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那本厚重的死亡词典!
一颗心提到了喉头上,因停电早睡下的室友嚷嚷道:“冷,快关门。”一阵风猛地刮过,宿舍门“嘭”一声自动关上了,她被晾在了黑暗里。
远处的灯只剩一点暗红的影,歪歪斜斜、模模糊糊地晃动着。肖奈一脚踢开了那本字典向十多米开外的楼梯走去。她并非胆小,但明知凶手随时会出现,危险无刻不在,那颗心早已骇到了极点:“真不该仗着自己胆大,偷偷跑出来。”她小声嘀咕着。
眼看着就快到楼梯了,七八米处暗红的破灯盏下团了一团模糊的影子。谁?肖奈身子猛一抽搐,一股寒流像触电一般划过全身。闪电亮起,从楼梯尽头处大开的窗户闪过,一摊水迹从窗台延伸至灯盏所能晕亮之处。
那里晕着一摊水迹,肖奈已能听到一滴一滴,慢慢滴落的水滴声。她退后了几步,猛一抬头,闪电耀亮了那团影子,黑暗中唯一道莹白的脸面浮在半空。那张脸无比的白,白得不似活人的脸,那团影子无声无息,没有人的气息。
房顶的灯盏一晃,浮在半空的脸消失了。
肖奈再也忍不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长廊,没有碰到任何人和鬼!她什么也想不到,只管从那道狭长的楼梯上跑下去,以期能找到出口。
闪电微微映亮了沿着楼梯延伸的一边墙壁,肖奈稍一抬头,便看见她身后的墙壁上紧跟着一个影子。肖奈一吓之下跑得更快了。那是我的影子,当然跟在身后了!肖奈念念有词,只管着往下跑。马上就到二楼了,转出去就是钟楼了。
快!她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一声巨大无比的惊雷炸起,紧跟着一道又长又亮的闪电快速划过半边天空,映亮了整段楼梯,随着光亮,肖奈扬起头,竟看到了她的身后,紧跟的影子,手上握着一把刀。
“啊——”一声长嘶,肖奈跑得飞快的身子似断了线的风筝,滑了脚,猛地一头扎进黑暗的深渊,那一声叫凄厉无比。
黑暗中突然变得了无声息,肖奈连一声呻吟也没有,就在滚落楼梯时摔断了脖子,即时死亡?只待片刻消停,一道尖锐诡异的笑声踏着风雨声而来,似哭似笑,若有似无。浮在半空的脸一闪,竟向楼下飘进了两米,它正要去查探它的猎物,却听到了脚步声,它一隐,没于黑暗中。
换了衣服的肖奈从钟楼边上跑过,向C区奔去。她裹了件暗绿色的雨衣,在黑暗里前行,如迷了路,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方才在她一出宿舍门时,一只惨白的手透过黑暗向她袭来,她吓得正要喊出声,却被捂住。肖奈以为自己是死定了,连挣扎也忘了。耳边忽然一热,传来极轻的嗤笑:“一心立志要做外交官的女强人也会忘了挣扎?难道是同时背多国单词,记忆力混乱,变傻了。”原来是史蒂芬,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正奇怪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时,他低声问了句,“刘颖的国际记单词大赛的入场券,系里何时发放的?”
听出他语速里的急切,聪明如肖奈也是长话短说,声音极轻:“他是最后选上,入场券还未发下。”史蒂芬紧搂着她的腰,她纤细柔软的身子贴在了他的身上,他感到了一阵燥热,手不自觉地往她的锁骨摸去,骨肉匀停,细腻温润,让他不觉红了脸,再不愿她离开他。
对于史蒂芬无意识的轻薄,肖奈并没有拒绝。对于要强的她还是头一回,肖奈说不出此刻是何心情,只是庆幸黑夜,藏住了她满脸的红。
身体忽地一冷,脖子上的力道也松开了,只听史蒂芬“嘻”的一声调笑,连肖奈也觉心情轻快了许多:“你的身子真软真香。”
饶是暧昧如此,肖奈也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臭美短,你真不害臊。”她知道,他在美国长大,男女之防一向没有,故而会大胆赞叹女性的身体。
她还想说什么,唇却被一片薄凉却又满是炽热的唇瓣吻住,并不深,只是轻轻一触便放开了。他说:“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眼下有些危险,你那么聪明也该料到了,这起案子的受害者绝不止刘颖一个那么简单,最终的目标是你。长话短说,你别怕,按我说的去做……”
她满身都是被宠坏了的坏脾气,所以有人讨厌她,她是知道的。其实经过了林薇薇“梦中杀人”事件后,她已经改了许多。回想当初,她那样对薇薇,不过是因为她太骄傲、太任性,她害怕薇薇越来越漂亮的容貌、越来越优异的成绩终会得到爸爸的青睐,取代自己。
她不过是个任性的女孩子,而史蒂芬却能包容她全部的缺点,并比她更霸道地说:“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想着,肖奈忍不住笑了,“最后一句话,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是攀岩高手,区区四层楼根本难不倒我。”史蒂芬回头指了指身后紧关的窗户和拉上了的黑布帘,肖奈明白,史蒂芬是想借黑暗掩盖住他俩刚才谈话的一幕。而她走出不远,便遇到了飘浮着的白脸。
正想着,那张脸便在水面上浮出。雨已经停了。并非是它浮在了水面上,而是跟着她身后的脸,倒映在了水里。
脚下一滑,肖奈往水里扎去。这个小河畔其实就是个荷塘,水深两米,满是枯萎了的冬荷枝叶相纠缠。而她不会游泳!
“你究竟是谁!”肖奈拼命往岸边草丛抓去。
“你不关心你的心上人吗?”怪腔怪调向她袭来,腿上一紧,被它往水下拖去。靠得近了,肖奈才发现,那不过是戴了白面具的人,一身黑衣,唯脸上煞白,所以躲在黑暗里时,瞧不见他的身体。
“他掉下了楼梯里,脖子‘咔嚓’一声断了,死了。你以为单凭你们那点小伎俩,就能瞒过我?”
“他和你无冤无仇,你怎能如此?”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此刻的肖奈满脑子皆是他嬉皮赖脸的笑。身体一沉,连头也被对方抵住了。眼看就要没顶,水“哗”地分开,朗楚宏扔掉了吸气用的芦苇管,反手一扣,已把对方摁倒在水里。面具被一把掀开,竟是个女孩子。
“你是西班牙语专业的马萧?”肖奈急喘着气,无力地捂住胸口,突然眼睛一亮,忙求道:“朗楚宏,你告诉我,他没事!”
朗楚宏迎着盈盈水光,微微地笑了:“他没事。”
是朗楚宏设下了圈套,逮住了这只危险的猎物。“当我看见那张入场券、再联想到词典,我就知道她的目标是你。”
“为什么会这样?”肖奈依旧茫然。
“警方那边在你回去换衣服时,问校方要到了参加这次大赛的学生名单。就是你、刘颖和牛莉三人。牛莉已经提前去了英国报到,你也在下个星期准备出发,而刘颖和马萧是候补人员,最后校方定了刘颖,所以刘的入场券仍未发下来。但作为刘颖半个月前新交的女朋友马萧,对刘颖的一切动向想必是很清楚的,所以策划了这一起谋杀。原因很简单,只是为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朗楚宏回答。
“什么‘无关紧要’?”被制服在地的马萧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凭什么总是他们可以去。我不可以去,凭什么!”
“就凭你比不过他们!”朗楚宏沉声喝道。彻底毁掉马萧的幻想,朗楚宏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却是帮助马萧最好的方法。
肖奈不明所以地看着,隐约觉察出朗楚宏的问话方式有些奇怪。
“是我,是我杀了他们!”马萧大叫一声,忽然变得安静。埋伏好的警员上前把她带走。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人命比不过一场大赛?”
“史蒂芬提过,他的学姐莫莉当年用了一种方法来记单词,但接触过那本词典的人都出了事。而马萧就是其中之一,她准备了三年,也进不了那个大赛,所以读了那本词典。那本词典有莫莉根据利玛窦《记忆之宫》做的记单词笔记。但莫莉用错了方法,以为令人恐惧的东西有助记忆,所以最终使自己走火入魔,从宿舍窗户跳了下去。学校当时不知道原因,不然一定会取回那部书的。马萧为了赢得比赛,也读了那部书,造成精神混乱,上年曾进了医院,只是没想到,她根本没有完全好。”朗楚宏捡起了刚才从马萧鞋子下掉下的半张入场券,递给了法证科的小黄,“多亏了它,这才是破案的关键。”
小黄看了看,道:“上面的蜂蜜和刘颖尸体上,还有案发现场椅脚处留下的半张一样,是马萧伪造的以为是她自己的入场券。”
这起案子终于完结,但愿马萧的惨案别再发生,也愿死者安息。肖奈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笑着往史蒂芬住院的方向走去。


Chapter 6 今夜你会不会来


【1】
我叫汤喜喜,今年18岁,外语学院大一新生。
我有一头长长的直发,还算标准的身材,喜欢吃零食,追美剧,逛街买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可是尽管如此,见过面的人还是会惊讶,因为我怎么看都像是20多岁。
的确,我有一张与年龄不相符的脸,每次跟其他几个舍友走在一起,外人总会以为我是她们的老师,最可恨的是那几个丫头,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争先恐后喊我汤老师。
我在校主修的是日本语,实际上学得并不怎么样,而且我这人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比如做个高级翻译等等,我从没有想过。所以我的生活总是过得很懒散,平静到不起一丝涟漪。
但是两天前,我平静的大学生活被打乱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陷入一个幽深昏暗的谜潭,从此无法脱身。
那天是周二,有点阴天,天边的云彩像是兑了水的墨汁一样浑浊。
宿舍里只剩下我和秦素。我住的617宿舍原本是六人间,但今年学校招生情况不理想,很多专业都没有招满,所以我们宿舍实际上只住进了四个人。
洗漱完毕已经过了早上10点钟,我往脸上敷了张面膜,刚坐下来准备更新微博,秦素充电的手机就在桌子上响了。我把秦素摇醒,然后拔下充电器,将手机递给她。
秦素睁开眼,迷迷糊糊接了电话。
我这边还没重新在座位上坐下,秦素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冲我喊:“汤老师,帮我去楼下拿包裹好不好?”
“自己去。”天气这么冷,我可不准备下去。
“哎呀,好姐姐!快递员都等急了,我穿好衣服再下去就来不及啦!”秦素裹着被子连连向我作揖。
“下不为例。”我起身穿上羽绒服,拿着秦素的证件,下了楼。
快递员估计是有急事,几乎没怎么核对,就让我在单子上签了字,然后指着墙角一个大大的编织袋说:“去拿你的东西吧。”
我的头一下就大了,走过去掂了掂,袋子里的东西少说也有几十斤。我用手摸了摸,软绵绵的,好像是一床被子,再往下摸了摸,硬硬的,猜不出到底是什么。
原本打算给秦素打个电话,要她下来一起抬上去的,可刚才急急忙忙下来忘了带手机,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过往的人,结果没一个是认识的,于是干脆自己拖拽着大大的编织袋,朝楼上走去。
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回了宿舍,一进门我就开始抱怨起秦素来:“素素,你也太有心计了吧!这么重的东西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一个人搬上来,老娘的肾累坏了你赔得起吗?”
秦素原本还在睡觉,听了我的话,从被窝里爬出来,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我跟前的一大包东西,说:“汤老师,你在说什么呀?”
“什么什么呀,你的包裹!”
秦素挠了挠凌乱的头发,皱着眉对我说:“你搞错了吧,我前天是从网上买了一双鞋,可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包装啊!啧啧,光邮费就得比鞋子还贵吧。”
我可没心情跟她贫:“行啦,你赶紧下床,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经过这么一折腾,秦素也没了睡意,干脆穿好衣服下了床。她在那个巨大的包裹前蹲下,像是在研究一颗炸弹,然后惊奇地指着编织袋上的一行字说道:“还真写了我的名字呢!”
她兴致勃勃地找来一把小刀,三两下就把束口的绳子给割断了。
我们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艳红,那种上等丝绸所独有的光泽让人忍不住赞叹。这是一床丝绸被子,有着顺滑的质感和精美的刺绣。被面上用七彩线绣了两只鸳鸯,在一碧清波绿水中游弋。做工实在太用心了,就连鸳鸯溅起的水纹都是一针一线毫不马虎。
睡在这样一床丝绸棉被里,一定很舒服吧,我想。
但就是这样一床被子,却有个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地方。上面绣的两只鸳鸯,全部是黑色,若不是它们的形态动作活灵活现,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两只不祥的乌鸦。
“这、这肯定不是我的东西啊!”秦素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说话,两手抱着被子,站了起来,将它放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哇,还有好多东西!”秦素指着编织袋里面。
我重新蹲下来,看见底下还有一口平底锅、一只碗、一双筷子……秦素眼尖手快,提起一个东西,原来是一件崭新的红色羽绒服,吊牌都没有取下来。
“到底是谁的呢?”秦素更加纳闷了,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了羽绒服的口袋,居然真的从里面掏出一个什么东西。
是一张字条:“请秦素同学代为保管。”
落款是“张雅丽”。
“她是谁呀?”我问。
秦素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分外难看,身子也顷刻之间远离那个包裹。她眼睛瞪得很大,脑子里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我被她的反应吓倒了。
秦素这才说道:“她是魏敏的妈妈。”
我有点糊涂了,干脆接着问:“魏敏又是谁?”
“魏敏是我们的舍友。”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认识?”我说。
“那都是你来学校之前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是大概一个月前才来学校报到的,暑假的时候我生了一场病,拖延了上学的时间,所以有些事并不知情。
“干什么要让你保管呢?她女儿魏敏呢?你能联系上她吗?”我突然变成了话痨。
秦素摇摇头,很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来。
“联系不上,魏敏已经死了。”


【2】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秦素刚才的话。
“你说那个魏敏就是死在这间宿舍里?”
秦素有点神伤地说:“我没有吓唬你,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哪个是她的床位?别告诉我我现在住的就是她的。”
“哪能啊。”秦素淡淡答着,指了指2号床位,“魏敏当初就住在这里。”
我一下明白了,为什么我最开始来的时候,想选2号床铺,却被宿舍其他人拉到了现在的床铺上。
“她是怎么死的?别告诉我是凶杀案。”我暗自想着这绝不可能,否则她们也不会如此淡定地住在这里。
果然,秦素说:“是自杀。”
“从军训开始,她每天跑去医务室开两片安眠药,从未间断过。然后那天,她就一次性将这些药片全部吞了进去。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秦素眼里的哀伤更明显了。
“魏敏为什么自杀呢?总得有个理由啊。”我说。
“她表面上是个很随和的女生,从没见过她大声说话,但后来她母亲,也就是张雅丽来学校打理她后事的时候,曾跟我们透露,魏敏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抑郁症哦。”我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词,这可不是个好东西。
“谁说不是呢,听说很多人都会得这种病,只是情况有所不同。”秦素这丫头好像听到了我心里的话。
我再次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莫名觉得里面散发出一股不祥的气息:“张雅丽寄这些东西干什么?”
“不知道。”秦素说,“暂时还不能丢掉,先在宿舍里放一下再说。”
正说着,我身后响起一阵高跟靴敲击地面的声音。
一回头,就看见余心爱推开了宿舍门,正好奇地看着我们。我和秦素正忙着将丝绸被子小心放进编织袋,被余心爱撞见,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寄来了?”余心爱张口就说。
我和秦素一愣,赶紧把她抓进来审问:“听你这口气,知道这袋子的来历?”
“当然!”余心爱有点嫌我们大惊小怪的意思。
“不过我说了,你们都不准生气。”余心爱调皮地转了转眼珠。
“快说!”我和秦素算是答应了。
“其实我也是刚知道的!”余心爱扒了扒编织袋里的东西,“今天晚上不是有个外语沙龙嘛,我正忙着布置现场,结果魏敏的妈妈张雅丽阿姨打来一个电话,说是寄到我们宿舍一大袋子东西,但毕竟魏敏已经不在了,她担心我们不同意或者有别的想法,便来了个先斩后奏。写了素素的地址,然后打电话给我交代详情。”
听了这番话,我心里一下亮堂许多。
“这个张阿姨也真是的,直接说多好,非要搞得这么神秘。好歹魏敏也做过我们的室友,收个快递这种事情我们还会拒绝?不过……”秦素一下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余心爱,“她寄这么多东西来,想干什么?”
“所以我才要你们不要生气嘛。”余心爱突然指着魏敏睡过的2号床,“我们把这些东西铺到那上面去。”
“什么?”我大惊失色。
“没搞错吧?”秦素也撅起嘴来。
“千真万确。”余心爱强调,“不信你去问张阿姨,我急匆匆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心爱,把这些东西铺到床上,这是为了什么啊?”我忍不住问。
“今天是多少号?”余心爱忽然反问我。
“11月6号吧。”
“没错,也就是阴历十月初一,鬼节啊!”余心爱突然朝我伸出双手,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该不是……”秦素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该不是魏敏的鬼魂今晚上要回来了吧?”
我脑海里马上出现了一幅画面,漆黑人静的夜里,宿舍每个人都进入了梦乡,有人甚至打起了轻微的鼾声,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飘飘忽忽进了宿舍,然后飘到了2号床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我想我的脸色不比秦素好到哪去。
“哎呀,这么迷信的事情你也相信?”余心爱又说,“按照她们家乡的习俗,去世半年内的人,会在鬼门大开这天夜里回魂,来到生前最后生活过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随后余心爱又楚楚可怜地说:“张阿姨多可怜啊,我们应该体谅她的,对不对?”
她这话是没错,可一想到要把那床被子铺在2号床上,我心里就觉得别扭。我扭头看秦素,她似乎也很纠结。不过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跟我商量道:“汤老师,我们就帮人家完成心愿吧?”
“我没什么意见。”我说了句言不由衷的话。
“太好了!”余心爱拍拍手,“那我们就赶紧收拾一下吧!”
三个人一起将那床绣了一双黑色鸳鸯的丝绸被展开,发现不是一般的大,里面睡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心爱,要不晚上你躺进去,等着魏敏回来?”秦素不怀好意地开玩笑。
“呸呸!小心我打你!”余心爱说完又看我,“汤老师,你在想什么啊?”
我摸着光滑的被面,心里却一直在犯嘀咕,今天夜里,她会不会来?


【3】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黄琦把包往自己床上一扔,板着脸看着大家。她身上有股香火的味道,淡淡的,却不经意间飘进我的鼻子里。
“我们打算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况且,魏敏生前跟你关系不是最好吗?”余心爱说。
“我们以为你肯定会答应的。”秦素也说。
“那是当然的。”黄琦没忍住,笑了出来,“就算你们都不同意,我也会同意的。”
“琦琦,你个死丫头,装得太像了,刚才我紧张死了!”我上前去捏捏她的脸。
“咦,汤老师,你已经知道了魏敏的事情?”黄琦问我。
我点点头。
黄琦却在椅子上坐下来,仰头说:“进了大学后,我第一个接触到的朋友就是魏敏,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她的性格是有点忧郁,而且很容易陷入悲观的情绪。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觉得她不至于自杀。”
“可是,当初你不是跟警察说,魏敏的精神状况很不好,每天都要跑去学校医务室开两片安眠药吗?”秦素一遇到问题就会皱眉头。
“当然,我跟警察说的都是实话!”黄琦一边说一边换下拖鞋,她又说道,“那段时间,我天天陪她去医务室,我记得很清楚,到她死前,一共是43天,也就是86片安眠药。实际警方从她体内检测到的安眠药含量足足超过了140片!”
“天,这么多!”我惊讶地捂住嘴巴。
“还有件事情,我觉得警方的结论也有些欠妥当,就是她的遗书。”黄琦说。
“遗书?她还写了遗书?”我问。
“警察不是说,那几个字是魏敏的笔迹吗?”余心爱说。
“是魏敏的没错。”黄琦咬咬嘴唇,“她死前留了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字‘我不想活了’。也许你们不知道,魏敏经常有写类似话的习惯,好几次我都见到她在纸上胡乱写一些厌世的言论。总之,魏敏的死在我看来,疑点重重。”
黄琦接下来的话有些伤感,她说:“可是警方讲求的都是证据,我的话并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后来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魏敏的死也就被定性为自杀案件。”
我赶忙安慰她:“琦琦不要难过了,魏敏在天上看着呢,你对她的这份情谊,相信她永远都不会忘掉。”
“唉,我倒宁可没有认识她,也不希望她在这间屋子里丢了性命。”黄琦擦了擦眼泪。
余心爱和秦素也都围过来劝她,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不过还好啦,”黄琦强装出笑脸,“今晚可是鬼节哦,我刚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很多人蹲在街口烧纸。你们知道那是在干什么吗?那是在给死去的人们招魂,指引回家的路。”
我张大嘴巴,对她说:“你该不会是……”与此同时,她身上那股香火的味道更浓了。
“是呀,我就近找了个卖黄表纸的摊位,买了一叠,在咱们外语学院的街口,烧给了魏敏。”黄琦说。
“姑奶奶,你可真行。”余心爱啧啧嘴。
“这算什么,更搞笑的是咱们斜对面的警察学院,他们学校就在十字路口,结果学校门口聚了很多烧纸的市民,赶都赶不走。这种事怎么管呀?”黄琦是个爱说爱笑的女生,先前的难过很快被抛在了脑后。
这天晚上,我们宿舍早早就熄了灯。大家都躺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却仍旧不想太早睡去。聊了很多之后,话题再次转回魏敏的母亲张雅丽寄来的东西上面。
“那对鸳鸯绣得多漂亮啊,可惜是黑色的。”秦素说。
“这你就不知道了,”黄琦说,“魏敏是南方人,她们家乡有一种丝绸很出名,叫血绸,用上好农家蚕取丝,然后织成原色丝绸,再浸入红浆中染色,染出来的绸子异常柔顺,从侧面还会看到光泽。这样的上好绸子通常会用来做被面或者给女人做衣服。这些都是魏敏告诉我的,她还说,人死后,家人为了纪念,就会做一床上好的血绸被,然后绣上两只黑色的鸳鸯,希望死去的人在阴间也会有人陪伴。”
后来她们还说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就这样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