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送着他的身影在小巷口消失,这才走到寺庙门口,敲了敲木门。不大一会儿功夫,里面传来脚步声,接着,门开了。一位老年尼姑站在门口,看见两人,先躬身行礼,随后问道:“两位施主可是来拜佛?”
麦晴道:“师太,我们就是来拜佛的。”
老尼露出抱歉的神色。
“今日不方便。两位施主请回吧。”
“请回?!”麦晴回头看了一眼赵子幸,后者急急地问道:
“我们来拜佛,有什么不方便的?!”
老尼歉然道:“两位施主来得不巧,今日庵堂内正在做法事,只怕来了外人,会扰了清净,施主还是请回吧。”
原来如此。麦晴想,既然现在进不了庵堂,那倒不如先折返回禧绣宫。到时候,先将这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关在一起,等到了晚上,再想办法把太子爷放到宫里的某个地方。主意一定,她便想要离开,可这时,她听见赵子幸在一边大声嚷道:
“你们做不做法事,我们不管。总之,我们是诚心诚意地来拜佛的!你们是出家人,有人来拜佛,哪有拒人于门外的道理!难道我们供养菩萨,上香给菩萨也是错的吗?”
“这……”老尼似有些为难。
麦晴拉拉赵子幸,劝道:“人家在做法事,我们进去恐怕会打扰人家,还不如……”
“去去去,你懂什么!佛说众生平等,佛可没说,做法事的时候,不可以有人去拜佛。再说,他们做他们的法事,我们又不会去骚扰你们,我们只要在院子里转转就可以了……”赵子幸又转头对老尼道,“我说,师太,听说你们这里有棵老树有年月了,你不让我们拜佛,我们看看那棵老树总可以吧。”
一番话说得老尼连连道:“罪过,罪过……”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门,“两位施主请进。拜佛事大,我岂能阻拦,只是施主……”她又面露难色。
赵子幸道:“师太,你既然这么够朋友,我也不会让你为难。你放心好了,我们是不会到你们做法事的地方去的。只是,你要告诉我,你们那棵老树在哪里,我好去瞻仰一番。”
老尼听他这么说,似终于放下心来了。
她领二人进门后,指着正殿旁边的一条小路道:“施主由此路向前,自会看见一堵歪墙,那墙边有个破洞,洞外便是本庵的别院了。施主所说的老树就在别院里。二位若要拜佛,只须移步后殿便可。法事完毕后,贫尼再来照应两位施主。不周之处,还请施主见谅。”
“好好好。我们这就去。师太,你只管去忙你的事吧,我们到别院去瞻仰完了那棵树后,便会去后殿拜佛。”
“阿弥陀佛。”老尼躬身念道。
“阿弥陀佛。”赵子幸和麦晴也忙双手合十向她还礼。
老尼缓步在前引路,将两人带到路口上后,便与他们告别,不紧不慢地走向做法事的前殿。麦晴心中好奇,本想跟着老尼去看看明朝人做法事的仪式,却不料赵子幸已经先她一步朝前走去,无奈,她只能快步跟上。
“你这么急干什么!——喂,破洞在这里,你去哪里?”她看见赵子幸朝破洞的另一方向走,忙上前拉住了他。
赵子幸皱皱鼻子,问道:“闻见了吗?”
“什么?”麦晴耸耸鼻子,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好像有人在煮菜。”
“厨房应该就在这附近。”
“你要去厨房?”
赵子幸点头。
“你去那儿干什么?”麦晴大惑不解。
“当然是找工具!一般厨房就跟杂货间差不多,我要找的工具应该能在那里能找到。嘿嘿,这庵里还有些花草,他们一定有种花的工具。”
麦晴瞅了小猴子的包袱一眼,立刻心中了然。
“你想现在就去刨坑?”
“不然还有什么时候?”赵子幸作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她们现在都在那里嗡嗡念经,对我们来说,这正是大好的机会。现在不干,更待何时?”
麦晴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可还是有点不放心。
“现在是大白天的,是不是太明显了?要是你挖到一半,那些尼姑回来怎么办?”她朝四下张望了一番,又道,“还有,你打算把那孩子放在哪里?我刚刚想过了,如果你把他就放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我怕到时候孩子找到后,这里的尼姑都会受牵连。这不等于害了她们吗?她们可都是无辜的。”
“吓,你想得还真多!我们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赵子幸的眼睛朝前望去,不远处的树丛中出现一间看上去快要倒塌的土坯平房,房顶上的烟囱正在冒烟。麦晴猜想之前她闻到的饭菜香就来自于这里。
“嘿,厨房!”麦晴悄声道。
赵子幸“嗯”了一声,轻声道:“现在该你出马了。”
“我?”
“难道还是我?你别忘了,你是警察。”赵子幸指指身后的箩筐,“再说,我还得背着这小子呢,我干得还不够多吗——其实你只要到屋子的四周转一圈,看看有没有类似铁锹之类的工具就行……”
麦晴白了他一眼,“少罗嗦,你在这里等着我。”说罢,她便蹑手蹑脚地奔到土坯房的门口,她朝门里面迅速瞄了一眼,屋子里只有一个老年妇女正在热火朝天地炒菜,她身后的方桌上,一个木制盘子里已经端端正正地摆了四碗素菜和一副碗筷。麦晴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在离女厨师不远的边门旁,果然斜靠了两把铁锹。可是总不能就这么过去拿吧?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只听到屋里传来说话声:
“婆婆,这菜煮好了没有?”那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咦?还有人?
麦晴躲在门口弯下身子,这才发现在老年妇女旁边的一堆柴火旁边,果然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尼姑。
“好了,好了,就快好了,还有一个菜……”
“师父都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年轻的尼姑小声抱怨,“您今儿怎么这么慢。”
“你们师父急什么!这户人家连做法事的钱都要克扣,要我说,就随便念一念罢了,还煮什么菜!”老年妇女没好气地说。
年轻尼姑道:“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师父听见,要不到时候她又得训你了。师父说了,不管如何,他们替亲人超度,就是有孝心,这孝不止是对亡故的亲人说的,还有佛法僧三宝,再说佛门子弟岂能视乎银两多少办事。”
年妇女冷哼了一声。
“说是这么说,可我听说他们那户人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哼!那老娘活着的时候,可没少受媳妇的气。我听我兄弟说,这老娘一共生了两子,平日她就跟大儿子大媳妇住在一起,他们家是开酒馆的,自己大鱼大肉不断,给老娘每日只有一顿稀粥,老娘一得病,那死贱人便将老人赶到后面的破洞去住了……”
“真的?!”年轻的尼姑很是惊讶。
老年妇女又冷哼了一声:“这倒也罢了,我听说这恶媳妇当年还用鞋底打过她婆婆,大冬天的,将那老娘打得在雪地里乱滚,要不是四方的邻居出来相劝,这娘恐怕早两年就死了。唉!”老妇女重重叹了口气。
“天下竟有这样的恶媳妇!”年轻的尼姑愤愤不平地说。
“婆婆在世时,倒没见她给个好脸,如今人死了,怕别人说话,就来做什么法事!哼!”老年妇女说话间,又炒出一盘菜来,她将菜盛盘放进木盘子里,说道,“得了,你端过去吧。要不你师父又得来催了。”
年轻尼姑从柴垛上站起,双手捧起放满菜的木盘,向门口走来,麦晴立即退到身后的一棵大树后面,她见年轻尼姑走出土坯房,那老年妇女也跟着走了出来。
“婆婆,你也去?”
“我去瞧瞧这死贱人的嘴脸!”老年妇女收起身上的围裙,说道,“我兄弟在她家的酒馆旁边开了个绸缎庄,常跟我提起这恶女人。”她又指指那木盘上的菜道,“这菜若不是孝敬死人的,我恨不得淬两口进去!”
年轻的尼姑笑起来,又嘱咐道:
“婆婆,你看归看,可不准出声啊,要不师父和师兄们……”
“知道知道,我在你们这里煮菜这些年了,怎会不懂规矩?”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前殿走去。
麦晴等二人走远了,一个箭步跳进厨房,拿了铁锹就走。
她回到别院,赵子幸已经卸下箩筐,此时,正坐在老树下喂猴子吃水果,见她走近,便问道:“怎么这么久?”
“屋里有人呢!”麦晴将铁锹丢给他。
她环顾四周,发现所谓的别院,其实就是个破落荒凉的小院子,老树就栽在院子的正中,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口枯井,井的四周则荒草丛生,一片凄凉。
赵子幸解下猴子身上的小包,手指向上一竖,命令道:“上树!给我守着,如果有人来,就通知我!”那只猴子领命后,一跃跳上了老树的枝头。赵子幸这才抡起铁锹便耙起土来。麦晴不敢耽搁,也帮着挖坑。
二十分钟后,他们就在老树的树根旁边挖了一个大约50公分深的泥坑。赵子幸将那小包裹丢了进去,接着又将土盖好。
“哈哈,大功告成。”赵子幸拍了拍手。
他话音刚落,就听猴子在他们头顶的树上“吱——”地叫了一声。两人赶紧将工具藏在井边的木柴后面。这时,就听一位别院外面的小路上有人在说话。两人连忙躲到外墙后面的草丛里。
“你哭什么哭!不就三钱银子吗?怎么说我也是老大!”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粗哑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呸!说得轻巧!三两银子,三两银子也是钱!平日你弟弟不管不问,伺候那老不死的,还不是靠我?老婆一个铜子也没留下!凭什么这丧事,还得我们出大头!莫不是那些年,我给老东西喂的粥饭都不要钱!”女人恨恨地说了一番话,说完便号啕大哭起来,男人忙劝道:
“你轻点轻点!让老二他们听见,成什么话!”
女人的哭声小了。
麦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她知道这就是今天在庵堂请尼姑做法事的人,听两人说话的口气,就知道这女人平时对死去的老人不怎么样。忽然,一个念头飞过她的脑际。她回头朝赵子幸看过去。
“听见没有?他们是开酒馆的。”她轻声道。
“那又怎样?”赵子幸显然不太感兴趣,他将铁锹还给她。
“干吗?还得还回去?”
“不用,你随便扔哪儿,只要不是这里就行。”赵子幸抬头招呼猴子,那只猴子灵活地从树上跳下来,跃上了他的肩头。
麦晴现在可没心思考虑铁锹的事,她拉着他的袖子,轻声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他们是开酒馆的。咱们干脆将太子爷藏在他们酒馆怎么样?”
赵子幸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酒馆应该有酒窖。”麦晴轻声道。
这时又听那男人在说话:“老娘死了,她住的那破洞以后干脆存酒怎么样?”
“那洞又破又臭,要是用来存酒,照说也得打扫三天才能用,要不然,那些客人又说我们的酒有味道!——唉!这什么时候,你竟跟说这些没用的!那洞若是等过几天再打扫也来得及,眼下你还是想想这银子的事吧!我问你,我凭什么出三两银子!”说罢,那女人又呜咽起来。
“你轻点!”男人喝道。
两人又小声嘀咕了一番,这才走过别院,向前殿而去。
麦晴朝赵子幸望去。后者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破洞?”他道。
“他们现在没心思打扫老人住的破洞,我们正好把孩子放在那里暂存。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把太子的下落通知皇宫里的人,呵呵,相信没多久,皇帝就会派人去找他儿子的。你说呢?”
赵子幸望着她笑:“你是不是也想顺便整整那对夫妻?”
“不错!”麦晴点头道,“老实说,要是我制定法律的话,我会判虐待父母的人死刑。因为他们确实该死。”
赵子幸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酒馆在哪里。如果等他们做完法事,那就太久了……”
“他们又不是孝子孝女,不可能赶远路来做法事的!我猜他们的酒馆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可以去找庵堂的尼姑打听一下。”
赵子幸嘿嘿笑道:“行,等打听好了,我们就趁他们在这里做法事的空儿跑一趟。”
不出麦晴的所料,那对男女所开的酒馆就在妙月庵的附近。他们在前殿向最初将他们领进门的老尼告别之后,便直奔那家酒馆,结果令他们极其意外的是,出门向左拐不过三、五分钟,便看到了这家酒馆的招牌。
“万里香。”赵子幸念道。
麦晴冷笑一声。
“哼,我看叫万里臭还差不多!”
赵子幸斜睨了她一眼,“喂,你跟他们非亲非故的,有必要这么恨他们吗?”
“我天生嫉恶如仇,不行吗?”
赵子幸挤到她身边,低声道:
“呵呵,得了吧。我看你是恨屋及乌,因为你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才会这么恨他们。我没说错吧?”
让这混蛋说对了。麦晴心道。她之所以对这类人恨之入骨,就是因为她的父亲。8岁以前,她跟父母及外婆住在一起,当时她的父母还没离婚,那时候,她听到最多的就是叫骂声、摔碗碟的声音,推推搡搡的声音,以及扇耳光的声音。她的父亲是个多疑,且脾气异常暴躁的人,稍不高兴,就爱拿家人出气,母亲和年迈的外婆,常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有一次,外婆不过是数落了他两句,肚子上就挨了两脚,脸上还被狠狠扇了两个耳光,连牙齿都被打落了下来,她当场就昏了过去。当时,母亲只顾着跟父亲吵架,是麦晴在地板上铺上一件旧大衣,将她单薄的身体推到上面,一路拖进了卧室。
那时她想,她没能力给外婆治伤,但至少可以安慰她。那一夜,她守在外婆的床边,只等着外婆醒来,可以告诉她,她要替她报仇。计划她已经想好了,那就是在父亲的茶里下泻药,只要他不断地肚子疼,就没办法再打人或骂人了。她觉得这计划妙极了,可惜,她再也没等到实行的机会。第二天早上,她被一阵冷风吹醒,发现自己趴在外婆的床边,窗户大开,外婆的床却是空的。后来,有人来敲门,他们说,在楼下的花坛里发现一具老人的尸体,他们说那就是外婆。
就是因为这件事,父亲后来终于爽快地同意了母亲的离婚请求。作为交换自由的条件,母亲没有把父亲的恶行告诉任何人,曾经警告她不准对任何外人提起那些事,至于那些无法掩饰的声音,她甚至还编造了一堆说辞命令女儿背出来。
在阴暗的客厅角落里,母亲曾抓着她的手臂,低声对她说:
“小晴,不管谁问起,你都要这么说。他没打人,那是电视,电视的声音!外婆耳朵不好,所以得放得很大声!你一定要这么说?明白吗?要不然,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会一辈子跟着我!他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
那时麦晴不过8岁,但她明白父亲是什么人。她照办了。
这件事后来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两周后,父母为外婆举办了隆重的追悼会。在追悼会上,父亲一边瞻仰外婆的遗体,一边痛哭流涕,那时恰好麦晴就站在他身边,她突然抓起外婆冰冷的手放在父亲的头上。
“我会来找你的,好女婿……”她学着鬼的口气,阴森森地说。
父亲浑身一哆嗦,猛一抬头,发现是她,顿时气得脸色铁青。那时,她很希望父亲能朝她挥舞拳头,露出暴徒的本性,她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能看清父亲的真面目。斯斯文文的麦老师,其实就是个畜生!可出人意料的,父亲居然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痛哭起来。她看着父亲挂满泪珠的脸,又禁不住想起外婆掉落在地上的两颗牙和那对干涸的,已经流不出眼泪的眼睛,于是抬腿就朝父亲踢去,第一脚正中他的脑袋,第二脚还没踢出去,母亲已经上前拉住了她。
“这孩子疯了!这孩子疯了!”母亲在追悼会的大厅里,惊慌失措地叫嚷着,一边还不断拍打她的身体,“外婆死了,你踢你爸干什么!这关他什么事!这关他什么事!是她自己想不开!别胡闹!你疯了是不是!”
现在听起来,那些话绝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会把这句话好好回味一番,反正那时候,她是什么都没听出来。她只记得在那一刻,她狠狠推开母亲,大声对她吼道:“外婆的死都怪你!都怪你!是你害死了她!你不是我妈!你是个大笨蛋,大烂货!我不要你!”那一刻,她把对父亲的恨通通泼向了母亲。她让母亲丢尽了脸面。
麦晴猜想,就是因为她的这件事,母亲后来真的放弃了她。她与父亲离婚后,只跟麦晴见过两次面,后来,当父亲将麦晴丢给乡下的爷爷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她在麦晴的世界中,好像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喂,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又想起了你父亲?”赵子幸的声音钻入她的耳膜,“我猜他应该早就结婚了吧。”
麦晴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会摊上他。”她朝前走去,“万里香”彩旗飘飘,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其实你要知道你父母的消息,还不是轻而易举?你是警察,只要用电脑查一下他们的现状不就行了?”赵子幸笑着注视着她的脸,隔了一会儿,见她没反应,便道,“你不会是没查过吧。”
麦晴回眸看着他。
“我真的没查过。”
赵子幸似乎很吃惊。
“哈,真的?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麦晴也说不出原因。
“我也不知道。也许真的是没有那个兴趣。”她自言自语道,“我才不管他们是死是活呢。——或许,他们又有了新的小孩,谁知道呢……”
一个酒馆小二笑容可掬地朝他们走来。
“二位客官,里面请。”
两人看都没看那个小二,抬腿跨进了酒馆。
他们在万里香耽搁了大约半小时。
当时已经到了中午,酒店内客人较多,仅有的两名店小二在店堂内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无暇注意他们。两人点了一壶酒,两碟小菜,待酒菜上齐后,便借口上茅房偷偷溜到后院,不出三分钟,就在一棵老树旁边找到了一个臭气熏天的山洞。
“应该就是这里吧。”麦晴掩住鼻子说。
“我看八成是。老人住在这里,也没人管他的吃喝拉撒,估计大小便都在里面了,所以才会这么臭。不管了,先进去看了再说。”赵子幸屏住呼吸,一头扎了进去。麦晴站在洞口为其把风。
不一会儿,赵子幸掩着鼻子冲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麦晴忙问。
赵子幸使劲点了点头,从地上抱起箩筐,返身又奔进了山洞。
一分钟后,他又空着手跑了出来。
“筐子呢?”麦晴问。
赵子幸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还管什么筐子,快走吧。我可不想站在这里继续闻臭味!”他边说,边就要走,麦晴却站在原地不动。
“你来的时候,带了个筐子,走的时候,却两手空空,人家会起疑心的。你等等,我这就去拿回来……”她说着就要进山洞,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以为那么简单吗?”赵子幸低声喝倒“他身上插着针呢!里面黑灯瞎火,你把他从筐子里弄出来,一不留神,就可能会弄掉他身上的针。穴位一通,他随时可能醒过来。要是他真的醒了,我们可都得倒霉!”
“可是……”麦晴仍然觉得把筐子留在山洞里不妥,但此时赵子幸不容她多想,拉了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快走!这又不是在21世纪,把筐子留在里面又怎么样?!难道他们能通过那上面的指纹找到我们?”
麦晴被他连拖带拽拉到走廊上,她小声道:她知道自己再回到后院已经不可能,但她仍不甘心,她小声道:“虽然不可能通过指纹找到我们,可那个箩筐一看就是新的,一旦事情爆发,他们很可能到处搜寻卖箩筐的小贩,然后,再通过卖家找买家。那个箩筐是最大号的,买这种箩筐的人不会很多,搞不好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施岩。而施岩是在闲云馆附近买的箩筐,所以,没准,就因为这个箩筐,他们最后很可能会找到王爷的小公馆!这样,就等于坏了王爷的全盘计划……”
赵子幸猛然停住了脚步。
“你干吗不早说?”他责怪道。
“你还怪我?”
“那现在怎么办?”他又问。
“当然是把筐子拿回来。得你去拿,记住不要把针弄掉。”麦晴道,可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店小二提着急匆匆走过来。
“两位客官,可找到茅房?”小二问。
“找到了,找到了。”赵子幸道。
店小二嘻嘻笑道:“那就好。”接着,他拿出一把锁来,将通往后院的门锁上了。两人看见他的举动,都是心往下一沉。
“喂,小二,你这是在干吗?”赵子幸开口问。
店小二笑道:“客官,咱店的老板娘回来了,她平日不让客人去后院的茅房,可我们怕客人觉得到外面找茅房麻烦,所以就趁她不在,行个方便……可如今她既然回来了,就只能锁上了。……所以我说,两位客官,你们真运气,幸亏,你们早一步来这儿……”
小二哐当一声锁好门,麦晴和赵子幸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们心里明白再回去拿箩筐已经不可能了。
两人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店堂,桌上的酒菜差不多都凉了。店小二跑到他们桌边,殷勤地问他们:“两位客官,可要将酒菜都热一下?”
麦晴哪还有心情吃饭,正要拒绝,却听赵子幸在吩咐小二:“酒菜不用热了,你去给大爷拿纸笔过来。”
店小二答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麦晴小声问赵子幸:“你要在这里写信给王府?”
“不然还能在哪里?”赵子幸反问她,又道,“我写两封信,一封给皇宫里,就说太子爷现在藏在万里香,另一封呢,就给那女人。”他眼神朝柜台上一瞄,麦晴看见一个身穿孝服,头上插着黑玉簪子,脸上画着一对黛青色细眉毛的中年女人正在那里低声数落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她猜想,这对男女八成就是寺庙里的那对恶夫妻了。
“你要写信给她?”麦晴道。
“你不是担心那筐子的事吗?我要叫那女人自己把那筐子毁了,免得后患无穷。”
说话间,店小二拿着纸和笔走上前来。“客官,您请。”
赵子幸又道:“怎么只有纸笔没墨汁?再去给我搞点墨汁来,大爷要写信。”他见那小二面露难色,便从衣服里掏出两块碎银子,“喏,大爷出钱买你的墨汁,还不行吗?”
那小二一见银子,立刻眉开眼笑,连连欠身应道:“大爷,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拿。”接着又小声凑近赵子幸道,“大爷,不是我要您这钱,只是咱这儿是老板娘主事,您要是白用什么东西,到时候,免不得,小的我又得挨顿骂……”
“得了,得了。你快去!”赵子幸厌烦地朝他挥挥手,催促道。那店小二急急地跑到柜台后面,跟那对男女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对夫妻一起抬头朝麦晴这边看来。不一会儿,小二举着砚台奔到了他们桌前。
“客官,您请用。”
“嗯嗯,谢了。”
“那……小的就先忙去了……”那店小二道。
赵子幸见他的眼睛不断瞄桌上的那块碎银子,抓起其中一块扔给了他。那小二感激涕零,差点朝他跪下来。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得了得了,你忙你的去吧。”赵子幸道。
那店小二终于恋恋不舍地走了。他一走,麦晴立刻在桌子底下踢了赵子幸一脚。
“哎哟!”赵子幸叫道,“你干吗踢我!”他朝麦晴瞪了一眼。
“我还没问你呢!你干吗给他钱!”麦晴小声喝道。
“这又不是你的钱,你管得着吗?我想给就给。”
麦晴狠狠白了他一眼,说道:“行,你摆阔吧!你给了他钱,他就会记住你!到时候,人家来调查太子爷的事,他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你我两人的相貌说得清清楚楚!”
一番话说得赵子幸呆若木鸡。
麦晴则越说越气。
“还有,你干吗非在这里写信?你不会到街上去买下纸笔砚台,写完了,花钱找个叫花子替你送信?你现在搞那么大的动静,别说那小二,连那对狗男女都能记住你!还有这里的客人!我说,你是怕别人抓不住我们还是怎么的?——喂,你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