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作者:南派三叔
这是为起点写的一本小说,2年前开始创作,今年9月才收尾。实体书大概在9月底上市,希望大家提提意见。故事讲的内容,很难形容。
在写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放弃了我之前的一些故弄玄虚的叙事技巧,我之前故弄玄虚,是因为很多故事在最初发生的时候,十分平淡,我需要加工使得它可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抓住读者,但是,这个故事不需要。我反而一直试图降低这个故事的诡异程度,降低我在写作的之后,对于这个世界的怀疑。我并未想在这本小说里,去描述一个庞大的天穹下的林林总总,我写的是另一个方面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概念,也许和你听过的任何场合的世界,都有所不同。
第三点,同样不要在故事的前三分之一处给这个故事下结论。
第一章 录音带
这又是一个很特别的故事。
现在说起来,我自己都还有点不相信。因为这个故事失控的速度太快,期间没有任何可以容我完全接受的机会。
它和我以往经历的不同,并没有宏伟和深刻的背景,没有太过于激烈的情节冲突,但是这个故事,是我经历的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故事之一。
在说这个故事之前,我先要声明几点。
首先,我在写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放弃了我之前的一些故弄玄虚的叙事技巧,我之前故弄玄虚,是因为很多故事在最初发生的时候,十分平淡,我需要加工使得它可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抓住读者,但是,这个故事不需要。我反而一直试图降低这个故事的诡异程度,降低我在写作的死后,对于这个世界的怀疑。
第二点,世界这个小说的名字,很多人都用过,他们表达的意义各不相同。我并未想在这本小说里,去描述一个庞大的天穹下的林林总总,我写的是另一个方面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概念,也许和你听过的任何场合的世界,都有所不同。
第三点,同样不要在故事的前三分之一处给这个故事下结论。
故事最开始是因为一封读者来信。
因为电子邮件的应用,现在的作者已经很少使用真实的信件来和读者交流了,这反而使得真实的信件变成一件奢侈但是更有格调。但我使用真实的邮件,并不是有这样的欲望。而是因为我的精神状态在那段时间非常的不好。被医生强行的隔离了网络。
理论上,医生的建议是什么也不读,但是对于我这个阅读有强迫症的人,总不能真的一个字都不看,于是纸质的信成了我的救星。
这封信是在我公布邮箱之后半个月之后收到的,里面是一只录音笔和一张单薄的贺卡。
贺卡上写着,“祝你早日康复”六个字,署名是海流云。
这是我一个老读者了,算是我半个老乡,他和我的母亲一支同属于温州乐清,语言上比较相通。
从我刚刚开始在网络上写东西,他就一直发消息给我,不管我回还不回,他总是会一个人说很多,我没有和他继续交流应该有三四年了,我没有想到他仍然在关注我。
这不免有些感动,但是我好奇的是录音笔中的内容,现在的科技已经可以把这种东西做的非常小,但是我个人的习惯,如果他没有在信中告诉我里面录的是什么,我是不愿意冒险去听的。我的精神状况很难处理一些负面的信息。
但是我实在又十分的好奇,于是我翻动卡片,在卡片的另一面,看到了一条备注。
“这是我一个朋友录下的自己的梦话,知道你喜欢稀奇古怪的的事情,不妨听一听,也许是很好的写作题材。”
给我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是我很多读者和朋友统一的习惯,他们觉得,既然是写悬疑小说的,这些素材告诉了我,等于给了我一口饭,他们不知道,悬疑小说家写作的源动力,是编造出类似于真实的诡异故事,而不是记录真实的故事。
但我在那个时候,确实对录音笔,产生了兴趣,我坐在窗口的轮椅上(那时候车祸不久),按动了播放的按钮。
录音笔的屏幕亮了,安静的跳转了两三秒种,我听到了第一句话:2013年4月16日,20点15分,准备入睡。
还真的是梦话,我心中觉得有意思,人在梦的意识中,似乎总是和一些我们所不了解的现象有联系,不管是梦境的内容还是做梦时候大脑内部的化学反应,现在都还是未解之谜。
对于很多人来说,醒来的时候生活在一个冲满伪装和压制的虚伪人格里,也只有在梦境中,才能露出一丝自己的原形。而梦话的内容,有的时候真实的反应着这个人真实的精力和欲望。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这个人停顿了一下,继续了一句话。
这句话,让我忽然之间已经觉得诡异起来,直觉告诉我,卡片上的提示不是戏谑的。
录音笔里的人说道:“这是第两千三百七十段录音,应该快到终点了,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吧。”
第二章 海上发生的事
两千三百七十段录音,假设这个人有每天录下自己梦话的习惯,假设他每天都一定会说梦话,也需要坚持每天录音六年半时间。
一个人对于自己熟睡之后发出的声音那么痴迷,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而且,他说了应该快到终点了,这句话更加的奇怪。
一般来说,只有有起点的东西,才会有终点,这至少说明,这六年半的时间,应该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且正在走向终点。
我点上一根烟,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开头的两句话已经强行点燃了我的兴趣。我决定耐心的听下去。
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安静,这个人的入睡似乎不是那么容易,我听到了被子摩擦和很多声叹气,深受失眠痛苦的我太熟悉这种对于睡不着的无奈了。
反正我也没有其他事情干,我耐心的等待着,烟抽完,我转动轮椅对着窗口,看窗外明媚的阳光。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录音笔的光标仍旧亮着,但是我始终没有听到声音。
“大哥,到底睡着了没有啊。”我自言自语,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想快进去听后面的内容了,不过我忍住了,已经两个小时了,我就当这只录音笔已经停了,去做自己的事情好了。于是我拿起报纸开始阅读起来。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我才听到了那个男人说了梦中的第一句话。
让我吃惊的是,我瞬间竟然没有听懂,因为那个男人说的不是普通话,而是用一种极端压抑的语调,说了一句蛮话。
蛮话是浙江北部靠近福建地区苍南平原一种特殊的方言。我能听懂蛮话,是因为我母亲和外公一支是乐清人,乐清有一部分人也会说蛮话。
蛮话和我们说的普通的土语基本语法完全不一样,老蛮话是极难听懂的,但是毕竟后来外来词多了之后,所以我能大概听懂他讲的内容。
这第一句蛮话就是:“今天雨下的很大,海边收虾菇子的人可能不会来了。晦气。”
这句话在沿海一带很好理解,海边打海鲜的人,海鲜上岸之后立即就会有人带着现金来收,一手交钱,一首交货,非常便利。
如果雨太大,大部分渔民不会出海,所以收海鲜的人也会歇着,这个人可能是在不太适合的天气出海,回来之后,发现没有人来收购。
海鲜无法存放太久,如果不能直接出手,保存会很麻烦,所以才会说晦气。
海流云没有告诉我这个录音人的身份,这样的梦话,我估计这应该是一个渔民。而且应该很年轻,毕竟能摆弄录音笔这样的东西,年纪不会太大。
“下大雨,那东西也没有看到,花头礁都被水淹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想知道。”这是第二句话。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和零星几句我听不懂的蛮话,但应该没有意义,应该是一种咒骂。
“和他们讲他们都不相信,鸭多不生卵,我怎么会骗,花头礁上真的有一个东西。”
花头礁我还真知道,在那一代吃过海鲜的人都听说过,花头礁附近一个环礁带,整个礁石的外延是龙虾最好的地方,苍南9斤龙虾王就是在这里网上来的。
但是环礁的远端,特别是花头礁那边就很少有人去,因为那儿靠近一个海沟,非常的深,说起来是一个环礁石,靠近大陆的那一头和花头礁有20公里的距离。只有在鱼荒,或者是渔民家里要办大事的时候,才会去那儿捕鱼。
进到环礁里面要用平底船,到了花头礁还要祭拜,这块礁石以前是近海和远海的分界线,过了花头礁,就说明到了真正的大洋上。
所以说,花头礁上有个东西,这种话渔民确实不会相信。
“要不是那天阿鸿不敢过去,我早就抓到那个东西了。气饱了气饱了,阿鸿这个杀跌B(听不懂的脏话),我迟早要把那个东西抓回来。”
接下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似乎是一些生活的片段,能听的出来,他似乎是在和一个人对话。
他并没有一个人扮演两个角色,所以我无法听到和他对话的人说的什么,只能猜测,下面的都是和生计有关的话题,生意比较艰难,雨水太多。鱼群的走向也似乎不在这边。
我继续听着,大概能分析出整段梦话的前因后果。
首先毫无疑问,说梦话的人一定是个渔民,而且是一个经常出海的海客,不是大渔船拖挂作业的船公,而是直接给城市酒店供应新鲜海鲜的那种。他们的船不大,往往是兄弟二人,或者是父子两人就出海了,收货也不会太多。
这种渔民一般都是生活在贫困线上的,特别是现在大船作业泛滥的海域,他们捕到东西的几率越来越少,很多祖上传下来的捕鱼的方法,因为环境的变化也越来越没有作用。
所以他们埋怨生计是很平常的事情,我在海边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他们大多聚在一起。
这个渔民年纪不大,和他搭伴出海的人,名字应该叫阿鸿,是一个胆小的人。
这段梦话应该是回到岸上之后,和另一个人的对话,当时很可能在喝酒,或者是在吃饭。闲聊起的故事。
我暂且称呼这个渔民的名字叫做A,A在进行这段对话之前,进行了一次出海,出海的地方叫做花头礁,在这个花头礁的附近,他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无法形容我的感觉,不知道他看到的是奇怪的动物,还是说诡异的物品,这个东西,都不应该在那个时候在花头礁上出现,所以他很惊讶,并且想过去查看。但是阿鸿阻止了他。
显然最后他没有弄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他回到岸上之后,说起这件事情被人耻笑,所以迁怒于阿鸿。
我觉得我猜的八九不离十。
抱怨生计和穿插着抱怨阿鸿和重复说花头礁上奇怪的东西,正果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梦话渐渐开始平息下来。
人不会一晚上都说梦话,往往是在某个睡眠时期,我的精神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一直在看这方面的书,了解过一些细节。
频率越来越低,最后,录音中回归了安静,有六七分钟再也没有一声动静。
应该是结束了,我把录音笔拿起来,发现确实没有几分钟了,就想按停,这个时候。忽然,A又说了一句梦话。
他说道:老军让我不要去,但是我不去气难平。
顿了顿,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不相信阿鸿说的那些东西,阿鸿是吓唬我的。”
第三章 说梦话的人
我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件事情非常有兴趣。
不排除,这是那个海流云设计的一个故事,也许是向我炫耀自己思考的故事桥段,即使如此,我也应该向他表示敬意。因为在这个创意写作泛滥的年代,这样好的故事切入口已经很少看到了。
这是真正有生活的人才能写出来的开头。
特别是最后一句。
“我不相信阿鸿说的那些东西,阿鸿是吓唬我的。”是点睛之笔。
阿鸿显然和A说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很可能是某种传说性质的故事,目的在阻止A重新回到花头礁查看,而且,阿鸿说的东西,应该非常可怕,甚至是恐吓性质的。
我给海流云写了一封回信,告诉了他我的想法,如果这不是他写的小说的开头,而是真有其事的话。我希望能够见一见这个录了最短6年自己梦话的人。
信发出之后,我在QQ上也留了言,这有点违反我的原则,但是我实在想快点收到回复。
回复没有我想的来的那么快,至少在我接下来的一周内,我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我开始理解我的读者在寻求和我联系而不得之后的感觉了。
但是最后也不仅仅是收到另一封纸质的信,我还是得到了读者热情的回馈。
他和A一起出现在了我的医院传达室里。
或者应该说是她,海流云是一个6岁孩子的母亲,和我想的大不一样。而A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判断里,他绝对是一个海面黝黑的渔民,身体消瘦健壮,皮肤粗糙。
但是我面前自称是A的这个少年,他的真名叫做南生,是一个非常白稚的少年,和渔民一点也扯不上关系。一眼看去,清秀的像个女孩子一样。
这个男孩子,如果上渔船,估计连渔网都提不起来,更不要说撒到海里捕鱼,有的时候还要和风浪搏斗了。
不过人不可貌相,在这个社会上,这已经是我处事的最大原则。
他们在传达室里和医院的保安纠缠了很久,才获准给我打一个电话。我因为在封闭治疗区,能够和外人见面的时间也不多,贿赂了护士,才得意和他们在草坪上见面。
寒暄之后,我就单刀直入,我先用蛮话对他们打了一声招呼,我会的蛮话不多,但是这一句应该是相当标准的。
海流云和我用蛮话对话了几句,南生没有什么反应,我看他的眼神,意识到他完全听不懂。
有意思,这么说,这些梦话应该不是南生说的,后面还有我不知道的故事呢。
南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的疑问,所以直接说道:“我是上海人,完全听不懂蛮话,但是这些梦话确实是我说的。我从6年前开始录音,没有一天中断过,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说梦话,六年时间里,只有两天例外。”
南生刚刚大学毕业,六年前,应该还是他高一的时候。
他告诉我,他是因为军训活动,和室友同一个帐篷,才发现自己会说梦话,还是用自己听不懂得语言。第一段录音,是他同学为了证明他确实讲梦话录的,后面的,就是他自己自发的行为。
我摸了摸下巴,高中大学,是城市孩子一般惯有的心路历程,真有意思。这和温州苍南的渔民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文化体系都搭不上边。
有没有可能,他不是单纯的上海土著,而是中途迁徙到上海的一代上海人。对于蛮话的记忆是来自于童年不太清晰的部分?
我提出了这个疑问。南生无奈的笑笑,感觉这样的解释他做过不止一遍了:“我家四代都是上海人,大学毕业之前除了旅游我都没有出过上海。不过,如果说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蛮话,这也是不正确的,我确实在小的时候,接触过这种语言,但是仅仅是接触,连听都没有听懂,不要说自己会说了。”
我忽然就意识到,海流云和我说的:“这件事情很有意思”,似乎并不是我思考的那个方向。
我对于梦话的解读,是按照我写悬疑小说的角度,对于内容的剖析,但是海流云并不写小说,所以她应该感觉不到我所感觉的。
“你听不懂自己的梦话?”我力图让自己的提问清楚,“你小时候接触过蛮话的经历,和你的梦话有关吗?”
“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形容,海流云说你是一个什么都能接受的,我对这件事情的分析,和我自己的调查,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但是我说给任何听,任何人都不相信,我希望你是个例外。但是如果你也不相信,不要骗我。”
我点头,这点很中肯了,而且我也不觉得这个小伙子向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在6年时间里,说了5万句话,我一直到第三年,才知道这是蛮话,才知道了这些梦话的内容。但是,我说的这些梦话中的经历,并不是我的经历。”
“什么意思?”
“这些梦话中的内容,和我没有关系,这是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南生看着我的眼睛道:“我在做梦的时候,在说一些我不可能知道的,另一个人的事情。”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海流云在默默点头,应该是深信不疑。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状态,就知道他们两个人,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找我估计是有所实际的需求的。于是道:“你们已经知道,这个另一个人,是谁了。对不对?这个人应该和你之前对于蛮话的记忆有关系。”
南生点头,递给了我一张照片。
第四章 海边
事情越发的匪夷所思了,我努力让自己耐心下来,接过这张照片,我就发现照片是一个黝黑瘦小的年青人。身上都是水藓的痕迹,斑斑驳驳。
照片的背景是在海边的渔船上,年青人的身上背着渔网,笑的很灿烂。发自内心的开心。
我吸了一口气,这个人符合我所有的推测。
南生就在这个年青人的背后,年纪看上去还很小。还有一个看上去也是城市人的中年人,在一边抽烟。
照片是彩色的,上面有桂花一样颜色的霉斑。应该有很长的年份了。
“这是我初中毕业的暑假,去海边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他比我大两岁,叫做王海生,他妈妈是在船上生下他的,他读到了初中就辍学了,我们是上了他的船出海去钓鱼。他是我人生中,唯一一个会讲蛮话人。”
我看到南生说道这个人的时候,脸色惨白,这已经不属于紧张,而进阶到害怕的程度。似乎他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当中,有他感觉毛骨悚然的东西。
“我们在一起呆了一个夏天,我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你知道,海边有太多城里没有的东西,而我也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新鲜事情,那个年纪的友谊是最纯真的。”南生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一丝阳光的意味,脸上的恐惧越来越渗人。“但是,我回上海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的联系。和很多我们那个年纪时候的友谊一样,就是一个夏天的珍贵回忆。慢慢也会忘却,所以当我开始做梦话之后,我并没有立即想起这个人来。一直到听懂了内容,才忽然意识道。”
“这个人现在在哪里?”我问道,既然他和海流云一起来找我的,应该已经去过苍南。
南生看了看我,想回答我,但是脸色已经变得极度的苍白。
海流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我说道:“王海生已经死了。我们来找你之前,一直在苍南找他,他的兄弟说,他在六年前就死了。他的船出海去花头礁,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只在花头礁上,找到他的船上的缆绳。”
我摸了摸下巴,有些乱。
感觉上这里存在了两个故事,一个是王海生遇到了什么,一个是,为什么王海生遇到的事情,会在南生的梦话里出现。
“这两件事情,其实属于是一件事情。”南生终于开口:“还是我来说吧,清楚一点,我把我和王海生在那年夏天做的事情,和之后这一切的关系,全部都一点一点说出来。”
第五章 那年夏天两个男孩
6年前的夏天,南生来到苍南海边,遇到王海生的时候,南生15岁,王海生16岁。王海生辍学了两年,但是温州的小学只有5年学制。
当时的王海生已经有两年打渔和出海的经验,和他一起搭伴的,是一个叫阿鸿的人,这个人按照辈分是他的小叔,年纪比他大了三岁,两个人一条船,在他们那个年纪,生活还是过的去的。
王海生辍学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父亲的早逝,渔民在渔船上有什么突发疾病,往往得不到及时的救助,他的父亲就是因为脑溢血在出海的时候去世的。尸体运回来的时候和鱼冻在一起,入葬的时候的腥味王海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所以王海生非常辛苦的工作,就是想脱离这种命运。
除了捕鱼之外,他也为村里一些旅游农舍做包船出海垂钓的业务,这个不辛苦,而且赚的还多。很多杭州和上海周边的人,会选择在节假日去海边呆上一周到两周。他们在度假的时候不是很在乎钱。
南生能和王海生交朋友,不是因为他们年纪近,是因为南生和王海生有一样的生活经历。南生的母亲早逝,是父亲一个人带大的。
孩童时期交朋友的过程,我就累述了,无非就是在海边抓滩涂鱼,捡贝壳,养寄居蟹。夏天的海边树荫,聊一聊动画片,各自范畴里的新鲜好笑的事情,喜欢的女孩子,一起去镇上的录像厅看看黄色录像。
那个年纪是瞬间就可以交心的年纪,忘性也大,两个人最在乎的就是明天去玩什么。同时,16,7岁也说小不小,他们开始会讨论一些,大人看着幼稚,自己却觉得深奥的问题。
故事的一切的起源,就在于他们讨论的一个“深奥”问题。
王海生不同于一般的淘海客,黝黑的外表下,他的内心很细腻,这和他毕竟受过初中教育有关。讨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们在海滩上散步,夕阳西下。
王海生显然有心事,他总是有心事的,虽然玩的时候不觉得,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南生聊天,另一边他的思维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游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们从码头一直走到了废水沟,村里的废水通过沙滩上的大沟流入海里,夕阳西下,海风吹来有一些寒冷。王海生爬在海边的堤坝上,忽然立住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时候两个人的友谊已经不需要语言去维持气氛了,安静本身就是一种交流。他们都看着海上的夕阳,给海浪镀上金光。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忽然,王海生转身问他道:“南生,你觉得人死了之后会到什么地方去?”
南生愣了愣,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奇怪,但是他还是顺口就回答说:“人死了,不是要到阴曹地府去吗?”
王海生看向南生:“那你相信吗?”
南生耸耸肩,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因为毕竟死亡离他还好遥远。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因为母亲的去世。他曾经有过对死亡的恐惧,那是子夜当他想起死亡必将来临的时候,那种无力感让他觉得崩溃,后来很快就消失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各种琐事逼来,使得思考死亡这个命题在那个年纪显得有些愚蠢。
“也许吧。”南生说道。“如果有鬼的话,咱们这辈子活得好不好,关系似乎也不大。”
王海生笑了笑,用蹩脚的普通话道:“那如果没有鬼呢,如果没有阴曹地府的话,人死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南生摇摇头,这种问题思考太多人会很绝望。王海生继续道:“如果终究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么我们一开始为什么要活着呢?活着本身是为什么呢?我们在这里打渔,赚钱,你去读书,这些东西在我们翘辫子的时候都没有意义——你不觉得我们活的非常好笑吗?这感觉上像——”
“像电子游戏一样。”南生说道:“没有存档,打的再好都没有用。电源一关就什么都没有了。”
“对哦,真的很像。”王海生很严肃的点了点头。
南生笑了笑,心说其实有些事情我们不能这么武断,这是一个很严苛的哲学问题了,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一个海边长大的渔民会思考这种问题,这不是个好现象。因为这几个问题世界上可能还没有几个人能回答。
“所以还是有阴曹地府的好,这样我们死了都会变成鬼了,我的老爹,你的妈妈也变成鬼了,我们能继续在一起玩儿。”王海生说道。
南生不知道王海生的老爹去世的具体情况,他母亲是病死的,因为他母亲平日里工作非常忙,所以南生在她去世的时候,竟然找不到悲伤的感觉,他只好木然着脸,装成自己悲痛的样子。
这件事情他到现在还有负罪感。所以不愿提起,他没有接王海生的最后一句话。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话题已经耗尽,他明确的感觉到王海生心中肯定有什么事情,又走了几步,王海生又停了下来,转头对南生道:“南生,咱们做一个约定吧,做为我最好的朋友,咱们就死亡这件事情来做一件很有意思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