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望了一下。女子若有所思状。
“关于洋食屋的对话。”行成说,“刚刚提到’户神亭‘了吧。”
啊,女子点点头。
“提到过,怎么了?”
“那个……不知道您有什么不满?”
“哈?”
“就是关于’户神亭‘,您说过’不一定所有女性都会喜欢这家店‘吧。请具体告诉我详情吧。”
这时,男子向前迈了一步。
“不好意思,你是?”
“啊,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就应该自我介绍的。”行成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了名片,“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上印着“有限公司户神亭专务 户神行成”。看到这个,女子睁大了双眼。男子也顿时哑然了。
“真糟,我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说着,她伸手遮住了嘴。
“呀,实在不好意思。”突然,男子开始不停低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近距离地遇到那店的经营者。我们决不是故意的。请千万别放心上。而且,她刚刚说了’户神亭‘的料理很好吃。”
行成摇摇头。
“我并没有觉得不愉快。相反,觉得自己很走运。能够听到客人的真心话而不是恭维之词实在很难得。我关心的只是您的感想。”他紧紧盯着女子看着。
女子困扰地低下头,眨了眨眼。
“对不起,我并没有其他意思。请当作是小姑娘的普通感想,忘了它吧。”
“这个普通的感想很重要。拜托了,请一定要直言不讳。”
“嘛嘛,请稍微冷静一下。”男子突然插话道,“这位小姐是我顾客的女儿,并不是饮食店的相关者。所以,请一笑而过忘了吧。到此为止怎么样?”
“不,我绝不是在苛责她。真心想要听取她的意见,可以吗?”行成挠了挠后脑勺。
体察到他的心情,男子向女子望去。
“你意下如何,サオリ(佐緒里)小姐。他都这样拜托了,你就直言不讳吧。”
“拜托了。”行成低下头。
“真难办啊,演变成这局面……”她叹了口气,“那个,现在非说不可吗?”
“嗯?”
“可以的话,我想再去一次店里,身体力行再确认一下。”
“去我的店里?”
她点点头。
“既然要谈一下对贵店的感想,我也不愿说些不负责任的话。被当时的心情所左右而出的感想反而会给您造成麻烦。”
“不,这样也很有参考价值。”
“我办不到,不想现在说些蠢话事后再追悔莫及。过两天,我会去’户神亭‘用餐。届时,如果印象仍和上次如出一辙的话,我会发短信给您,意下如何?”她看了看行成的名片。
“这也可以,但是……”
对于行成而言,他现在就急于想听。但是,既然她无法认可也不能过于强求。
而且,仅仅是谈谈感想就如此认真的女性已经非常稀少了。正因如此,他才执意想要听到她的意见,不是通过短信,而是面对面地谈话。
“那就这么决定了。短信的话,サオリ(佐緒里)小姐可以轻松地直抒己见了吧。”陪同的男子说道。
“请等一下,请问什么时候方便来’户神亭‘呢?”行成问。
“还不清楚……”
“定了日子请转告我。用餐后,五分钟也好十分钟也好,请说一下感想。”
“发短信不行?”
“拜托了。”他再次低下头。
听到她叹了叹气。
“明白了。我会转告的。但是,请不要过于期待。我并不知道太多店,对料理也不了解。”
她苦笑着望向同伴。
“好像情况变复杂了。”
“顺其自然也不错。啊,对了。都忘了自我介绍,这是我的名片。”男子递了张名片给行成。
名片上印着“Cortesia·日本东京本部 营业部营业一课 春日井健一 “。”Cortesia“的名字行成有所耳闻,是个珠宝公司。
“不是饮食业的啊。”
“所以一开始就道歉了。有个受邀的朋友把邀请卡送给了我。我知道这位小姐喜欢红酒。”
“这位……”行成再次望向女子。
“我姓タカミネ(高峰),叫タカミネサオリ(高峰佐绪里)。”
她从包中拿出学生证,汉字写作“高峰佐绪里”,是京都某所大学的大四学生。她说为了到东京体验各种各样的事,现在正处于休学中。
“悠闲自得呢。”
“但是,如果对社会一无所知就毕业的话,不是很危险吗?”她挑衅地瞟了下行成,不甘示弱道。
“原来如此啊。”行成答道。就连对店的感想也不草率发言的女性,对她而言,想在踏入社会前了解这个社会是理所当然的。
随后,佐绪里和春日一起离开了会场。行成继续喝着葡萄酒,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佐绪里的身影在头脑中挥之不去。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在意的是她对“户神亭”的感想还是她本人。
聚会持续到了九点多。行成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位于目黑的家。十年前父亲政行购买的房子。之前是一户德国人住在那儿,所以玄关的门特别高。从外看来像是日本的房子,实则屋内榻榻米并不多。
政行正在起居室打电话。他还穿着西装,应该回来没多久。从他严厉的口吻中推测电话那头是哪个分店的店长吧。
“总之,不许再犯同样的错误。好好记着!”说着,政行挂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行成问。
“无聊的话。采购出了纰漏,原材料不够了。又不是小孩子!”政行咂了咂嘴,脱掉外套,“葡萄酒那方面怎么样?”
“嗯,不错的挺多。但没有眼前一亮的。”
政行嘿嘿笑了。
“嘛,多操操心,我也在操心着呢。”
“不能只是模仿爸爸你。”
“当然了。这是你的店,所有都由你全权负责。”
“我知道。”
出了起居室,行成走上楼。他的房间在两楼。
过阵子,他就要成为“户神亭”的新店长。已经选好店址准备着手装修了。他脑海中每天都塞满了这些,不停考虑着准备工作。
想要开家具有自己风格的店,这是行成最大的愿望。当然,如果客人不满意就毫无意义了。
脑海中再次浮现高峰佐绪里的身影。早一秒也好,他想尽快和她聊天。
戒指的正中镶着颗耀眼夺目的钻石,而且,它的四周还镶了一圈透明的宝石。泰辅望着这戒指,不停眨巴着眼睛。
“好美啊,这戒指怎么回事?”
功一嘴角微微上扬,把戒指从手指上摘下。
“拍摄用的道具,我稍微加工了下,足够以假乱真吧?”
“不错嘛。”泰辅接过戒指,细细察看起来。
为了演好这次变装的宝石商,他最近学习了不少相关知识。尤其详细了解了“春日井健一”上班的公司“Cortesia·日本”。该公司的订婚戒指有一个特征:底托处刻有“Cortesia”的首字母“C”,它的侧面并排装饰着“C”的镜面字样。相当正统的款式。
“这戒指应该能以假乱真吧。”泰辅拿起放大镜,放大了观察。
“嘿,泰哥哥,装的有板有眼的嘛。好像专业宝石商哦。”身旁的静奈调侃道。
“是人造氧化锆。”泰辅说。
“废话。”功一笑出声,“货真价实的钻石要好几百万呢。不过你看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泰辅的眼神从放大镜那儿抽回。
“乍看和钻石一模一样,放大镜下就可以看到切割部分的线条有些粗糙。而且,闪得太过了。很明显就是人造钻石。”
“诶?”功一和静奈面面相觑。
“我要说的就这些,”泰辅把戒指还给功一,“可惜,我也不是很清楚。没见过真的钻石,想要比较也没折。”
“什么嘛,真失望。嘛,也没法子。”功一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放回盒子,取出另一个盒子。打开盒盖,放到泰辅面前:“这个如何?”
盒子里放着的也是一枚戒指。上面并没有镶嵌很大的钻石,整个戒指镶满了小钻石。
“’Cortesia‘的新款。”泰辅脱口而出道,“不是还没有引进日本吗?”
“应该是黑市流出的,这款赝品早就偷偷流入市场了。我在御徒町发现的。明眼人一眼就可以辨清这是假的,不过外行人的话怕是分不清的。”
“我也分不清。因为,我只看过照片。”
“让我看下。”说着,静奈伸出了手,立刻带在无名指上,放在荧光灯下比量了片刻。
“好可爱啊,我喜欢这个。”
“戒指的尺寸已经是静的手指大小了。总会是你的,别着急。不过,不要带着它出门。在家过过瘾就可以了。”
听了功一的话,静奈撅着嘴拔下戒指。
“把这戒指卖给户神?”泰辅问。
“没错。刚刚那款是650万,这款是350万,一共1000万。为了更逼真,加了点尾数。”
“会不会察觉到是假货啊。”
“这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购选戒指的时候,它们是作为礼物送给静奈的,户神不会看得太仔细,永远都不会。”
“户神对宝石不了解吧?”静奈满脸担心地问。
功一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
“户神行成,28岁。毕业于庆明大学经济学。毕业后在父亲经营的餐厅工作。吉祥寺店的店长。兴趣是音乐鉴赏、爬山、钓鱼。大学时代加入了自行车郊游社团。从未独居生活。爱车是LEGACYTOURINGWAGON。没有喜欢的艺人。对演艺圈一无所知。没有喜欢的品牌。在家附近的理发店理发。从不染发。父亲叫户神政行。洋食餐厅”户神亭“的社长,都内有四家店。大阪、横滨各一家。餐厅是这十年间突然风行的。最近准备再开一家分店。听说这家店将全权交给行成。户神家位于目黑,曾在横滨居住过。”一口气读完这些,功一来回扫视泰辅和静奈。“如何?这份资料中没提到他对宝石有深究。还有个未经证实的情报,他至今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大学时就分手了。没有女性缘,说好听点是淳朴,说难听点叫土气。他压根儿不会考虑这枚戒指也许是赝品。总之,看你们演技了。”
泰辅从功一那拿过文件,又看了遍内容。似乎的确没有担心的必要。
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调查得如此详细啊,泰辅佩服道。虽然见怪不怪了,但功一收集情报的能力实在令人瞠目。
功一的目光停在这次的猎物上。他是功一潜入一个单身聚会时盯上的目标。户神行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前来寻找女伴的男性中居然混着物色猎物的人。
据功一说,他盯上户神也是个巧合。他得知户神的父亲是经营洋食餐厅的,对他产生了兴趣。然后,无意中听到的闲谈让功一确信了他是下次目标的合适人选。
“A等级”功一如是评价着,这意味着如果欺诈成功,他们会有巨额收益。
“终于到了今晚。静,有信心吗?”功一问。
红酒聚会的那晚,静奈和户神行成约好的那件事。她前往广尾的“户神亭”用餐,然后和他碰面。
“当然。作战计划天衣无缝。”静奈自信满满地说。
“让他彻底上钩啊。哥哥的作战计划总是无懈可击的。”
“没错。只是提了’户神亭‘的名字,他就上钩了。当时,我可是拼命忍着笑的。”
听着泰辅和静奈的话,功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自从看穿他是个热衷于’户神亭‘的人,我就打算把他当作冤大头。某种意义而言,他现在眼中容不下女性,脑海中尽是新店的事。所以,他一定很想知道他人对于’户神亭‘的想法。落入你们的圈套也是自然而然的。暂且和静的魅力没有关系。”
“啊,真伤心。”
“不是说了是’暂且‘吗?现在开始就全凭静的本领了。绝对不要失手哦。”
“交给我,基本上知道他的弱点了。”被功一一激,静奈反而更有干劲了。
“好,相信静的能力。”功一坐回椅子上,再次看向泰辅和静奈,“有事和你们说。这个任务完成后,我们就金盆洗手。户神行成是最后的猎物。”
哥哥的话让泰辅跌破眼眶。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静奈困惑地问。
“日语也不听懂吗?从户神行成那捞到足够的钱,然后金盆洗手,再也不涉足欺诈这行。”功一慢条斯理地说。
“为什么啊?”泰辅问。
功一叹了口气。
“总有一天我们要收手的。你也好,静奈也好,总会结婚,有个幸福的家。为此,尽早融入正常的社会生活比较好。”
“但是,这么突然……”说完,泰辅转身征求静奈的赞同。
她也点点头。
“是啊,又不是可以匆忙下决定的事。好不容易进展得这么顺利。”
功一摇摇头。
“并不突然。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一步。继续干这行,总有一天会遇到危险。也许哪天突然撞见之前被骗的那些家伙。正是因为现在干得相当顺利,安全抽身才更为重要。我已经决定了,不会变了。这次是最后的任务。”
看来功一的决心固若金汤。这种时候,他们再多费唇舌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而且,他的决定从未出错过。这点,泰辅和静奈都心知肚明。
“既然哥哥这么说了……我知道了。”泰辅回答。
“静呢?”
“我也同意。”
“嗯。那么,最后的工作,好好干!有了钱,我们也可以在哪里开家小店。”功一笑道。
户神行成踏入“户神亭”广尾店的门口时,八点半刚过一会。店内热热闹闹的。柜台前有不少常客的身影。行成从他们身旁经过时,小声打了个招呼。
和开店后每月光顾一次的老夫妇交谈片刻后,他继续走往深处。餐桌基本上都客满了。
高峰佐绪里坐在墙角的一个小桌前。看起来已经用完了餐,正在品着红茶。
行成回到柜台,看了下记账单,默默记下她点的菜单。
随后,他再次走近佐绪里的位置。她似乎察觉到了,抬起了头。望见笑脸相迎的她,行成心扑腾扑腾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至于原因,他也不清楚。
“点了炸猪排?”他问道。
“嗯。非常好吃。”
“太好了。我可以在这坐下吗?”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请坐。”听到她的首肯,行成坐了下来,叫了服务生,点了杯咖啡。
“没想到你会一个人来。以为你会和朋友一起来呢。”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朋友突然有急事。”
“这样啊。那可以改日再来的。”
“我也想过,不过这些都是和户神先生约好后才发生的,改日的话会给你添麻烦吧。”
行成重重地摇了摇头。
“没有这回事呢。本来就是因为我的过分要求。哎,实在很抱歉,反而让你操心了。”
“别放心上,我并不讨厌独自用餐。”佐绪里微笑着喝了口红茶。
行成的咖啡到了。喝了一口后,他竖直了背望着她。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店的不足?”
她慌慌张张地摆了摆手。
“呀,并不是什么不足。平常人可能都会一笑而过了,我也只是稍稍有点在意罢了。所以,你这么郑重其事我反而束手无策了。”
“想听一下作为参考意见。请一定要直言不讳。”行成把双手放在膝上。
佐绪里露出略微苦恼的表情,然后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不客气地妄言了。我在意的是柜台上的餐位。”
“怎么了?”
“那里总是有很多常客吧。和店员眉飞色舞地聊着天,好像家人一样。”
“有什么不妥吗?”
“法式餐厅、意式餐厅也有常客,但都没有这番热闹光景,也没有柜台上的餐位。”
“柜台上有餐位不好吗?”
然而,佐绪里没有点头。
“并不是这个问题。只是对于我这样初次光顾的顾客而言,弥漫着略微不舒服的气氛,好像被排斥在外了。”
“你过虑了。确实,比起法式餐厅和意式餐厅,这里的常客比较多,但这是洋食屋的优点。你来多了肯定会习惯这里的气氛。”
听罢,她沉思了片刻。
“但是,只是为了吃饭就必须习惯这里的气氛,太奇怪了。”
“是吗?但是……”这时,行成苦笑了,“对不起,明明是我提出要听听意见的,却反驳了,真没辙。”
“让你感到不愉快的话,我道歉。外行人的意见而已,请别放心上。”
“不,我会参考的。至今为止,从来没考虑到过。”
行成从口袋拿出记事本,记下了:考虑一下关于如何对待常客。
“不过,”佐绪里说,“料理很好吃,真的。”
“谢谢。”
行成话音刚落,她耸耸肩笑了笑。看着这个笑颜,他胸口再次传来扑腾扑腾的剧烈心跳。
留神到户神行成的反应,静奈感觉到总算局面由她掌控了。和预料的一样,他是个忠厚老实、热心于工作的男人。而且,从来没有吃过女性的狡猾、富有心计的苦头。他做梦也想不到乍有其事谈着感想的高峰佐绪里心里盘算着怎么玩弄他于股掌。
安心了,照着这个步调下去似乎进展不错。她想。然而,这种自我宽慰的想法以前几乎不曾出现过。
事实上,她也隐约注意到这次的心情和以往有些不同。至于理由,她不知道。夸张地说,罪恶感隐隐在心中漫延。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此刻赶走这种心情似乎变困难了。通常,上当受骗的人活该这种信念总是会战胜罪恶感的。
今晚似乎有些不同。平时,她会装作稳重的样子,暗暗瞧不起对方,这次却感觉被什么看穿了似的。
或许是这个店的缘故吧。走进店的瞬间,她反常地无法冷静思考,感觉到藏在内心角落那扇古老的门似乎被推开了。但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不知不觉中卸下了防备。她有些不知所措。
大概因为这儿是洋食屋吧,静奈想。与从前父母经营的“有明”截然不同,这店宽敞又高级。但是,这儿弥漫的气氛中的确有种似曾相识的东西。这种气氛仿佛把她的记忆带回那年幼的日子,从未考虑过欺诈之类的纯真无邪的青葱岁月。
“怎么了?”行成问道,脸上挂着不安。
“没,没什么。”静奈摇摇头。
“还有没有其他在意的地方?无论什么都可以,请不要顾虑,直说无妨。没有专业知识和先入为主观念的客人的意见对于我们而言相当具有参考价值。”行成还是满腔热情地问道。
静奈放下茶杯,扫视了下周围,说:
“那么,还有一个地方。”
“是什么?”行成身体微微前倾。
“里面的餐位。刚刚就有些在意。”
“里面?”
店的里面有块独立的空间,放着四张桌子。那儿坐着的顾客通常都是情侣。
“只有那个地方的光亮不太一样。”静奈说。
行成点点头。
“那儿是为了想要和重要的人安心地用餐的客人准备的,嘛,基本上都是情侣。”说着,行成望着静奈,“有什么不妥吗?”
“这个考量不错,但我觉得灯光的角度不太好。”
“角度?”感到意外的行成再次看向里面。
“基本上里面的光线都很昏暗,然后从一个方向投来强光,在脸上呈现出阴影。这样的话,人的容颜看上去不太赏心悦目。”
“诶,这样?”
“就譬如在黑暗中用手电筒从下面照人的脸,会觉得相当恐怖吧。夸张来说,就是这回事。”
“原来如此。我从来没想到过。但是,自己并不清楚自己在他人眼中的样子吧。”
“通过留心其他顾客的脸,然后自我代入想象。女性通常都会这样代入想象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行成佩服地点点头。
“对于男性而言,这点怎么想也想不到。我也会参考这点的。谢谢。”行成又在记事本上记了几笔,再次看了看里面的座位,“新店会考虑到这些,其他店的光线问题也重新修改一下比较好。”
“新店?”
“事实上,会在麻布十番开家新店。我一直在头痛怎么布置这家店呢。想听听高峰小姐的意见。这店从开业准备到经营都有我一手负责。”
和功一的调查一样,静奈边想边点了点头。
“这样啊,好厉害呢。”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想要做出和其他店不一样的特色。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想要做出怎样的店呢?”
静奈问着。仿佛就等着这个提问似的,行成眼睛顿时发亮。
“一言以蔽之,可以让客人愉快谈话的店。要我来说,现在的’户神亭‘做得太过了。正因为这样,欠缺可以轻松谈话的氛围。且不说嘈杂,用餐时的聊天是必不可缺的。虽然是不是可以聊得尽兴因人而异,但我觉得也会受到店内的设计、店员的服务态度的影响。”
看着露出皓齿粲然一笑的行成,静奈想:这人是不是不曾撩起过人类内心潜在的恶。她的内心涌出了想让他尝尝苦头,想让他知道人性本恶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面,她羡慕他的那份天真无邪。
“事实上,”这样说着的行成表情如同想出新的恶作剧的小学生。“我有可以让人眼睛一亮的菜单。”
“是什么?”
“就是”他压低了声音,“牛肉丁盖浇饭。”
“诶?”静奈瞪大了双眼,“秘密武器是牛肉丁盖浇饭?”
行成重重地点点头。
“当然,不止这些。有套餐,吃完鱼或者肉之后,再上牛肉丁盖浇饭。前菜都是为增添牛肉丁盖浇饭的美味。”
“听起来不错。但是不会太多吗?”
“为了配合女性的胃口,所有料理的量都有必要调整一下。”
“看来对牛肉丁盖浇饭挺有自信的呢。”
行成使劲点了点头,胸口轻微地翕张着。
“我家的店变成今天的规模也是多亏了牛肉丁盖浇饭。它引起了顾客纷至沓来。”
“早知道,刚刚应该点牛肉丁盖浇饭的呢。”
他笑着摇摇头。
“很可惜,这家店里的牛肉丁盖浇饭不是原来的味道。父亲在新店开张前令负责人开创独特风味的牛肉丁盖浇饭,没有传授他们原来的食谱。也就是说,’户神亭‘的牛肉丁盖浇饭口味也不尽相同。”
“那么,这家新店也是新口味?”
“不,这家店回到原来的口味。”行成斩钉截铁地说,“回到起点,再现最初的’户神亭‘。前阵子,我终于说服了父亲。”
“从父亲那得到食谱了吗?”
“嗯。再现原味也相当辛苦。对了,下次要开个牛肉丁盖浇饭试吃会。乐意的话,你可以参加吗?想让你试吃一下。”
“我?可以吗?”
“拜托了。比起专业美食家,听取你的意见更有参考价值。不,是我想要作为参考。”
看着热情游说着的行成,静奈由衷笑了,这下确定了和他再次见面的机会。牛肉丁盖浇饭的试吃会也不赖。找功一商量一下,肯定会想出兼顾内行、外行的意见。刚刚和行成提到的常客的存在感太强会给初次光顾的客人带来不舒服感这意见也是功一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