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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将我打在了原地。是的,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我如此真心地爱着那个女人,执着而幼稚。我相信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到最后的那天晚上,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别人抢走,而我精心呵护的丰美果实也成全了他人的美宴。
这是我心中最深重的苦痛,连我自己都不忍回想。可今天竟从一个几乎毫不相识的老头嘴里蹦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咬着牙问道,“是那个家伙告诉你的?
他……他在炫耀吗!?”
“控制住你的情绪,年轻人。”张大伟看着我,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然后他又说道,“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能那么做,说明你是真的爱着那个女人,你对她的爱要超过任何人,只是她并不懂得珍惜。”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要往下落。我连忙退回到沙发上,双肘支着膝盖,把脑袋埋在了交叉的手掌间。
我得承认,我对这个老头的印象自此有了根本性的好转。不过在喘息了片刻之后,我还是忍不住要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少强不可能跟我说这些事情。”张大伟解释道,“我对你的了解,都是缘于孟少强结婚之前所作的秘密调查。”
“秘密调查?”我愕然抬起头,显得很不理解。
“你以为成为孟家的大少奶奶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吗?我们对于婷的调查详细到她的每个小学同学是否存在不良记录。你作为她的前男友,当然更是调查过程的重中之重。”
我瞪大眼睛看着张大伟,竟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半晌之后我才傻乎乎地问了一句:“所以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了,是吗?”
张大伟点点头:“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你个人的全部资料。”
我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一般。现在再回想我给张大伟做讯问笔录时的情形,那可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对方早就把我看了个底朝天了。
“我并不是故意要说这些。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张大伟把先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所以你最好不要对我有什么隐瞒。”
我苦笑着问道:“那你是想问我些什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下午,你到于婷的车上,你们俩说了些什么?”
“今天下午?你们还在跟踪我?”
“不——”张大伟看到我愤怒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那不是针对你的。”
“那……你们是在跟踪于婷?”我转过弯来,随即又追问,“为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张大伟用逼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问心无愧,坦然回答:“真的不知道。”
“那就好,看来你还未被她迷惑得太深。其实我把你找来,也是要提醒你,不要被于婷利用了。”说到这里,张大伟顿了片刻,然后又道,“当然,我更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些事情。”
我“嘿”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不要被于婷利用,但是却要被你利用?”
张大伟倒也坦然:“从根本上来说——是这样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哑然失笑,“你可以给个理由吗?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张大伟沉默着,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而我则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正在空气中凝结。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突然转向一个异常敏感的话题。
“你对那起案件有什么看法?”他问我。
对方沉重的态度让我的心蓦然一动。我立刻想到了那张神秘的银行凭单,而由此产生的诸多猜测此刻又一一浮现。
难道那案子真的另有内幕?我紧张起来,但表面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淡淡的回复说,把那皮球又踢还回去。虽然我只是个局外人,但婷婷显然正深陷于这个复杂的漩涡中,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都要尽力去保证她的安全。现在情况不明,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少说多问。
“我知道所有的人都认定孟建云是杀人凶手,可我却觉得这个案子有一个大大的疑点。这两天我越想越不对劲,这件事不应该是那么简单!”张大伟认真地说道。
“疑点?”我蹙起眉头谨慎地问道,“什么疑点?”我旁听了庭审的全部过程,在我看来,这起案子无论从侦办还是审判过程都不存在任何疏漏。
张大伟却忽然换了个话题:“你和孟少强打过交道——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那是一段令人难以回首的经历。我实在不愿开口说什么,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你也见过了孟建云。”张大伟又问,“你觉得这兄弟俩相比怎么样?”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无聊,我“嗤”地轻笑了一声道:“无论从哪个方面,这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是的,就像雄鹰对于蝼蚁,高山对于尘埃,太阳对于烛火,那都是杳不可及的差距。虽然我对大孟恨之入骨,但我也无法回避事实:那个男人确实是人中的龙凤,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高不可攀的贵族气质。而孟建云算什么呢?他只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你说的不错。”张大伟也赞同我的观点,“这俩人虽然是同胞兄弟,可除了长得像之外,在性格、心机、阅历、智商等方面实在相差得太多。”
我看着对方不说话,不明白他把这些世人皆知的事情摆出来说有什么意义。
张大伟把身体往沙发的方向探过来,他压低声音,终于说到了重点:“你真的觉得孟建云有能力杀得了孟少强吗?这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
轻轻的一句话,却如同霹雳一般在我耳边响起。
是的,是的!蝼蚁怎么能够击杀雄鹰?尘埃怎么能够掩埋高山?烛火怎么能够遮挡太阳的光辉?孟建云,这个懦弱愚蠢的家伙,他有什么能力杀得了精明强干的孟少强?
对于银行凭单的困惑再次闪现。我颤着声音问道:“你是怀疑现场的死者不是孟少强?”
原以为和对方的思路已经接合上,没想到张大伟听到我这句话却显得非常诧异。
“死者不是孟少强?那怎么可能?”他连连摇头,“警方都做了DNA的鉴定,绝对错不了的。”
我心中一动,看来他还不知道于婷和董竹之间的经济往来。我当然也不急着点破,仍然以不变应万变,闭口不言,先听听对方想说什么。
却听张大伟道:“我是怀疑,会不会有其他人杀了孟少强?”
居然是这样的思路!我惊讶地看着对方:“你是说,当时在贵宾楼里的其他人?”
“是的。”张大伟开始详细解释,“案发时,我和于婷都在贵宾楼门外等待,不排除有第三者在这段时间内潜入到一零二房间——甚至他提前躲藏在房间内也有可能,当兄弟俩发生争执后,孟建云确实中了‘迷魂药’晕倒。而真凶则趁孟少强不备忽然偷袭,在杀死孟少强之后又伪造了现场,并且在孟建云清醒前逃离。等孟建云醒来之后,便晕晕乎乎地成了他的替罪羊。”
“这个……不太可能吧?”我摇头道,“案发现场布满孟建云的足迹。而沾在他衣服上的血迹、还有凶器上的指纹都证明他就是在现场行凶的那个杀人者。”
“我也考虑过你说的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张大伟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是凶手,我会这么设计:第一下先把孟少强打晕,然后换上孟建云的衣服和鞋袜实施暴行。当孟少强的尸体被打成了一摊烂泥之后,我去卫生间洗掉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再把血衣血鞋换到孟建云身上。最后我穿上自己的干净衣鞋,先潜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再寻找合适的机会溜之大吉。”
我愕然地看着对方,半晌之后才尴尬地笑了笑:“你不应该经商,你该去写侦探小说才对。不过——宾馆前台正对着一楼走廊,虽然楼内没有监控摄像,但前台服务员证实,从你和于婷离开一零二房间直到最后孟建云浑身是血的走出来,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出过一零二房间。”
“这段时间长达一个半小时,这个服务员能保证她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集中精神盯着一楼的走廊吗?而且凶手完全可能从其他出口离开一零二房间,比如说卫生间里的通风管道等等。”
“好吧。”我无奈地耸耸肩膀,“就算你说的这些事情有可能发生,可是证据呢?证据在哪里?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臆测。”
“卫生间里有血脚印,不是吗?如果孟建云是凶手,他有什么理由在行凶后又跑进卫生间里?”
“也许是洗脸冷静冷静,也许是吓得尿急……这些可能性都比你的那些臆测要合理。”
“算了算了。我们先不争论。”张大伟自己退了一步,“你能不能帮我查些东西,从中或许能找到你想要的证据。”
“查什么?”
“你是不是保存着案发时贵宾楼里所有房客和服务人员的信息资料。”
“是的。”那天正是我负责外围的排查工作。
“在警方到来之前已经离开贵宾楼的那几个人呢?”
“他们只是在度假村内活动,警方后来也找到了他们。”
“那就好,你有这些人的手机号吧?”
“姓名、身份证号、手机号,全都有。”
“只要手机号就够了。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这些人在案发前后的手机通话记录,对于一个警察来说,这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的确不难。不过——你查这些干什么呢?”
张大伟看着我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要看看是不是有人和于婷有过联系。”
什么?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非常抵触地反问:“你在怀疑于婷雇凶杀人?”
张大伟坦然点头:“是的。”
“为什么?”
“只有三个人知道孟少强那天会出现在龙腾山庄:我、孟建云和于婷。案发那天,我们本来在一零二房间门口等待,可是于婷却坚持要退到整幢大楼的外面。当时我就有些奇怪,天气那么冷,为什么要到楼外呢?现在回想起来,这也许就是在为凶手杀人作掩护。”
简直是太荒谬了。我终于忍不住了,很不客气地说道:“张大伟先生,你的疑心病是不是太重了?于婷有什么理由要杀孟少强?她是如此地迷恋那个男人,宁可,宁可……”
我想说的是,她可以放弃我对她的一片真心以及长达五年的情感基础,也要投奔到那个男人的怀抱。她怎么可能去杀那个男人?我甚至相信,她宁可杀了自己,也不会去伤害那男人的一根汗毛。
可我却说不下去。我知道婷婷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未对我有过相同的感觉。在她看来,我只是一个知道疼她,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多了。只有那个男人在她心中才是独一无二的。
张大伟看着我摇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一种怜悯且又无奈的意味。然后他用长者般的口吻对我说道:“你总是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当初你失去自己的爱人,就是这个原因。好几年过去了,你本该成熟了许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有不够强烈的诱惑。”
我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他说的或许是对的,人本来就是一种善变的动物。当年我和婷婷相处的时候,我的感觉是那么良好,我深信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可是那个男人出现之后,这些幻想便如此轻易地被击得粉碎。
我也曾流着泪问她:我们说好要共同走完一生,为何你要背弃誓言?
她只是淡淡的回答:那时我还没遇到真正爱慕的人,当我遇到那个人之后,一切都变了。你可以认为以前的那个我已经死了,因为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算是真正活着。
……
一个人,既然她能够变第一次,那又有什么理由保证她不变第二次呢?
只是我想不通,会有怎样的诱惑能让她背弃那个男人?
我的困惑如此明显地写在脸上,让张大伟一眼就看了出来。他沉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很难理解,为什么于婷要杀孟少强?这的确需要一个强大的理由,这个理由——在这里。”
说话之间,他起身离开座位,向着墙角处走去。虽已是花甲之年,但他的步伐仍然非常有力。那墙角处有一个半人高的保险箱,大半个箱体都被密封在墙内,看起来安全之极。
走到近前之后,张大伟蹲下身,顺势从后腰部位摸出一串钥匙。他把其中一柄钥匙保险箱的锁孔,然后又在密码区旋转一通。随着“咔”地一声轻响,箱门轻轻往外弹开了。
我瞪大眼睛,好奇且又紧张。能被孟氏集团深锁于保险柜中的东西,其价值可想而知。那究竟会是什么?它和龙腾山庄的血案又有怎样的联系?
张大伟把手探入箱体内,从中摸出了一个文件夹。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文件夹捧在手里,像捧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样。
“这是什么?”我按捺不住地问道。
“遗嘱——孟国富的遗嘱。”张大伟一脸郑重地说道,然后他打开文件夹平放在办公桌上,冲我招手说,“你可以过来看看。”
孟国富的遗嘱!我对其早有耳闻:在这份遗嘱中,孟国富将孟氏家族所有的财产一分为二,平分给自己的两个儿子。不过对于遗嘱的具体条闻,坊间的各种流言却是语焉不详。原来遗嘱的原件就保管在张大伟的手中。
想来也是:张大伟与孟国富风雨相伴数十年,也只有将身后事托付于这样的朋友,逝者才能放心地闭眼而去吧。
我走上前,却见那份遗嘱被精心裱装在韧性极强的塑胶封皮内,这样即使遭到抢夺和撕扯也不可能损坏。我非常理解此举的用意,因为那是孟氏家族创立者的遗嘱,其中的每一句条文都可能关系到百亿财产的归属。
“你看看这些条文吧。”张大伟意味深长地说道,“然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怀疑于婷。”
我开始认真阅读那遗嘱上的内容,上面写道:
“
遗嘱
立遗嘱人:孟国富,男,61岁,身份证号××××××××××
××××。
因被人患有肝癌,随时可能发生意外,特立此遗嘱,表明我对自己所有财产在去世之后的处理意愿。
(一) 本人指定及委派张大伟先生(身份证号:××××××××××××××)为本人此遗嘱唯一的执行人及受托人。
(二)本人死后留下的遗产将按照以下方式进行分配:
1. 我的两个儿子,孟少强和孟建云平分所有的遗产,暨每人获得财产份额的百分之五十;
2. 如果在遗产分配之前,孟少强和孟建云中任何一人有危害对方的犯罪行为,此人将失去遗产的继承权,我的所有遗产由另一人获得;
3. 如果在遗产分配之前,孟少强和孟建云中的任何一人死亡,则死亡者的法定继承人或指定继承人将代替死亡者获得我的遗产;
4. 孟少强和孟建云均不可成为对方的遗产继承人;
5. 如遵循以上4条均无法分配的遗产,将无条件捐赠给慈善机构。
(三)本遗嘱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相关法律处理,此嘱。
(四)本遗嘱一式三份,经公证机关公证后,分别由受托人张大伟,子孟少强,子孟建云各执一份。
立遗嘱人亲签
孟国富(签名)
2008年1月23日”
我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遗嘱的第二大条,也就是遗产的分配方式上,因为我知道那正是整份文件的关键所在。
显然孟国富早就预感到自己死后,两个儿子会因为财产分配的问题而产生纠纷,所以他预先立下了这份遗嘱,想要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这遗嘱使得兄弟二人任何一方想要加害另一方时,都无法获得实际上的利益。因为即便是其中一人死了,他名下的那份财产也不会被剩下的那人获得。而且行凶者还会面临失去所有财产的危险。
整份遗嘱条例清晰,逻辑严密,颇值得玩味。
“1、我的两个儿子,孟少强和孟建云平分所有的遗产,暨每人获得财产份额的百分之五十。”
这一条没有任何问题,与坊间的传言相同,孟国富要将遗产平分给两个儿子。
“2、如果在遗产分配之前,孟少强和孟建云中任何一人有危害对方的犯罪行为,此人将失去遗产的继承权,我的所有遗产由另一人获得。”
看来孟国富已经看出兄弟不和,所以才会立下这一条遗嘱吧?危害对方的人将失去继承权,所有财产被对方获得。老人希望借此打消兄弟间互相残害的念头。可是如果一方偷偷地伤害另一方而不被发现呢?比如制造一次交通意外等等,只要对方死了而又不能证明是我所为,那我是否便可以获得全部的财产?遗嘱的下一条正是为了弥补这个漏洞而存在。
“3、如果在遗产分配之前,孟少强和孟建云中的任何一人死亡,则死亡者的法定继承人或指定继承人将代替死亡者获得我的遗产。”
有了这一条,兄弟俩有一人死亡的话,另一人也无法获得所有的财产,属于死亡者的那一半遗产会有死亡者的继承人获得。可如果孟建云到时尚未成家,那么他的继承人不就是孟少强吗?
“4、孟少强和孟建云均不可成为对方的遗产继承人。”
这一条解决了刚才提出的问题,兄弟双方都不可成为对方的继承人。
“5、如遵循以上4条均无法分配的遗产,将无条件捐赠给慈善机构。”
看来孟国富是下定了决心,宁可把遗产捐出去,也不愿因此而造成兄弟相残。
遗嘱单从内容来说,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可我看着却颇不是滋味,想必孟父在立遗嘱的时候心情会更加复杂吧?虽然富甲一方,但在临死之前却要定下繁琐的遗嘱条文来防止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这样的财富对于老人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张大伟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感慨,他轻叹一声说道:“这遗嘱主要的作用其实还是为了限制孟少强的行为。因为我们当时都认为,孟少强在兄弟二人的争斗中占有绝对优势的地位,只要孟国富去世,他一定会对孟建云不利,所以我便和孟国富商讨,共同制定出这些连环条文。但我们当时都忽略了一件事情:这份看似完美的遗嘱却有可能给除兄弟俩之外第三方以可乘之机。”
“你是说于婷?”我立刻敏感地发出反应。
张大伟没有正面回答,他先问我:“你们警察在侦破案件的时候,是不是有一条叫做‘获利判定’的原则?”
“有。”我点头承认。他说的名称虽不准确,但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警方在侦破重大刑事案件的时候,如果凶手不明,那么在进行最初判定常常会用到这一原则。所谓“获利判定”,就是分析哪些人会因为这起案件的发生而获得利益,这些人会率先进入警方的排查视线中。
“既然如此,你再仔细地看看这些条文——”张大伟提醒我说,“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怀疑于婷。”
我将那遗嘱又读了一遍。先前我只顾着分析遗嘱的用意,现在结合实际情况整理思路,竟有些暗然心惊。
我已完全理解了张大伟话语中的含义,因为根据那些遗嘱,于婷正是龙腾山庄血案的最大受益者!
遗嘱第二条:“如果在遗产分配之前,孟少强和孟建云中任何一人有危害对方的犯罪行为,此人将失去遗产的继承权,我的所有遗产由另一人获得。”
现在孟建云伤害了孟少强,所以前者失去了遗产继承权,所有的遗产将由孟少强获得;然而孟少强在这次事件中又死去了,所以在确定遗产的时候,又需要用到第三条遗嘱:“如果在遗产分配之前,孟少强和孟建云中的任何一人死亡,则死亡者的法定继承人或指定继承人将代替死亡者获得我的遗产。”
于婷正是孟少强唯一的法定继承人。这意味着血案过后,她将一人坐拥孟氏家族的全部财产!
我万万不会想到,几小时前与我同车叙旧的那个女子,竟然已是身家百亿,在整个龙州市都首屈一指的超级富豪!
张大伟关注着我的神情变化,问:“现在你明白了吧?”
明白是明白,可我仍要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知道于婷将获得孟国富的所有遗产,可我并不认为这就会成为她杀人的理由——我和于婷相处了五年,我了解这个女人。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张大伟却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反问:“你如果真的了解她,那她为什么会在新婚前夕离你而去?”
我咬了咬牙,愤怒却又羞惭难言。
张大伟可能也觉得这话说得过于尖锐,便换了个口吻又补充道:“好吧,就算你真的了解她,但是你了解那数以百亿计的财产吗?”
我蓦地一愣。是啊,数以百亿计的财产,我对此几乎没有任何的概念。在我平时的幻想中,最大的数目就是买彩票中个五百万。我曾和朋友开玩笑说,如果真有那么好的运气,那我就是少活几年也愿意。可是五百万,嘿嘿,和孟家的财产比起来,那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了。
所以我实在难以想象百亿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如果我有机会获得如此巨额的财产,那我又会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也许我该换个角度反问:还能有什么样的代价是我不愿付出的呢?
张大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在这场言辞不多的争论中,他无疑已经占得了先机。
可我也不愿轻易地认输,在沉默中对峙了片刻后,我还是坚持先前的态度:“我不相信她会杀人。”
“你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能接受。”张大伟盯着我的双眼,像要看透我的内心一样,然后他拿过一个便笺簿,在上面写下几行数字,“这是于婷的所有联系方式,你照我说的去查一查——你不用着急拒绝我,其实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做的。”
“你为什么要找我?”我燥乱地用手扯着头发,“如果你怀疑她,你去找刑警队好了,为什么非要找我?”
张大伟自有理由:“警方已经定案,孟建云就是他们找到的凶手。我还能对他们说什么?‘孟建云根本杀不了孟少强’,这样的话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我想来想去,只能找你,因为你知道孟少强是什么人,你知道他不可能在那样愚蠢的情况下被孟建云杀死;而且只要这件事情与于婷有关,你就一定会查下去——”他胸有成竹般地看着我,又强调说,“——你或许会隐瞒真相,但你一定会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