平的衣领,怒吼道:“你在电话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谷平挣脱了他,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布,低头擦拭着眼镜片。“陈影不见了。我说得很清楚。”他的声音很平静。
“清楚个屁!她怎么会不见了?”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半小时前她还在……”谷平戴上眼镜,头一歪,乌黑的眼珠朝门缝看过来,没再把话说下去,钟志诚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现在这种状况,转身离开肯定不明智。
“对不起,打扰了……”钟志诚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门。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城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恰好在散步。”他知道这理由很可笑,但他相信,在这种时候,没人会在意他怎么会出现在停尸房的门口。
“有事吗?”赵城问他。
“我好像听见你们说到陈影。陈影怎么啦?”他假装在房间里寻找陈影的踪迹,马上看见两个黑色的长条塑料包并排放在地上,那是郑秋雨和好好先生乐队的成员吗?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你不是跟她离婚了吗?”赵城斜眼看着他。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盯着那两个黑色塑料包说:“我听见你们说,她不见了,那是什么意思?”
“尸体不见了,有人盗取了尸体,就这么简单。死人是不会自己走出去的。”赵城怒冲冲地答道,又转头问谷平:“查看过门锁了吗?”
“门锁没问题。”谷平走到门前,指指门锁,又关上了门。
“那就是说……”赵城想说下去,谷平抢了先。
“没人撬锁,要么有人开门进来,要么她自己开门出去。只有这两种可能。我认为后者更有可能。”
“你是什么意思?!她自己开门出去?”钟志诚骇然。
谷平戴上塑胶手套,走到一个黑色塑料包前蹲下,拉开了拉链,钟志诚看见郑秋雨那张惨白的脸,赶紧别过头去。
“呼吸停止,心脏停止跳动,并不一定说明这个人真的死了。就拿她来说。”谷平弯下身子,凑近郑秋雨的脸,拨开她的眼皮,又用手指重重压了下郑秋雨的脸,随后语调平淡地说:“她的确是死了。”
“谷平,别说废话好不好?”赵城不耐烦地催促道。
“陈影被送来的时候,手心有被电流灼伤的痕迹,呼吸停止,脉搏、角膜反射均已消失,看不出半点生命迹象,好像是死了。但是我压了她的眼球后,她的眼球出现变形,我的手一放开,瞳孔马上又恢复了原形。我还挤压过她的手指,出现了青紫,这都证明,血液循环尚未停止。所以我判断她是假死。”谷平拉上塑料包的拉链,站起身来,接着道:“但这只是凭我的经验判断的,经验有时候也会出错。她的被害时间很短,所以,我说我要等一等,还不能写报告。其实我在等她活过来,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妈的!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赵城骂道。
谷平垂下眼睛,脱下手套,一边用洗手液洗手,一边低声说:“对不起,这是我的错。”
钟志诚本来以为赵城接下去会暴跳如雷地把谷平臭骂一顿,谁知,他却叹了口气,走到谷平身后拍拍后者的肩道:“好了,谷平,今天已经很晚了,去休息吧。我会安排人找她的。不管是死是活,总会找到她。她会游泳吗?”赵城问钟志诚。
“她会。”他道。
“真麻烦,个个都会游泳。”赵城嘀咕了一句。
“如果她没做过什么,她应该主动找警察寻求帮助,而不是跳海逃生。”钟志诚提醒道。看见赵城朝自己望过来,他继续说道:“所以,假设她没来找你,那很可能她就是你要找的嫌疑人。”他这么说,是希望后者能向他说明一下,小林现在还是不是所谓的杀人凶嫌。
赵城听懂了他的意思。
“恭喜你,你的女朋友林信文小姐的身份已经得到了初步证实。”
“那么……”钟志诚禁不住露出笑容。
“但她的嫌疑人身份暂时还有疑问。”赵城说完,又催促谷平:“谷平,你快去休息!我会找人看着这里。”
谷平慢腾腾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如果她活着,她会躲哪里去?”谷平站在门口自言自语,忽然回头问钟志诚:“今晚我住你那里如何?”
“什么?你要跟我住在一起?”钟志诚大吃一惊,随即立刻表示反对,“对不起,我不想跟陌生人住在一起。”
“她对你有特殊的感情。我想她也许会来找你。”谷平解释道。
钟志诚走出门口,听见这句话禁不住回过头来。
“她对我有特殊的感情,何以见得?”
“她的小腹上有个漂亮的刺青,是你的名字。你叫钟志诚吧?”
钟志诚厌烦地皱了下眉。陈影这么做,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刺的,完全多余。
“她很无聊,这事我根本不知道。”钟志诚自顾自朝前走,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决不让谷平有任何借口进入他的房间。
“大概是三个月前刺的。你不知道也不奇怪,你们那时候已经离婚了。我觉得如果她还活着,去找你的可能性最大。”谷平跟上了他的脚步,他们并排前行。
“她不会来找我的,我跟她已经再没有任何关系。”钟志诚冷冷地说。
“她在小腹刺下你的名字,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见它。如果不想跟你重归于好,她何必这么做?”谷平说到这里,又用热忱的语调恳求道,“今晚我能不能住你的房间?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我就在椅子上打个瞌睡。”
这个讨厌的家伙!
钟志诚停下脚步,正视谷平。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跟陌生人住在一起,尤其是不想跟一个法医,或者法医助理住在一起。”钟志诚想到谷平刚刚用手拨开郑秋雨眼皮的情景,就觉得恶心。
这句话起了效果。钟志诚看见谷平的眼珠在薄薄的镜片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后退一步,咧嘴一笑道:“好吧,我明白了。”谷平一只手插进口袋,径直朝前走去。
“如果她来找我,我就带她来见你们。我保证。”钟志诚对着他的背影说。
但谷平好像根本没听见。
13、离奇绑架案
黎正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跟一个陌生女人站在甲板上聊天,四周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她的脸,却能听到她的声音。他们聊得很开心,他在黑暗中滔滔不绝,谈论自己的第一段恋情,又谈起自己的父亲和现在的他。那个女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但回答他的却是关于她自己的故事,有时她还发出带有齿音的笑声。
他们聊了很久,他心想。不知现在几点了,但四周没有钟,他也没戴表,于是他偏过头去望向大海,这时,他隐约感觉那个女人在向自己靠近,他能闻到她的气息,还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他低下头看见她的腿从薄薄的裙子里露出来,她的裙边擦着他的裤子。
他知道她在看他,两只眼睛隐藏在长长的头发里放光。他还知道,她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后颈上。她的手很凉,好像刚刚用冷水洗过。他微微一笑,开口问道,现在几点了?没有人回答,于是他慢慢转过身。
她就在他身边,整个脸隐没在黑暗中。他隐约觉得自己认识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嗨。”他跟她打招呼,她假装没听见。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大转弯的声音,一道光扫过来,他骤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在海上,而是身处一个陌生的花园。他跟她两两相对,那道光掠过草地,照亮了她的脸。他现在看清了,那是陈影。她朝他微微一笑,伸出宽大的手,向他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随后转身跑开。“陈影!陈影!”他想大叫,却叫不出声,而耳边不断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Joe,快醒醒,快醒醒。”
是谁在叫我?陈影,是不是陈影?
“Joe,快醒醒,快醒醒,你的电话已经响了好多遍了。”
电话!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啊,你终于醒了!”罗惠凑近他,垂下的头发几乎碰到他的脸。
“现在几点了?”他问道。
“都快中午12点了。张医生刚走,他已经给你换过药了,你睡得可真沉。”罗惠把他的衣服放在他身边。
“昨天太累了。”他随口说了一句,套上了衣服。
洗漱完毕后,他忽然想到刚才朦胧中听到的话。
“你说我的电话响了好多遍?”他问罗惠。
“是啊,我看是S市的长途就没接。”她走向舱门。
“你到哪里去?”他问她。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好好在这里休息。不要瞎跑,也许志诚会来找你,他刚刚已经来过两次了,看你睡着了,我没叫醒你。他今天脾气很坏。”
“他怎么啦?”他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问道。
她握着他的双手,回过身来。
“他说他女朋友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证实,本来想今天跟小林好好在一起的,但是陈影的尸体又不见了,警察盯着他提问,他没办法脱身,所以很烦恼。”
“陈影的尸体不见了?”他立刻放开了她,脑海中晃过梦中的情景——她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怎么会不见了?”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还是等他自己来告诉你吧。刚才他在这里晃了一下,立刻就被警察叫走了。你乖乖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就回来。”她轻轻拍了下他的脸。
“OK。”他笑着答应。
她一离开,他立刻接通了S市的长途。电话铃只响了一下,赵栋就接了电话。
“喂,刚刚打了你N个电话,怎么不接啊?”
“Sorry,我刚起来。怎么?有结果了?”他在桌前坐下,一边打开他的手提电脑,他很庆幸自己上船时能记得带上它。
“你真好命啊,黎正,温哥华的图书馆这本书的介绍太简单,出版信息也很模糊,但你一定想不到这本书居然有内地版。”
“是吗?”他的确没想到。
“2002年出版的,书名就叫《慢慢长大的船》,”说到这儿,赵栋在电话那头嚷起来,“芭比,快去吃你自己的饭!不许咬我的毯子!”他的声音渐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响起,“不好意思,我家芭比又闹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把我的毯子当仇人,动不动就咬。”
“猫咪总有一个阶段会发疯的,我家小虎还不是一样?——你能确定你看到的简体版跟我说的是同一本书吗?”
“你只说过里面的主角叫左量。我在那本书里,查到了相同的关键词。你那英文书,有没有讲到幽灵船?”
“不仅有幽灵船,还有骇人听闻的传说!”
“看来是同一本书了。内地版的作者叫徐子倩。”
徐子倩!他真想冲出门把罗惠一把抓回来。那不就是曾经给她做过专访的记者吗?昨晚上她们还见过面。
“……内地版的印数不过5000册,是一本没有任何反响的书。我查了各家售书网站,都有存货,看来卖得真不怎么样。”赵栋在电话那头,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他:“你是不是要电子版?”
“有办法搞到吗?”他看见桌上有饼干,立刻感觉饥肠辘辘,于是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你在吃什么?”赵栋问他。
“苏打饼干。你呢?”
“小笼包,我早上定的,刚刚送来。哈哈,”赵栋心情不错,“电子版是不是?我刚刚查了这个徐子倩,她有个旧博客曾经连载过这本书,而且都连载完了。我已经整理好发到你的邮箱了。”
“真棒!阿栋!”他由衷地说,立刻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
“查徐子倩很容易啦,她自己把什么都摊在那里了。”赵栋哈哈笑道:“至于你另外让我查的那两人,卓云和林信文,嗯,都有档案修改的痕迹,对方不是什么超级高手,还是留下了操作痕迹,但要查他的IP地址还需要一点时间,我晚上再跟你联系。”
“好。再见!”他心情极好地挂了电话。
电子信箱的信息显示,他刚刚收到一封新的电子邮件。
“我是在一个服装发布会上认识她的。她当时很漂亮,我马上就被她吸引了。就是这样。”钟志诚厌烦地答道,他不想回答跟陈影有关的任何问题,可是这个警察却揪住他问个不停。
“你说,她昨晚没来找你?是不是?”赵城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好像是谎话。
“当然没有。”他断然道。
“那为什么有人听到你的舱室昨天半夜有争吵声?”赵城盯着他的眼睛。
昨晚半夜,他的确在舱室里跟一个女人吵架,但那不是陈影,更不是小林,而是另一个女人。小林离开他的生活之后,他就跟这个女人建立了新的关系。只不过在上船的前三天,他们分手了。他没想到,她也会在船上。她昨晚来找他,是想再续前缘,他自然是拒绝了。
不过他认为没必要向这个警察说明这一切。这是他的隐私!
“他肯定是听错了。昨天夜里,我的舱室就我一个人。”他慢悠悠地说,随后朝一个服务生打了个响指。
20分钟前,他刚从黎正的休息室出来,就被赵城逮个正着。赵城把他带到餐厅,说是想跟他聊聊,但事实上却是一次非正式的审讯。
“有人看见一个女人在今天凌晨5点左右离开了你的舱室。你如何解释?”赵城的口气说明他已经认定昨夜跟他见面的是陈影。
“他看错了。”他道。
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
“给我A号套餐,谢谢。”他冷冰冰地吩咐。
服务生应声而去。
“钟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变性人的?”赵城换了个问题。
“结婚后没多久就发现了。”他忍不住咬了下牙根,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
“可是,你是半年前才跟她离的婚,是不是?”
“是。”
“为什么那么晚?”
“她不愿意。她希望维持婚姻关系。”他想到陈影跪在他面前挽留他的情景,禁不住垂了下眼睛,“其实她对我不错,简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但知道她的过去后,我实在很难再对她付出感情……其实说到底,是我辜负了她。”
确实是他辜负了陈影,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我不会跟陈影整夜待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他道。
“那昨晚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赵城不依不饶。
他不说话,目光漫无目的地在餐厅四周游荡。他决定守口如瓶,他不希望昨夜跟旧情人共处一室的消息最后传到小林的耳朵里。
盛容每天都有第一餐喝杯美式咖啡的习惯。中午12点10分,她懒懒起床,发现休息室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咦,安妮到哪里去了?
安妮是她带上船的年轻助理,22岁,长得不漂亮,脑子也笨,做事还常常丢三落四的,但对她却忠心耿耿。她知道万事没有十全十美,假如安妮在任何时候都能跟她同仇敌忾,又何必去在意她的某些弱智表现呢?她看了下手表,12点15分。这种时候,安妮能上哪儿去?难道是到甲板上看明星去了?
蓦然,她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回船舱的路上,安妮问她的话。“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只要警察同意,我们随时可以回去。”
“可是,小姐,这里发生了杀人案!”安妮声音发抖,脸色苍白,说话时,还不断向两边张望,接着,她忽然停下脚步,“小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她侧耳倾听。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
“小姐,我刚才明明听见脚步声!”安妮瞪着一对小眼睛,说话的热气直喷到她的脸上,“小姐,我真的听见了。你说,会不会有人在跟踪我们?”
安妮的情绪影响了她,她慢慢转过身,身后什么都没有。
“安妮,你不要吓自己!我告诉你,什么都没有。而且那个女杀人犯,有那么多人追她,我看她也逃不掉!”
她没告诉安妮,比起看那个会变魔术的女杀人犯,她更喜欢欣赏黎正脸上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很久不见了,他有段时间似乎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除了老朋友们,新一辈的年轻人谁还记得这位风流才子?如果没有这次的激吻事件,他只是过眼云烟,跟那个女人一样,只能在唏嘘和遗憾中慢慢咀嚼自己的过去。她本来不想上船的,但既然是他发的邀请,她想来想去还是来了。他还像过去一样俊,一样会说话,风度翩翩,笑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当他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仍然想扇他的耳光。
“小姐,你能不能跟警察说说,让我们先回去?我想回去了。”安妮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思路。这时她们已经站在了舱门口。
她们进入船舱后,安妮又求她。
“小姐,你跟警察说说嘛……这里,真的太可怕了。”
“你在胡说什么,这种时候,警察怎么可能同意我们下船?”她没理会安妮的情绪,脱下大衣,扔在安妮手上。
安妮呆呆注视着她,过了会儿说道:“小姐,那、那我要先回去了。”
难道安妮自己下船了?想到这里,她立刻拨通了安妮的手机。让她安慰的是,手机铃声响了几下后,安妮接了电话。
“安妮,你在哪里?”她问道。
“小姐,我在厨房吃午饭。你想吃什么,我等会儿给你带回来?”安妮的回答没任何异样,背景很吵。
她想了想说:“给我带点面包和咖啡来吧,我不想吃太多。”
“好。我马上就吃完了,吃完就回来。”安妮大声回答她。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她安心了。
几分钟后,她梳洗完毕,坐到沙发上,一边翻阅新买来的八卦杂志,一边等候安妮送餐回来。最近杂志的娱乐头条全是关于黎正的,她把那篇他面对媒体三度落泪的新闻看了又看,虽然心里明白,深究他的眼泪是真是假毫无意义,但是看见他面对如此多的诘问,她还是觉得暗自心惊。她想,如果换作她,可能早就疯了,但是他,玩着玩着,竟又把指挥棒骗回到了自己手里。表面上,媒体在抨击他,实际上,也在帮他。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越老越聪明了——可是,他老吗?她禁不住又把那篇报道上的照片看了一遍。
以前是稚嫩,现在呢……
“笃笃笃”——有人敲门。
“安妮?”她心不在焉地叫了一声。
没人回答。
她从杂志上抬起头,望着舱门,轻轻皱了下眉。
一定是安妮拿了餐盘,没办法开门。但即使是这样,也该答应一声。
“安妮,是你吗?”她走到门边,不假思索地打开了门。
“你?有什么事?”她望着来人,心头一震。当她想再说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前一天晚上警察说的话,于是,她无法抑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会……”她的嘴一下子失去了知觉,惊恐让她的血液都凝固了,等意识到危险正逼近自己,应该尖叫时,已经晚了。她刚刚张开嘴,就有一只手掌盖住了她的半个脸。
10分钟后。
“警官!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