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吃饭吧?我们去吃点什么吧!”我若无其事地问,但这种话其实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说出口的。到目前为止,我不曾私下邀请任何异性共餐,也不曾被人邀请过。他有点惊讶,默不作声。
“附近有一家不错的西班牙料理唷!”他持续的闷不吭声让我感到紧张,害我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提高。我真后悔不该说这些有的没的,被我这种既老又丑的女人邀请,他这种帅哥怎么会高兴呢?
正当我要开口说“改天好了!”的时候,他却抬起头说:“……可以吃汉堡吗?”
“什么?”
“可以去麦当劳吃汉堡吗?我不习惯吃什么西班牙料理或法国料理的。”他尴尬地用手搔了搔自己的太阳穴。
我这才像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地说:“哦,好哇!这附近有吗?”
他也松了一口气,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了。三十分钟以后,我一边吃着起司汉堡,一边看着满嘴大麦克的二郎。
此后,我们又见了几次面。先是把借来的东西还给他,再告诉他我的调查进度,或追加一些问题等等。不可否认的,有些明明是电话里就可解决的事,我偏偏想与他见面。他一点也不嫌麻烦,仿佛与我在一起也很愉快的样子,使我更有勇气、更大胆地邀约他。
有一天,一原先生躺在病床上问我:“有什么好消息吗?”我这才发觉自己边敲着计算机盘、边哼着歌。
“啊,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看起来神采奕奕,我最喜欢女人这种表情了。”
高显先生盯着我看,害我很想逃。我心里在想什么,总是逃不过他的发眼。
“嗯,上次找儿子的事,可以再等一会儿吗?还有很多事情要查……”我故意骗他。
但我话还没说完,高显先生就摇摇头说:“不用急,慢慢找。等你觉得可以报告了再说。”
“好的,我会继续调查。”
如同我之前向二郎说的一样,我完全不提中途报告。这也是高显先生的意思,而事实上他也完全没问过我调查的状况。
没多久,该向他报告的日子越来越逼近了。二郎借给我的东西里,最有价值的线索是日本手染的几片尿布。那些东西上面印有一个演员的名字,虽然现在几乎没人知道那个演员,不过他是当年克子所属剧团里最出名的男主角。
我确定就是他了。里中二郎就是一原高显先生的小孩。
20.
当我决定复仇雪恨时就在想,到底是谁知道二郎的事?一原家族或是相关人员当中,知道二郎存在的那个人,一定就是殉情案的凶手。
可是就算我想破头,还是想不出来。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他的事,就连高显先生也没说,但为什么会有人知道呢?
也不可能是二郎自己说的,他没里有这么做。因为当我确定他就是高显先生的小孩后,不让我去报告的,就是他本人。
“为什么?”我问二郎。“为什么不能报告?”
“我一开始就说啦!不一定要见面嘛!要是报告的话,对方早晚会要求见面,我可不要。”
“为什么不想见面呢?”
“见了面又能怎样?嫌麻烦时把我丢掉,老了又来找我照顾他,我看他是老谋深算,哪能顺他的意啊。”
“你不愿意的话,他也不会逼你认祖归宗的。只是,连见面都不行吗?”
“恕我拒绝。”
“可是,你都已经帮我到这一步了,难道你完全不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
“这么说也没错……反正我觉得很怪就是了。”
“是吗?那么你之前也未免太投入了吧?你不是很热心帮我调查了吗?”
他低声说:“那不是我的本意。”
“不然是什么?”
“因为……”他欲言又止,看着我叹了口气说:“算了,反正我现在不想见面就是了。”
这种情形,来来回回两、三次。我大概猜得出,他的“不是”是什么意思。他应该是要说:“我是因为想见你才配合调查的。”我发现自己也为了要他说出这句话,才会穷追猛打地逼问他。
总之我一定要说服他,应该说我希望他幸福。于是我再三思量,想出了一个权宜之计。我决定告诉他父亲的名字,就算不知道一原高显先生的名字,也应该听过他的公司和业绩。等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那样的任务,他或许会改变心意。
果不其然,他表情惊讶。我们在厂区的咖啡厅里面对面,他的眼神越过我,迷蒙地望着远方。
“真不敢相信,”他喃喃自语着,“那个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一直以来,一原先生都不知道自己有小孩。”
我概略地说明了一下高显先生与克子之间的事情,也提到高显先生知道后,并未马上着手找小孩,后来觉悟自己来日不多,才开始有所行动。
二郎沉默了好一阵子。我想,或许他还没办法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改变吧?
“你还没……还没把我的事情跟对方说吧?”
“还没。我告诉你对方是一原先生,已经算是背叛了他,对你我可没撒谎唷!”我大胆地说出心里话,但二郎只是茫然地放空眼神,让我心里有点焦急。
“可以再等等吗?”他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现在脑子还很混乱。”
“知道了,我会等你一阵子,等决定后再通知我吧!但要快一点唷!一原先生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他两眼有点凶狠地说:“这又不是我的错。”
一时间我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之后过了十二天,他完全没联络。期间我试着打两通电话给他,但他都不在家。
然后在第十三天的晚上,他突然跑到我住的公寓来。我虽然告诉过他地址,但没想到他会闯来,而他的这个举动让我乱了方寸。
他眼睛四处张望,问我:“可以进去吗?”我有点犹豫,不过我不是不想让他进来,而是心想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后来,因为不想错过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就假装平静地开门让他进来。
“很漂亮的房间嘛!”他站在房间中央说:“很有女生的味道。是桐生小姐的……是枝梨子的味道。”
从他口中说出的“枝梨子”三个字,在我内心造成震荡不已的回音,但表面上我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喝咖啡吗?”我说完便走进厨房。我一边泡咖啡、一边想着,幸好下班回来后还没卸妆,否则我实在没勇气以最原本的面貌见他。
“所以呢?你决定了吗?”我端出咖啡时这么问。他并未伸手取杯,只是呆呆地盯着被子里冒出的白烟。
“你用的是文字处理机吗?”他嘀咕着。
“什么?”我又问一次。
“你的报告是用文字处理机打的吗?”
他问的应该是关于他自己的那份报告。我回答是。
“在这里写吗?还是在公司?”
“不能再公司写。过来,我给你看。”我把他带到文字处理机前,给他看我正在打的报告。
他紧盯着画面说:“然后印出来就好了吗?”
“印出来我签个字就好了。”
“哦!”接着,他又看了一下画面说:“我现在把报告内容全删掉的话,你会生气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
“哦……说说而已啦!”
“删掉的话,我就只好重写了。”
“我想也是。”
他回到客厅后,我关掉文字处理机的开关。
“这样我很不甘心。”他喃喃自语着。
“什么?”
“我不甘心,我不想让他称心如意。这都是他的阴谋,顺利找到儿子,再叫我帮他收拾善后。”
“不会麻烦你的,一原先生不是那种人。”
“对我而言,就算有一大笔遗产,那也是麻烦。”
“是吗?”
二郎看起来心里还是很乱。我一边用汤匙搅拌咖啡,一边想着要说什么让他冷静下来。
“那,不然你说要怎么办?”
经我这么一问,他两颊微微地痉挛了一下。
他缓缓地望着我说:“我今天……是要来冒犯你的。”
“啊?”我虽然发出了惊叹,但仍面不改色。应该说,我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他,虽然我确实听到了他说的话,但不懂真正的意思。
“我现在,”他抓起我的手说:“就要……”
“等一下!”我想抽回手,但他的力气太大让我抽不回来,只好放弃了,便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他的手上问:“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要让他知道我的想法,”他说:“我要教训一下那个叫一原什么的男人。我要让他知道,这世上可不是任何事都能照他的意思。”
“他没这么想。”
“不,他就是这么想的。他以为只要有钱,不管过去什么事都能用钱清算。所以我要侵犯你,你可以向他报告,那个男的一定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你以为这样他还想认我当他的儿子吗?我敢打赌一定不会。就算他想跟我道歉,到时候事情变成这样他应该也会后悔吧?”
“所以,你要侵犯我?”我盯着他?
他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开说:“不只是这样……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很想抱你。”
他的话震撼了我,我甚至感受到血液喷出心脏的声音。从颈子到脸颊,都像火烧般炙热。
“我懂了,你先放手。”我拼命掩饰内心的激荡,想挣脱他的手。他用力紧抓不放,但我死命地挣扎。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我迅速站起身,面对阳台。落地窗映着他的身影,我看见他直盯着我的背瞧。
我把窗帘拉上,转身低头看着他。我的心跳持续加速,费了好一番工夫后,才让自己的呼吸调整过来。
“我懂了,”我又说了一次,一个深呼吸之后说:“抱我。”
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他似乎忘了如何发声,只有嘴唇无声地蠕动。
“我不希望你去做侵犯女人的事,”我说:“我也不希望你侵犯我。这是我俩心甘情愿的。是你的话,我愿意。”
他眼睛转向桌上的咖啡杯。“有什么喝的吗?威士忌之类的……”
“有。可是用酒精壮胆就太胆小啰!”
二郎伸手拿起杯子,啜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后,他闷不吭声地站起来,低着头走向我问道:“这件事,你不会报告吧?”
“不会。没理由报告,这是我的私事。”
他盯着我的眼睛,我大方地接受了。老实说,此刻的我简直兴奋不已。
下一秒,我紧紧地抱住他。我太用力了,感到脸呼吸都有些困难。
然后他吻了我。很久以前,我有过初吻,不过距离这次也十几年了。这时的我,早已顾不了被他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一阵甜蜜的陶醉与紧张,伴随着一点疼痛。他并不笨拙,也不令人觉得经验老练。但话说回来,这只不过是我单纯的印象罢了。
三十二年了。经历了悠悠的漫长岁月,我终于成为真正的女人。
那晚以后,我的人生有了彻底的改变。每天二十四小时,我不但地想着二郎,我开始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会变得如何。为了他,我死都愿意。
21.
悲伤使我的脑筋变得糊里糊涂,我还想起许多乱七八糟的事。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刻,一定要赶快查出真相。
回到房间时,只看到年轻的高野刑警留在那里。他说调查进行得差不多了。
“那么,我可以进来了吗?”
“可以,不过有件事想跟本间夫人确定一下。除了遗书之外,没有掉其他东西吗?”
“嗯,其他东西……”我进入屋内,假装再看看皮包里面和洗脸台上。
“女生的化妆品可真多哩!”高野边说边看着洗脸台上各式各样的瓶子。他的意思应该是说,明明都是老太婆了,还那么爱打扮啊?如果是女生看到这些东西,应该会觉得不太对劲,毕竟有很多东西是一般女生用不到的。
“应该没有遗失其他东西了。”我环视了一下房间后说。
“是吗?”高野点头,“这个东西很少见呢!”他看着我的皮包说:“里面是威士忌吗?”
我晓得他在说什么。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皮包内袋里哪个不锈钢的小瓶子上。
“哦,这个吗?”我把瓶子塞回口袋、扣上袋子说:“不,里面不是酒,是卸妆用的类似酒精的东西……”
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是苍介。
“哦,原来你和刑警一起啊……本间夫人,矢崎警部叫大家集合。”
“怎么了吗?”我站起身。
“不晓得,大概是掌握了什么线索吧!警察说话老是不清不楚的,真是麻烦。”苍介斜眼看着高野刑警这么说。
大伙在大厅等了一会儿后,矢崎警部出现了。他的表情相当严肃。
“女主人,小林女士。”警部喊了小林真穗一声,接着说:“我再问一次,昨天你真的没把万用钥匙借给任何人吗?”
“我刚刚就说过了,确实没有。”
他说完,矢崎摇摇头。“请你老实说,真的谁都没有借吗?”
“没有。”
“了解。”接着警部转向我问道:“本间夫人,昨天由香小姐进了你的房间吗?”
“没有。”我摇头。
警部点头后,两手交叉胸前,用狐疑的眼神盯着现场所有相关人员。“万用钥匙上,验出了由香的指纹。”
这时,有人发出了惊呼。矢崎警部仿佛响应这个声音似地点了两、三次头说道:“不只是万能钥匙,还有‘居之壹’,也就是本间夫人房间的门把上、和式拉门的边上,都发现了由香的指纹。依照本间夫人的说法,你们大家到这里后,由香应该没进过本间夫人的房间,那为什么她房里会有由香的指纹呢?”
“你是说,偷遗书的人是由香吗?”曜子拉高了声调。
警部点头。“可以这么认定。”
“怎么可能?由香为什么要做那种事?”纪代美一脸凄楚地抗议道。
“没错,”矢崎用异常冷静的语气说:“这就是我们想问的。由香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夫人又什么线索吗?”
“怎、怎么可能会有嘛!”纪代美生硬地回答。
“其他人呢?”警部问其他人,可是没人回答。我想他们也许心里都有数,只是不想由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吧!
“藤森曜子小姐,”他直接叫曜子的全名。“你昨天晚上好像在这里推理说,半年前的自杀案是设局的,桐生枝梨子的遗书大概就是举发这件事,对吧?”
“……是。”她垂头丧气地回答。
“如果你的推理正确,对凶手而言,桐生小姐的遗书就是很不利的证据。”
“是没错。”
“所以,”警部举起手,竖起一根食指说:“要是由香真的偷了那份遗书,那代表由香就是设局那起自杀案的凶手啰?”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由香要做那种事?”纪代美在一旁大叫,她身边的刑警则赶紧进行安抚。
“太太,冷静点,这只是假设。”
“什么假设啊?简直胡说八道。她都已经被杀了,还被无赖……我可怜的由香啊!”她开始哭泣,现场也因此重获宁静。
矢崎警部面不改色地说:“怎么样?藤森小姐?”
曜子双手搓个不停,想藉此压抑激动的情绪。“我只是说那个案子可能是被设局陷害的,并没说百分之百一定就是那样。我更没说由香是凶手……”
“可是你并不否认这种可能性。”警部执拗地问。
曜子不得不叹气,回答说:“光说可能性的话,是,我的确不否认。”
“好的,请坐。”
警部的两手背在后面,低着头,在我们面前踱步。当他停下脚步后,开口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着,“本间夫人手上那份桐生枝梨子的遗书,怎么看都像是由香偷的。但由香又被人杀害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由香的房间里有那份遗书吗?”直之问。
警部摇头说:“到处都搜过了,没找到,我们认为是凶手拿走了。至于为什么凶手要拿走,这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我可以说说我的看法吗?”直之打断警部的话,警部则伸手掌示意请说。
“我不知道由香问什么要偷那份遗书,但这或许与她被杀害没有直接关系。凶手拿走了那个信封,可能认为里面有现金或什么的吧!她的钱包不是也不见了吗?”
这种说法隐含凶手是从外面入侵的意思。
这时,苍介忽然插嘴说:“那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所以凶手很有可能误以为里面是钱吧?”
其他人微微点头。
“这确实也有可能。”矢崎警部以例行公事的语气,暂且同意两人的说法,但又说:“只是太巧了。”
“矢崎先生,”直之不以为然地说:“你想说凶手是我们内部的人,对吧?”
“并不是。”警部的双眼炯炯有神,“我没这个意思。就因为怀疑凶手是外面的人,所以我们才问附近有没有可疑人物,只是目前尚无证据指向这种可能性。”
“半夜发生的事,没有目击者也是理所当然的啰?”
“也许是吧!”
“本间夫人的房间里验出由香的指纹,那由香的房间呢?早上我们大家都按过指纹了。”曜子不满地说。
警部翻开笔记说:“验出的有由香自己的指纹、一原纪代美、小林真穗、藤森加奈江,以及负责打扫的服务生。那个服务生昨天没来,也有不在场证明。”
“若是强盗杀人,应该会戴手套吧?”直之说。
“有可能。指纹以外还发现了几根毛发,现在鉴识科的人正在化验。”
听到毛发我下了一大跳,搞不好其中也有我的头发。如果是自己身上的毛发,还可说谎蒙骗过去,但白色假发是合成纤维,被发现的那些毛发里应该没有白发吧?
一定没有。如果有的话,不用等化验结果,应该会直接来问我才对。一看就知道满头白发的只有我一人。没事,没事,我安慰自己。
“从头发可以知道什么吗?”苍介问。
“可以知道很多事。”警部回答得很闪烁,似乎不想详加说明。
“若出现相关人员以外的头发,外部人士行凶的可能性就提高了吧?”直之再确认一次。
“嗯,没错。”矢崎警部漫不经心地回答,“其他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人发言。
警部清了清喉咙又说:“总之,现阶段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但我们有需要弄清楚由香的行为。她潜入别人房间,意图偷窃遗书,这件事非比寻常。现在开始我们会针对各位讯问各种问题,请大家务必配合调查。”
从警部的语气里,我有预感警方的侦办方向,会重启半年前的案子。一层阴霾笼罩着在场所有的人,互相窥视的视线在空中交错。
22.
大伙暂时先各自回房间。关上房门,我全身筋疲力尽。昨晚一夜没睡,又一直维持变装姿态,我精神紧绷得快撑不住了。我把坐垫排成一排,侧躺在上面。
现在不能睡,我轻轻闭上眼,打算整理一下思绪。
首先是由香的事,为什么她要偷遗书?
她不像会为了争夺遗产而胆敢杀人的女孩。虽然自尊心强,过不了苦日子,但只要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应不至于敢冒风险。母女俩,目前应该还有某种程度的财力。
若说争夺遗产,母亲反而比较有可能。纪代美是个外表柔弱、内在贪婪的女人,她所寄望的高显先生的遗产没到手的话,说不定会气得发狂。
这也说得通,我张开眼。
纪代美也有可能是凶手,这样就可以说明由香为何要偷遗书了。知道母亲是殉情案的凶手,为了帮她掩饰,才去偷遗书,但也可能是受了母亲之托才去偷的。
但为什么由香被杀了呢?假设与殉情案无关,只为了多分一点遗产,那苍介、曜子、直之,都有可能。
不,由香偷遗嘱这件事,与她被杀害不可能无关,我不是矢崎警部,但同样也觉得不会是巧合。
若纪代美不是由香的妈妈,她们还可能是窝里反,但身为母亲的绝不可能杀了自己的女儿。
关键在“И”。那到底是什么意思?由香到底要说什么?
就这样,我把所有的可能想了一遍,但大概太累,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直到敲门声让我醒了过来。
我赶紧用小镜子检查了一下脸上的妆,出声回应后才打开门锁。矢崎警部和高野刑警就站在外头。
“您正在休息吗?”警部不好意思地问。
“是,在打盹呢!”我对着笑脸看着两位刑警说:“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请教您,可以打扰一下吗?”
“好,请进。”我请他们两位进来后拿出坐垫,但他们只是盘腿坐在榻榻米上。
“请问,您昨天到庭院去了吗?”这是第一个问题。
我回答去了,一旁的高野便拿出类似地图的东西。仔细一看,这是旅馆庭院的鸟瞰图,中央还画了一个水池。
警部问我大约是几点,在哪一带走动?我告诉他我是昨晚上床前出去散步的,还碰到小林真穗。旁边的高野在地图上,画出我走的路劲。我清楚他们的目的。
问完话,警部颇为满意地摸着下巴说:“谢谢。”
“哪里。请问,这跟水池边发现的脚印有关吗?”我若无其事地问。
警部脸色大变,问道:“您听谁说的?”
我说出刚才碰到了古木律师及骖泽弘美的事,矢崎警部的脸色才稍微缓和说:“原来如此。”
“那真的是凶手的脚印吗?”
“还真奇怪呢!”
“单纯散步的话,是不会那样跳的。”说完警部苦笑了一下,立刻又扳回一张脸说:“虽然还不能肯定,但如果真的是凶手的脚印,这或许是很重要的线索。残留的脚形并不清楚,在调查上有点困难。”
“凶手是出了由香的房间以后,跳过水池逃走的吗?”
我的意思当然是凶手是外面来的,可是警部却说:“应该是,不过不知道要逃回哪里就是了。”他的话隐含了弦外之音。
“总之,”他继续说:“可以断定的是,脚印的主人体力很好,跳得过水池,其他部分最好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那一定不会是我了。别人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可能跳得过去。”
说完,我觉得自己太多话。以一个气质高雅的老太太来说,我的语气过于明哲保身,然而警部似乎并不觉得奇怪地继续说:“我们并未特别认定凶手是内部的人。”他坦白道。
我看他们问得差不多了,于是决定替他们两位泡茶,他们也客气地伸手接过茶碗。
“真是个好茶碗。”喝了口茶,矢崎拿起茶碗看着我说:“本间夫人,您以前好像教过茶道?”
“哦,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事我听本间夫人提过。为什么这个男人知道呢?他似乎想进一步刺探。
“不好意思,我以前在前桥见过夫人。”
“哦,这样啊……”
这半年来,本间夫人并未碰到过邻居,希望这不会成为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