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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奇物语 作者:南派三叔
南派三叔领衔最新力作《惊奇物语》
一个畅销书作家经历着一件诡异到无法置信的事情,他总是做着一个看似重复实际却一直在推进的梦,最后的最后,他站在了一扇幽深恐怖的门前,内心的窒息感达到了顶点——结局会是怎样?
一个死在七岁那年,灵魂滞留在河流之中的少年,会相信每个人的一生都是注定的吗?身为一个没有供养的鬼魂,他和另一位少女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更多惊奇,尽在《惊奇物语》。
其超级反转的情节、极具想象力的场景、短小精悍的人物,无不体现南派三叔这些年一直提倡的南派小说风格。
这本书将为你开启一个无比奇妙的世界,满足你对悬疑故事的全部期待和想象!
南派三叔开启奇妙世界,劲爆展现南派小说精华
超级反转、极具想象,带给你最不可思议的阅读体验
国内类型文学五年来创作成就最深入的总结与展示!
历时一年、精心遴选,《超好看》创刊两周年最优秀作品华丽集结
知名作家雷米、老家阁楼、轩辕小胖、王雨辰、宝树。鼎力加盟,合力构建南派惊奇世界!
图文并茂展现极具想象的超好看故事。
作者简介
南派三叔,本名徐磊,男,浙江人,现居杭州。被誉为中国最会讲故事的小说作家,激荡想象力剧情的推崇者。著有《盗墓笔记》系列小说,《大漠苍狼》系列小说等,主持南派小说堂会,策划多部畅销文学作品。
雷米,原名刘鹏,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学院犯罪心理学教师,精通犯罪心理学和刑侦学,洞悉形形色色的罪恶,甚至超过自己的掌纹。以《心理罪》等犯罪心理小说闻名于网络。
老家阁楼,1973年生。现居广州深圳两地自由作者,从事长篇小说创作九年,黑猫悬疑创造社成员,悬疑小说作家,担任天涯文学论坛(莲蓬鬼话)版主
看点分析
1、本书是南派三叔历时一年、精心遴选的短篇精品,全面实践他所提倡的南派小说理念精华,是国内类型文学五年来创作成就最深入的总结和展示!
2、作品集结了《超好看》杂志创刊以来,最优秀的、最具南派小说特点和精华的作品20余篇。其中不但有老家阁楼、雷米、轩辕小胖等国内悬疑名家的精悍之作,更有十数篇精彩独到的一线作者作品。
3、全书采用四色印刷,不仅有惊奇的故事,更有绚丽的插图。图文并茂展现极具想象的超好看故事。
第1章 惊魂夜(1)
阴阳脸开出租车算是从良,最早以前他是个“耍儿”。身上文的两条墨龙有几处断了,不是文身师傅手艺不好,而是后来被人用菜刀和大片刀砍的。当时几处刀口鲜血淋漓,肉如同张开的两片嘴唇一般向外翻着,惨不忍睹。
伤愈之后,龙断了,阴阳脸改行开起了出租车,一开就是十几年。
一般司机跑夜车时,总爱留个长发穿个花衬衣,以震慑小混混儿,但阴阳脸动片儿刀的大场面见多了,脸上不怒自威,拉什么样的乘客都不憷头。他开出租以来,遇上过的稀奇古怪事打印了能拉一后备厢——什么半夜光着屁股打车的美女、上车时戴着手铐子的彪形大汉、拿根鞋带儿就敢来勒脖子抢劫的15岁小姑娘…真可谓五花八门。久而久之,阴阳脸已经见怪不怪、处变不惊,但山西之行那一夜遇上的怪事,至今想起来仍能让他毛骨悚然、遍身冷汗。
2009年冬,阴阳脸在街上扫马路时,遇上了一个打车的。那人花白头发,40多岁,操一口山西话,说要去山西临汾。
阴阳脸当时吓了一跳,这趟路单程有1000公里,开出租这许多年,从没遇上过这么大的生意。
阴阳脸还在盘算如何开口谈价钱,对方却很爽快地说:“我们只坐单程,你回来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包,一共给你3500块,过路费什么的都在这个价钱里了,你看行不行?”
阴阳脸脑袋热了热,暗自盘算,自己一天的纯利不过几十块,一两天的时间,能赚将近两千块,这可不是小数啊!
转念又一想,这不会是个圈套吧,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对方似乎看穿了阴阳脸的心思,掏出一张纸和一个塑料卡,递给了他。阴阳脸一看,塑料卡是个身份证,就是眼前这人,那张纸是身份证的复印件。
那人说:“我们一共四个人,我们哥儿仨带着瘫痪了的妹妹回家。我妹妹病不轻,自己无法行动,飞机的规矩是自己不能走路的人,没有医生随行一律不准登机。我们老家在黄河边上,穷得很,没通火车,妹妹也经不起那折腾,只能打车。我们打算明天一早四五点钟就出发,你也不用带钱,明天我们先给你1000,路上缴费、加油什么的杂用。这是我的身份证,你比对比对,要是愿意去,就留下复印件,给家里备个安心,不行我们就再另找个车问问。”
阴阳脸仔细看了看那身份证,不像假的,这花白头发说得面面俱到,打消了他所有的顾虑。阴阳脸说:“行,就这样定了!”
双方约好时间地点,各奔东西。阴阳脸赶回自己经常等活儿的商场门口,见了熟悉的哥们儿,就说了这个事,看看大伙儿有什么说法。几个出租车司机一听,先是羡慕,然后怀疑,说:“二瘪那么壮实的汉子,怎么让人弄死的?三炮可是体校武术教练下岗的,胳膊怎么让人砍断的,你都忘了?便宜就是当,别把你糊弄出去来个套脖儿勒吧!”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插进来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非去没人拦着你。明天你仔细看看,他那个妹妹有没有问题,病重不重。1000公里路可不近呢,别死在你车上就行。”
这话说得有道理,阴阳脸上了心。
转天早晨4点多,天还没亮,寒风在黑暗中力道极猛,吹得街上的垃圾杂物四处乱窜。阴阳脸把车开到约定的一片居住区,老远见花白头发带着一高一矮两个弟弟,拿着行李,推着一辆轮椅等在那里。
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头戴红帽子,围着大红围脖,脸上只露出一副眼镜。
阴阳脸停好车,下来寒暄几句,想跟着抬那个女人。老司机那句话让他想了半宿,他一定要借上车的机会好好看一看。那女人在轮椅上一动不动,帽子和围巾几乎遮挡住她全部的脸,阴阳脸也看不见她的年龄相貌,嘴里念叨着“我来搭把手”,就上前帮忙。
花白头发并没有阻拦他,阴阳脸刚把手搭上那女人的胳膊,那女人就说:“让我哥哥舁吧,掰扯重了疼。”
矮个子对着阴阳脸笑了笑,说:“我们哥几个舁吧,您帮忙把轮椅放后备厢里吧。”
阴阳脸愣了愣,花白头发解释说:“‘舁’是我们山西土话,就是抬的意思。”
阴阳脸一夜乱想,怕的就是病人半路挺不住,死在他车上。既然那女人说话声音底气十足,绝非垂死之人的气息奄奄,他就放了心。两个山西人各托着女人的一瓣屁股,扶住肩膀,将她抬起来,挺费劲地往车里抬。阴阳脸就开了后备厢,将轮椅折叠起来,放了进去。
关上后备厢时,那三个山西人也把妹妹安置在后座中间,一边坐了一个,花白头发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阴阳脸一上车,便闻到一股酱牛肉的冷香,他估摸是山西人怕半路饿,自带的吃食。阴阳脸抽抽鼻子,从气味上辨别出,是真正的一斤牛腱子肉出四两那种地道老手艺,不是超市里那咬到嘴里和粉肠差不多的廉价货色。
花白头发掏出1000块钱,递给阴阳脸,说:“这是咱昨天说好的,路上加油的钱,您先收着。”阴阳脸客气一句,也就把钱揣起来了。
当时还没到早晨5点,路上一片漆黑清静,也没几辆车,阴阳脸领取了高速卡,就上了高速。花冠出租车开得很快,以每小时100多公里的速度,直奔石家庄方向。
上午8点,车过石家庄,进入山西境内。这段高速是劈山而建,两边开始出现连绵不绝的群山。阴阳脸没怎么出过远门,第一次来太行山,受不了车速忽高忽低,耳朵开始出现异常反应,又是阻塞又是耳鸣。花白头发见他一个劲用手指掏耳朵,就给他出主意,让他咽唾沫试试。阴阳脸一试,果然见效。
花白头发很热情地给阴阳脸讲解沿途的风景,路过大寨一带时,他指着公路左边告诉阴阳脸说:“从那个方向走过去,就是当年全国都要学习的大寨村,当年村长陈永贵还当过副总理呢。毛主席说过的: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阴阳脸很兴奋,觉得又赚钱又开眼,实在是不虚此行。他一边开车,一边观看路两边黄土窑洞的山西民居,也没顾得上再注意后座上的三个人,嘴里直夸山西好风光。
花白头发笑着说:“兀的哩!”
阴阳脸不懂,矮个子解释说:“就是你们说的‘那当然了’!”
第2章 惊魂夜(2)
车到太原,满箱汽油已经消耗大半,见到服务区,阴阳脸就把车开进去加油,几个山西人轮换着上厕所。阴阳脸把憋了好久的尿放出去,人轻松了不少,却猛然觉得不大对头。
这一路行来,几次在高速公路服务区上厕所,那女人都没趁机方便方便,而且车里坐满了人,又开着暖气,那女人的红帽子和大红围脖始终没摘下来过。
回到车上,花白头发还没回来,阴阳脸便对那女人说:“大姐,你也不去上个厕所啊?”
那女人还没回答,她身边的矮个子先说:“给垫着尿不湿呢。我们都是大老爷们儿,带着她上厕所太不方便了,你说是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没办法,将就一些吧!”
阴阳脸恍然大悟,谁赶上这样的事,也都只能让那女人尿在尿不湿里。但那女人一动不动,低着头歪倚在后座上,瞧上去要是没有两个弟弟在左右支撑,她一准儿会倒下来。阴阳脸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矮个子说:“我哥去买吃的了,师傅你回避一下好吗,我们哥儿俩给我妹换一块尿不湿。”
阴阳脸见人家这样说,只好下车避嫌,心里嘀咕那高个子的山西人一路阴着脸,一句话都没说过,莫非是个哑巴?隔了一会儿,花白头发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回来,见了阴阳脸就说:“委屈点儿,山西运煤的大货车太多,我怕后面的路会堵车,咱就别在餐厅里吃饭了。我买了吃的,咱就一边赶路,一边填填肚子算了。”
车开出服务区,又朝临汾方向驶去。花白头发取出面包夹香肠,分给几个人充饥,阴阳脸肚子也饿了,嘴上客气一句,接过来就吃。车厢里酱牛肉香气四溢,香肠里淀粉却很多,阴阳脸一边吃一边暗骂:老醯儿,果然抠门,藏着上好的酱牛肉不拿出来,用碎烂肉做的香肠穷对付!他肚子里有了食,脑子活泛起来,发现几个男人都在大嚼,唯独那女人依旧坐在那里,不吃也不动。
阴阳脸刚想从后视镜再看一眼,就听见背后那女人嘟囔一句:“还有多远啊?”
几个山西人只顾大嚼,都没搭话,阴阳脸觉得不合适,使劲咽下嘴里的面包说:“我也是第一次跑这条路,不熟。看公里数刚跑了一半,还有五百公里呢。”
那女人没再说话。出租车再往前开,就遇上了堵车,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龙,几乎都是运煤的晋牌大货车,密密麻麻塞满了只有两条车道的高速路。起初,阴阳脸还仗着车小,循着大货车的缝隙往前硬挤,挤出几百米之后,前面再无间隙可过,只得老老实实等着了。堵了半个小时之后,再看后面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龙了,一点儿挪移的余地都没有。
又堵了个把小时,车龙开始以虫爬的速度缓缓向前移,十分八分钟里也没移动出几十米。光耗油不走路,阴阳脸急得要命。那几个山西人看起来比他还急,花白头发几次三番下车打探,都没探出堵车的原因,回来就是长吁短叹,直说这下天黑前赶不到家了!
阴阳脸正烦躁中,只听那女人说:“我有点儿渴。”
后座矮个子就说:“妹子,忍着点吧,喝多了水又尿,不方便。等你渴得忍不住了再喝吧。”
那女人就没再说话。
阴阳脸担心那女人的屎尿弄脏车座,有心提醒那几个山西人,又始终觉得不好意思,再想既有尿不湿垫着,冬天里穿的衣服又厚实,拉尿也不大可能渗出来,干脆闭口不谈。几个人都放下车窗玻璃,在车里抽烟。
这一堵耗去了好几个小时。等道路终于疏通,出租车驶出大运高速的临汾出口时,天已经快黑了,还下起了大雪。出租车的里程表上显示,已经走了大约800公里。
山西人说,要去的地方在深山里,奔黄河方向,是个还用羊皮筏子的小山村,还有200多公里的盘山公路,盘着吕梁山走,不大好开。
阴阳脸开了这么久的车,已经很疲乏,怕自己犯困,索性打开了收音机,听听音乐。此刻收音机收到的已经是山西当地的音乐节目,一首山西民歌《六到你家》:
第一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爸爸打了我两呀么两烟袋;
第二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妈妈打了我两呀么两锅盖;
第三次到你家,你呀你不在,你家的大黄狗咬我的裤腰带;
阴阳脸觉得十分好笑,忍住了没说,要不是车里有个女的,他一定会感叹这民歌的歌词隐晦。这首歌听完,阴阳脸精神头儿好多了,全神贯注地继续开车。
第一眼看见吕梁山,就是满眼的碎石头,在天津开惯了车的阴阳脸领教了吕梁山的厉害。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悬崖,坡度没多少缓冲。209国道落了雪,像一条扭曲着爬山的大白蛇,连续七八道胳膊肘一样的弯道,盘旋着向山上冲去。
盘山路是没有路灯的,前面常常是悬崖深谷,只有走到近前,才知道山路拐了大急弯。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那股酱牛肉的香气又钻进阴阳脸的鼻孔,他忍不住嘟囔一句:“你们到底带了多少酱牛肉啊,这么大的味儿?”
“酱牛肉?哪有酱牛肉?”花白头发看了阴阳脸一眼,诧异得很,“我们没带酱牛肉啊?”
阴阳脸一怔,抽抽鼻子,花冠车里酱牛肉香气极浓:“没带?难道你们闻不见吗?”
“没有啊!”花白头发抽抽鼻子,闻了几下,回头问后面,“你们闻见了吗?”
后座上那女人没出声,两个男人都摇头,矮个子说:“没有,没闻见什么味儿。”
花白头发道:“兄弟,你饿了吧?我这里还有面包夹香肠,你来点儿垫垫肚子,到家咱喝酒。”
“是饿了,可不能吃,这路太难走,饿着肚子开车人精神,吃饱了容易犯困!”阴阳脸说的是实话。
五个人在一辆车里,只有一个人闻见气味,如果不是四个人装傻,那就是自己的鼻子出问题了!阴阳脸心里纳闷,却顾不上再多想。
第3章 惊魂夜(3)
山路越来越难走,阴阳脸在黑暗中睁大双眼,努力辨识着路面,小心翼翼地驾驶着他的出租车。黑暗、雪地、山路,驾车三大“高危老虎”一起到来,谁还敢开快车!车速一直保持在每小时50公里以下,照这个速度,200公里路程至少需要四五个小时。轮胎的纹路沾满了雪之后,车轮就变成了光溜溜的一个圆,抓地力越来越小,几次转弯和加速,车尾都小幅度地甩了屁股。车上人都捏了一把汗,要是甩大了,幸运的撞在山壁上车损人伤,不走运的可能就是连车带人飞下悬崖,车毁人亡。
阴阳脸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为了防止急刹车,他又降低了车速。沿途时有对面开过来的运煤大货车,多是载重50吨敢超载120吨的超级大家伙。这些车因为长,在盘山路转弯处都习惯往路中间开,占住一部分逆向车道,以便给车尾留下充足的余地。如果不是雪天,遇到这种情况,阴阳脸只需踩下刹车减速,就可应对,但此时路面如同滑雪场一般,刹车踏板绝不可轻易踩下。万一和运煤大货车相撞,人家100多吨的重量,轻易就能把一吨多重的花冠车顶下悬崖。
如果没有其他过路车在场目击,出了这样的事,大货车很可能一走了之。不管是交警,还是死者家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车是如何飞下悬崖的。
就这样又开了几个小时,半夜11点左右,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山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险。
走盘山公路,如果上山时路右边是山壁,左边是悬崖,并不意味着这一路都是如此。穿山的国道省道,经常是循着最便捷的途径修成,常常在两座山峰交界处又依循着另一座山修路。这样一来,你的车有时候是靠着山壁,有时候就是靠着悬崖了。
阴阳脸在开到下坡一个大急转弯时,正贴着悬崖这一边,突然发现有块巨大的石头横在前方路面上,足有八仙桌子般大小。
吕梁山是砾石沉积层,极易剥落崩塌,落在路面上还算好,赶巧了要是落在经过的车辆上,小轿车瞬间就能被砸成一坨人肉罐头。
阴阳脸没敢在雪路上踩刹车,他向左打轮,驶向逆向车道,打算绕过去。就在这时,前面急转弯的悬崖处突然出现了强光,接着一辆运煤大货车就从山壁遮挡处驶出来。
花白头发一声惊呼。这时停车,不管能否及时停住,都等于把安危交给了对面的大货车。那一百多吨的大家伙自转弯处过来,眼前突然出现一辆逆向行驶的车,它未必能及时停得住。
阴阳脸一脚油门,提起速度,指望在大货车开过来之前抢回自己的车道。大货车这时也看到了他们,鸣着气喇叭踩了刹车,喇叭声在这深山里奇大无比,震耳欲聋。阴阳脸这一脚油给得狠了一点儿,花冠车明显有点侧滑,双方车头在相距十几米时,花冠车终于抢回悬崖这边的车道。
一大一小两车交错的瞬间,阴阳脸隐约听见大货车的司机隔着玻璃狠狠地咒骂道:“你个个抛啊?开哪里来了!”
阴阳脸虽不知道“个个抛”是什么意思,但想必不是好话,刚要回嘴,突然发现眼前路面上居然还有几块人脑袋大小的散碎砾石。急切间目测,绝对高于车底盘。
左边是运煤大货车,右边是万丈悬崖,前方是高于车底盘的落石,阴阳脸没有办法,狠狠地踩下了急刹车。
花冠车严重侧滑,斜着朝悬崖滑去。
阴阳脸这辆老款的1.6升花冠,虽然是十万元车里配置极其少有的前后碟式刹车,但标配没有ABS,急刹时,车轮很容易被抱死,在干燥粗糙的柏油路面上,会留下两条黑色的刹车带拖痕,在这滑溜溜的冰雪路上,抱死的车轮就成了雪橇板。
花冠车极速朝悬崖滑去,阴阳脸急打方向盘,但四个车轮早已是在雪路上滑动而不是滚动,方向盘根本无法控制车辆的方向。
这只是一瞬间,反应再快的人也来不及跳车逃生,极度的恐惧使车后座上的矮个子惊叫出声,而阴阳脸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辆车还欠着四万块钱账,车毁人亡,谁来赔偿还账?
“咔咔咔!”三声刺耳的巨响,花冠车在悬崖边突然停住,巨大的惯性使车内所有人都向前一趔趄。那女人因为坐在后排中间,前面没有椅子背遮挡,更是扑倒在花冠车两个前座之间的手刹拉杆上,帽子飞到了前仪表板上。随着一起飞过来的还有一个黑乎乎的物件,“啪”的一声磕在挡把上,跌落在阴阳脸脚下。
车厢里极为安静,只有那女人伏在两个椅子背之间,嘴里如捣蒜,阴阳怪气地一个劲说:“到了吧吧吧吧吧吧吧…”
阴阳脸惊魂未定,侧过头看那女人,那女人居然只有多半个脑袋!
阴阳脸脑袋嗡的一下,手脚冰凉,整个人都蒙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拿什么来赔这一条人命!
他的第二个念头是:脑袋都没了半个,怎么还说话?
三个山西人脸色煞白,都不说话,阴阳脸满腹狐疑,战战兢兢地去捡脚下的那个黑色物件。他本以为是那女人磕掉的小半个脑袋,捡到手里一看,居然是个随身听。随身听被撞到了放音键,不知哪个零件卡住了,一个劲地反复播放一个女声:“吧吧吧吧吧吧吧…”
阴阳脸突然醒悟过来,他抑制不住愤怒,朝身边那花白头发大喊道:“你们这是蒙我拉尸啊!”
“别喊,别喊,有事好商量!”花白头发一边说,一边捡起那顶红帽子,笨手笨脚地戴回到那具女尸的半个脑袋上,后座的两个山西人伸过手来,把那女人拉回去。阴阳脸一看,那女人又恢复了这一路上的姿势,歪坐在后座上,大红帽子大红围脖,只露出一副眼镜。
阴阳脸浑身发凉。荒郊野岭上,对着这三个大汉和一具死尸,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随身听还在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吧吧吧”的声音,山西人接过来,把它关了,车厢里立刻安静下来。
雪越下越大,雨刮来回摆动,前风挡玻璃外面,看不见路面。刚才那辆大货车早已在漆黑的山路上消失无踪,想必已经拐过了这座山。
“咱们别停在这儿,要是掉下去可就完了!”花白头发说,“咱们看看这车,要是还能动,咱们靠靠边再说话。”
事到如今,安全才是第一位的,阴阳脸顾不上后座的女尸,打开花冠车的双闪灯,和花白头发一起下车查看。
这一看才发现,车头前保险杠已经在悬崖边悬空,探出去半尺多,三个车轮还在实地上。阴阳脸心中暗叹好险,他拿出手电筒,向车下照,原来是两块人头大小的砾石,卡住了花冠车的底盘钢梁和防护板,这两块石头又顶住了悬崖边的一块岩石,救了四个人的性命。
底盘钢梁并没有变形,防护钢板虽然有两处凹痕,扯断一处连接,但并不妨碍驾驶。三个山西人陪着阴阳脸一起看了车况,矮个子一脸惊讶,突然冒出一句:“透来,这是祁家铺子啊!”
“透来”是句山西方言粗话,类似“我靠”。
三个山西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那个矮个子扑通一声,就朝着花冠车后座跪下了,磕了个头,嘴里念叨着:“妹子,是你嫂子当初不让我管的…当哥哥的对不起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带我走…我家里…不是,我们几个家里都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山路极黑,花冠车的双闪灯一亮一灭,橙黄色的光照得几个山西人脸上忽明忽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阴阳脸见他们面露恐怖之色,头皮都炸起来了,不知道这祁家铺子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这几个山西人为何如此害怕。
花白头发定了定神,照着跪在地上的那矮个子屁股踢了一脚,骂道:“你个个抛啊!球毛鬼态!闹球甚了?妹子这是救了咱几个,她活着时最知道疼人,死了还能翻脸不成!”
被踢的年轻人也没还嘴,又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花白头发见阴阳脸欲言又止,便说道:“咱们先把车挪到安全地方去,然后我再给你讲。”
四个男人商量一番,由花白头发脱下外衣,罩在女尸的头上,然后一起掏出“水龙头”,各自对着一个车轱辘放热水。雪夜的深山公路上这般景象很诡异,但热水浇化了轮胎上积存的冰雪,轮胎冒着热气,露出了具有良好摩擦力的深深的花纹。朔风夹着雪片飞舞,四个大男人放完最后一滴热水,各自打了一个寒战。阴阳脸在山路上站了半天,冷鼻子回到车上,又闻见酱牛肉的香气。他顾不上这个,小心翼翼地向后倒车,山西人在车后看着,出租车慢慢倒回柏油路面,几个人才长出一口气。
第4章 惊魂夜(4)
众人回到车上,阴阳脸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找了一处视线好些的地方,停下来熄了火。
花白头发说:“这里停车不安全,别让运煤的大货车把咱撞了,反正离我们家很近了,还是边走边说吧。”
阴阳脸说:“走不了,来火葬区死亡的外地人按殡葬法一律就地火化,跨省运尸不合法!要是遇到检查的,对你是罚款5000块,对我呢,罚款10000块,还要扣车,那一扣车就是六个月,交不出罚款就拍卖。我拖家带口的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