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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觉得头很痛,意识稍微清醒一点后,我就在反复想,梦中的那个女人是魏敏吗?
大家还都在熟睡,东北的初冬气温很低。特别是在清晨一觉醒来,经常会是身子很暖和,而露在外面的小脸却冰凉。
我坐起来,看了看手机,早上7点40。我的视线停在2号床铺上,那床宽厚的血绸被正稳妥地盖在上面,此外,魏敏的红色羽绒服也用衣服架挂在床头,她的鞋子规规整整摆在地上,跟黄琦的鞋子并排在一起。魏敏的2号床跟黄琦的4号床是上下铺。
当我的视线再移回床上,瞬间睡意全无。我支撑身子的胳膊在止不住地颤抖,我的脸上想必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床血绸被的一角被掀开了。
【4】
就在被头的部位,很小心地掀开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变化,我还是注意到了。因为昨晚睡前是我关的灯,我还特意看了一眼2号床,当时血绸被是规规矩矩平铺开的,特别是被头的地方,叠得很齐整。
可是现在它被拉开了,像是有人钻进去过。我越看心里越害怕,那床被子肯定是动过了!不光是被头的部分,整个被子有种微微的隆起,看那状况,像是睡过一个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轻易把这个发现说出来,我担心一旦我说了出来,事情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丝毫没有应对那暗涌来袭的准备。
我像往常一样起床,然后开始洗漱。可是我的视线仍不时地瞥向2号床的位置,我多希望是我的幻觉。当我坐下来,开始戴美瞳的时候,心里仍旧因为刚才那个惊人的发现感到忐忑。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尖叫出声,隐形眼镜盒被打翻,护理液撒了出来。
“干什么?”我气呼呼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余心爱。
穿着睡衣的余心爱一点都不在乎我的反应,她的脸上同样笼罩着一层阴云。我的尖叫声把其他人也给惊醒了。
余心爱说:“你动那床血绸被了?”
我心口一沉,忙问她:“你也发现了?”
余心爱的身子稍稍后倾,像是倒吸了口凉气,只听她说:“我害怕。”
这时候,还在床上的黄琦情绪失控地喊道:“我的头发!”我急忙走过去,看见黄琦的手里捏着一小撮头发,她一边晃动着手里的头发一边拼命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琦琦你冷静点,这不是你的头发。”我说。
的确,黄琦的头发没有这么长,而且色泽也不太一样,黄琦几个月前染过头发,发色偏黄,而她手中的这绺头发明显是黑色的,稍有些干燥。
黄琦忽然从我手中抢过这绺头发,说道:“这是魏敏的。”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来了,她昨晚真的来了!”黄琦因为激动脸色有些潮红。
我和余心爱面面相觑,这时候秦素从对面的上铺爬下来,也盯着黄琦手里的头发,然后她惊叹:“太像了!”
“你们还记得吗?魏敏有点自来卷,头发就是这种微微卷曲的样子……昨晚上她真的来过了?”秦素说完脸色一变,求救一样看着我们,“我害怕啊!”
别说她害怕,相信每个人心里都感到恐惧。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都不认识魏敏,她的死与我无关,但即便如此,一想到一个死去的亡魂在鬼节这天夜里重回故地,还是觉得阴森森的。我又想起昨晚的梦来,难道那是种预示?
“我们还是把这床血绸被收起来吧?”秦素建议,“不然这样下去,我看真的要出事了。”
“不行!”黄琦首先否定了,她紧紧握着那绺头发说道,“怕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对不起魏敏的事情,除非心里有鬼。”
“黄琦你……”秦素也开始着急上火,“你说谁心里有鬼了?不就是你跟魏敏关系好点吗?关系越好越容易产生利益冲突,哼,现在我也越来越觉得魏敏死得不明不白了,说不定还真是叫哪个心怀叵测的人给害死了呢!”
我还是头一次见识到秦素的伶牙俐齿,没想到这么不留情面。我赶忙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少说两句。
“你们别吵了,血绸被,还有这些张阿姨寄来的东西暂时还不能烧掉,昨天电话里她说过,要在我们宿舍里放一个月的时间。”余心爱突然说道。
一个月!我的天。我心里暗暗叫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现在四个人里有两个人不同意撤走血绸被,秦素所有的砝码都压在了我身上,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她兴衰荣辱的救命稻草。
我躲开了那道目光。我不想跟任何人闹矛盾,再者,我实在没办法拒绝一个丧女的妇人的请求。
秦素讨了个没趣,气呼呼地爬上床去继续睡觉。
宿舍里一下安静了不少,最后余心爱把那绺头发要走了。我听见她说:“我来想办法。”我不知道她所谓的办法是指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在心里做了某种决定。
这个决定让我内心充满了期待。
【5】
一整天的时间,我都是在外面度过的。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秦素给我打了电话,说要一起吃晚饭。
我在餐厅等她,点了一份辣炒羊肝,一小碗米饭。秦素一会儿就到了,要了一份套餐,在我对面坐下。
秦素吃东西很快,像她人一样干脆。
我们没怎么交谈,各自默默吃着。偶尔秦素说个笑话,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笑点,反而让吃饭的气氛更冷清。
原本半小时就能搞定的晚饭,我们愣是吃了一个小时,看着周围的人由多到少,最后都快到了餐厅打烊的时间,我才对秦素说:“回去吧?”
秦素用筷子拨拉着碗里残余的米粒,眼皮一直耷拉着。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没放下早晨的不愉快,于是说:“别不开心了。”
秦素将筷子一扔,抬头看着我,然后用很怪异的语气说:“喜喜,我怀疑魏敏是她害死的。”
“谁?”我一头雾水。
“黄琦。”
“不能吧?”我说。
“你要是怀疑我早晨刚跟她吵过嘴才这么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还没这么狭隘。”秦素卷弄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魏敏死前跟黄琦吵过架!”
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那天天气特别好,我准备去天台上晒被子,走到顶楼楼梯口的地方,就听到黄琦在对魏敏大吼大叫!哎哟,黄琦那个样子可真是凶死了,魏敏站在她对面,一句话都不说,活像个待宰的羔羊。”
“你听到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没有?”
“天台风有点大,听不十分清楚,我只断断续续听到黄琦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以为这样就能解脱了吗?’”说到这里秦素停下了,她用更加小却清晰的声音说,“接下来的那句话我听清楚了,黄琦对魏敏说,‘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真不敢相信黄琦会说这么霸道刻薄的话。我强制自己静下心来,问秦素:“你没有跟警察反应这个情况?”
秦素摇了摇头:“关键是黄琦没有作案时间,其实包括我,黄琦还有余心爱在内,三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因为魏敏出事的时候,我们三个正在一起。”
“我听说魏敏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多,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那天正好是黄琦男朋友的生日,我们玩到很晚才散。”秦素回忆道。
“魏敏不是黄琦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这种场合不叫上魏敏?难道她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事情?”我自言自语地说。
“当时余心爱还问过黄琦,为什么不叫上魏敏,黄琦当时的反应有些古怪,随便打个哈哈就搪塞过去了。”
餐厅的大钟表敲响了,已经是晚上8点。
我们两个慢慢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我迎面就看见一个女生站在门口。我说了声“对不起,走错了”,便准备转身,却被秦素一把拉住了。
“这是617,你往哪去?”秦素对我说。
我迷惑着抬头瞥了眼门框上的门牌号,是617,没错。我越过陌生女生的肩膀,扫了一眼屋内,那床血绸被还安然无恙地搭在2号床上。
我忙收回视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生。她个头不高,应该在一米五多,长得倒很清秀,年龄跟我们相仿,穿着有些劣质的羽绒服。见我和秦素都在打量她,女生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眉眼。
我看着她,一时忘了说话,这时候余心爱从阳台上走过来打招呼:“汤老师和素素回来啦?”
秦素还因为今早余心爱的决定生闷气,嗓子眼冷冷哼了一声。我侧了侧身,走进宿舍,女生这才意识到挡了我们的路,慌忙让开。
“这位是?”我问。
余心爱神秘地笑了,揽过女生的肩膀说:“她叫阿萌,是我朋友。”
“阿萌你好,我叫汤喜喜。”我又指了指身后说,“她叫秦素。”
阿萌冲着我笑了,笑容很甜,应该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
不一会儿黄琦洗澡回来了,她对阿萌产生了比我们还要浓厚的兴趣,拉着余心爱问东问西。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黄琦惊讶地对余心爱说:“你说的是真的?”
【6】
余心爱把我们几个叫到了宿舍外的走廊里,尽管秦素心里有怨气,但这种集体会议她是不会缺席的。
余心爱的脸在天花板上白炽灯的映照下有些惨白:“阿萌今晚要住在我们宿舍。”
大家似乎都预感到她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一时间没有人发表意见。
“她就睡在2号床上。”
我们注视着余心爱的脸,她绝对没再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呵呵,我是没什么意见。”秦素用琢磨不透的语调说,“可是人家那个阿萌能愿意吗?”
“就是啊,在宿舍借宿问题不大,我想还是睡别的床吧,不是还有张床是空的吗?”我建议道。
余心爱像是看小孩子一样看了我们一眼,说道:“是阿萌自愿睡在2号床的。”
这下我们都傻眼了,不知道余心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余心爱看了眼空荡荡的宿舍门口,转头对我们说:“阿萌可不是一般人,她是我专门请来的高人!”
“高人?我目测她一米六都不到。”秦素又开始说冷笑话。
余心爱没有答理他,自顾自说道:“我在老年公寓做义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精神体格都非常好。她很喜欢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给我留着。有一次老人家生病了,我去看她,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只剩下呼吸的力气。奇怪的是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却全无任何异常。这时候老奶奶突然叫我的名字,我走过去,她抓着我的手,贴在耳边对我说了一句话,‘去给我小儿子打电话,就说我老毛病又犯了’。随后老奶奶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我再多问她也不说,我只好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跟老奶奶的小儿子打过电话,当天下午老年公寓就来了一个女孩。老奶奶介绍我们认识,说她叫阿萌,是她最小的孙女。阿萌很文静,走路也总爱低着头,我趁她出去的时候悄悄问老奶奶,‘您的小儿子呢?怎么把孙女给派来啦?’老奶奶笑而不语,只跟我说了一句费解的话,‘阿萌就能治我的病。’我当然半信半疑,后来时间紧,我就匆匆赶回了学校,两天后我再来探望老奶奶的时候,令我惊异的事情发生了,老奶奶居然好了!而且精神焕发,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我觉得不可思议,心想阿萌一定是带来了什么灵丹妙药!”
说到这里,余心爱突然停下来,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她牢牢抓住了,纷纷要求她把前因后果讲个通透。
“于是我就去问老奶奶,谁知老奶奶说,‘我真的没吃任何药。这些都多亏了我孙女阿萌。’老奶奶跟我说,是人总会生病,有些病称为阳病,就是那些医生开药开刀能治好的病症,有些却是阴病。阴病就是那些我们眼中摸不着头脑的怪病,比如一个人身体各项机能良好,却突然卧病在床,扬言自己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这种阴病也不难遇到,只不过我们大多数人不肯相信。阴病的起因,说白了就是活人的磁场跟死人残留人世的磁场相互干扰。老奶奶说,她跟自己的丈夫感情很好,但是丈夫死得早,近几十年她便会出现阴病症状,她说这是丈夫来催她的命。我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重点,于是问老奶奶,阿萌到底能干啥?老奶奶说,阿萌只需要跟她在一间屋子里睡几晚,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症状就消失了。说实话,我不是很相信,但是老奶奶确实痊愈了,而且不止这一次,以前出现类似情况时,也是屡试不爽。”
余心爱又讲了一大堆话,最后她说:“咱们宿舍昨晚上出现的情况很不正常,所以我就跑去把阿萌给请来了。按照老奶奶的话就是,阿萌能够在夜里把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吞掉。”
我们都听呆了,傻傻地看着余心爱。
“所以,今晚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就算毫无根据或者毫无效果,也可以去一去大家的心病。”余心爱说。
她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连秦素也不再多说什么。
回到宿舍,大家自然是对阿萌刮目相看,黄琦更是拿出零食来讨好阿萌。我也暗自观察这个女孩,忽然发现她从认识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难道?我悄悄对余心爱说:“阿萌是不是哑巴?”
“是呀,她不能说话的。”余心爱无意隐瞒,或者这种缺陷是无法蒙蔽别人的。
“真可惜,长得倒挺漂亮。”我感慨万千。
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我有些恍惚,鬼节过后的第二天夜里,会不会发生些什么?我始终无缘一见的魏敏,今夜,你会不会来?
【7】
除了传说中的异能,阿萌另一个让我们惊叹的地方就是她的饭量。
临睡前的夜宵,她一共吃了两桶康师傅,四个茶鸡蛋,两根火腿肠,一袋高纤蔬菜饼外加一袋酸奶。阿萌吃下最后一口面条时,我们几个都看呆了。阿萌意识到自己的吃相不太雅观,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们学院的宿舍管理一向比较松懈,入学以来从未遇到过学生会的来查房,更别说老师来查夜了。一通洗漱过后,阿萌像只小猴子一样钻进了2号床的血绸被里。我装着看小说,眼睛却不时朝那边看一眼,我对床的秦素还有住在2号床下铺的黄琦,也跟我一样好奇地观察着被窝里的阿萌。
余心爱挨个来到我们床前叮嘱:“不管夜里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我发现她的眼神也是闪烁不定,想必也对阿萌的异能没有十分的把握。最后她来到门边宣布,“关灯了。”
“啪”的一声,宿舍里陷入了黑暗。
下一秒我就开始害怕了,空气是黑色的,而且黏稠,我睁大眼睛也无济于事。我把头缩进了被子,身子团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地困意袭来,我终于睡着了。
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特别冷,风特别大。我光着脚踩在地面上,漫天的大雾,可视范围一米都不到。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前面传来了人的声音。仔细听,是两个人的争吵声。其中一个在大声吼着:“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解脱了吗?”然后我听见了尖叫声。我循着声音过去,被一个东西绊倒在地上,我看见我的双手沾满鲜血。黄琦横躺在地上,她的胸口还在往外喷溅着鲜血。这时候有人从后面碰碰我,我回头,看见一个女人,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里举着一把刀,她说:“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醒了,发现自己的头还缩在被窝里,感觉呼吸困难,我伸手在被窝里找到手机,翻开,正好是夜里两点三十三分。
这时候,我隐隐听到被子外面有动静。我一点一点挪动着身子,生怕惊扰了外面的世界。耳朵露出来后,我听到了更加清晰的声音,似乎是人发出的类似咀嚼下咽的声音,那个声音好像是移动的。我缓缓睁开眼,静止了半分钟,渐渐适应了黑暗,于是我侧过头去,望向宿舍过道。
窗帘被大风刮开,不知哪来的光亮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投进了宿舍。借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我看见一个人站在地面上。她低着头,脖子最大限度地向前探着,如一条觅食的蛇。
我看清了,她就是阿萌!
阿萌的脚朝着门边迈了一步,与此同时她又发出了咀嚼下咽的声音,好像有东西在她喉头翻滚。这时候,阿萌的头猛地向前一探,她的嘴巴大大张开,两腮鼓起,做了一个吞食的动作!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浑身却在止不住地发抖,多想扯开嗓子大声号叫,但是一想起余心爱临睡前的叮嘱,我放弃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种奇怪的声音消失了。我半眯着眼睛,看见阿萌朝2号床走去,她没了刚才的迟缓,行动敏捷得像只猴子,手脚轻盈地上了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她钻进了血绸被里,很快躺平,动也不动,但我肯定她没有睡着。纵观阿萌刚才的表现,似乎也没有对我们不利的地方,不过一想起她大口吞咽的动作,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我慢慢把头又缩回了被窝里,祈求白天快些来临。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正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天已经亮了大半,我看见阿萌直直地坐在床上,身子正一上一下地起伏。动静实在太大了,其他几个女生也被惊醒了。
我们都被阿萌的表情惊住了,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余心爱反应快些,问道:“阿萌你怎么了?”
阿萌丝毫不理会我们,随着身子的起伏,直翻白眼,头也朝后面仰去。
我实在担心她出事,就从被窝里爬出来,准备下床,谁知阿萌的头往前一探,像是发射弹药一般吐出来一大堆秽物,在地板上喷溅得到处都是。
几个女生都“哎呀哎呀”地炸开了锅。
这时候秦素指着秽物中一块黑色的东西说:“天,你们看呀!”
我一边下床一边扭头看,差点晕了过去。
那是一团黑黑的头发。
【8】
几个人先是分工,将宿舍清洁干净,黄琦又用自己的空气清新剂把每个角落狂喷了一遍,又使劲嗅了嗅屋里的空气,确认没有异味了,才肯停下来。
这时候我们才有精力来照顾阿萌,余心爱递给她一杯热水。阿萌似乎显得不好意思,两手捧着杯子,头更低了。
“她昨晚来了。”余心爱言简意赅地说。
“谁?”秦素说完立刻又恍然大悟,“你是说魏敏?”
余心爱脸色凝重地看了我们一眼,点头说:“是的,阿萌刚才吐出头发来了。”
“心爱,能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吗?”我问。
“我也说不太清楚,昨晚其实我没睡死,半夜里看见阿萌突然下了床,然后举止怪异地在宿舍里走来走去,嘴巴还不停地一张一合,像是——”
“像是吃东西?”黄琦突然说,“昨晚我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秦素小声附和。
原来我们都没睡着!
“阿萌这叫吃阴,反正我听她奶奶是这么说的,就是把我们所谓不干净的脏东西吞下去,待到第二天天一亮再吐出来,这样持续下去,慢慢屋子里就清净了!”余心爱说。
“那些头发是怎么回事?”秦素问道。
“我也纳闷啊,反正这种事我们最好不要多问,人家阿萌是在帮我们,我们可要对人家好点!”余心爱又说。
大家都觉得很对,纷纷点头。
回宿舍的时候,我把黄琦叫住了,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天台上。
“琦琦,你跟魏敏是最好的朋友吧?”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了?”黄琦疑惑地看着我。
“魏敏死前跟你吵过架?”
黄琦有点生气了,反问我:“谁告诉你的?”
我笑:“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黄琦点了点头:“我们的确吵架了,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很介意的。”
“哦?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黄琦叹口气:“我们俩的关系一直很好,问题出在魏敏身上。我们一进入大学就认识了,很谈得来,魏敏的性格虽有些沉闷腼腆,但我觉得并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大概一个月后,魏敏的情绪就开始大变,变得疑神疑鬼,优柔寡断。我当时还笑话她,是不是越南语学迷瞪了。后来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还时不时就一个人掉眼泪,她告诉我她想自杀!我震惊过后当然很生气,就把她骂了一通,我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反正只要有我在,是不会放过你的。她哭着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结果不管我怎么问,她还是没说。后来没过几天,她就自杀了。”
“重要的事情?”我暗自揣度,“会不会魏敏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性格大变?”
“或许吧。”黄琦的神情黯淡下去,“她死的那天正好我男朋友过生日,本来打算叫上她的,但一想到KTV那种嘈杂的环境对她只能是种折磨,我就没有叫她,谁知……”
也许是我多疑了,我又跟黄琦在天台上站了一会儿,这才返身回宿舍。
阿萌正在跟秦素看电影,虽然她的世界没有语言,但是阿萌仍不时盯着电影的画面偷笑。她怎么看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却拥有骇人的异能。
我不禁走过去,站在她身后,阿萌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当她发现是我,很礼貌地点了点头。于是我趁机跟她比画手势,结果很遗憾,阿萌不会手语。于是我又找来本子,在上面写:“头发怎么会跑到你肚子里面去呢?”
谁知阿萌看后,还是摇头。
“你在干什么?”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余心爱正瞪着我。她的眼神凌厉得有些令人害怕。
余心爱看了看我写的东西,随手将那张纸撕了下来。然后又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说:“汤老师啊,不是不让你多问的吗?阿萌肯帮我们已经很不错了,真要是把她问烦了或者问了些不该问的,她一生气离开了,我们怎么办?”
我木然地听着,余心爱又靠近些,贴在我耳边说:“咱们宿舍的脏东西还没有除干净,大家都谨慎些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话像是一种威胁。我呆呆地看着余心爱搂着阿萌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出了宿舍。
【9】
这是阿萌入住617宿舍的第二个夜晚。
大家尽量不去想前一晚的离奇事件,因此都越发觉得阿萌很是憨厚可爱。她经常笑,偶尔想问题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会牵动着些许的忧伤,她更像是一个谜。
我也不再刨根问底,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我发现阿萌跟余心爱的关系特别好,余心爱到哪她总会跟到哪,好像一不留神余心爱就会消失一样,我能感到她对余心爱的那种依赖。
临睡前,阿萌照旧吃了很多东西,她的吃相实在不太雅观,可以说是狼吞虎咽,而且速度很快。黄琦原本是打算帮她拆开食品包装的,没想到一把被阿萌伸手摁住了,她抬眼看着黄琦,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贪婪和恼怒。黄琦被吓了一跳,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余心爱赶忙过来解围,笑着说:“我来我来!”然后替阿萌撕开了一包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