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山西虚弱地抬起手。“他们已经在照顾两个病人了,我不想再增加他们的负担。”
“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如果再这样下去,老爷爷你的病不会好。”
“没关系,别管我了。反正把我救活了也帮不上大家的忙,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说到这里山西打住了,但他仍然张着嘴。他像哮喘发作般呼吸着。如他所言,他的病情似乎正快速恶化。
冬树明白老人的想法了。发现自己感染新流感后,他认为如果待在饭店大家就必须照顾他,所以他决定离开。当然,最后的结果,将是病情恶化、就此丧命。这点他想必也早有心理准备了。
“喂,怎么办?”明日香问。
“不管怎样,我先去拿毯子来,不能这样放任不管。妳帮我看着他。”
“知道了。”
把山西交给明日香,冬树跑向餐厅。他抓起几条多余的毯子,又跑回来。
“老爷爷虽然睡着了,可是他看起来好痛苦。热度好像也比刚才更高了。”明日香的表情都快哭了。
替山西盖上毯子,冬树陷入沉思。他也想过是否该找诚哉商量。但是就算是诚哉也救不了山西。再这样下去,山西极有可能送命。
冬树起身,走出室外。他用手电筒照亮四周。虽然有些地方还泡在水中,但是看起来并非完全走不出去。
回到屋内后,他对明日香说:“我要出去一下。”
明日香瞪大眼睛。“真的吗?你想做甚么?”
“去找新流感的治疗药物。否则再这样下去大家全完了。”
第24章
“那种治疗药物哪里会有?药房有卖吗?”明日香问。
“我想一般药房应该没有,大概得去医院,或是有资格根据医师处方开药的处方药局吧。我记得那种药好像叫作克流感。”
“那个我听过。可是学校告诉我们,最好尽量不要服用。”
“那是因为十几岁的青少年吃了可能引发暂时性的精神错乱吧,之前就发生了好几起跳楼意外。不过现在没时间管那个了。”冬树走向逃生门。
“等一下。”明日香追上来。“我也要去。”
冬树摇头。“别闹了。”
“你不也一样胡闹。你忘记夜间不得单独行动这个规定了吗?”
“那要看时间和情况。谁也不能保证我马上就能找到医院或药局,外面到处淹水,能不能走都是问题。”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呀。假使让你一个人去,掉进哪个洞里不就完了?我在的话也许救不了你,但我起码可以跑回来求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不,妳说的道理我当然懂…”
“如果你不带我去,你也别想走。因为我会马上通知你哥。”
冬树皱起脸。如果诚哉知道了,想必会更反对他出去。
“会淋成落汤鸡喔。”
“没关系,我这条裤子不怕水。”明日香用手拎起身上的裤子,塑料材质似乎可以防水。
“好吧。我们走。”
“要走之前先等一下。”
明日香进屋,拿了两顶安全帽回来,而且也换上了雨鞋。
“遇到灾害时要戴安全帽,这是基本常识喔。”话说完,她把其中一顶递给冬树。
谢了,他回答之后戴上。
“还有这个。”明日香从怀中取出小本子,是小型地图。“做为搭档,我还挺灵光的吧。”
“的确。我对妳刮目相看了。”
用手电筒照亮地图,找医院的所在。然而,日比谷附近连一家大型医院也没有。最近的是位于筑地的医院,距离此地约有五公里。
“筑地吗。”冬树咕哝。“很远呢。”
“药局呢?”
“用这种小地图无法找药局,漫无目标地四处乱找会很累。”
明日香大大发出“啧”一声。
“要是能用手机,这种小事一通电话就搞定了。”
“现在讲这个也没用吧。”
“那要怎么办?”
“不管怎样,只能先朝筑地走。医院旁边通常有很多处方药局,说不定在路上会发现。”
二人走出饭店。雨已停了,但他们还是拿着伞,当手杖用。他们打开手电筒照亮前方,一边以伞尖确认脚下地面状况,一边前进。地面龟裂了,有些地方甚至往上高起几十公分。相对的,也有些地方凹陷很深。过去被称为晴海大道的马路,现在只是被黑暗笼罩的崎岖险路。
※※※
有人走动的动静惊醒诚哉,迷你手电筒的灯光在移动。是菜菜美坐在躺卧沙发上的未央身旁,好像正在检视温度计的数字。
“怎么样?”诚哉一边靠近一边问道。
“三十九度出头。比起刚才,好像又上升了一点。”菜菜美碰触放在未央额上的毛巾。“已经这么干了。”
她把毛巾浸在身旁的洗脸盆水中,稍微扭干后,再放到未央额头上。
“要是冰块就好了…如果能稍微冷却,她应该会舒服多了。”
未央表情痛苦地闭着眼,半开的小嘴发出的鼾声也很微弱。
“我去找找看。”诚哉站起来。
“找?找甚么?”
“能够降低体温的东西。这里是饭店,我想应该有房客突然发烧时的应急用品,比方说退烧用的贴布或凝胶之类。”
菜菜美点头。
“如果有那种东西或许会好很多,河濑先生也还在发高烧。”
“我去找找看。”
诚哉拿着手电筒走出交谊厅。他去了服务台,打开柜台后面那扇门。用手电筒一照,看见桌子和柜子排放在一起。
诚哉把桌子抽屉和柜子仔仔细细摸找过一遍,结果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写了“医疗用品”四个字的箱子。里面有急救箱和口罩、纱布、运动贴布、抛弃式暖暖包、保冷剂等东西,偏偏找不到最重要的退烧贴布。急救箱中,只有市售的一般感冒药和肠胃药。
诚哉叹口气,再次用手电筒照亮室内。后方有门,打开一看外面是走廊,旁边就是紧急出口。这门大概是为了让饭店员工不经过服务台便可出入办公室才设置的。
诚哉不经意将光线转向馆内。突然,他看到某人倒卧在地。他愣了一下,慌忙跑过去。
那是山西。但是从他身上盖着毯子可以看出,他不是倒地不起,是在别人的安置下躺平的。但诚哉不懂为何会有人让她躺在这种地方。
诚哉抓住山西的肩膀,“山西先生。”他边喊边轻轻摇晃山西,但山西没醒。
就在诚哉打算再喊一次时,他发觉自己抓住的肩头异常温热。他不禁凝视自己的手。
他站起来,走向餐厅。进去之后,用手电筒朝睡觉的众人照去。
太一正袒露肚子呼呼大睡,诚哉轻踢他的腿。太一缓缓扭动了几下,最后终于睁开眼。
“啊…已经天亮了?”
“还是晚上。重点是,冬树在哪里?”
“冬树先生?我不知道。”太一睡眼惺忪地回答。
诚哉转身,走出餐厅。他回到山西身旁,再次试着摇晃山西的身体。用的力气比刚才稍微大一点。
“山西先生,山西先生。”
埋在皱纹中的眼皮一动。迅速眨了几下后,老人微微睁眼。
“山西先生,你还好吗?”
也许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山西只是微微点头。
“我没看到冬树和明日香,他们俩到哪去了?”
但山西没回答,就只是低声呻吟。
诚哉走向逃生口。出了玻璃门,便用手电筒照亮四周。
饭店周围淹水,到处都还淤积泥水。上面留有清晰的脚印。
“混蛋…”诚哉朝黑暗唾骂。
※※※
他把手电筒往上照,灯光照亮了筑地四丁目的路牌。冬树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
“总算走到这里了。再加把劲就到了。”
落在后头的明日香只简短地“嗯”了一声,她的声音中带有疲劳。这是当然的,光是走到这里就已耗费近三个小时。他们一路拚命走来,脚都快被泥泞吞噬了。
“要休息吗?”
明日香摇头。“如果现在休息,恐怕就再也走不动了。”
“好吧。那,我们一鼓作气继续走。马上就到了,真的。”冬树再次迈步。
晴海大道是横切过银座的主要干道,他们沿着那条路笔直前进。过程中,他们见证了东京这个大都市的毁灭程度:数寄屋桥的行人保护时相【注:scramble crossing,设于十字路口的行人穿越号志系统。号志令所有车辆暂停的期间,行人可从各个方向直行或斜角穿越马路。】路口,现在堆满了变成破铜烂铁的车辆,连走过去都有困难。华丽的购物大街变成鬼城,只剩下烧毁的大楼和瓦砾,歌舞伎座剧场也倒塌了。
所谓的大都会,原来只要少了人群就会瓦解。这里如果本是人烟稀少的乡下小镇,肯定不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吧。冬树再次深切感受到,这个城市其实是由许多人以微妙的平衡支撑起来的。
“小心点,地上到处都是大楼的玻璃窗碎片。”
嗯,明日香答腔。
又走了一段路后,他照亮前方。灰色建筑物出现了,旁边停着一辆救护车。的确是医院没错!
他们从急诊出入口进去。看来医院建造得很坚固,放眼所及,并没有哪个地方因地震受损。
药剂部位于一楼。走进去后,冬树做了个深呼吸。他完全看不出想找的药物藏在成排柜子的何处。
“看来只能从头到尾逐一检查了。幸好有妳一起来,否则我一个人找,肯定很惨。”
听到冬树这么说,明日香微笑点头。“你看吧。”
“克流感的英文拼法是T、A、M、I、F、L对吧?”
“应该是吧。我记得好像是黄白两色的胶囊。”
“真的吗?”
“嗯。学校倡导如何预防新流感时,给我们看过药品照片。”
“那真是太好了。”冬树靠近柜子。
但是药品似乎不是单纯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的。柜子上标了一些记号,医院人员想必能够轻易理解它们的意思吧,但冬树完全看不懂。看来只能根据黄白双色胶囊这个线索,一个一个地慢慢找了。
“手电筒的灯光很碍事。这样一照,药是甚么颜色都看不出来了。”冬树皱起脸说。
但明日香没回应。他觉得奇怪往旁一看,发现她蹲在地上。
“妳怎么了?”
“嗯…没甚么。”她边说边站起来,但是好像很吃力。
“喂,妳该不会──”冬树冲过去,想摸她额头。
“就跟你说没甚么嘛。”明日香甩开他的手。“我只是有点累。”
“少骗人!”冬树强硬地把手放在她额前。果然,温度相当高。
他默默凝视明日香的双眼。她的表情看起来快哭了。
“我真的没关系…”
“那怎么行。妳甚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抵达医院不久之前。不过我觉得还好,你别担心。”
冬树摇头,拉住她的手臂。
“不管怎样,妳先躺下。”
他一边推着她的背,一边往外走。外面放着长椅,他让她在那里躺下。
“看来我得赶紧找出克流感才行了。”冬树拚命抓头。“我去病房,拿个被子之类的东西过来。”
“没关系,我不冷。倒是你,快去找药吧。”
冬树咬唇。
“看来只能这样了。”
“对不起。我还是不该跟来的,我没想到会这样给你添麻烦。离开饭店时我明明还好好的…”明日香的泪水夺眶而出。
“事到如今说这种话也没用。况且,我也一样有发病的可能。如果是我一个人时遇上这种情形,那才真的是要命。”
所以我们根本不该离开饭店──这点冬树也知道,但是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大家陆续病倒,自己却甚么也不能做。
冬树回到药剂部,重新搜寻克流感。他打算一找到就先让明日香服用。也许会引起精神错乱,但是到时他只要用力抱紧她,别让她乱动就行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冬树终于找到克流感了。那玩意放在和他之前找的柜子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保管箱。正确的拼法,应该是“TAMIFLU”。
“找到了。”冬树一走出去,就对明日香喊道。
她虽然目光涣散,嘴角还是浮现了笑意。她的嘴巴动着,彷佛在说:太好了。
“我也找到瓶装蒸馏水了,妳马上吃药。”冬树把克流感的胶囊递上。
明日香坐起上半身,把胶囊放进口中,和水一起吞下,然后立刻又躺下。
“暂时先观察一下情况吧。虽然会令我哥他们担心,但也没办法了。”
可是明日香缓缓摇头。
“那可不行。好不容易找到药,应该赶紧拿回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妳现在身体这样根本不能走。”
“嗯。如果带我一起走,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冬树,你自己回去吧。”
“妳说甚么傻话。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吃了药,我想只要在这儿睡一下就会好多了。等我好一点了,我再自己回去。反正我知道怎么走。”
“那怎么行──”
“拜托…”明日香闭上眼,呓语般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我拜托你。”
第25章
诚哉听到婴儿的哭声后睁开眼,但是之前他其实也没睡着。
伫立在饭店正面玄关前的,是怀抱婴儿的荣美子。诚哉能够清楚看见她,是因为外面已天色大亮了。他看看表,时间已过清晨六点。
他站起来,朝她走近,但还是保持了几公尺距离,因为他认为自己有可能已感染新流感。不过,这种顾虑或许也已失去意义了。既然未央和山西已发病,所有人可能都已经感染了。
“妳起得真早。”
他从后方出声招呼,荣美子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啊…早安。是勇人的声音把你吵醒了吗?”荣美子一边轻拍婴儿背部一边说道。
“不,我早就醒了。妳呢?昨晚睡得还好吗?”
荣美子浅笑摇头。“不太好…”
“是吗。身体怎么样?”
“目前为止都还好。别提我了,倒是没看到明日香小姐。”
诚哉的嘴角沉了下来。
“我知道她在哪。应该是跟我弟在一起吧。”
“你弟弟也不见了吗?”
“好像趁半夜出去了。”
“怎么会呢?”
“这个嘛,说来话长。”
他正想着该怎么解释时,菜菜美走过来了。
“冬树先生他们回来了吗?”
“还没。我正在跟荣美子小姐讲这件事。”
“到底出了甚么事?”荣美子来回审视着诚哉与菜菜美。
“事实上山西先生发病了。”诚哉回答。“是新流感。”
可以感到荣美子为之屏息。她悲伤地垂下眉尾。“他还好吗?”
“他本来倒在紧急出口旁,是我和菜菜美小姐合力把他搬到沙发上。坦白说,状况相当不乐观。”
“连山西先生都…”荣美子垂下眼,然后看向菜菜美。“请问,未央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一样发高烧。未央有甚么宿疾吗?”
“应该没有。”
“那么,我想暂时只能靠她自己的抵抗力了。至少我一直都有给她补充水分。”
荣美子蹙眉。
“菜菜美小姐妳也累了吧?我可以跟妳换班。”
“妳的心意我懂,但是不能让妳也跟着病倒。”诚哉插入二人的对话。
“可是,我想我应该不会得流感。”
“为甚么?”
“去年我得过了,所以我想我应该有抗体。”
“原来如此。”诚哉点头。“这是个好消息。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妳不会得病,毕竟流感也分很多种。”
“但是,把事情全都推给你和菜菜美小姐我实在过意不去,未央毕竟是我的女儿。”
“谁跟谁是一家人在此时此地已毫无意义。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不分家族与外人。妳只需要思考怎样才能让大家都活下去就好了。”
诚哉不确定这番话是否说服了荣美子,但她默默垂首了。她的手继续温柔地轻拍婴儿背部。婴儿大概因此感到安心了,他不再哭泣,坠入梦乡。
“谢谢妳,荣美子小姐。”菜菜美说。“但我不要紧。基本上,我已打过预防针了,所以和其他人相比,感染的机率应该较低。”
况且──诚哉接着说:
“妳还肩负着照顾勇人这个重责大任。这件事,即便是身为护士的菜菜美小姐,恐怕也不会做得比妳好。毕竟当过母亲的,这里只有妳。”
但她依旧垂首摇头。
“请不要高估我,我根本不是个好母亲。”
“这话怎么说?”
“因为,”荣美子抬起头,但立刻又垂落视线。“没甚么。”
“总之,这边交给我们就好。”
荣美子微微点头,然后仰起脸。
“请问,明日香小姐和令弟到哪去了?”
“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是去医院或药局了。病倒的山西先生身上盖着毯子,那八成是他们两个盖的吧。我想是因为山西先生发病了,他们才决定赌一把。”
“赌甚么?”
“药。”诚哉说。“他们应该是去寻找治疗流感的药了。想必是我弟提议的吧。真是的,这家伙就是这么没脑子。”
“可是,如果有克流感的话会很有帮助。”菜菜美说。“我想山西先生应该是被未央传染的。其他的人极有可能只是还处于潜伏期,所以才没发病。”
“这个我知道,但是半夜外出实在不象话。至少可以等到天亮再出发吧。”诚哉咬唇。“而且还带着明日香,他简直疯了。要去也该一个人去。”
“可是,那是因为我们规定不能半夜独自行动。”
“就算两人同行,也不可以出远门。那条规定的意思是,不得不走出建筑物时也不可单独行动。”
“即便如此,他们可能觉得两人同行至少总比单独出门安全吧。”
菜菜美拚命替冬树说情,但诚哉还是在胸前交迭双臂。
“这种情况正好相反。纵使要赌命,也该让我弟弟一个人去。”
“为甚么?”
“都预料到会有危险了,当然要让他自己去。正如妳所说的,他们两个说不定也已感染。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在找药的途中发病。”
菜菜美与荣美子同时惊愕地张口。
“万一其中一人发病了,另一人的行动也会受到牵制。事实上,恐怕会寸步难行。那样不仅无法找药,就算找到了,也不能把药送回来。最后连另一个人也有感染之虞。两人同行,就表示引起这种事态的机率会变成二倍。”
两名女性似乎从没这么想到这些,此时哑然失声。
“但是,如果只有一个人去,不是更危险吗?”菜菜美反驳。“因为没有人会来救援,也无法动弹。”
“但是至少只有一个人。”
“甚么意思?”
“我们损失的人数只有一个人。两人同行,危险度会倍增,损失的人数也变成二倍。哪个比较划算,稍作思考就明白。”
“你说这叫损失…”菜菜美不悦地垂下头。
“为了别人前赌命没关系,但是如果没有随时预作最坏的打算,那只不过是在哗众取宠。我弟弟应该只拿他自己的性命去赌。如果没有先想好碰上最坏的情形发生时,该如何极力减少幸存者的损失,那赌命就毫无意义了。”
两名女性陷入沉默时,诚哉发现眼角余光有东西在动。定睛一看,是小峰站在那里。
“有甚么问题吗?”诚哉问。
小峰目不转睛地盯着诚哉,咳了一声。下一秒,他脸孔扭曲,就地蹲下了。
“小峰先生!”
菜菜美想冲过去,却被小峰伸手制止。
“妳最好别靠近,我被传染了。”他喘息着说。
谁来看都知道小峰病了。诚哉虽然绝望,还是缓缓走近他。“有发烧吗?”
“有…我想热度应该很高。”小峰想要就地躺平。
“不能睡在那种地方。至少要去沙发…”
在菜菜美的扶持下,小峰移往旁边的沙发。坐下后,他狠狠瞪视诚哉。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只要跟那种流氓扯上关系,一定会变成这样。他是个瘟神。再这样下去我们统统都会完蛋。你说怎么办?”
“对不起,小峰先生。”荣美子道歉。“把病传染给小峰先生的,应该是未央。所以,就算没有救那个刺青的人,我想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久我先生并没有错。”
小峰的嘴角冷冷一撇。
“那么未央又是被谁传染的?不就是那个流氓吗?久我先生,我记得你说过,凡是威胁我们生存的人都要排除在外。那你打从一开始,就该先排除那个男人才对。”
“可是生病也不是他愿意的吧?”菜菜美打圆场说。
“各位,我看你们好像都很同情那个流氓。”
“才没有…”菜菜美说到这里时,目光射向诚哉的后方。
诚哉转身。站在那里的是河濑。
“你还好吗?”诚哉问。
“舒服一点了。我口渴,想找点东西喝。”
“啊,那,我去拿茶来。”荣美子抱着婴儿,走向餐厅。
河濑看着小峰,小峰避开目光。河濑哼了一声。
“冬树先生他们现在已经去找药了。”菜菜美对小峰说。“只要拿到药,一定会立刻好起来的。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好。”
小峰默默摇头,在沙发上躺平。
荣美子拿着宝特瓶装的日本茶回来。
“我拿给他。妳最好还是不要靠近。”诚哉接过宝特瓶,拿去给河濑。“喝了这个,你立刻去休息。”
河濑握紧宝特瓶,看着荣美子。
“有小婴儿啊。此外,好像也有老先生生病。”
“虽然我们本来彼此都不认识,但是现在互助共生。”
河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打开宝特瓶喝茶。
“那个宝特瓶你要负责收好。”诚哉说。“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能让其他人误饮。”
“噢,我知道。”河濑转身,朝交谊厅后方迈步走去。但他立刻止步,转过身来。“如果我离开比较好,你们可以直说,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眼中钉,还死皮赖脸地巴着你们。”
诚哉想了一下才回答:
“当然,如果到了那种时候我会毫不客气地直说。”
河濑冷哼一声,对小峰投以一瞥后再次迈步。而小峰,早已在沙发上陷入昏睡。
“呃,那我要去准备早餐了。”荣美子说。
“等一下,我也去帮忙。”
“可是…”
诚哉微微摇头。
“现在坚持隔离我们两个,让我们两个照顾病人已失去意义了。餐厅那边既然已有三人发病,表示大家都有可能发病。现在只能一起分担煮饭、看护病人的工作──菜菜美小姐,妳看这样行吗?”
“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那么,我们走吧。”诚哉催促荣美子,走向餐厅。
他把原委也告诉太一和户田。早已知道小峰发病的两人,很怕接下来就会轮到自己。
“我们那个学年停课时,我在隔天病倒了。通常自以为已经没事的时候最危险。”太一揉着肚子说。“我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疼。”
“你弟弟他们几时回来?”户田问。
“不知道。连他们去哪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