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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那,令尊一定很高兴吧?”
“很遗憾,他早已过世了。”
“啊…对不起。”菜菜美惶恐地缩肩,垂下脑袋。
“妳用不着道歉,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诚哉用烛光照亮手表,快要六点了。
“我们轮流休息吧,没必要二人一起熬夜。妳先去休息,过二个小时我再叫妳起来。”
“不,可是我──”
“为了应付紧要关头,我希望妳能够先养精蓄锐。拜托妳了。”
菜菜美露出迷惘的神色,但最后好像被说服了,她点点头。
“那么,我就睡一会。”语毕,她在沙发上躺平。
大概是真的很累了吧,菜菜美立刻发出鼾声。诚哉边听边凝视烛火,他的脑海被总理官邸发现的“P─13现象”报告所占据。无论做甚么,都挥不去那个念头。
是否该告诉大家呢──这点令他很苦恼。他知道迟早必须说出来,但是现在单是想活下去就已够困难了,他实在说不出口。因为那个内容太令人绝望了。
蜡烛变短了。正当他想换根新蜡烛的时候,之前文风不动的男人忽然发出呻吟。即使在昏暗中,也能看出男人睁开了双眼。他和正在凝视他的诚哉四目相接了。
片刻沉默后,男人呻吟着说:“真令人惊讶…”
“你好像清醒了。”
“我梦到自己遇见一个小女孩,没想到真的能见到人。”
“那不是梦。那个小女孩,是我们的同伴。你抓着那孩子的脚不放,就这么晕过去了。”诚哉从冰桶取出宝特瓶装矿泉水,靠近男人。“要喝水吗?”
男人的眼中带着戒备,但维持卧姿的他还是伸出手了。诚哉把宝特瓶送到那只手上。
男人默默喝水。看来他相当渴,一口气就喝掉一半以上。
男人吐了口大气后,望向诚哉。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人类消失了。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个。”
男人嘴角一撇。
“别开玩笑了,人类怎么可能消失。”他试图坐起。但是下一瞬间,男人就重心不稳地倒下。
第20章
男人并未失去意识,诚哉让他重新在沙发躺好。虽然他虚弱无神,但眼睛是睁开的。
“你还好吗?”诚哉问。
“…你是谁?”
“以后慢慢再说明。倒是你,身体情况怎样?”
“不太好,忽然发烧,全身关节也很痛。”
菜菜美醒来了。她虽然满脸畏怯,但还是靠了过来,拿毛巾替男人擦汗。
接着她又想把温度计塞进男人的腋下,但男人抓住她的手腕。
“妳干甚么!”
她发出小小的尖叫,手上的温度计掉落在地。
诚哉捡起温度计,把男人的手从菜菜美的手腕上掰开。
“你在紧张甚么,只不过是量个体温。这位小姐是护士。”
“护士…是吗。”男人脸上的戒意消失。
“可以量一下体温吗?”
“可以,不过温度应该很高。”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菜菜美塞温度计,他的目光转向诚哉。
“现在到底怎么了,我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了,这我们也不知道。唯一确定的,就是其他人全都突然消失了。你自己应该也知道这点吧?”
“我原先待在事务所,眼前忽然半个人也不剩,连本来在我旁边下将棋的家伙也不见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脑袋有毛病…”
“我想那是正常反应,因为我们也一样。”
男人吐出灼热的呼吸。“你们两个,是夫妻?”
诚哉不由得与菜菜美面面相觑,她有点尴尬地垂下头。
“我和她毫无关系。”诚哉苦笑着说。“幸存者不多,所以大家一起行动。在别的房间还有九个人,被你抓住脚的小女孩也是其中一人。”
“是吗,还有这么多人。那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人类已经灭亡了。”
男人浅笑后闭上眼,似乎撑不下去了。大概因为是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吧。
“在你睡着前,请先回答我的问题。”
“…甚么?”
“你周遭最近有人罹患新流感吗?”
“新流感?啊,对了,阿哲那小子好像这么说过。”
“阿哲?是你身边的人吗?”
“他是负责接电话的。发高烧,请了病假。照理说冬天都已经过去了…”
“是几时的事?”
但男人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已开始打呼了。
菜菜美抽出温度计。一看数字,蹙起眉头。
“怎么样?”诚哉问。
“三十九度三。和刚刚差不多,没有退烧。”
诚哉离开男人身旁,在沙发坐下。
“妳最好也离他远一点。妳刚刚也听到了吧,极有可能是新流感。”
“好像是。”菜菜美拎起冰桶,来到诚哉这边。
伤脑筋,他忍不住如此嘀咕。
“如果不用药物治疗,要多久才会自然痊愈?”
菜菜美略略偏过脑袋。
“自发病算起大概要四、五天吧。事实上就算用药物治疗,据说也只能缩短一天。当然,那是指病人体力充足的情况。”
“体力的话,这男人看起来是有的。”
“我也这么想。如果就这样让他静养,应该两、三天后就会康复吧。”
“问题是,大家能否等到他康复为止。”
哉看着昏睡的男人,想起男人背上的刺青。
冬树睁开眼时,明日香正在他身旁拿毛巾擦拭湿发。她看起来一脸清爽。
“妳洗澡了吗?”冬树一边坐起一边问道。他们已经确认过饭店的水龙头还有水流出,大概是水塔里剩下的水。
“我才不会那么浪费呢。水要留着冲马桶,因为谁也不知道还能再用几次冲水马桶啊。”
“那妳在哪洗的?”
“外面。”明日香莞尔一笑。
“外面?”
“嗯,雨好大呢。我乘机洗了个痛快的天然澡。真是太过瘾了。”
冬树站起来,发现自己睡得满身大汗。气候温暖得不像三月,甚至可用闷热来形容。
他走进厨房,又继续往深处走。昨天他已确认过了,那里有后门。
走近后门时,雨声传来了。他打开门后,愣在原地。外面的停车场上,大水如河川汹涌流过,下个不停的豪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关上门,回到餐厅。有几人已陆续起床了。
“雨很大吧?”明日香问。
冬树点头。
“简直不像日本的气候,倒像是东南亚。”
“那一瞬间,或许有甚么改变了。”说这话的是小峰。“我是说人类消失的那一瞬间。地壳变动加上天候异常。想到接下来还会发生甚么我就害怕。”
这时诚哉与菜菜美走进来了,二人的神情都很疲惫。
“那个男人怎么样了?”冬树问。
“我就是来跟大家商量这件事的──各位,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诚哉发出呼唤后,全员开始聚集了。诚哉连忙伸出手。
“请你们不要再靠近我俩。这是为了预防万一。”
“甚么万一?”
诚哉踌躇了一下才回答冬树的问题:
“那男人罹患新流感的机率极高,因此,整晚照顾他的我俩也有感染之虞。幸好,今天湿度很高,菜菜美小姐认为这样应该会抑制病毒活动,但现在大家都累了,又缺乏治疗药物,所以我希望尽量减低感染的风险。”
“原来如此。”户田说完话,在距离二人稍远的椅子坐下。其他人也纷纷效法。抱着宝宝的荣美子,和未央一起坐在最远的位子。
“他现在还在睡,不过昨晚他醒过一次。”诚哉环视众人一边说道。“得知我们的存在,似乎令他大为振奋。如果让他继续那样静养,再给予充足的饮水和营养,应该在两、三天之内就会康复。所以,我想跟大家商量今后的事。”
“我可以插句话吗?”山西举起手。
“请说。”
“你刚才那番话好像可以解释成『在那个人康复之前都要留在这里』,是这样吗?”
“是有那个意思。”诚哉说。“我还希望大家决定一下今后该怎么办。”
“很抱歉,我反对。”小峰立刻做出反应。“我认为,这些天来大家能勉强熬到现在,都是因为彼此都是普通人。如果加入那种不寻常的人,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会瓦解,至少我就不想跟他一起行动。”
坐在小峰旁边的户田点点头。
“我也有同感,就是无法适应一般社会才会变成流氓不是吗。我不认为那样的人在这么特殊的环境里能够配合别人。”
诚哉听完二人的发言后,面色没有改变。大概是多少已预料到会有这种答案了。
“其他人的意见呢?”诚哉看向荣美子。“妳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荣美子眨着眼。
“我一切听从大家的意见…”
“这样不好喔,太太。”户田说。“妳应该说出自己的意见。如果现在不说,事后才抱怨,到时可不会有人理睬妳。”
户田的语气虽然无礼,但冬树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在这种生死关头,不能把命运交到他人手上。
“没必要考虑别人,只要说出妳自己想怎样就好。”诚哉再次对荣美子说。
她为难地低下头,最后才仰起脸,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坦白说,我很害怕。我不想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那是当然,”户田说。“如果跟那种人在一起,谁知道会遭到何种对待。”
但是──荣美子又接着说道:
“如果他硬要跟来怎么办?总不能跟他说不行吧?”
“直说就好啦,就叫他不准跟来。”
“那样做不会令他怀恨在心吗?”
小峰立刻大动作转向荣美子。
“就算他怀恨在心,又有甚么关系?”
“可是…”
“当然,如果在以前的世界的确会有这种顾虑,因为那种人会立刻报复。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害怕的必要了。那些家伙能够耀武扬威是因为背后有同伙,单靠他一个人根本没戏唱,没甚么好怕的。况且,他都已经病成那样了。就算我们自行出发,他应该也无法跟来。”
“你是说要扔下他不管?”
“我只是说不要跟他一起行动,那家伙自己去想办法就行了。既然只要休养个两、三天就会康复,应该用不着替他担心吧。”
“那个…”菜菜美开口了。“那是在充分摄取饮水和营养的前提下。如果只是躺着,不仅康复得慢,说不定还会变得更糟…”
小峰不耐烦地摇头。
“如果想活命,就自己想办法,饭店里就有饮水和粮食。总之对方是流氓,根本没必要同情他。”
即使听到这么强硬的意见,荣美子似乎还是无法释然。请让我再考虑一下,她说完再次低头。
“冬树,你觉得呢?”诚哉问。
冬树舔了舔嘴唇。他打从刚才就一直拚命思考,却还是想不出能让他自信满满说出口的好意见,但他还是开口了:
“如果不先跟他本人谈谈,恐怕难以做出任何定论吧。”
“有甚么好谈的?”户田马上质疑。
“当然是要向他确认是否有意跟我们一起行动,如果愿意的话,再确认他能否配合大家。还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人,就判断要不要让他加入,我认为未免有点操之过急。”
“那还用问吗,他肯定只会说好听话。”小峰有点激动地说。“他肯定只会说他会认真配合、跟大家好好相处这种敷衍我们的场面话。那种话根本无法信任。”
“所以我认为这点有必要再详加观察。如果觉得他是在说谎,到时再做讨论,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要观察出一个人的善恶,是非常困难的。”说这话的是山西。“就算有人生经验也没甚么意义。被诈欺集团骗去汇款的多半是老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做坏事的人在这方面的演技特别好。”
户田与小峰不约而同地点头,似乎深有同感。
冬树想不出反驳之词,只能缄默。刚刚那番话原本就不是带着坚决信念发表的。
“久我先生,不,我不是喊弟弟,而是喊做哥哥的。”户田转向诚哉。“我倒想听听你的意见。前几天你曾说,纵使世界一切重来,也不可能连过去的生活方式都一笔勾销。老实说我很佩服你,但若照你这个想法,岂不表示我们也不必对那个流氓的过去宽容以待吗?当然,他有甚么样的过去还不清楚,但至少可以确定他过的应该不是正经生活。这点你是怎么想的呢?”
诚哉听了,定睛回视户田的脸。然后他站起来,呼出一口气。
“在我发表自己的意见之前,我有个提议,是关于今后生活方式的提议。”
“甚么提议?”户田问。
“游戏规则。”诚哉说。“今后我们完全无法预期会发生甚么事,现阶段只能靠我们几人活下去是不争的事实。如此一来,就有必要制定我们必须遵守的规范。过去的法律已不管用了。就连是非善恶,都得靠我们自己决定。如果不先决定规范,只凭当时心情来解决重大问题,事后必然会出问题。”
“你的意思我了解,但我认为:无论事态如何,善恶的定义应该都不会改变。”
“不见得吧。就我记忆所及,以前的世界并不认可安乐死,法律上那是错的。可是现在不同。我们全体一致将之视为最佳手段,我们早已开始制定新规则了。因此──”诚哉继续说,“假设现在睡觉的人做过甚么事好了。就算那在以前的世界被视为罪恶,现阶段我们也无法断定那在此时此地算是罪恶。”
第21章
“你说的意思我懂,但是未免有点极端吧。”小峰说。
“极端?”诚哉挑起一边眉毛。
“有时善恶的定义的确会随状况改变,但是把我们的安全摆在第一优先的前提应该是不可动摇的吧?我认为那是先于规则之前的问题。”
“不,我认为,无论何事都得先订出规则。比方说,今后我们或许还会遇到他以外的人,如果没有先规定甚么样的人可以允许加入,甚么样的人要排除在外,恐怕会招致混乱,因为到时恐怕或许无暇再开会讨论了。”
“如果是担心这点,那很简单。只要接受能够与我们配合的人不就行了。”户田说。
但诚哉一脸不以为然地摇头。
“我从刚才听到现在,你似乎早已认定他是无法配合大家的人。”
“不行吗?那种人都会以暴力胁迫别人,要不就是暴力分子的同党。”
“重点就在这里,即使是那种人也有同党。基于职业关系,我认为自己比各位稍微更了解帮派分子。他们的团结力量非常稳固,上下关系严明,绝对不容背叛的,这氛围中自有其独特之处。那不是不懂配合别人的人待得住的世界。”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流氓,我们可不是流氓。”
“那么,你认为流氓之间为何就能团结呢?”
“那是…”
“是因为利害关系一致吧。”眼看户田答不上来,小峰从旁插嘴相助。“还有,因为他们的目标一致。从一般人身上夺取金钱,再分配给同伙,地位高的就可以分到比较多,所以大家都想往上爬。应该是这样吧。”
“你说得没错。”诚哉满意地点头。“就跟一般企业一样,差别只在于是否采用正当手段来赚钱。”
不见得吧,小峰边说边歪了歪脑袋。
诚哉继续说:
“利害关系和目标一致是团结力量的来源,这点我也同意。就好像现在我们这样集体行动,也是基于彼此合作更容易解决问题这个好处,以及努力活下去这个一致的目标。”
“我可帮不上任何忙,大家只是碍于情面才收留我。”
山西自虐地说,诚哉回以微笑。
“不见得只有肉眼看得到的才算是贡献,也有精神层面上的。和较多人在一起,对每个人来说都会更安心。”
“就这个意义而言,那个男人应该是负面的存在吧。”户田说。“刚才你也听到白木小姐的意见了。她很怕那个男人,这点很明显。换言之,他不会带来『在一起较安心』的好处。不仅没好处,甚至可以说有坏处。”
“白木小姐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怕或不怕纯属个人印象。我认为那种东西无法适用于规则。说到好处坏处,我倒是推测他能带来几个好处。首先,他或许拥有我们不知道的某些信息。其次,他强壮的身体也有利用价值。对于这些好处,各位又怎么看待呢?”
诚哉的话令户田与小峰噤口不语,代为发言的是山西。
“简而言之,你是想说在判明那个男人有害之前,不能把他排除在外。”
“我们也必须定义何谓有害。”
“原来如此。照我的想法,『有害』指的应该是『威胁到我们的安全』吧。我们通力合作试图活下去,对此有妨碍的显然就是有害。对我们造成危害的,也算是有害。不是吗?”
“没错,正是如此。”
“可是,他也可能故作乖巧。”小峰说。“刚才山西先生不也说过,那种人最会演戏了。”
“他要演戏就随他去演无所谓。是这样吧?刑警先生。”
被山西这么一喊,诚哉皱起脸猛摇手。
“拜托别喊我刑警,是甚么职业都已不相干了。不过,你说的的确没错。他想演戏就让他去演。在我们面前的面目,不一定得是他的真面目。”
“真有这么容易看得开吗?”户口咕哝。
山西低声笑了。
“用不着担心。应该说,事到如今还担心那个只会显得滑稽,因为在座各位现在也不见得都表现出真面目了。你们或许以为我只是个平凡的老头子,但我说不定以前也是流氓,又或许是小偷。但你们还是接纳了我,只因为我的背上没有刺青。”
老人的发言让两个前任上班族完全陷入沉默,冬树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重要的是,这个规则也适用于我们自己。”诚哉环视众人。“一旦有人威胁到我们的安全,对我们之中的某人造成危害,就得立刻将他排除在外。从现在起,请各位将这项规则铭记在心。”
刺青男子再次醒来时,已是午后了。那时菜菜美想替他量体温,他的身体却忽然一动,双眼也睁开了。菜菜美惊慌后退,大概是想起昨晚被扣住手腕的事。
“看来你已经醒了。”诚哉俯视男人。
男人茫然的视线转向他,最后微微点头。
“太好了,原来不是梦。还有别人在。”
“你说了跟昨晚同样的话。”
“是吗?啊,也许吧。毕竟,我一直都只有一个人。”男人用右手手指搓揉双眼。“我已经问过你是谁了吧?”
“不,我还没说。我姓久我。”
“久我先生吗。我是──”男人按压眼睛的手伸向胸口,然后露出浅笑。“驾照和名片不晓得都到哪去了。”
“现在两者都不需要了。不过,不知道名字倒是不太方便。”
“我姓河濑。”
“ㄏㄜㄌㄞ…是人可何吗?”
“是三点水的河。”
“赖呢?”
“濑户内海的濑。那重要吗?”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头脑清醒到甚么程度。”
“应该算是相当清醒喔。我还没请教那位美女的芳名。”河濑把头转向菜菜美。“之前如果不是做梦,妳应该是护士小姐吧?”
“我姓富田。”她小声回答。
“富田小姐吗。那好,我想直接问妳,我的病情如何?稍有起色吗?”
“我现在正要帮你量体温。”
“是吗。体温我自己会量,把温度计给我。”
菜菜美递上温度计,河濑夹到腋下。
“我忽然觉得好渴,真想来杯啤酒。”
“啤酒最好不要喝,水倒是有。”诚哉拿起放在旁边的宝特瓶。
“我想喝啤酒。”
“我是为你好才这么说。你不想早点康复吗?况且,不冰的啤酒一点也不好喝啊。”
河濑蓦地咧嘴笑了。
“这话或许没错。温热的香槟王也很难喝。”
河濑接下诚哉递来的宝特瓶,大口牛饮。突出的喉结上下蠕动。
“周遭的人消失时,你说正在你们帮派的事务所。地点在哪?”
“九段下。”河濑语毕,碰了碰衬衫领子,冷冷撇嘴一笑。“怎么?我的身份露馅了啊,我可不记得我用过帮派这个字眼。”
“你以前是做甚么的现在已无关紧要了,你背上的招摇装饰也毫无力量。你必须先理解这点。”
河濑把水喝光,冷冷仰视诚哉。
“喂,你是甚么人?你那种大胆的眼神,不像普通老百姓。”
“别乱说,我是普通人。重点是,现在已没有老百姓或流氓之分。你我就只是『人』,没有其他身份。别谈这个了,从你离开事务所到今天为止你都在哪?做了些甚么?”
“四处跑来跑去。到处都联络不上,也见不到人。各地发生爆炸,一下地震,一下又有暴风雨来袭,搞得我半死不活。然后我就逃来这里了。”
“你是几时开始发烧的?”
“不知道。来到这里,吃吃喝喝之后,忽然觉得不舒服…之后我就不太记得了。”
河濑露出沉思的表情后,从腋下抽出温度计,递给菜菜美。她接过来,看着数字刻度。
“怎么样?”诚哉问。
“三十八度九…烧退了一点,但是也许还会再上升。”
“伤脑筋,偏偏在这种时候感冒。”河濑痛苦地抚摸脖子。大概是喉咙痛吧。
太一用托盘端着餐具送来。
“白木小姐煮了稀饭。”
“可以生火?”菜菜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有携带式小瓦斯炉,是我找到的。还有腌梅子。”
“知道了。被传染就糟了,你把托盘放在那边,立刻回去。”
听到诚哉这么说,太一点点头,把托盘往桌上一放,就转身回餐厅去了。
“新面孔喔。”河濑说。
“等你的病完全康复再介绍大家给你认识。不过前提是,你肯接受我们的条件。”诚哉说完后,把托盘端到河濑身旁的桌上。
河濑吃力地坐起身子。“甚么条件?”
“昨晚我也说过,我们这些幸存者是靠着互助合作活下来的。如果你希望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们不会拒绝你一起。这碗粥,你也可以吃掉不用客气。不过这样一来,你就必须遵守我们定下的规矩。”
“难道还要缴交会费?”
“我们不收钱,但要请你提供劳力。或许还有你的智慧。”
“若是要提供坏点子,我倒是略有自信。”
“只要能帮我们活下去,就算是坏点子也欢迎。但你如果破坏了合作关系,或者做出威胁大家安全的行动,我们会立刻将你除名。之后,你必须一个人,在这莫名其妙的世界活下去。”
诚哉说完时,河濑已变得一脸严肃,眼神锐利的他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说得非常合情合理,我总算安心了,我本来还以为有更苛刻的条件呢。对了,你们之中地位最高的是谁?果然还是你吗?”
“我们之间没有地位高低之分,任何事都会尊重全体意见作决定。你如果要一起行动,我们也会尊重你。但相对的,希望你也能尊重大家。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大部份的人对你并没有好印象。但我们还是决定接纳你,因为我们对你的人性抱以期待。你还有甚么疑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