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敏开门时一脸吃惊叫道:“你一个人?”她又朝他身后望去,“云清呢?”
“她在不在?”莫中玉不耐烦地问。
今天苏云清本来跟他约好早上10点在建国电影院门口见面,可结果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不是出去见你了吗?”郭敏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的大挂钟,“她走了好久了。”
“她几点出的门?”
“大概8点多吧。”
这就怪了,苏云清怎么没来?
他抬头看着郭敏,想要一个答案,她也同样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郭敏把门开大了。
“你进来等她吧。我估计她是跑哪儿玩把时间给忘了。”
莫中玉进了屋。
他算是郭家的常客。郭家的客厅跟师父家一样气派,布置摆设也算有格调,墙上也挂着山水古画,但来过几次后,他就发现,郭家那些摆在外面撑门面的东西,不管是瓷器、字画,还是明清样式的家具,都是假的。他原本不懂古董鉴别,只不过每次他出诊回去,师父都让他描述他在郭家的所见所闻,他少不了夸赞他见过的漂亮青花瓷花瓶,古色古香的椅子,还有黑得发亮的砚台,师父也没说是真是假,只是把真品和赝品的特征跟他说了一下。下次出诊的时候,他便按照师父的点拨仔细查验,结果发现那些居然都是赝品。
这让他对郭继辉的外交官身份有了新的认识。因为郭继辉曾经亲口对他说,这一屋子宝贝都是他几十年来收藏的,老家伙甚至还问他:“是你师父家的宝贝多,还是我这里宝贝多?”由此他知道,说谎对于搞政治或者搞外交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进来吧。”郭敏笑着招呼他。
客厅里有个专用于喝茶的小角落,放着两把四四方方的木头椅子,郭继辉曾经装模作样地警告他:“别碰它们,那可是明朝的椅子。”有一次,他假装不小心一个踉跄撞翻了其中一把,结果郭家人既不慌张也不心疼,郭夫人只是抱怨他的莽撞吓了她一跳,郭涵在一边幸灾乐祸,郭敏则扶起了他,至于郭继辉本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责怪了他一句:“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根本没人管那把“明朝”的椅子,如果说,他之前还对自己的判断有所怀疑的话,那一次他已经深信不疑。这让他在心里深深瞧不起郭继辉和他妻子。不过当然了,看在郭敏的面子上,他会把这份鄙视深藏在心里。
“她几点出的门?”他又问了一遍。
“8点多,我还让她给你带一份早餐去呢。”
“8点多出门,爬都爬到那儿了!”他想到自己在冷风中等了她近一个小时,就火冒三丈,“她以为我闲着没事干是不是?”
她扭身进了厨房。他跟在她身后。
“你别忙,我马上就走。”他见她打开橱柜拿出了一个干净的杯子。
她没说话,又打开另一个橱柜门,从最上层捧下一个大锡罐来。
他本想让她别泡茶了,可看见那个罐子,他就闭上了嘴。他认识那锡罐上的图片和外文字。他知道那里面装的是巧克力粉。上次他来时,她就给他冲过浓浓的一杯。郭家的古董虽然都是假的,但热巧克力却是货真价实的。这混杂着苦味和甜味的热饮料,恐怕只有在外交官家才能吃到。
“你昨晚到师父家时几点了?”她一边冲巧克力粉,一边问他。
“大概9点三刻。”
他闻到一股浓浓的巧克力味,顿时气消了一大半。他手插进口袋,摸到一袋东西,这才想起,那是他给郭敏的礼物——一小袋珍珠粉,原本想让苏云清带给她的。
他把它拿了出来。
“给你的。”他道。
她脸上掠过一丝惊喜,“这是什么啊?”
“珍珠粉。用牛奶调匀后敷在脸上能祛斑增白。”他眼睛看着别处,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师父让我磨的,我给你留了点。”
“谢谢。”她喜滋滋地把礼物收在了口袋里,“你昨晚有没有把这里的事都告诉你师父?”她问道。
“本来想说的,但昨天是大年夜,想来想去最后就没说。对了,昨晚我走的时候,外面有很多人。怎么样,有什么新消息吗?”
“只知道死了11个人,昨天你见到的徐海红,是唯一的幸存者。”
“11个?!”他禁不住吐吐舌头,“大案子啊!”
“是啊。”她忽然神情严肃地朝他看过来,“你昨晚跟云清碰到的时候,差不多要8点了吧……”她没说下去。
“你想到什么了?”
“云清昨天碰见你时,有没有跟你说起她爸的事?”
“当然说了。她说她没料到会碰到她父亲,还说父亲好像已经原谅她了,并且还约她第二天见面……”蓦然,他停住,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但是这可能吗?“……云清昨晚是碰见他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苏湛跟徐家的案子有关。按理说,他们两个根本就不认识。你说没有动机怎么可能大开杀戒?”
听他这么一说,她放松了下来。
“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但我总觉得昨天徐海红说了她家的事之后,云清有点不对劲,她肯定也是想到这个……”她正要往下说,院子里响起敲门声,“一定是云清回来了。”她飞也似的奔出去,还回头警告他,“你不许对她发火。”
他朝郭敏敷衍地笑笑,心想:苏云清一出现,我铁定臭骂她一顿。她当我莫中玉是什么人!等你一个小时!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他走向门口,准备用冷面孔迎接苏云清,却发现郭敏正领着一个中年警察朝屋里走。
“不好意思,大年初一就来打扰你们。”警察挺客气。
“没关系,沈叔叔,你先坐。”
郭敏把警察带到客厅后,就急匆匆地跑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姓沈的警察和莫中玉,气氛有些尴尬。警察很感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也来过。”警察像在解释为什么他跟郭敏这么熟。
莫中玉笑说:“去年这时候,这里也发生了杀人案?”
“那倒没有。是附近发生了盗窃案,310号有人丢了条项链,还少了十几块钱。”
“后来小偷找到了吗?”
警察摇头说:怀疑是流窜犯做的。”大概是看出莫中玉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他笑了笑,“你是……”
“我是郭敏的朋友。”
“那你一定知道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啊,我昨天也在这里。难以置信,这到底是谁干的?”
警察没回答,反倒问他:“你也在这里?”
莫中玉点头,但他没有作任何解释。
这时,郭敏端着茶走了出来,“沈叔叔,请喝茶。”
“谢谢。你别忙了,小郭,我就问几个问题。”
郭敏站定了说道:“沈叔叔,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情况,虽然他们住在我们对面,可我们并不熟,只是他家女儿有时候会跑过来。”
“她昨天几点过来的?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她是跟云清,还有他一起回来的,”她看了一眼莫中玉,“当时大概是晚上8点左右,然后她就跟云清坐在沙发上说话,当时我跟郭涵在厨房,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那你呢?”警察问他。
“我?”莫中玉嘿嘿笑,“我是长途跋涉从外省回来的,我一进门就去上厕所了。”
“那云清是谁?”
“她是我同学,这两天她住这里。她说海红一个人在门口哭,她就把她带回来了。”
“她现在在哪里?”
“她……”郭敏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她早上就出去了,本来跟他约好见面的,可不知怎么她却没去,现在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许等会儿就回来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谁来啦?”那是郭涵的声音,“啊!沈叔叔!你怎么来了?”她一看见那个警察,就显得异常兴奋,“他们家真的被杀光了?”她大声问。
莫中玉发现她发丝凌乱,还赤着脚,显然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好了,别问了,你还是快去刷牙洗脸吧!”郭敏催她。
郭涵嘟嘟嘴说:“干吗啊?我就是想知道嘛!莫中玉……”她才开了个头,郭敏就推着她进了盥洗室。
年方十八的郭涵是莫中玉认识的女孩中最漂亮的一个。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曾被她吸引,毕竟,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碰到穿白裙子的女孩。何况还是五官秀美,身材矫健,身高超过170公分,会踮起脚尖在客厅里转圈的妙龄女郎,但在见过几次面之后,他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尽管她会弹钢琴和舞剑,还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甚至还是市里的游泳冠军,但在他看来,她就像郭家的那些假古董一样,徒有其表罢了。他觉得真正的大家闺秀,应该像她姐姐郭敏那样,尽管不会跳舞,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没有太多美貌,但你见多了,也不觉得她会在容貌上输给任何人。
郭敏又从盥洗室匆匆走了出来,对沈晗说:“不好意思,她就是不懂事,爱乱说话!”
警察笑起来:“我倒挺喜欢她这性格,有什么说什么,”警察喝了口茶,“小郭,你刚刚说,徐海红经常来你家?”
“她来过两次。他家重男轻女,把儿子当宝贝,把女儿就当成佣人。那两次都是因为她挨打被赶了出来,外面又在下雨,她又没吃饭,我见她可怜,就让她在我家吃点东西。”
郭涵大概听见了姐姐的说话声,带着满嘴牙膏泡沫又跑了出来,大声说:“那个徐子健还向我爸提供了个什么生子秘方。哼!什么东西啊?女儿就不是人了?老封建!”
“进去,把脸洗好再出来!”郭敏斥道。
郭涵扭头奔进了盥洗室。
“反正他们家对海红不好,她做错一点点事不是臭骂,就是被打一顿。”郭敏的语气中充满了同情。
“她每次来,都跟你们聊什么?”警察又问。
“她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一声不吭的,吃完东西,她就走了。”郭敏轻轻叹了口气。
“她在家经常挨饿吗?”
“有时候她做错事,他们就不给她饭吃。她家有两个弟弟,大部分时候,她都吃弟弟的剩菜。”
警察把郭敏说的这些记在了笔记本上,又接着问:“最近,徐家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这倒没注意。”
“那徐海红有没有提起过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奇怪的人?”
郭敏又摇头道:“她……没有……”她的回答显得有点犹豫。
警察马上注意到了这点,他说:“小郭,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
“没关系,你说说看。”
“几个月前,我看见她从建国电影院出来,她手里还拿了一个纸袋,我认得那个纸袋,那是附近一家食品店的,我在那里买过奶油饼干。”
见警察和莫中玉都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她接着道,“她哪来的钱看电影?哪来的钱买饼干?她连饭都吃不饱。当时,我跟郭涵在一起,我们一起看见她的。”
“还在说海红的事啊。”郭涵又出现了,这次她已经洗了脸,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她穿了件色彩亮丽的红色棉衣,把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相比之下,姐姐郭敏身上的那件军绿色棉袄就显得土气多了。
“我在跟沈叔叔说,在电影院门口碰到她的事。”
“啊,那件事!如果当时不是姐姐在我旁边,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呢。她当时还在笑。天哪,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
“她当时是一个人吗?”
“一个人。”姐妹俩同时回答。
“我还特意看过她身边呢,确实没别人。”郭涵故作神秘地说,“所以我怀疑她偷了父母的钱。沈叔叔,你还记得去年附近邻居遭窃的事吗?”
警察露出诧异的神情,“你怀疑是她?”
“他们家搬来之前,我们可没碰到过这样的事。而且我听说,昨晚314_号也碰到了窃贼,他们还报警了呢。所以,你们想,为什么一家子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
“你是说,有人上门行凶的时候,她正好去偷东西了?”莫中玉插了一句。他觉得郭涵的分析至少听起来还颇为合理,警察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他们的想法基本一致。
“我觉得没别的可能了。要不然,你们说,她哪有钱去看电影买饼干?”郭涵道。
“那你问过她吗?”莫中玉道。
“我姐问过。”
郭敏没否认:“我是问过。她说那是她奶奶给的钱,让我别告诉别人。”
“哼,”郭涵冷笑,“她奶奶。她奶奶怎么可能给她钱?那些钱用来疼孙子还差不多。”
“你们既然早就有这层怀疑,为什么没告诉我们?”警察问两姐妹。
“这得问我姐。”郭涵把皮球踢给了郭敏。
郭敏神情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也没看见她偷东西,既然没看见,怎么能乱说呢?或许这钱真的是她奶奶给她的呢?”
郭涵对姐姐的说法不以为然。
“我才不信呢。”
郭敏没说话,莫中玉看得出来,虽然郭敏嘴上不说,但内心还是认同妹妹的看法的。
“她有朋友吗?”警察又问。
“沈叔叔,你说的是男朋友吧。”郭涵道,“你说,就她那样,土里土气的,会有男朋友吗?她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照你的说法,贫下中农都找不到对象了。”莫中玉道。
郭涵白了他一眼,继续道:“那是在乡下,现在可是在城里。别提穿着了,就她那样,畏畏缩缩的,像只老鼠,谁会多看过她一眼?!”
“你别乱说话!”郭敏斥道,“你只要告诉沈叔叔,你没见过她的男朋友不就行了?”
“对,我没见过。我也不信她有男朋友!”郭涵道。
警察笑着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他合上了笔记本,“我听说那房子原来住的是个姓董的医生……”他的话还没说完,郭涵就指着莫中玉嚷了起来。
“你问他,那是他师父。”
警察有些讶异地把脸转向他。
“原来你是董晟的徒弟。”他道。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听说是徐子健带人去抄了你师父的家。”警察道。
“被他抄家的人,可不止我师父一个。”
警察笑了笑:“你叫什么?”
“莫中玉。”
“你认识董纪贤吗?”
“董纪贤?”莫中玉皱了皱眉,“当然认识。他是我师伯的大儿子。”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莫中玉还没来得及说话,郭涵就插嘴了。
“干吗要找他?”
“随便问问。”警察和气地答道,忽然又笑着指指郭涵,“小郭啊,听起来,你也认识这个董纪贤,那我就一起问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我哪知道啊!”郭涵小声回答。
警察的目光分别扫过他们三人,见没人说话,又道:“那你们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
这问题让莫中玉心头一阵紧张。他昨晚见过董纪贤,就在附近的街上。他当时只顾闷头朝前快走,他也没看见前面有没有人,等一个人迎面朝他撞来时,他完全是闪避不及,被撞了个正着。摔跤他倒不怕,怕对方撞坏了他藏在衣服里的鸡蛋,何况当时,他手里还拎着个沉甸甸的蛇皮袋,里面有他从农场带回来的年货。而更可气的是,对方撞倒了他,竟然还频频回头看后面,好像怕有人追上来,所以他立刻就火了,冲上去就推了那人一把,等那人转过脸来,他大吃一惊,居然是董纪贤。
“你干什么啊,慌慌张张的?”他当时大声问董纪贤。
“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你跟我叔叔说,我不去吃年夜饭了。”董纪贤边说边要走。
他追上去一把将董纪贤拉住:“你上哪儿去?你干吗不去吃年夜饭?我都带年货了!”他指指地上的蛇皮袋。
董纪贤忙不迭地甩开他:“我不跟你多说了,我一时冲动干了件事……我不多说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随后董纪贤逃也似的朝前奔去。他当时说,他一时冲动干了件事。对,他就是这么说的。难道,他指的是徐家的案子?
霎那间,莫中玉觉得浑身冰凉。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见他,我都想不起来了……”郭敏在说话,眼睛看着她妹妹,“是上个月,还是前个月?”郭涵还没开口,她又接着说,“对了,他父亲是两个月前死的,在那以后,他就没来过。”
“对,从那以后,他就没来过。”郭涵重复着姐姐的话。
“那你呢?”警察扭头问他。
“两个月前我见过他一面,那大概就是最后一次见他了。当时,他父亲刚刚被火化,我跟几个师兄弟都去帮忙了,所以他请我们吃了顿饭。”莫中玉道。
“看来你们四兄弟跟他都很熟。”警察道。
他不说话。
警察把他的旧笔记本递了过来,“来,给我写下你那几个师兄弟的名字,到时候,我也找他们问问。”
莫中玉无奈,只好写下了几个师兄弟的名字。
“为什么要问董纪贤的事?他跟徐家的案子有关?”他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但他确实有嫌疑啊。”警察打着哈哈道。
“他有嫌疑?”郭涵道。
“听说,他父亲的死跟徐子健有关系,而且,他的脾气好像不太好。”
郭涵冷哼了一声,但没说话。
“现在只是摸摸情况,要说有嫌疑,那也不止他一个人。”警察道。
“徐子健的仇人确实不少。”郭涵道。
郭敏白了她一眼,“就你多嘴!”
“是吗?你说说,他还有什么仇人?”警察倒是对郭涵说的事挺感兴趣。
“他在单位里就害了一群人,这是董纪贤说的。”
“看起来,他跟你关系不错啊。”
莫中玉注意到,警察的这句话让两姐妹禁不住相互看了一眼,随后,郭敏开口了。
“他叔叔过去住在我们对面,他有时候会来看他叔叔,所以我们就认识了,也说不上熟。”
看来郭涵跟董纪贤真的很熟,要不然也不需要郭敏出面圆谎。可他们俩?董纪贤和郭涵?实在难以想象。董纪贤是不是疯了?郭涵怎么可能看上他?
“小郭,我得跟你说说啊,”警察低头记录着什么,一边说道,“这可是大案子,上面肯定会死命查,你们如果有什么隐瞒的,对你们可不利啊。”
这话说得两姐妹脸色发僵。
“我又没说我不认识他。”郭涵赌气一般地说道,“你们干吗不去问问他师父?”
“郭涵!”郭敏想阻止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了,沈叔叔不是说是大案子吗?那我们就得有什么说什么啊!徐子健抢了他师父的房子,这事够大了吧。”郭涵说到最后,刻意加重了语气。
莫中玉心想,别问了,董纪贤昨天肯定来过郭家,郭涵为了隐瞒这点,把我师父都给卖了。
“这事我知道。”警察心平气和地说,“哪天,我也想跟他师父聊聊。现在,凡是跟徐子健有过节的,都要找来问问。”
莫中玉冷哼了一声,不说话。
“他师父,应该不会。”郭敏道。
“哦,为什么这么说?”警察饶有兴趣地看着郭敏。
“我从小就认识他师父,他师父是个淡泊名利的人,用我妈的话说,就是有点书呆子气,对外面的很多事,看法和想法都跟人不一样。别人觉得抢房子是件大事,在他,我看也未必。”
嘀铃铃,一阵电话铃响,郭敏说:“我先去接个电话,可能是云清打来的。”她说完快步走向电话机。
拿起电话后,她听了几句,忽然尖锐地叫了起来。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郭敏可是从来没这么大声说过话。
“好!我马上来!”她啪地一下挂上了电话。
“什么事啊,姐?”郭涵问她。
郭敏却朝莫中玉看过来,他发现她脸色苍白,嘴唇在不住地哆嗦。
“怎么了?”他问道。
“他们说在建国电影院后门发现了,发现了云清的……尸体……”她声音颤抖,战战兢兢地走向门口,伸手去拿她的军书包。
“你说……云清的尸体?!”郭涵的脸色也变了。
莫中玉冲到郭敏跟前,“……你听清楚了吗?”
“我姐又不是聋子!”郭涵呜咽地朝他吼。
郭敏别过头来看着他说:“他们在她的口袋里发现了我家的地址和电话,我得马上过去……”
苏云清死了?莫中玉呆若木鸡地看着郭敏,直到她开门出去,他才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他在她背后喊道。
半小时后,苏云清的尸体出现在沈晗的面前。他不知道这两件案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只是觉得,苏云清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有点巧。
他们到达时,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封锁了现场。一名姓王的警察带着他们走进建国电影院旁边的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的尽头就是案发现场,一个简陋的公共厕所。厕所里共有四个单间,苏云清以呕吐的姿态跪在其中一个单间的抽水马桶前,她的头沉在马桶里,头发乱七八糟地散在马桶边缘。他们很快得知,是一个清扫厕所的工人发现了她。她一开始以为苏云清是在呕吐,但过了半小时后,她发现这女人仍以同样的姿势跪在那里,她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头了。
当地法医为苏云清做了简单的检查,“致死原因是中毒。死亡时间是在两个小时之内。她可能是自杀。”这是法医的结论。因为他在她的口袋里发现一个空的小药瓶,但法医还不能确认那是什么毒药。
“他们说她是自杀,你相信吗?”沈晗听见郭敏在他身后小声问莫中玉。
后者没有说话。
沈晗转过身,发现莫中玉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的地板,他猜想从莫中玉所站的地方正好能看见苏云清的两只脚,郭敏则表情木然地站在他旁边。三个人中,只有年纪最轻的郭涵一个人在低声哭泣。
“昨晚上她还好好的,昨晚上她还好好的啊…”郭涵哭道。
郭敏轻轻拍着妹妹的肩在安慰她,看起来,好像郭涵跟死去的苏云清感情更好。
“她为什么要自杀?”郭涵抽泣着问道,“她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人回答她。
“她不可能自杀。”过了一会儿,莫中玉道,“一定是有人给她吃了什么……”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沈晗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她是被毒死的,谁会这么做?”郭敏道。
莫中玉没作声。
“有谁会这么恨她?”还是郭敏在说话。
“还能有谁?”郭涵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沈晗即使没转过身,也能看出莫中玉听见这句话的反应。
“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他警告她。
“你说是有人给她吃了什么东西,不认识的人给她吃东西,她会吃吗?”郭涵的口气咄咄逼人,“她今天是去见她父亲的,那给她吃毒药的人,肯定就是她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