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免太自大了,难道我会这么轻易被你的想法控制吗?”我忿忿不平地抱怨着,不过在踯躅了片刻之后,我还是伸手接过了对方写下的那张便条。


张大伟露出满意的微笑。当他卸下脸上庄重威严的面具之后,便显出一副慈祥长者的面庞。


“年轻人。”他开始用悠缓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也是在帮你。”


“帮我?”我困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好几年前我就详细地了解过你,你具有非常良好的品质,聪明而又诚实。”老人语重心长,“你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毁掉自己的一生。”


我的心弦暗暗颤动,我在毁掉自己吗?当我扪心自问的时候,我往往不敢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只知道当那个女人离开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开心地笑过。我渐渐失去了朋友,躲避着亲人的关怀,原本赏识我的领导更是对我失望透顶。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你空有丰富的情感,可你却一点都不了解女人。”张大伟眯起眼睛感叹着,“你知道吗,这一点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哦?我抬头看着对方,难道他也有着感情上的痛苦经历?或者他只是在找借口拉近我们的距离?


“也许通过这件事情,你可以真正认识那个抛弃你的人。这样你就能早点清醒过来。”张大伟也回视着我,他的样子倒不像在说违心话。


“谢谢你的关心——可我希望你帮不上我。”我苦笑着回复对方。


是的,我宁愿自己永远在痛苦中沉沦,也不愿心中的女神变身为恐怖的魔鬼。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而在我身后,我听见了一声长者的无奈叹息。


第三章 阴谋剖析


1.


从振德大厦出来后天色已黑,我顾不上腹中饥肠辘辘,首先便奔着单位派出所而去。值班的同事看到我匆匆赶来都觉得有些诧异,在他们的印象中,我已经有好多年不曾出现过这样高涨的工作热情。


按照规定,上次笔录的原始资料应该交给刑警队归档。但由于血案的真凶在刑警队看来实在是过于明显,所以我的工作便成了例行公事,那些笔录资料也只是可有可无的文件,一直就由我保存。我在一堆杂乱的废文件中翻寻了半天后,终于找到了那份资料——案发当时贵宾楼内所有在场者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码都在其中。


通信部门早已下班,我只好通过私人关系找到了那边的一个熟人。那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见我有求于她,她趁势撒了点娇,让我请她吃饭什么的。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同时催促她尽快把查询结果发给我。女孩便抱怨了几句,说我总是有事的时候才会想起她,实在是太过功利。


不过抱怨归抱怨,她干起活来却手脚利索得很。我只等了一杯茶的功夫,我想要的那些资料便出现在了我的电子邮箱内。


那是案发前后一周内所有人员的手机通话记录,我对照着张大伟留给我的那张便条,在冗长的通话记录中使用了“搜索”的功能。很快我就有所发现,而这个发现让我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


一个名叫薛飞的房客,他在案发当天使用的手机号于案发前半个多月才开通,而从案发第二天开始便再也没有使用过。在这期间,该手机号所有的通话记录都来自于于婷。甚至在案发前的一个小时,这两人还曾有一段长达十一分钟的通话。


我很想给这些通话记录找到一个正常的理由,可无论从那个角度来分析,这个薛飞都不该和于婷的生活有如此大的交集。


在询问笔录上,薛飞这么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龙腾山庄的贵宾楼:


“我是来参加网友聚会的。今天不是圣诞节吗?我们在城市论坛上的单身网友们组织了一个聚会,下午滑雪,晚上聚餐喝酒。我在的网名叫做‘chaos’,是那个论坛的版主,很多网友都知道我的。”


我回忆当时的排查情况,的确是有聚会这么一档子事。参加聚会的是二十来个年轻人,有男有女。


根据记录在案的身份证号码,我很容易便查出了这个薛飞的基本信息。


薛飞,男,二十七岁,本市户口,某对外贸易公司员工,未婚,随父母居住在双桥新村5幢303室。


很难将这样一个人和杀手的身份联系在一起,可当我详细翻阅笔录资料的时候,这个人却又暴露出越来越多的疑点。


其一,这个网名叫做“chaos”的家伙正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聚会的地点和日期都是由他确定的;


其二,他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正是案发地点隔壁的一零三号房;


其三,其他聚会的年轻人都是两人共用一个标准间,而薛飞却是一个人独占着一零三号房;


……


这一切似乎都在印证张大伟关于“第三者杀人”的猜测。


我再也坐不住了,冲出办公室之后,我径直向着薛飞的居住地——双桥新村匆匆赶去。


路途并不遥远,打车只花了十来分钟便已到达。


为我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她上下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你找谁?”


“我找薛飞。”同时我掏出证件亮了一下,“我是警察。”


妇女露出诧异而又担忧的神色,而不待她呼唤,一个年轻小伙子已经来到了门口,他站在女人的身后向外审视着。


“儿子,这个警察说要找你。”妇女转头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犯了探案时的大忌,如果这里真的藏有凶残的杀手,那我简直就是把自己送到了对方的刀口下。可我已顾不得那么多,我只想知道真相,和于婷有关的所有事情的真相!


小伙子踱步上前,他的嘴还在不停地咀嚼着什么,看来是一口晚饭尚未吃完。


“你是薛飞?”我看着那小伙子,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


小伙子点点头,神态沉稳:“您有什么事吗?”


我的目光长久地停在小伙子的脸上,越看越是困惑。因为我对他的容貌竟没有任何的印象。


刚才在办公室查看此人的身份身份照片便觉得有些眼生,现在看到真人,更有一种从未谋面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


我愈发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但在此情境下,也只能勉力沉下心神问道:“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你是否在龙腾山庄参加网友聚会?”


“网友聚会?”小伙子一脸茫然,“我从来不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而且去年的圣诞节,我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陪女朋友吃的饭。”


“那你是不是在城市论坛上有个网名叫做‘chaos’?”


“没有。”小伙子一边说一边发出“嗤”地笑声,显然是因为我的问话完全不着边际。


“我想看一下你的身份证。”


小伙子很配合地掏出证件递给了我。


“这是去年新办的?”我首先注意到了证件下方的发证日期。


“是啊,我原来的身份证丢了,所以去年就新办了一个。”


我无声地苦笑,心中已完全知道差错出在哪里。

 

那天出现在龙腾山庄的人根本就不是眼前这个薛飞,他只是一个冒用了薛飞身份的不明男子。薛飞丢失的身份证肯定曾落在这名男子的手上,于是他便拷贝薛飞的个人信息伪造了一张假的身份证。在案发当天,我核查身份证真伪的时候只是把证件号码报给所里的同事,同事上网查询时并无问题。谁能想到对方却是一个使用了假证件的冒牌货。


不用再问,现场记录下的那个电话号码肯定也于这个真正的薛飞毫无关系。我把身份证还给对方,尴尬地说道:“对不起,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没关系。”小伙子很客气地回复说,不过他的嘴角却分明讥讽般地挑了起来。


我无暇顾及面子问题,转身下楼而去。当室外的冷风吹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很显然,那个冒充薛飞身份出现在龙腾山庄的人,他的种种表现是极不正常的。他和于婷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秘密究竟是什么?


我不敢展开我的想象,尤其是在张大伟已经事先给我铺垫好某些情节的状况下。我害怕因为自己有了一些先入为主的想法而给于婷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即便是在假象中,我也不能去伤害她。她是我心中的女神,我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她。


可那起已经审定的血案又确实正显露出越来越多的谜团。可我能掌握的线索现在已经断了,我究竟该怎么办?


张大伟已经盯上了于婷,他阅历老道,又有着足够的权势,为他服务的警察未必就只有我这一个。如果别人也追查到同样的线索,那于婷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于婷的陷阱?豪门中的明争暗斗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我越想越是害怕,最终我觉得除了一条路之外,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我拿出张大伟写给我的那张便条,拨通了上面记录的于婷的手机号码。


“喂?”电话那边传来柔美的声音,只是略有些疲惫。


“是我。”我简短地回应道,我相信婷婷也能听出我的声音。


女人沉默着,我的突然来电或许让她觉得有些意外。而我则急匆匆地说道:“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对方不冷不热地应付着:“我在家里。今天太晚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我必须现在见你!有些事我们要一起商量!”我加重了语气。我和婷婷相处的时候,很少会逆着她的意愿说话,但今天情况特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为了让她明白这次会面的重要性,我觉得有必要先透露一些信息。


“我刚刚见到了薛飞。”


“谁?”婷婷似乎是很诧异的感觉。


“薛飞!”我重复了一遍,“和你联系的那个人就是冒用的他的身份。”


“哪个人?”


“我不知道是谁。但你和他通过电话,你不会忘了吧?在去年案发的那几天,你们一直有联系。案发时他也在龙腾山庄,住在一零三房间。”我提示了一大通。


女人又陷入了沉默,不过这次显然是因为她想起了什么。


“那个男人是谁?”我警惕地问道。


对方仍在沉默。


“婷婷。”我换了一种关切中带着乞求的语气,“你有任何事情都不用瞒着我,我会永远保护你的,这你还不相信吗?”


我那真诚的话语似乎起了效果。片刻后,我等到了我所期待的答复。


——“望月路熙月园21号,你现在过来吧。”

 

2.


望月路熙月园,那是城郊的别墅区。我跑到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上车告诉司机地址后又掏出证件展示了一下:“我是警察,越快越好!”


司机也不含糊,油门踩得山响,几乎要把出租开成了跑车。仅仅二十来分钟后,我们就就穿过了大半个城区直抵目的地。


不过当我走下出租车之后,却没有立刻迈步前行。我站在原地,看着前方那幢高大豪华的私人别墅,心中颇多感怀。


凄冷的月光下,别墅在我身前拉出一条幽暗冗长的影子,像极了一道横亘在我前进道路上的鸿沟。


正是晚冬时分,别墅前的花园中枝叶凋零,枯木残败,恰如别墅主人此刻的境地一般:孟氏家族,曾经是龙州市最为富贵显赫的名号,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父子三人中已有两人命归黄泉,剩下的一人身处大狱,正在绝望中等待死刑日的到来。


寒风吹来,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从心底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凉意。裹紧身上夹克衫之后,我快步穿过凋败的花园,来到了别墅的门口。


还未等我按响门铃,那沉重的铁门已被打开。我瞥了眼房檐下的摄像头,知道自己的行动早已被屋内人看在眼中。主人这么及时地开门,应该是不想让我的到访被左邻右舍看到吧。


是的,像我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此等豪宅是我一辈子也不敢奢求的。


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姐出现在铁门后,她衣着简洁,一身仆人打扮。


“您是周先生吧?”大姐看着我谦恭地说道,“请进屋来,夫人正在客厅等您。”


当我跟着大姐往别墅内走去的时候,多少须硬着点头皮。因为“夫人”这个词已经提醒我:自己正在进入另一个家庭的领地。而这个家庭的原主人就是那个令我痛恨却又不敢面对的男子。


客厅内只开了几盏淡淡的黄灯,尽管别墅内部的空间高大宽敞,但却阴沉沉的带着几分肃穆的气氛。于婷正端坐在客厅正中的一张真皮沙发上,不知是去掉粉黛还是灯光黯淡的缘故,她的容颜看起来有些憔悴。不过在我眼中,这张面容仍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我的目光一旦停留过去便再也不舍得离开。


于婷却没有正眼看我,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大姐客气地招呼我坐下,然后又奉上了茶水。


“你先上楼去吧。”于婷抬头看着那大姐说道,后者立刻识趣地离开了客厅。


我在客席上正襟危坐。虽然是我强烈要求与对方见面,但于婷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又紧张得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于婷半瞥着我,先问了一句。


“是……张大伟告诉我的。”


“你见过他了?”于婷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你们说了些什么?”


“讲了些关于案子的事……”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措辞,我不可能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张大伟怀疑她雇凶杀人,正请我调查此事。


于婷却已猜到了什么,她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知道那个老头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也不信任我。”


“不……我没有……”我连忙慌乱地辩解着。


“你没有吗?”于婷的目光向我直视过来,“那你为什么要调查那些电话号码?”


“我……我只是想证明,你并不是想她想的那样。”


于婷冷笑:“那我让你失望了吧?你那么着急地赶过来,是担心我逃跑吗?”


没过三言两语,气氛已经越来越僵,我暗暗痛恨自己:为什么一到婷婷面前便如此笨嘴拙舌。苦笑着摇头之后,我干脆彻底放弃了抵抗,用投降般地口吻说道:“婷婷,你何必这么说我?我怎么对你的,你还不清楚吗?”


于婷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就像从前一样,每次发生争执的时候,不管谁对谁错,最后认输服软的那个人总是我。不过她依旧在用恨恨的语气抱怨着:“那个老头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我托给你的事情,你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我略微愣了一下,她托给我的事情?是指那张银行凭单吗?


“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不解地询问,同时也是在为自己辩解,“那张凭单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电话号码,你走了没多久我就给张大伟打了电话,可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婷用眼角瞥着我道:“亏你还是个警察。”


很显然,她在对我的无能表示不满。


“你被那个法医勒索了吗?”我试探着问道,“还是……案件本身另有隐情?”


于婷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茶,她轻轻地啜了一口,然后又轻轻地说道:“算了吧,不用你管了。”


我立刻产生一种深深的自责:婷婷一定是希望我帮她做什么,可我却令她失望了。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立刻加重语气表决心:“婷婷,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如果真有谁敢欺负你,我绝不会放过他!”


我的话语像刺激到了于婷某根敏感的神经,她忽然扯着嗓子喊起来:“我说了,不用你管!”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何产生如此大的抵触情绪。


大姐走到楼梯口探出脑袋往下张望,于婷发现了她,又冷冷地抛出一句:“没你的事。”老实的仆人立刻退了回去,留下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半晌之后我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于婷双手紧紧地捂着那个茶杯,“我中午给你的那个信封,你就当从来没有看到过吧。”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杯口,我隐约看到她的眼角泛起了荧光,然后她又用皓白的牙齿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我的心中一痛,因为这样的神情对我来说是如此熟悉。我知道她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泪水,而这种情况通常都发生在她受到极大委屈的情况下。


我看着眼前那个含泪欲滴的女人,我和她之间的鸿沟似乎正因这泪水而融化。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她仍是那个需要我去保护的弱女子。


可是我却让她失望了。我在心中责备自己的无能,但同时却又有种难以明言的欣慰感觉。


那女人因为我的原因流泪,这似乎又让我回到了我们相恋的时光。


即使是因为生气而落泪,也足以说明我在她心中仍有一份不一般的地位。她的眼泪停在眼眶中,她在等待安慰、等待保护、等待一个能让她信任的怀抱。


所以现在的局面,也许正是我该抓紧时机去表现的大好机会。


“不,我不能不管。”我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她摇摇头看着我说:“你不会明白的……你只要回去告诉那个老头:我决不可能杀死自己的丈夫。我爱他,那种爱不是你们所能理解的。”


她说“你们”的时候显然也把我包括在内。我只感觉一股醋意从胸腔内直涌上来,将先前那点美好的回味冲得一干二净。


妒忌让我的情绪有一点点的失控,先前不敢问的问题此刻也按捺不住地脱口而出。


“那么那个假冒薛飞的人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个人之间的频繁通话到底在讨论什么?孟少强是否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于婷瞪圆了眼睛看着我,似乎不相信我敢用这样的语气来逼问她。而我也立刻后悔了,因为对方的那副表情正是大发雷霆前的预兆。我奢望我们的关系能因为那个男人的消失而得到弥补,可刚刚出现的良好苗头看来却要被我的冲动情绪扼杀了。


果然,愤怒开始在于婷娇美的面庞上一点点堆积,当发作的阈值被冲破之后,她咬着牙问我:“你不信任我,是吗?你不信任我?!”


“没……没有……”我已全线溃败,窘口无言。


“骗子!你不信任我,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于婷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后,终于彻底地爆发,她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出。我身后的某件事物被砸碎了,发出一阵“哗啦啦”地脆响声。


“走!你走!”她用手指着别墅大门的方向,蓄积了多时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夺眶而出。


“你们全都不信任我!”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我惶然起身,不知是该听她的驱逐离去,还是该留下来道歉安慰。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在怀中,可现在她早已嫁做他人妇,我难以鼓足这样的勇气。


于婷的叫喊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她泪眼迷离地看着某处,无助得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猫咪。


看到这样的情形,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忍心离她而去,于是我壮起胆色走上前,柔声呼唤:“婷婷……”


于婷的目光定住了一般,她竟像是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


我转过头,向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那也正是刚才茶杯砸到的地方。然后我的心口就如同遭受了重锤的击打,沉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照片,镜框已经被砸碎,玻璃落了一地。照片中的于婷如出水芙蓉般娇艳欲滴,她脸上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让人相信:她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那笑容却并非为我绽放。


照片上的于婷依偎在一名男子怀中,那男子雍容帅气,眉宇间英气逼人。即使只是一张相片,也会让我自惭而不敢与其目光相对。


只有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于婷脸上才会出现如此绚烂的笑容。


令我悲伤的不仅是那张照片,此刻于婷的泪水也是为了那个男人。她如此地较弱无助,可她却不需要我,她的眼中永远只容得下那一名男子。


我的嘴里涩然发苦,然后我默默转身向着别墅外走去。照片上那男子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随着我,扎得我的后背一阵阵的刺疼。

 

3.


离开熙月园之后,我到路边找了家小烧烤店。虽然肚子早已饿扁,可我对面前那些美味的肉串却了无兴致。我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啤酒。每每那冰凉的酒水下到肚中,我的躯体便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阵。可我就像一个喜欢受虐的变态一样,居然一遍又一遍地享受着这样的过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神开始发直,怎么也数不清桌上那排空啤酒瓶一共有多少个。周围的食客开始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偶有男女情侣要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女孩便会拉拉男孩,示意同伴离我远点。


我冷笑以对。我巴不得所有的人都离开我,远远地不要来烦我。


可却偏偏有人要凑过来。那是一个打扮妖冶的女子,她在我对面坐下,娇笑着说道:“大哥一个人吗?我陪你喝点。”


“滚!”我粗暴地挥了挥手,空酒瓶被我撞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碎响。那女孩见我不识抬举,立刻变了脸色骂道:“操,有病吧?”


我没有精力搭理她。刚才那声碎响让我想起了什么,我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我的脑子里灌了太多的酒精,想思考却无法集中思绪。于是我又抓起另一只空酒瓶向着地面摔去。


又是“哗啦”一声碎响,和于婷用茶杯砸向镜框的声音一样。


女孩尖叫着跳起来。邻桌的几个小伙子也转头斥道:“你他妈的干吗呢?”


我不理他们,抓起第三个酒瓶摔在地上,随着“哗啦”的响声,玻璃四溅。


我还想再摔第四个,可我却没有机会了。因为那几个小伙子已经围了上来,拳脚没头没脑地招呼在我的身上。


我奋起反抗,直到有人将一只空酒瓶拍碎在我的脑壳上。


“哗啦。”这声脆响听起来无比清晰,随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房中。晨光从窗外照进来,晃得我眼睛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