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悬疑小说上一章:刺局3:截杀南唐特使的山水局
- 悬疑小说下一章:日落危城
一听这话,不用介绍便可知道这人就是慧悯和尚。但就他这份焦躁、嗔怒的表现,伦次不清的言语,却是与他得道大师的身份相去很远,让韩熙载有些失望。
就在慧悯刚走出藏经楼大门的那一刻,王屋山的眼睛却是猛然跳闪起来。因为有慧悯加入整个场景后,她顿时感觉自己要寻找的异常点已经呼之欲出。
异常并非来自慧悯,但慧悯的出现却可以对异常的发现提供帮助。这是由于慧悯的走路姿势和正常人有些不同,他是一脚前一脚后、一脚跳一脚拖的走法,说直白些就是个跛子。
王屋山立刻调整自己的目光,从藏经阁屋脊面开始,然后横一线竖一道地往下扫视。此时她已经能够确定要找的异常点很大可能与平衡度有关,但这会是个与平常平衡度有很大区别的不平衡概念,它们应该是与慧悯的脚步以非常巧妙的方式相应合。
慧悯走下了青石阶的顶端,急切地朝这韩熙载迎过来。虽然他的脚步没有那么利索,动作显得迟缓、滑稽,但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很快的速度。
王屋山的目光已经扫视到了青石阶的顶端,就快要赶上慧悯的脚步。此时她感觉要找的异常点应该就在附近。
慧悯已经下了三四节石阶,而且可能因为走得适应了,脚步变得越来越快。
王屋山的目光落到了
第一节青石阶上,随即突然一跳,直接追上了慧悯的脚步。因为在第一节石阶上她发现有两处不平衡的交合点。
慧悯的脚步越来越快,到了整个石阶一半处的缓折平台时,他的身形已经如同是在走一种神奇而快捷的技击步法。移动的小碎步简直就像在滑行,整个人无所阻挡地直接侧冲出去。
“不好!顺势步障!拦住他!”王屋山说话的同时,拧蜂腰,提纤足,娇小丰满的身体平拔而起,一步五阶纵上。他们带来的府客中也有人闻声而动,而且其中有些人跃起的速度和距离甚至比王屋山更快、更高。
即便是王屋山和府客中的高手都出手了,依旧是晚了那么一小步,没能将慧悯及时拦下来。当那慧悯冲到下面一半青石阶的阶顶处时,身体已然飞了起来,而且是不停扭转、翻滚着飞出的。但是不管身体怎样扭转、翻滚,有一个身体部位的方向却是准确不变的,这个身体部位就是他那已经生出些发茬子的圆脑袋,它是始终朝着一侧的麻石栏杆撞去的。
王屋山只来得及将锦花重绸披风甩到身前,替自己和韩熙载挡住喷洒的血雨。几个府客也都没来得及碰到慧悯的边儿,所以在慧悯发生撞击的时候,各自侧向跃出,躲开喷洒的血雨。
只有那方丈慧世如呆鹅般木立原地一动不动,半张开嘴巴却连半声惊呼都未能发出。慧悯瞬间破碎的头颅鲜血狂喷,溅得方丈慧世满头满脸,就连半张开的嘴巴里都灌进去足足有半口之多。
破碎的头颅很快就不再喷出血雨了,而是改作大股的涌泉。有府客再次纵身到慧悯身边,伸手探一下慧悯鼻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怎么会这样?这和尚也太没道行定性,慌慌急急地把自己给摔成这个样子,这真是赶着去死啊!”韩熙载心中升腾起一股恼怒。这倒不是因为眼睁睁瞧着慧悯摔得鲜血四溅、头颅破裂的一副惨相,让他受到惊吓、感到晦气。而是因为他此行的目的一下子被打破了,就快查明的事情依旧还是一个谜团。
“或许是这和尚曾听出泥菩萨说话,泄露了天机,这才遭此天惩。”有府客半开玩笑地说道。他们很早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听懂泥菩萨说话的慧悯大师,但今日一见却原来是这样一个邋遢、猥琐的跛子,心中顿时觉得不信和不屑。
王屋山一直弯腰静声在青石阶上仔细察看,听到那府客的话后头都没抬地回了句:“不是天惩,是人刺。”
“人刺?”大家都感到惊异。一个方外的残疾老和尚,刺杀他所为何来?而且这老和尚摔跌的过程大家都亲眼看到的,明明是他自己不小心,没见到有人对其下明手、暗手的杀招呀。
“刺客设了极为巧妙的兜子,专门针对慧悯大师的,而且据我现在所知,这兜子在庙里至少设有两处。山门口的石阶是一处,我进山门时就觉得异常,但没能辨出来。此处石阶是第二处,如果不是见到慧悯大师是跛子,并且亲眼见到他行走的步法特点,此处的兜子我仍是不能辨出的。”王屋山轻叹口气接着说:“唉,现在虽然是辨出了兜子,但还是迟了半步。折了这有灵通的和尚,把大人的重要事情给耽误了。”
“是什么兜子?巧妙之处何在?”韩熙载知道这事情怪不到王屋山,但他很好奇是什么兜子能够让一个人将自己摔死。
“顺势步障的一种,叫‘势泄瀑’,这种兜子的设置形式有很多,手法也不固定,是需要根据刺杀目标的实际步法特点来进行特别设置的。此处和山门口的设置完全一样,都是在这些石阶上做的手脚。”
说到这里,王屋山拉着韩熙载的袍袖走到最靠上的几节青石阶处。
“大人可以仔细看一下,第一层石阶在外沿最右侧垫了一块很薄的石片。这对一般人的上下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慧悯跛脚下阶时的重落步在这一阶上下来时却是会产生一个朝左的冲劲。而二层靠中一点的内侧多加了一块撑石,这位置正好是慧悯第二步的落脚点。有了这撑石,他的步子势必要往外躲避,这样脚掌就只好落在石阶的边缘上。这样加上第一步的冲劲,就几乎是冲滑进第三步的。而第三步再次重复第一步的垫石方法,只是这一步垫起的幅度更大。第四步重复第二步的设置,只是位置更靠左侧。如此反复,六七步之后,慧悯的脚步便完全不能自控,到最后积聚的下冲势头就如同流瀑一般,生生将自己给摔出去。而这个兜子的巧妙之处就在此处,是将刺杀目标本身作为血爪,让他自己杀了自己。在别人看来就像是出了个意外而已。”
王屋山所说“势泄瀑”原先是一种阵势,为奇门遁甲第四十局“随势如瀑”。但是后来有坎子行(2)的高手将其阵理运用到坎面设置上来。由于设置巧妙、手法隐蔽,所以刺行中的高手再从坎子行的技法上进行借鉴和拓展,最终创出“势泄瀑”这种刺杀技法。
刺行的“势泄瀑”与坎子行“随势如瀑”的坎面相似却不相同。坎面设置是相对固定的,对所有不懂坎理的人都有杀伤效果。而刺行的设置却是有针对性的,只对某个特定的人有效果。它是利用不同的环境,以不同的手法刺杀不同特征的目标。
元代粤人陈高季编著的《胡色杂闻录》中有一则“仙官三摔将”的故事。元代时百姓分为四等,蒙古人、色目人、北方汉人和南方汉人。粤人陈高季为最下一等的南方汉人,所以编著的这部书里好多内容都是耻笑蒙古人和色目人的。这“黄仙官三摔将”的故事是说一个蒙古将军到南方后去游玩大仙观。在观前口出狂言羞辱粤人和大仙,结果进观时没走到阶顶就摔了下来。而且连摔三次,怎么都进不去大仙观。有人说这是神仙显灵惩治蒙古将军,而江湖中的传言却是有高手针对那蒙古将军长期骑马的罗圈腿特点,在大仙观门口石阶上布设了“势泄瀑”。
另求解
“看着像出了个意外?我知道,设兜杀慧悯的人其实可以用各种方法要了他的命,之所以采用这样麻烦的方法其真正目的就是要看着像意外,而且很有可能是要我们看着像意外。”韩熙载分析道。
“很有可能。而如果是这种目的的话,那设置之人肯定在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会过来拜访慧悯,并且预料到慧悯一旦知道大人来拜访他,肯定会急匆匆地出来迎接。而迎接的地点要么是山门处,要么就是他一直待着的藏经阁,所以在这两个点设置是最有可能成功的。”王屋山也觉得这样的分析很正确。“这样的话,有个人便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
“你是说顾闳中?我倒觉得不见得。是他推荐的慧悯的,然后再亲自操作或者透露消息给别人杀死慧悯,这做法是在作茧自缚,能设这种兜子的人不会这样愚蠢。”韩熙载真的觉得顾闳中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才做成意外的假象。”王屋山依旧坚持。
“不用这样麻烦,他之前完全可以不告诉我们慧悯可以破解其中的秘密。再说了,这样的设置还是比较麻烦的。虽然对于一些高手来说并不为难,但对顾闳中一介书生来说却非易事,你也试探过他的身手。还有我们自己府中其实也有不少人知道我们此行目的,他们也应该在怀疑范围之内。”韩熙载又说。
“设置之人必须对慧悯非常熟悉,知道他的平常起居和步行特点。所以我们府里的人几乎不可能。”王屋山说。
“排除顾闳中和我们府里的人,那么会是寺庙里的人吗?他们里面或许早就有人出于某种目的要对慧悯下手,正好凑巧是我来让兜子收了口。”韩熙载问。
“不会,刺者不取近,战者不取远。所以刺客应该是和寺庙关系不大的人,但进出卧佛寺应该还算频繁。而且慧悯方外之人,并不一定知道大人的真实身份和背景,不应该这么着急匆忙地出来迎接。除非有人之前告诉过他,并且强调大人对他可以有某种巨大的帮助。所以与慧悯交往较密的,或者最近到庙里与慧悯有过接触的最有可能。”
王屋山所说“刺者不取近,战者不取远”是说刺客一般是不用很熟悉的人的,这样有可能和目标有交情、有感情下不了手,就算下了手也很难逃走,很快就会被确定为凶手。而战场上则应该使用对环境熟悉的将士,最好家乡就是本地或附近的,这样既便于排兵布阵,感情上也愿意全力以赴保卫故土家园。
韩熙载回头,朝着身后几个陪同的和尚问道:“可记得有与慧悯交往较密,或者最近与慧悯有过接触的人?”
此时那方丈已经惊吓得瘫软在地,全不知韩熙载他们在说些什么。倒是那大知客僧见过不少世面,人也灵巧,赶紧上来回答:“慧悯平时性格孤僻,只知道读经参禅,一般不与什么人交往的。就是今天韩大人来了,慧悯这才急匆匆出迎,这情况也是仅有的一次。以往就算是是皇亲国戚来寺里,他都是理都不理。常与他来往的有吴王府的汪伯定。这两人十分交好,经常躲在藏经阁中一待就是一天。就昨天这汪伯定还来过庙里,给慧悯带了不少吃食。还有就是你们刚提到的皇家画院的画师顾闳中,记得他曾与慧悯交流过两三次。其他也就没什么人和慧悯有来往。对了,好像不久之前画院的修补师父萧忠博也来找过他一次。”
“太子吴王身边的天机教授汪伯定?还有画院的瞒天鬼才萧忠博?”王屋山赶紧确定一下,她觉得这两个人应该是乱麻中的线头。
“是,汪先生来得很是频繁,还经常给慧悯带些庙里没有的吃食。那萧师父却是只来过一次,待了没多久就走了。”大知客僧回道。
“一直听说慧悯精通星算风水,而且有通神之灵觉,曾听到泥菩萨说话,说什么‘杀星北现,人难,佛难。’,这些是否属实?”韩熙载又问。
“说实话,这些的确是有人在传,但我们也不知道真假,因为慧悯从未给我们寺中的人推算过。就我觉得,慧悯虽然用功,但整天研修的都是佛经。佛经之中虽然也都是精妙绝伦的奥义,但和星算风水什么的应该是两种学问。”知客僧一点不在意这样说会不会坏了慧悯的名头、损了卧佛寺的面子。
韩熙载听到这话之后没有再问,但是在心中却是暗自闪过许多疑问:慧悯是否真的是自己要找的奇人?他真能对自己要查的事情提供帮助?汪伯定、萧忠博和他之间到底有些什么事情?他的死到底和自己追查的那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接下来该去找谁?还有其他什么人能解字画中的玄妙吗?”王屋山柔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实则是在问韩熙载。她知道韩熙载此时的心情很是不爽,所以不敢正面发问,怕将火气惹到自己身上。
“千路朝圣山,万流归大海。此处无解法,我们另寻他处便是。我相信,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谜题也总有云开雾散的一天。”韩熙载慷慨而言很是豪迈,但满脸神色却显得有些萎靡。的确,眼下的事情真的拖不起,这关系着南唐皇家的传承,不及时弄清楚怕有内乱纷争。
顾闳中走出了雅安茶楼,沮丧的脸看着就像要哭出来。这雅安茶楼明着是喝茶的,暗地里却是一些有身份背景的人赌乐耍钱的场所。顾闳中家小不在身边,又有闲钱可用,无聊时便常到这里来耍钱作乐、小赌怡情。
“顾先生。”有人在招呼顾闳中,顾闳中转头找寻,却没看到叫他的人。
“顾先生,近来说话。”顾闳中再循声看去,还是没有看到人,却是看到一只戴了玉佛珠的手,正伸出轿帘向他招手。
顾闳中认得这串浑圆碧绿的佛珠,那是韩熙载的。这时他才猛然从输钱的沮丧中恢复过来,将朦昏的视角展开。看全了蓝顶官轿,也看到轿子周围不同一般的轿夫和护卫。
“韩大人,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了。进去喝杯茶吗?”顾闳中这是假客气,他今天不但将王屋山三天前给他的那对南珠输了,而且就连喝茶的小钱都没能在兜里留下。
“不了,我是经过此处正好看见你了。慧悯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吧?”韩熙载问道。
“慧悯什么事?”从顾闳中的神情和语气中看他是真不知道。
“死了。”韩熙载用的是最为简单的话语,这种做法其实是尽量多地留给别人空间,从而看他的反应是不是正常、自然。
“啊,怎么会呢?是怎么死的?”顾闳中的反应很正常,却不太自然,神情中稍显尴尬和惶恐。但这种反应却是正确的,因为他不知道慧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所以会以为慧悯早就死了。而他却给韩熙载指引了找慧悯这条路,这就有可能会让韩熙载误会他是用一个死人来骗好处。
“你且不要管慧悯的事情了。我来问你,现在没了慧悯,谁人还能解了那字画中的奥秘?”这才是韩熙载看到顾闳中后落轿相召的真实目的。
“这个,这个我所知也不多,但大千世界,总有人可以的吧……”顾闳中口中含糊其辞,眼睛却盯着韩熙载手中的那串佛珠。
韩熙载没有多说一个字,顺手将腕上的佛珠摘下来,塞到顾闳中手里。对于大输之后的赌徒来说,财物是最好的诱惑和砝码。
“韩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是个重感情的人,蒙大人看得起,有什么事我是能帮忙就尽量帮忙的,不是为了身外之物才……”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韩熙载用一个手势制止了,因为他是什么人韩熙载可能比他自己都了解。
“我想啊,这事可能需要往西南方向走一趟才能办成。”顾闳中说这话时已经将玉佛珠塞到了袖筒之中。
王屋山这听说韩熙载回府后直奔后花园,便赶紧跟了过来。见到韩熙载眉头紧蹙,哀气长舒,于是轻声问道:“大人,是否皇帝家的事情又开闹了?”
韩熙载没有回答,背手往一侧的假山亭走去。
王屋山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则小碎步急走,风摆杨柳般地追上了韩熙载:“大人,我知道你心中烦懑。但是慧悯已经被杀,我们手中的那份宝那就必须另押一方。必要的话还可以四方全押。”
韩熙载停住脚步:“你所说的一方和四方指哪里?”
王屋山眉头微挑:“出南唐。”
“不谋而合呀。好了,这件事情其实我已经另外安排下去了。我现在烦恼的是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揭开了谜底,后事将如何了断,搞不好就是一场宫闱内乱。那天庙里的大知客僧说慧悯所学其实与风水不搭界,我就感觉这和尚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之所以被刺杀,是因为怕我获悉了他被利用的内幕。而天机教授汪伯定经常与之交往,便更加深了我心中的疑虑。汪伯定虽然是皇家师长,但他倒真的是通晓星算风水等九流之道,所以才被叫做天机教授。他经常与慧悯混在一处,那么慧悯的一些说法、做法会不会是受他指使、教唆?”
“大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幕后真正的操纵者就应该是太子吴王。要想理清皇帝家的事情,首先就是要知道大皇子到底在操纵些什么,意欲何为?”王屋山一下切入了重点。“想达到这样的目的有两个途径,一个是查出那些字画的真相,还有一个就是查出汪伯定和慧悯交往的真实企图,以及萧忠博找慧悯又是所为何事。但这两条途径目前来看很难行得通。”
“想行总有行得通的法子,但这也正是我烦恼的缘由。如果两下里查出太子心怀叵测,那圣上又该如何处置?稍有不妥,折损的就是南唐基业。所以我现在只能是先在第一条途径上下了点工夫,揭开冰山一角。只有知道真相然后才能再视情而动,如是皇家内讧,该掩就掩、该了就了,不必追破瓮底。如果是外奸作祟,那还是要断根的。”韩熙载很有些纠结。
破栅入
“这么说大人已经在找人破解字画秘密了?找的谁?”王屋山既意外又好奇。
“慧悯听懂泥菩萨说话,这样的灵性和道行天下可能只有一人与之相比。为了能确认字画所含秘密不会出错,我们目前只能去找这个人。”
“大人谨慎是应该的,毕竟这是牵涉皇家传承的大事。可我自己都想不起来,我国境内有谁还能比慧悯更具灵性,更懂风水。大人总不至于去找汪伯定吧?”王屋山真的想不起来。
“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去找汪伯定。说实话,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利用这方神圣,是刚才回来时在街上又遇到了顾闳中,是他提醒我可以再从这条道上走一走,就如你所说,出南唐境,走远一点。”
“走远一点?”
“对,出南唐境,往西南。”
“西南是楚地。对了,那里倒是有个风水大师‘云中仙楼’楼凤山。这人是风水先生更是江湖人,除风水外还擅长布阵、易容。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要不愿意见人,找个数十年都没法把他找出来。”王屋山虽然想到这个“云中仙楼”,其实自己心中觉得不应该韩熙载所说肯定不会是这人。
“如果只是寻脉定穴之事,找你说的这个楼先生也未必不可。但我现在要求证的事情关乎南唐宗室,这样的话那楼先生便够不上资格了。你再往西想。”
“再往西?再往西就是蜀国了,大人!莫非是无脸神仙!?”
韩熙载微微点了点头。
“可无脸神仙不卜皇家官家事。”
“这我知道,所以此事不能直接去求无脸神仙。我今天奏请皇上下旨,派遣礼部给事中(3)萧俨为赴蜀特使,商讨联手御对楚地、大周、南汉的事宜,建立借道南平的捷径兵道,可快速互通运转兵马、粮草。但我另外让萧俨带了重金厚礼,让他到成都后找合适的机会先去拜访申道人。这是蜀国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怎样的通天?一是他可在蜀王孟昶面前说得上话,另外,他还可以在无脸神仙那里说得上话。于尊于仙,他都是通天人物。所以不管联兵一事,还是字画真相一事,都需要此人帮忙。”
“皇上应允了吗?”
“应允了,而且他还让内务密参顾子敬同行。”
“如此说来,揭开字画中暗藏玄机一事,我觉得尚有几分把握。但这联兵共对诸国之事,我倒是不抱希望。原本南唐、西蜀就并无厚交,现在南唐四周环绕强敌,所处局势比西蜀危患许多,联兵的话,是南唐占便宜西蜀吃亏。再有,南唐新近提高税率,眼下看来西蜀与南唐隔国远离,没有影响。一旦其他国家相继提税化解危机,那么最受影响的就是蜀国。先罪与人,和何成?”
“这也正是我烦忧的又一个原因。”韩熙载深深叹了口气。
范啸天带着几个人再次回到东贤山庄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他们这次走了个“没理路”,希望可以尽量靠近东贤山庄观察情况,同时还不和唐德的人撞上。
什么叫“没理路”,就是选择一个不管从哪方面说都不应该走的路。就拿他们几个来说,此行是要公开刺杀唐德。执行刺活,按常理讲应该尽量不被目标注意到,然后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尽量接近,最终选择可靠的手段和绝好的时机一举击杀。如今唐德已经知道有人要来刺杀他,如果依旧按照这样的规律,其实最好的潜入路径是他们逃出时的水路、泥道,不但隐秘,而且他们由此处逃走,别人很难想象他们又从此回来。还有就是半子德院倚靠的山崖,从这位置可以观察到半子德院里面的情形。可以利用绳索滑下,以迅雷之势予以突袭。但这两条路对于刺局高手来说,依旧是“有理路”,都在心谋深远之人的揣度之中,而东贤山庄不乏心谋深远之人。所以他们最终选择的是一个包括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应该走的路径接近半子德院,这路径就是东贤山庄的庄口正道。不过虽然走的是这条道路,但他们在形象和身份上却预先做出了很大的改变。
易容术本就是离恨谷必修的技艺之一,而“诡惊亭”“勾魂楼”的技艺传授中,易容更是重中之重的项目。所以这一次他们几个人没有费太大手脚,就全都搞定了形象和身份的转换,手法极为简便快捷。
其中哑巴放下所带的弓弩箭弹,其他什么都没有变化,然后推着一辆带木边框的送菜大车。他的衣着本身就是个乡下脚夫样,这些人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在东贤山庄露过面的人,所以他的易容只需要有一个送菜大车作为道具。范啸天带着裴盛、唐三娘、秦笙笙三人躲在那辆送菜大车里。有了这辆大车,他们也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只需盖上块草席,就能在别人的意识中将自己转换为被运送的猪牛羊肉或者葱姜白菜的小贩。
但这几个人的做法在齐君元的眼中却如同儿戏,根本没有一点江湖道的周密、刺客行的严谨。
本来王炎霸和倪稻花也死乞白赖要跟这五人一起行动的。王炎霸不知道是不放心自己的师父还是不放心秦笙笙,很有一番勇赴死地的豪情。而倪稻花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救人。只要自己的父老兄弟们有一个没死,她就不会放弃这样的信念。
但是按照离恨谷的规矩,不管是露芒笺还是乱明章,只有列名的谷生和谷客可以按照指示执行。其他人除非是十分有必要利用的,才可以加入其中。否则的话连任务内容都是不能向外透露的,这也是为了确保所接刺活能够可靠实施的一种保障规则。
其实这次范啸天他们接到的乱明章已经很是蹊跷,也不知道那灰鹞怎么就找到他们的。而且还偏偏最先找到了王炎霸,所以其中内容一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不过接下来刺活的实施真就不能让没有列名在内的人加入,一旦出现意外不能成功,刺头(多人刺局的组织者)范啸天首当其冲要承担责任,而他偏偏又是个没有胆量和魄力承担责任的人。
齐君元知道规矩,他没有强求跟着行动,但他也没有远离。而是带着王炎霸、倪稻花来到庄口一侧的低矮山头上。这是个绝好的位置,可以看到大半个庄子,也可以看到哑巴推车而行的必经之路。除了这三个人,和他们一起的还有穷唐犬。哑巴将它留在稻花身边不知是为了作为自己的后援,还是为了保护稻花安全。而穷唐也似乎很乐意留在稻花的身边,又蹭又舔,全没有了凶悍怪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