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莫中玉和郭敏对她的指控都不以为然。
“她爸再狠也不至于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吧。”郭敏道。
“我们几个知道今天云清要跟他碰头,我看他很快就要来杀人灭口了。”莫中玉语带嘲讽。
这下可激怒了郭涵。她嚷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父亲就不会杀女儿了?”
“你别咋咋呼呼的,”郭敏道,“这事让警察去调查好不好?”
“如果不是她爸,我都想不出还会有第二个人。”
一阵沉默。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去找苏湛。”莫中玉道。
“妈死了,父亲还活着,她当然得找父亲了。这就是亲情。”郭涵道。
莫中玉似乎不太相信,对郭涵说:“她说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她找得有点急了,她像是要找她父亲有什么事似的。”
“当然有事了。她给他织了件毛衣,她得把毛衣给他,总还得看看尺寸对不对吧?”郭涵道。
沈晗朝他们走了过去。
“她早上从你家出去时,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沈晗问郭敏。
郭敏摇头:“她什么都没吃。”
“她喝过水吗?”
“……好像喝过。”郭敏神情紧张地说。
“一会儿王同志他们会跟你们一块回去,他们得检查苏云清吃过和用过的器具。”
两姐妹面面相觑。
“你们要搜查我们家?!你们怀疑我们给她下毒?!”郭涵嚷了起来,“你们知道我爸爸是干什么的吗?!”
郭敏拉拉妹妹的衣角,连忙说:“你提爸爸干什么?他们也是为了查清云清的死。”
“是啊。”沈晗以哄孩子的口气劝道,“如果你想摆脱嫌疑,最好的办法就是配合他们。你们当然不会害她,但查一查,也免得别人说闲话不是吗?”
郭涵生气地一跺脚走了。
郭敏没理睬妹妹,问沈晗:“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大概得再过一会儿。”
“其实从她来了之后,她吃的东西,我们都吃了。”郭敏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至于她的用具,如果你们说的是茶杯之类的东西,今天早上我都洗过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查的。”
“她有没有什么特别恨的人?”
“如果有的话,过去是她父亲,可现在,她已经不恨她父亲了,然后是她舅舅,她舅舅占了她母亲的房子。她舅舅有四个孩子,六个人挤一间屋子的确太挤了,所以,她母亲一死,他们就让孩子们都搬过来了,可她舅舅肯定不会……”郭敏轻轻摇头,“我想不出她还恨谁,好像也没人恨她……”她看起来很累。
沈晗又把目光转向莫中玉。
“你说说你昨晚的行程。先说说,你从哪儿来?”
“Z省的五星农场。”
“那可真够远的。”
“是啊,路上花了将近4个小时。昨晚7点50分左右,我下的车,在去她家的路上,碰到了苏云清。这是我估计的时间,我没带手表,但到她家时是8点,这段路走10分钟差不多。”莫中玉看了一眼郭敏,“我是9点离开这儿的。”
“你都乘了哪几辆车?”沈晗拿出了他的小本子。
“上海去Z省的长途汽车,还有就是30路公交车。我拿了个蛇皮袋,你问问售票员,她应该有印象。”
“你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沈晗问道。
“我回家了。”
“你回家了?”
“是啊。”
“你没去你师父那儿?”
莫中玉摇头道:“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沈晗不太相信莫中玉的话,但他知道现在肯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打算把这件事先放一放,因为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找董晟。
“还有一个问题,你好好想想,除了你们三个之外,还有谁知道苏云清今天早上会在建国电影院跟你见面……”
“没人知道。”还没等他说完,莫中玉就回答了他。

第6章 意外发现

当郭敏送走最后几个警察,关上门后,刚刚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郭涵终于打开门,走下了楼。虽然刚听说苏云清的死讯时,郭涵表现得比她更伤心,但她很清楚,等这阵悲伤过去之后,迎接她的将是妹妹愤怒的质问和没完没了的责怪。
果然,郭涵已经到了厨房门口。
“你为什么让她来家里住?为什么?爸妈从来就不喜欢她!他们让你跟她少来往!可你就是不听!结果呢?”郭涵的声音又尖又响。
两姐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郭敏很难说清自己对妹妹的感情。她只知道,从小到大,人人提到郭涵时,都夸她漂亮聪明有前途,而提到她时,最多的就只是说她懂事。这也难怪,除了比妹妹多学了一门外语,其余的她都远逊色于妹妹。她既没有特别出众的外表,又讨厌运动。钢琴她只能勉强弹几支曲子,完全称不上多有才能,而她的性格也不够活泼,母亲常说她喜欢“装死”。其实,她也能明显感觉到母亲更喜欢她的妹妹。
“他们连我的房间都搜过了!什么都翻过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你的朋友,我不用受这样的侮辱!”郭涵怒气冲冲地朝她发难。
她懒得提醒郭涵,就在前一天晚上,妹妹还曾经搂着苏云清的肩膀,炫耀说,她才是苏云清最好的朋友。
她径直上楼,拿了钥匙,走向楼上的储藏室。就在刚刚警察搜查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苏云清的旅行包还放在储藏室的角落里,而这一点,她忘记跟警察说了。
“又装死!郭敏,你又装死!”郭涵叫喊着跟在她身后。
这完全是母亲的口气。
“我要告诉爸妈!我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们!警察来我们家搜查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如果爸爸丢失了什么重要文件,你就等着瞧吧!看爸爸会怎么收拾你!”
“你快去告诉他们吧!还等什么?”她不由分说地将妹妹推出了储藏室。
她并不担心妹妹去父母那里告状。就算父母责怪她,他们能把她怎么样?杀了她,还是把她赶出去?她很清楚,即便她不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她也是这个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如果没有她,谁去做那些琐碎的杂事?谁为父亲翻译那些艰涩的公文?虽然她不会缝缝补补、烧菜煮饭,但她知道怎么安排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当她在看那些外国小说的时候,每每看到那些能干的女管家,就会联想到自己。所以,别看她从来不争论、不顶嘴、不争宠,她知道,父母是离不开她的。对她来说,这足以确立她在这个家的地位,而这就够了。至于什么爱不爱的,她从来就不奢求。
不过,郭涵有点不依不饶的样子。砰砰砰!郭涵在拍门。
“你开门!开门!你别以为你装死,这事儿就过去了!我跟你没完!”
她不理睬妹妹,径直走向储藏室的角落。
她记得很清楚,云清大前天来她家时,左右手各拿着一个旅行包。后来,她把云清带到她自己的房间。云清每次来,都睡她的房间,她房间有一张大床,她们两个挤挤没问题。当时,云清把其中一个旅行包放在了她房间的架子上,那就是刚刚警察搜查过的旅行包,而另一个,云清让她放到了储藏室里。
“我给外婆带了点大蒜,你要是不计较这味道,就放在屋里得了。”当时云清说。
她没闻到蒜味,但她还是赶紧说:“别别别,还是放储藏室吧。”
要说她跟母亲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就是她们两人都不吃大蒜。母亲一直觉得只有北方的粗人才会吃大蒜,而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刺鼻的味道。
“那里安全吗?”云清好像还有些不放心。
当时她对云清说:“储藏室一共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我妈手里,另一把我拿着,你说我们会偷你的大蒜吗?”
云清被她这么一说,才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旅行包被放在储藏室的小柜子上,不知什么时候,郭涵已经停止了吵闹,屋外静悄悄的。
她并没有闻到大蒜味。
她拉开拉链,发现里面放着一包干牛肉和一包糖果。奇怪,根本就没有大蒜。既然如此,云清为什么要说谎?难道真的是怕她们偷了这些食物?
她又把旅行包从里到外翻了一遍,每个边袋她都没放过,但仍然什么都没发现。她正想着也许云清真的只是太在意这些食物了,所以才编了那么个关于大蒜的谎言。这时,她的手却无意中摸到了旅行包的底部。底部很厚,她又在旅行包的外侧捏了捏,这次,她感觉那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她在旅行包底部的边缘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一排小纽扣,她把包拉到灯下,耐心地解开一个个纽扣,一只男士手表和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暴露在了她面前。她打开信封,发现里面装满了纸币。她数了数,一共是420元。
“喂,你在里面干吗?”门外又响起了郭涵的敲门声,听口气,她的怒气已经消散,但郭敏还没打算出去。她在储藏室的木头小凳子上坐了下来,心乱如麻。她现在什么人都不想见,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手表看起来挺新的,难道是她买的?可她哪来那么多钱,决不可能是她自己赚的。她在内蒙的生活相当艰苦,赚的钱仅够她自己生活而已,更别说那边的人还经常刁难她,有时她还不能及时拿到应得的收入。也不可能是她母亲留下的,谁都知道她母亲家境困难,死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剩下。
听云清说,她父母离婚的原因之一,就是她母亲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补贴娘家了。她娘家的事也的确是特别多,一会儿是大弟结婚,一会儿是二弟结婚,一会儿又是老爹得病,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每件事都要用钱,每件事都指望她这个大姐。离婚时,她跟苏湛一再强调,她没藏私房钱,可苏湛怎么都不信,因为存折放在她那里,里面的钱已经让她用得只剩下几分钱。苏湛一直以为她偷偷把家里的钱变成了她口袋里的私房钱,但实际上,等他把她一脚踢出门时,她口袋里连五块钱都摸不出。她最后病危时,想吃橘子,云清买不起,后来还是郭敏买了送过去的。那时候,云清还向她借过50块钱用于安葬母亲。所以,云清是不可能从她母亲那里继承什么财产的。
尽管她母亲为娘家几乎付出了一切,但她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她病重时,被父亲以怕传染为由赶了出来,而她前脚走,弟弟就占了她的房子,最后她是死在工厂的单人宿舍里的,身边只有云清一个人。所以,云清既恨父亲苏湛,也恨她母亲家里的那些人。在云清的亲戚中,大概只有外婆对她还有几分亲情。外婆经常瞒着丈夫和儿子,偷偷拿些吃的来送给女儿。但因为外婆是家庭妇女,没有工作,生活全靠丈夫,家里的事,根本插不上话,所以她也不可能给云清这么多钱。
那这些钱又是哪儿来的?
“郭敏!郭敏!”郭涵又在门外叫了。
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郭敏把钱和旅行包收拾了一下,这时她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后半夜外面爆竹震天的时候,她起身上厕所,曾经看见云清坐在床上发呆,她的另一个旅行包就在她身边放着。
“你怎么没睡?”她那时迷迷糊糊地问云清。
可惜当时云清怎么回答她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云清好像在理东西,因为旅行包敞开着。
想到这里,她打开了门。
门外没人。
她急匆匆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云清的另一个旅行包就在她的房间。
她打开房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黑色的旅行包。刚刚警察已经仔细搜查过里面,但他们并没拿走什么。显然,那里面没有什么能引起他们兴趣的东西。
旅行包的拉链开着,里面有两包衣服,其中一包是几件颜色各异的毛衣,有一件已经被拆了一半了,看毛线的颜色,她觉得跟那件放在云清枕边给苏湛织的毛衣非常相似。
她拎起包里的一件红色毛衣抖了抖,衣服的尺寸相当大。云清很瘦,那应该不是云清的,她想。也不可能是云清母亲的,因为她比云清更瘦。她不想再去猜测衣服的来历,又拿起另一件黑色毛衣,她觉得它看起来更像是男人穿的。
另一包衣服才是云清自己的,郭敏在里面找到一个小针线包。
大概是听见了她房间的动静,屋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没过多久,郭涵出现在她门口。
“你在干吗?”郭涵问她。
“没什么,整理一下。”她低声说着,一边迅速把那几件大号的毛衣塞回了旅行包。她不想让郭涵看到它们。
郭涵叹了口气:“人都死了,整理这些干什么?”
“我打算给云清找块墓地,把她葬了。”她低头看着云清的旅行包,“云清没有亲人了,总不能把她就这么丢在公安局的停尸房吧。”
郭涵走近她,用手按了按她的肩,算是安慰。当那阵歇斯底里过去后,郭涵仍然算是个好姐妹。
“我也出一份。”郭涵道。
“不用了,她毕竟是我……”
郭涵打断了她:“我也是我的朋友。”她又低头看着那个旅行包,“这些衣服怎么办?”
“我还没决定,先看看再说,”
郭涵伸手去摸旅行包的边袋,摸出一本《毛主席语录》。她随意翻了翻,从里面掉出一张照片来。
郭敏拿起来一看,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呈现的是天空的景象,一棵小树正在迎风飘摇,照片的右上角是教堂的顶端,照片背后则写着五个字——“我的喜悦岛。”
“怎么会有张照片,喜悦岛是什么意思?”郭涵问道。
沈晗回到派出所后,打了个盹,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前往市档案局。
他先查了董纪贤的档案。
董纪贤,1937年出生,今年32岁。1959年,他毕业于本市的第一医科大学,之后将近10年的时间,他都在他父亲董越担任院长的S市第一人民医院五官科担任眼科医生。董越出事前,他是眼科的主治医生之一。档案表明,他有一段婚史,1962年,他跟大学同学方慧结婚,但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两年,1964年,两人离婚,而就在同一年,他因“寻衅滋事”被警方拘留过三天。根据警方的记录,离婚后第三天,他躲在五官科医院门口,跟踪方慧回家,对其进行殴打,致使对方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董纪贤因此被勒令赔偿医药费,并在本单位职工大会上做出深刻检讨,他的眼科副主任的职位也被别人取而代之。
沈晗虽然从没见过董纪贤这个人,但从档案上不难看出,董纪贤不仅具有专业技能,并且性格偏执,有暴力倾向。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非常符合凶手的特征。可是,当晚的凶手应该有两个。如果董纪贤是凶手,那么谁会是他的搭档?
沈晗想了想,这个凶手乙至少应该符合两个条件,首先他跟董纪贤的关系非常亲密,其次,他跟徐子健有过节。
沈晗认为可以成为凶手乙的人选中排在第一的,应该是董纪贤的弟弟董纪光。董越一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董纪贤大学毕业后当了医生,也算是学业有成,而小儿子董纪光就不同了。1940年出生的他,几乎没读过什么书,连初中都没毕业。就学经历几乎是零的他,现在在安徽的一家阀门厂当个普通工人。
同是大学教授的儿子,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沈晗很快就从董纪光的档案里找到了答案。原来董纪光在14岁那年因为猥亵女同学,在少管所待了两年。16岁重获自由之后,仅仅过了一年,他就因强奸罪被判入狱三年。随后是1962年,他第三次因猥亵罪被关了进去,这一进去又是两年。不难看出,董纪光是个屡教不改的性犯罪者,而徐海红在案发时段就曾经遭受过性侵犯,这是巧合吗?
他打了个电话到远在安徽的那家阀门厂,获得的信息是,董纪光在小年夜就离开工厂回到了S市。他马上打了个电话到董纪光所在的居委会了解情况。对方是个50多岁的中年女干部,对董纪光很是熟悉。
“你说的原来是他啊。我当然知道,他还是我儿子的同学呢。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想不到会做那种事。”
“他是小年夜回来的吗?”沈晗问道。
“是啊。他一回来,就有人告诉我了,我赶紧去他家跑了一趟,问了问情况,也顺便警告他两句。”
“那大年夜,你有没有见过他?”
“见过啊。早上我看见他出门,好像是去街上买东西,也不知道他买什么,后来就是晚上了,大概7点一刻吧,我看见他出门。”
“7点一刻,你确定这时间?”
大妈好像有点不高兴:“这还能有假?我戴着手表呢。”
“他一个人吗?”
“一个人。我当时还拦住问他呢,我说你去哪儿啊。他说他去他叔叔家吃年夜饭。”
徐家的案子应该发生在7点半前后,因为7点25分左右,李泰从邻居家的窗户看见了徐家的异样。如果7点一刻,董纪光离开家,那10分钟之内他是无法赶到徐家的。所以说,他应该是没有参与此案。
“那你这两天有没有看见他哥哥?”沈晗又问。
“他哥哥纪贤?”居委会大妈道,”他每天都住在这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那你好好想想,大年夜那天,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这好像把大妈难住了,她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他哥哥……我倒没怎么注意,光注意董纪光了。纪光不是坐过牢吗?可他哥哥是医生啊,我外孙还找他看过眼睛呢。要不这样,我先打听打听再给你回电话?”
沈晗连忙道谢。
匆匆挂了电话之后,他决定再去一次西田巷,他得去找找那个最初的报案人。
莫中玉发现董纪光正在屋里吃饭。
“你哥呢?”莫中玉劈头就问。
董纪光困惑地看着他说:“你找他?”
“对,他在哪里?”
董纪光的反应总是比常人慢了半拍,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确定他哥哥董纪贤确实不在屋里,才开口答道:“他不在。”
莫中玉懒得跟他多说,直接闯进了屋。董越被赶出原来的住处之后,就被安排在这里,桂花巷23弄10号,这里距离西田巷较远,坐车单程就要30分钟。董纪贤昨天离开西田巷后,最有可能就是逃回到了这里。离婚后,他就搬回了父亲的家,一直住在这里。
他快步走进董纪贤的房间。这套房子一共只有两间房。平时董纪光不在S市,所以大部分时候,那里就住着董越和董纪贤父子俩。
他打开董纪贤的衣柜,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从空空的衣架可以看出,那里原来挂着的几件衣服被取走了。他又打开董纪贤的书桌抽屉,最上面的那个原本是锁着的,但现在钥匙挂在锁孔上,里面也是空空如也。看起来,董纪贤走的时候把抽屉清空了。他眼前又闪过前一天晚上董纪贤惊慌失措的神情,难道徐家的案子真的是他做的?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要逃跑?他显然就是逃跑了。
“昨天和今天,你有没有见过你哥?”他走回到外面的屋子,问董纪光。
“昨天吃晚饭前见过。”董纪光站在门口,困惑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吃晚饭前那是几点?”
“大概6点多。”董纪光说着话,又回到他原先待着的地方——董越的书桌前,继续埋头刻起石头来。光看外表,莫中玉实在想象不出,这个性格内向,小时候总被欺负的矮个子男人居然会因为强奸和猥亵妇女,曾三次坐牢。
“那是你最后一次见他?”
董纪光头也没抬说:“是的。”
“他当时有没有说过什么?”莫中玉走近他,“对了,你们昨天不是应该一起去师父家吃年夜饭的吗?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他自己去。”董纪光低头继续干活。
“为什么?”
“他说他要先去什么地方……”
“去哪里?”
董纪光指指大门边衣架上的一个书包。
莫中玉立刻走过去,打开了那个书包,他发现那里面放着一条崭新的围巾。
“这是给谁的?”他问道。
“一个女的呗。”
“给谁的?”
董纪光瞥了他一眼才说:“他没说。”
莫中玉知道,董家的这两兄弟,虽然住在一起,但在情感上却极为疏远。早年,当哥哥的董纪贤就没怎么把小他3岁的董纪光当弟弟来看待,经常欺负他。后来弟弟犯了事,他就更看不起弟弟了,说话时不时表露出嫌弃和鄙视,听说他还曾经要求父亲把弟弟逐出家门。董越当然没这么绝情,虽然也的确是恨铁不成钢,但最终还是念着父子之情,千辛万苦地为儿子在远离S市的安徽安排了个能糊口的工作。所以按理说,董纪贤的确不太可能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弟弟。但两人住在一起,想要完全隐瞒也不太可能,董纪光还不是看见了那条丝巾,会不会是给郭涵的?
“会不会是方慧?”莫中玉故意这么说。
董纪光不吭声。
莫中玉把丝巾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东西可不便宜。我看他是不舍得送给方慧的。”
“不是方慧。”董纪光道。
“那是谁?”
“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他跟你不是挺谈得来的吗?”
“一年只见两次面,每次见面说话不超过十句,你觉得我们算谈得来吗?”
董纪光回头瞄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那女的是谁,不过他好像把她的电话号码记在笔记本上了,笔记本就在他的抽屉里。”
莫中玉二话不说就跑回到董纪贤的房间。他把抽屉一一打开,结果在最下面一格找到了一本旧笔记本。他把它拿给董纪光,后者从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往前翻,翻到当中一页后,把它递还给了莫中玉。
“这是去年春节,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记下的。当时他挺得意的,还跟老爹说,他马上会找个比方慧强一百倍的女人回来当老婆。我估计这就是那女人的电话。”
莫中玉发现那一页上果然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串数字,那分明就是郭敏家的电话。他从15岁开始去郭家出诊到现在,他对这个电话号码可谓是非常熟悉。如此说来,董纪贤真的在追求郭涵?
“他有没有提起过他的新对象是谁?”他合上了笔记本。
董纪光审视了他一会儿,才开口:“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昨天晚上徐子健一家被杀了。”莫中玉决定直言相告,他看见董纪光眼里掠过一丝惊讶,他接着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杀的我也不清楚,但大概就是7点多,你哥哥在那个时候去过那里……”
董纪光呆愣愣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昨晚你回来后见过他吗?”莫中玉问道。
董纪光摇头。
“昨天,我正好在那附近看见他,他的样子看起来……嗯,怎么说呢……有点慌张……然后,我刚刚翻过他的抽屉,抽屉是空的,我也看了衣柜,他肯定回来拿过东西……”他没说下去,因为他看见董纪光在摇头,“你想说什么?”
“不是他。”董纪光简短地说。
“你怎么知道?”
董纪光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说,他怕我,你信不信?”
“他怕你?”
莫中玉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场景,董纪贤把他弟弟的头压在泥地里,不管董纪光如何求饶,他都不肯放,最后是莫中玉用锥子在董纪贤的屁股上扎了一下,才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董纪光。事后他问董纪贤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的弟弟,董纪贤只回答了他三个字:“他活该!”
后来莫中玉发现,董纪贤其实就是爱欺负人,凡是年龄比他小,身材没他高,脑子比他笨的,都会被他莫名其妙地恶整一番。这是董纪贤的坏习惯,更是他的爱好之一。这种恃强凌弱的性格,一直到成年,仍然没有任何改变。印象中,董纪贤好像没在任何人面前低过头,就连他父亲也怕他三分。方慧曾经告诉师娘,她之所以要离开董纪贤,就是因为他太霸道,一言不合就会对她动手。这样的人会怕他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