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机成熟了没?”
她皱着眉,沉思片刻。
“难说。正如功哥哥预料的,他相当小气,戒备心也很重。恐怕会怀疑我是为了拉保险才应酬他的。”
“嘛,事实如此。”功一笑了笑。
在欺诈高山久伸的同时,他们三人也瞄准了某个单身老师。35岁的他在小石川的学校教理科。静奈在9月的一个相亲聚会上找到的猎物。功一详细调查后,把他归为“C等级”,即价值低于一百万。价值高于一百万的属于“B等级”,高山久伸就被归于这类。无法估计上限的则属于“A等级”,可惜这样的猎物至今只碰到过2次。
“陪他去温泉旅行的话,他肯定会爽快地掏钱。”
听了静奈的话,泰辅出声呵斥:“喂!”
“知道啦,我也就说说。”
“就算说笑也不行。不管我们发生什么……”
“都不允许我出卖肉体,是吧?我知道啦,别再说了,都听腻了。”静奈不耐烦地摆摆手。
被抢白的泰辅缄默不语,他束手无策地望了望功一。功一朝他眨了眨眼,点头示意,好像在说:“规矩没变,放心吧。”见状,泰辅才开始专心准备咖喱。
“正所谓’贫不生根,富不长苗‘,所以我们要让钱流到自己手中。”这是他们刚开始欺诈时所说的话。当时,功一定下了数条规矩,不利用静奈的肉体就是其中之一。他说:“让妹妹出卖肉体的男人去死吧。”
自然,泰辅也有同感,他说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去陪老太婆睡觉。
“不行,这样也是出卖肉体吧。我们不做这些,要全凭骗人手段赚钱。”功一掷地有声地说。
当时哥哥的这番话仍犹如在耳。因此,他不可能允许静奈陪同去旅游。反而静奈的态度更令人担心,她一碰钉子就嚷嚷“出卖色相也无妨”云云。虽然不觉得她是真心的,泰辅还是无法不在意。“接吻和摸上半身都没关系。”擅自定下这些的始作俑者正是她自己。
抱着胳膊陷入沉思的功一开口了。
“在这个月中旬前了结它,目标是50万的保险。试着挂满泪痕地跟他哭诉没完成保险公司的指标。”
“会顺利解决的。”静奈思索了片刻。
“试着吊起他的醋意。泰辅,这个靠你了。”
“好。”
“他还不上钩的话就放弃吧。反正只是个C等级的,没必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比起这个,我们有条大鱼要钓。”
“大鱼?”闻声,静奈满脸放光。每次接到新任务时,她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具体的饭后再说。太兴奋的话,不消化就糟了。”说着,功一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
准备晚饭是住在这儿的功一和泰辅的任务,他们每周轮流做饭。静奈的公寓在日本桥的浜町,她通常都在那起居。但是,那儿没有任何表明她和哥哥们相互来往的物品,这间房间亦如此,显示她出入于此的痕迹一点儿也没有。
现在,功一辞去了设计事务所的工作,不过他仍有接零活。他觉得维持设计这行对本职工作有用。
本职工作当然就是指欺诈。
自从静奈被资格商法所骗,他们决定从他人那弥补损失后,谁也没说过把欺诈作为本职工作。但是,他们三人合力欺骗他人的钱简直易如反掌。泰辅再次深深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羁绊。
最终促使他们下定决心,决定利用这种能力为生的是功一的那场遭遇。
某个连休结束的早晨,功一像往常一样去设计事务所上班,那儿已人去楼空。DC也好PC也好、复印机也好印刷机也好、颜色样本也好墨水也好纸也好、铅笔也好圆珠笔也好,手纸也好烟灰缸也好,所有的所有都消失了,什么也没剩下。不,有一样还留着,那就是这里的钥匙,它孤零零地垂在没有了百叶窗的窗框上。
事后,功一说:“当时,我完全一头雾水。”泰辅默默地附和:“任谁都会吧。”工作的地方一夜之间不见了,任谁都一筹莫展吧。
经营者行踪不明。闻声,债主都翻脸不认人了。这时功一才知道事务所身负巨债。
面对债主的追问,功一无法解释,他自己也是受害者。不仅失去了工作,而且被拖欠了2个月的工资。更雪上加霜的是连他的私人物品都被掳走一空,包括那部刚刚买的40多万的DV。早知落到这个下场,功一肯定不会买它。
预先支付报酬的工作也还剩下几个,其中,也有由功一负责签的合约。对方以此为证,要求他退还货款。
走投无路的功一硬着头皮答应做完自己负责的项目。他问认识的设计家借了器材。当然,一切经费都必须自掏腰包。泰辅和静奈靠着打工支付了这笔钱。
工作结束时,功一整整瘦了4公斤。
“我再也不会相信别人了。”脸颊消瘦、面容憔悴的功一对泰辅和静奈说,“可以信任的只有你们。我早该知道的,弄成今天这田地实在太羞耻了。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又不是哥哥的错。”泰辅说。
“你是受骗者啊,不用觉得羞耻啊。”
然而,功一决绝的双眼并没有一丝犹疑,他表情更加严厉了一分。
“以前就说过了,这个世界不是骗人就是被骗。知道还被骗的我真是个大笨蛋。还给你们添麻烦,作为哥哥真觉得羞耻。太差劲了。”
静奈把手放在耷拉着脑袋的功一的肩上。
“那么,功哥哥,我们骗回去。”
功一抬头看着她,泰辅也看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太奇怪了啊。为什么只有我们必须遭遇这些?父母遇害,被赶出那个家,家变卖后多余的钱也被亲戚拿走了,好不容易三个人可以好好生活,又接二连三地被别人骗。这样子太奇怪了。绝对不正常啊。功哥哥,这个世界不是骗人就是被骗,对吧?那么,一直被骗的人不是很蠢吗?我们去骗人吧。”
“骗人,怎么说?”泰辅问。
“我被骗的钱也是哥哥你们拿回来的,不是吗?我们不是很顺利嘛。我们做这个就好了,找更多目标,从他们那骗回钱。”
“这样说……太乱来了吧。对吧,哥哥?”
然而,功一没有点头应和。深深埋着头的他仍然纹丝不动,保持着沉默。
找到设计事务所的老板已是一周之后了。在秋田县的男鹿半岛发现了他的尸体,跳楼自杀身亡。
他出资入股了新成立的IT公司。开张后,邀请他入股担任设计部门负责人的那个人下落不明,留给他巨额的借款和无底洞般的绝望感。上次他毫不犹豫地逃走了,但这次他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留了封遗书,决定自我了断。
兴许是这个起了决定性作用。之后不久,功一如同宣示般说道。
“我们骗回去吧。绝对不要再流泪了。”
静奈握紧双拳,泰辅微微颔首。功一既然这么说了,想必这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
“我们最大的武器是静奈的美貌。不利用这个的话我们什么资本都没有。这个世界上垂涎美女的有钱人罄竹难书,我们就瞄准他们。不找穷人下手,这是规矩之一。”功一说。
没特别商量,不知不觉间分工就决定了。功一负责调查和策划,泰辅和静奈负责实施。大致顺序是首先由静奈骗倒男人,然后骗取金钱的时候泰辅出场。
三兄妹的“新事业”进展得相当顺利。静奈不但有姣好的容颜,而且天生懂得怎样虏获男人的心。少许交谈片刻,她就能近乎完美无缺地扮演对方喜欢的类型。
另一方面,功一、静奈都说泰辅是“模仿的天才”。保险业务员、银行职员、占卜师、棒球选手、牛郎,不管怎样的职业他都可以变装。而且每次变装都有模有样,不会让人另作他想。
“你当演员的话,现在也许已经去好莱坞了。”静奈曾这么说过。
泰辅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只是不愿扯后腿,认真地扮演罢了。但是,他相当享受这个“工作”,也从中找到了生活的价值。一考虑到下次要扮演怎样的角色,他就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为了变装而进行的研究也充满乐趣。虽然至今从事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但他还是第一次品味到这种充实感。
吃完咖喱,功一取出一份文件。
“不要摆架子了,快点告诉我们啦。”静奈撅着嘴抱怨。
“下次的目标是他。”功一把文件放在玻璃桌上。
这份文件附着张照片,三十岁左右,下巴纤细的男性优雅地站着。
“和以往的猎物相比,水准高了不少。”静奈说。
“他叫户神行成,餐厅的公子哥。”
“让这家伙买一千万的宝石?”泰辅问。
“对。”功一轻快地点点头,“一定要让他买下。然后静奈从他那里收到这宝石作为礼物。”
静奈用舌头轻舔嘴唇,竖起大拇指:“斗志满满!”
川野武雄如同旅行社代理点的业务员,把一叠旅行宣传册平摊在桌上。旁边还放着份整理的笔记,上面抄了一堆数字。“研究下来,还是箱根比较好。考虑到交通的便利问题,感觉这三家旅馆还不错,程度相当,料理都不错,费用也没太大差别。总体对比下来就是这样。”说着,川野把笔记转向静奈的方向。
上面记录着入住这三家旅馆时的各类费用支出。本来旅费都由川野支付,根本没必要给静奈看这些,想来他在暗示“我为你用了这么多钱噢”吧。就是因为你这德性才交不到女朋友的,静奈暗自骂道。
当然,这些真心话她没有表露在脸上。“都看上去很不错,”她微笑着对川野说,“你决定吧。”
“嗯,没问题。话说回来,你还没请到假?”
瞬时,他的脸阴沉了。
“明明是双休日啊……”
静奈摇摇头。
“跑业务的人哪有双休日啊。你想,我们可以好好地和有工作的客人谈话的时间只有双休日吧,对方平时也要工作啊。”
“……这样啊。”川野还是一脸扭捏不爽。
日渐稀疏的头发,日益松弛的脸颊,逐渐圆滚的腹部——怎么看都不是35岁应该有的容貌。据功一的调查报告显示,他在大学主修化学,一度在药品公司工作过,因为无法融入其中,半年后就辞职了。现在,他作为一名理科老师过着社会生活,但他在学校也并不亲切友善,学生们一致认为他是个怪人。
事实上他并非怪人,只是单纯不擅交际。他也渴望出双入对、渴望组建家庭。然而尽管他在网上报名参加了相亲聚会,但鼓不起勇气主动和女性搭话。静奈主动接近他时,他声音变尖,双眼犹如怯懦的小狗。
虏获这类男性对静奈而言简直就是三个手指捏田螺。聚会以来,他一天不落地给静奈传短信。至今,他们一起吃过三次饭、看过一次电影。这些已足够川野得意忘形了,他一副俨然是静奈男友的姿态。
刚准备下手骗钱时,川野邀静奈一同去温泉旅游。不擅与异性交际的他居然提出这种要求,实在让人有些愕然。很快,在和他的聊天中静奈嗅到了蛛丝马迹。他经常出没BBS,在那儿就算和熟人难以启齿的事也能轻松开口,找人商量。想必是BBS上有人建议他若想和女友进一步发展,不妨带她去温泉旅行。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家伙。静奈愤愤想着。
两人坐在池袋站附近某个大型书店的二楼咖啡屋里。静奈饮着红茶望向窗外。
便利店门口站着一个身穿花格子衬衫的男性,一头长发,带着黑框眼镜,手中拿着个纸袋。乍一看到,静奈差点没喷出来。如果这幅打扮是在秋叶原的话,怕会淹没在茫茫人还中很难一眼认出吧。
她把手伸到桌下,找到包中的手机按了几下,这种程度只消用到手就足矣。
静奈观察着便利店门口那男子的反应,只见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确认一下便切断了电话。信号发送成功。
“那么,ユカリ(yukari)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呢?”川野问道。
“这个……”
静奈侧着头考虑着“ユカリ(yukari)”的汉字到底应该怎么写,是由香里呢?还是由加里?自我介绍后,她从未用过汉字,每次写短信也总用“ユカリ(yukari)”。
“完成指标后,应该可以做些其他事了吧。”
“指标?这么严格啊。”
“是啊,”静奈点点头,“拉不到保单的话,公司没理由雇佣你啊。只要业绩稍微差点,工资上就直截了当地反应出来了。”
嗯,川野一脸无法领悟地应答着。对于公司、企业的话题他总显得局促,或许潜意识里他知道自己是个逃兵吧。让这种人教的学生太可怜了,静奈如是想着。
“我也投保就好了。”川野挠挠稀疏的头发,喃喃自语似的。
知道就好,静奈维持着微笑,忍着没脱口而出。
“不想给武雄先生添麻烦,你还要担负旅费呢。”
“没错啊,不知道回来后还会剩多少积蓄呢。如果到时候还有多余,我想可以稍微帮点忙。”
说什么傻话呢。静奈急躁地抱怨着。旅行的费用看一下你的笔记不就知道大概了嘛——
从不铺张浪费的川野有近一千万的存款,同时,这也反映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本来以为他没有爽快地投保是因为对静奈还心怀戒备,最近总算恍悟,他只是不喜欢让钱离开自己的手中。
川野朝静奈的身后望去,她感觉到背后有人走近。
很快,一位男人走到了两人的桌旁,他正是刚刚站在便利店门口的那个男人。
“果然没错。”他打量了静奈一番笑道:“是ユカリ(yukari)啊。”
啊,静奈叫道:“ヤマダ(山田)先生……”
“我一看背影就认出你了,工作中?”他笑着对比着川野和静奈。
“呀,不是这样的……”
“诶?马上就要月末了,以为你还在忙着完成指标呢。达到指标了?”
“嗯,勉勉强强。”
“那个,”川野插嘴道。
“你朋友?”
“不,不是朋友……”
“我是ユカリ的救世主哦,对吧?”
男人回答道,并征询着她的认可。
“啊,那个,ヤマダ(山田)先生,我们还有重要的话要说,实在不好意思,下次慢慢聊……”
“诶,这样啊。那么,还有什么困扰的话要第一时间找我啊,一定哦。”
“嗯,谢谢。”
“上次在游乐园玩得很开心哦,下次再一起去吧。”
“嗯,一定。”
长发男子龇牙咧嘴地笑着离去了。急于知道详情的川野一脸焦躁地问:
“那人是谁?”
“高中时候的前辈。前阵子在路上偶遇,他知道我做保险,正被指标逼得焦头烂额,就投保了。”
“诶,”川野有些受伤地说,“还一起去游乐园了?”
“我问他要什么回礼,他就让我陪他去游乐园。但是,只有一次。”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不过真是个让人不爽的家伙,是个宅男吧。”
“你这算什么?我跟他不太熟,只知道他挺有钱的。所以,我被指标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拜托他帮忙。”
“找这样的男人?”川野突然目含怒火,“拜托这种混蛋宅男!”
“火烧眉毛了,我也是情非得已。”静奈冷冷地说道,呷了口红茶。
川野伸手拿起咖啡杯,咖啡杯碰到盘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很明显他正心神不定。
“我不苟同。用约会拉到的保单,这也太奇怪了。”
“也不是什么约会,只是一起去了次游乐园。”
“但是他好像把你当作恋人了。”
“没这回事。”
“总之,我讨厌你做这些。请不要再这样了。”
“这么说我也……”静奈低下头。
川野粗鲁地放下杯子。“还差多少?”
“什么?”她抬起头。
“指标。还差多少才完成?”
望着冲昏头脑的他,静奈忍不住想舔舔嘴唇。她努力抑制这份急不可待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开口。
透过望远镜,看到静奈和川野的身影出现在目标书店的正面。静奈挽着他的胳膊穿过马路,走进了一家银行。
泰辅放下望远镜,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了。等下还有一个任务,无论如何也不能失手的重要任务。不能让欺诈中学老师这种小事给耽误了。
泰辅再次举起望远镜。平时,坐在长凳上做这种举动相当奇怪,但对于宅男打扮的泰辅完全不构成任何问题。
不久两人走出银行,静奈对川野说了些什么后,出租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她对川野挥了挥手,乘上了车。川野一脸依依不舍地目送着。
泰辅也随即起身走到路上,急忙拦了辆出租车。乘上车后,他说:“去青山。”
手机响了,静奈打来的。
“我是ヤマダ(山田)。”泰辅说。
“钱收到了,一张。”
“这太好了。”泰辅点点头。一张也就意味着一百万。铁公鸡川野为了不让宅男抢走女朋友也下足了本啊。
“现在回日本桥的总公司,重新包装后赶往青山。”
“了解。我先去探路。”
挂断电话后,泰辅脱掉眼镜、假发,麻利地整理了下发型。他没有像静奈那样“重新包装”的时间了。
在青山下了车,他钻进附近大厦的厕所,从纸袋中取出一个包,里面装着件衬衫和外套。换装后,他把脱下的衣服、变装道具、纸袋塞进包里,走出了厕所。
目标的店坐落在古董大道沿街,广告板上写着“baron”。泰辅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拿出手机,贴在耳边,装作开始说话的样子。当然,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baron”的门口。
打扮光鲜亮丽的男女不断鱼贯而入,年龄大约分布在20多岁到35岁左右,有情侣也有同性同行,也有些许独自到来的。
今晚这家店要举行聚会。对于泰辅他们相当重要的人会出现。
看了下时间,马上就要7点了。
一辆出租车停了,一个身着茶色皮上衣的男人走了下来。看了他的侧脸,泰辅把目光移到手中手机上的画面,上面有一张男人的照片。他和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男子对比了一下。
目送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店中,泰辅拨通了电话。
“嗨,’计划ART事务所‘。”功一说道。
“目标进入店里,没有同伴,交通工具是出租车。”
“不出所料。客人分布如何?”
“各种各样。女性独自进去也不会奇怪。接下来呢?”
面对泰辅的问题,功一沉默了片刻。
“不,还是照当初的计划。静奈一个人反而比较惹眼,你陪她一起进去。”
“了解。”
挂了电话,泰辅再次盯着“baron”,背后有人拍了下他的肩,是静奈。一袭灰色的连衣裙外面披了件短上衣,重新化了妆,比刚刚素雅了些。
“这种装扮可以吗?”
“有什么不满?”
“不是啦,只是担心太朴素了。”
“对方肯定看厌了那些浓妆艳抹啦。嘿,走吧,カスガ(春日)先生。”
“走吧,サオリ(佐緒里)小姐。”
趁着没有车辆来往,他们穿过了马路。
望着殷红的液体倾注到玻璃杯中,户神行成不禁感叹道:好酒。轻轻摇动杯子,凝视着微微漾起在内侧的红酒悄无声息地回归平静,和他预估的速度、粘度都相当接近。再次慢慢摇晃着杯子,闻着酒香,啜饮一口含在口中。相当醇香,丹宁的味道保留得很好,微微的甘甜也不觉得违和。和炸小牛排搭配应该不错,他想。
“产地是皮耶地蒙特。(Piedmont属意大利)”手持盛酒容器的年轻侍者说道。他系着蝴蝶领结,看起来并不太相称,还处于实习中的上酒服务员。
“北意大利啊。”
“嗯。瓶上写着Gran Reserva,这酒是Reserva——”
“可以了,我知道。”行成伸出右手制止他继续介绍。他不喜欢在品酒的时候听别人说这说那的,容易造成先入为主。
再次啜饮了口,他安静地闭上双眼,想象着用餐时候的情景。吃口炸小牛排,趁味道还残留在口中时喝一口这红酒,客人会有怎样的感觉呢?和炖煮酱汁(demiglacesauce)的味道相合吗?
Reserva的酿造时间有法律规定,要陈酿五年还是六年,嘛,这种事无所谓,重要的是它的味道和料理合不合。
“应该不错。”下完结论,行成把酒杯放在桌上。“但是……”他继续想:“价格太高了,在餐厅开瓶这个至少需要7000日元吧。对于心情舒畅地来用餐的情侣来说有点小贵。”
行成从口袋中掏出记事本,总之先把名字记下了。根据购买数量,或许价格还有回旋余地。
离开先前的地方,他开始环顾四周。虽说是站着用餐的聚会形式,但实则这是个意大利红酒的试饮会。排放着料理的桌上,放着相应推荐的红酒。
受到招待的人大部分都是与饮食店相关的,星星点点也可以看到些名人的身影,很少有来路不明的人。听说有邀请函通过网上拍卖流出,主办者因担心出席者寥寥无几,对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成在摆放着鲜鱼腌泡汁和白葡萄酒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如何搭配白葡萄酒一直是他的软肋之一。
举起酒杯时,一个女性的声音不经意闯入他的耳朵。
“前几天,有人推荐了我一家超好吃的洋食屋。”
行成对“洋食”这个词有了反应,微微转了下头。
身旁站着一对年轻男女。行成猜测他们是一对,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样,男方一副谦恭的样子,似乎故意放低了姿态。
“洋食的话还真少见呢。哪家?”男子问。
“’户神亭‘,名字很奇怪吧?”
听到这话,行成不由自主地身体僵硬了。他从没想过居然会提到这个店名。
“需要倒红酒吗?”女店员笑容满面地问道。
“啊……谢谢。”行成把空酒杯递给她,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身旁的对话吸引住了。
“这店我听说过,东京都内有好几家呢。我还没去过,这样啊,有这么好吃啊。你们点了些什么?”
“我点了炖牛肉,朋友点了油炸海鲜大餐,果然很好吃啊。”
“诶,下次我带妻子一起去吃吃看。”
“但是,不一定所有女性都会喜欢这家店。你要带夫人去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刚准备啜饮口白葡萄酒的行成停了下来,这是很难令他不介怀的话。
“啊,这从何说起?”
对方追问着,行成在旁侧耳倾听。
“这个啊,很难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女性的话,我想她会明白吧。或者也许这都是我的心理作用啦。”
“有点在意啊,我反而更有兴趣了。”
“那去一次吧。到时就会明白了。”
“嗯。那挑个日子去吃吃看。”
两人开始慢慢走开,行成见状慌了手脚。他把喝到一半的白葡萄酒放在桌上,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走着,有说有笑的。女方身材修长,从一晃瞅见的侧脸判断20岁出头点。男方也相当年轻,似乎比她年纪大一点。中等身材,浑身散发着业务员的感觉。
“打扰一下,”身后传来声音。两人闻声停下脚步,同时回头,脸上都浮现疑惑不解的表情。
行成吃了一惊。女子比他凭背影想象的容貌还要美丽几分。“啊,请原谅我的唐突。刚刚在那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