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过了,可那小子非但不想离开,甚至连工作都不想找一个。嘴上说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其实他压根就不想去找。估计他是以为只要赖在这里,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吧。愚蠢透顶!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做父亲的早就退休了。”
听着他的诉说,熏也渐渐明白了友永显得并不怎么为儿子的死感到悲伤的缘故了。简而言之,友永邦宏虽然是他的亲生儿子,但对这个家而言却是个瘟神。
汤川低头看地,静静地聆听着友永的讲述。从他不见丝毫惊讶的表情看来,估计他是早已有所了解。
“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了,感谢您能如此毫不隐瞒地告知实情。”草薙低着头行了一礼。
“这些家丑,原本是不能外扬,可我想,就算我不说,警方也能轻易查明,所以还不如爽快点说了。这一带的人都很清楚我家的事,彼此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
“您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
“是啊,多少年了呢?”友永侧着头回忆道,“毕竟我们家自打我祖父那一代起就在这里住下了。而那栋别屋原本是我父亲为我建的,所以在邦宏来之前,我一直把那边当作读书和搞业余爱好的地方。”
这所宅子之所以在蕴含着古典日本风情的氛围中,同时加入西式建筑布局,据说是源于不同时期不同主人的审美情趣。
“还请您允许我问一个较为铭感的问题。”草薙说道,“想必您也听说了,今晚的事情或许并非一场单纯的火灾,很可能是有人蓄意造成,而您儿子也极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杀害的。”
“我听说了。”友永回答道。
“不知道您可有线索?从使用了凶器这一点可以断定,凶手的目的并非单纯的纵火,而是想要杀害您儿子。”
友永把两手交叠放在拄地的手杖上,侧着头说道:“刚才我和两位说过那小子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其实,我也不清楚他每天到底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至于他到这里来之前的事,那就更是一无所知了。想来也是自甘堕落,因为招致他人怨恨吧。”
“也就是说,您也没什么具体的头绪,是吗?”
“说来惭愧,尽管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么您最后一次见到您儿子是在什么时候呢?”
“今天白天。当时我是过去拿这些瓶中船的。”友永指了指放在一旁架子上的他那些得意作品。
“您一个人过去的?”
“不,当然是这孩子陪我一起去的。”
“当时您和您儿子谈过话吗?”
“说过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而且他也有意避开了我。”
“那么您当时是否察觉到些什么呢,比方说他的样子不太对劲啦,或是正在和别人通电话之类的?”
“不,看上去一切正常。”
草薙扭头看着奈美惠问:“那您呢?”
“我也什么都没......”奈美惠小声应道。
草薙点点头,扭头看着熏,意思是问她是否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恕我冒昧,请问您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熏望着友永的轮椅问道。
“你是说这个吗?呃,具体是在几年前呢?”友永说着望向奈美惠。
“是从六年前的年底开始的。”奈美惠回答道,“当时爸爸忽然倒在了浴室里......”
“是脑梗塞,好像是因为年轻时酗酒过度的缘故,此外,吸烟也是原因之一。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应该向你学习啊。”友永说着冲身旁的汤川淡淡一笑。
“您连走路也相当困难吗?”熏接着问道。
“拄着拐杖倒是能够站起来,至于走路,怎么说呢,能走上个两三步吧。”
“那您的手呢?”
“左手还留有些麻痹的感觉,不过接受了康复治疗后,已经算是灵活多了。”友永说着动了动左手的手指头。
“您平时会外出走走吗?”
“这个嘛,很遗憾,我很少外出。最近这一年里,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所房子。我出不去倒也不要紧,关键还是这孩子。因为我,她连出门旅行都匆匆忙忙的。虽然也跟她说我没事,让她想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去。”
“这么说来,奈美惠小姐,您也一直都在家里吗?”
“在我倒下之前,她曾经在出版社工作。可后来因为我变成这样子了,她也就不得不辞去了工作。说来还真是对不住这孩子呢。”
“不是说,让您别再这么说了吗?”奈美惠皱了皱眉,转头对熏说道,“我现在接了翻译的工作,所以也不算是完全没事做。而且翻译这工作在家就能做,我最近倒是觉得比去公司上班更适合我。”
她的话听上去像是在说她对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不满。
“差不多了吧?”草薙小声问熏。
“抱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说着竖起食指,“奈美惠小姐的母亲是在十年前过世的,对吧?您后来就没有考虑过把奈美惠小姐收作养女吗?”
“想过,但我却无法做到。”
“为什么呢?”
“这还用说吗,要把她收为养女,需要征得配偶的同意,而我妻子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可您那位太太如今也已经过世了——”
“内海君,”汤川突然插嘴,“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苦衷。不到查案必须的时候,我认为你还是不要问太深入的问题为好。”
“啊......对不起。”熏耸耸肩,低下了头。
友永和奈美惠感到尴尬,选择沉默不语地闭嘴不言。
熏和草薙辞别主人离开友永府,乘坐熏开来的“帕杰罗”踏上了归途。汤川说他还要再陪友永他们坐一会儿。据说他已经在附近的一家商务旅馆预订了房间。
草薙掏出手机,向间宫报告了今晚打听到的情况。挂断电话之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明早先到总厅去一趟,然后来这里的辖区警署集合。说是要等揭破结果出来之后才能决定今后的调查方向,还说要让消防和鉴证科跟我们一起勘察现场。”
“总而言之,先决问题还是调查被害人的人际关系,对吧?”
“对。光是听他父亲讲的那些话,就感觉其中问题不少。有调查的价值。”
“对了,您对刚才那事有什么看法?”
“刚才的什么事?”
“就是友永先生并没有把奈美惠小姐收作养女的事。或许这确实无关紧要,可汤川老师那样吹胡子瞪眼,也实在少见。”
“哦,你说那事啊,这我倒是能理解。”
“您认为是怎么回事?”
“你想啊,再怎么说,友永先生和奈美惠小姐都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一对男女。在奈美惠小姐的母亲去世以来的十年里,他们俩每天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别样的感情是有可能产生的嘛。”
“您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人之间是男女关系?”
“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既然不愿收作养女,那就有可能是在考虑结婚的事。汤川恐怕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那么说的吧。虽说在平常人的眼里,一个坐轮椅的老人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确实不太般配,但男女之间的事,局外人是不会明白的。”
前方路口亮起了红光,熏踩下刹车,等到车子停稳之后,侧着头说道:“我认为并没有男女关系。”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奈美惠小姐是另外有男朋友的。”
“男朋友?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的左手中指上戴着戒指。”
“有吗?”
“是蒂凡尼的新款。估计是她男朋友最近送给她的。”
“那你有证据证明她的那个男朋友并非友永先生吗?”
“友永先生在最近一年里从未出过门。”
草薙不由得“啊”了一声。熏看到信号灯转绿,就把脚从刹车踏板上挪开了。
“那也有可能是她自己买的呀?”
熏两眼望着前方,摇了摇头:“我认为没有哪个女人会自己跑去买那款戒指。那款戒指就是专门为男人送给女人而设计的。”
“哦,是这样啊。话说回来,女人对事物的观察还真是细致入微啊。”草薙用半是钦佩半是揶揄的口吻说道。
“不好吗?”
“好,对一名刑警来说是个很多的长处。只不过,估计今后要是哪个男的和你结婚的话可就惨了。他只要稍一花心,一下子就能被你看穿。”
“您这是在夸奖我吧,谢谢了。”
“不用谢。”
前方出现了高速公路的标牌。
5
奈美惠打开起居室的壁橱,拿出一瓶干邑白兰地说道:“真的只能喝一点点哦。”
“嗯,我知道。”幸正点点头,“也就今晚喝点。汤川君难得来一趟,怎么能连杯酒都没有呢?”
“老师,对我您就不要客气了。”坐在他对面的汤川轻轻地摆了摆手。
“是我自己想喝,你不过是被我拿来当借口罢了。你别嫌弃,多少陪我喝点吧。反正照这种情形,今晚也是睡不着的。”
“我当然没问题。”
奈美惠在两人面前放上酒杯,倒入干邑白兰地,空气中立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看来也不能为你我二人的重逢而干杯了啊。”幸正微笑着舔了舔干邑白兰地,“感觉舌头都快麻了,果然美味啊。”
奈美惠也在椅子上坐下来,往杯子里倒了些茶壶里泡好的红茶。
“我都不知道您儿子已经回来了呢。”汤川说道。
“我可没有他会来的感觉,想来那小子自己也没有吧。我们完全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就算血脉相连,可心要是不连在一起的话,也算不上是一家人了,你不觉得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
“你这人从来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幸正轻轻地晃了晃肩膀,转头看着奈美惠说,“虽然安田君和井村君成绩也都听不错的,但他们俩却都比不上这位汤川君。他以前可是人称天才的哦,不对,现在应该也是这么叫的吧。”
“快别这么说。”
“你从来就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你。奈美惠,你认为成为一名优秀的研究人员所必需的资质是什么?”
奈美惠稍稍考虑了一下,回答道:“是认真吧?”
“这一点可能也是必需的,但光有认真的劲头是不够的。有时一时的糊涂也会导致最终的巨大发现。研究人员所必不可少的资质,就是纯粹。不为任何事物所影响、不被任何色彩所染的纯白之心,才是研究人员所必须具备的。这一点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却非常困难。其原因就在于,研究这种工作其实就像是一点一点堆积石块。努力的研究人员会希望堆得比目标更高。他们心中自然对自己一路堆积上来的东西有着自信,坚信可能根本并有错。然而,有时这也是致命的。最初放上的石块位置是否果真恰当,不,他放的可能根本就不是石块——要在产生了这样的怀疑的时候,把自己之前垒起来的东西全部推翻,很难做到,因为一般人都会被之前的功绩所束缚。有一颗纯粹的心是很幸运的。”幸正边轻轻地晃动握紧的左手,一边说。
奈美惠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如此语重心长了。他看起来应该还没醉意,或许是邦宏的死令他神经亢奋吧。
“而这位汤川君,无论是之前付出过多少辛劳,构筑起来的东西只要心中稍有疑惑,就能立刻推倒重来。我可是还记得你那次对单磁极的探索哟。”
“您说的是那事啊。”汤川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杯里的干邑白兰地。
“磁铁不是有S极和N极吗?”幸正望着奈美惠的脸,开始说道,“S极和N极互成一对,无论把磁铁做成多小,都不可能只有S极或者只有N极。但这事从基本粒子层面上来看,又是否可能呢——虽然有些假想,却尚未发现,人们给这种物质所取的名字叫做单磁极。汤川在念硕士的时候,就曾经对这种单磁极表现出极为浓厚的兴趣,为了设法证明它的存在,他不断反复试验。他的实验方法极富独创性,引起了教授们的极大关注。”
“但那些教授却没有一个人为我会成功的。他们人为,区区一个研究生,又怎么可能完成得了全世界的学者都无法完成的课题。”
“说实在话,我也一样,也觉得不大可能。”
“而老师们的预想果然成真。”汤川望着奈美惠露出苦笑,“当时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构筑起来的理论,却在根基上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于是那篇论文最终页就成了一堆废纸。”
“正是这种爽快令我感到钦佩不已。换作一般人,是不会甘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最终走进死胡同。我也认识不少因此而白白耗费了巨大的时间精力的研究人员。但你不同,你爽快地抛却了探索单磁极的梦想,转而考虑把之前获得的经验运用到完全不同的领域中去。你后来选择的是对磁体高密度化的新考察方法。当时我可真是大吃了一惊,一个搞量子力学的人,竟会突然向磁性记录技术发起挑战。”
“那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老实说,当时我也确实有些自暴自弃了。”
“命名也极为独特,叫做‘磁界齿轮’。你就老实告诉我吧,取得专利的时候,你心里一定指望过靠它一夜暴富吧?”
“不,这个嘛.......”
“不可能没想过的。毕竟当时美国企业的咨询可是蜂拥而至啊。”幸正扭头望着奈美惠,睁大了眼睛。
奈美惠“哎”了一声,惊异地望着汤川。
“可最后却没能和任何一家公司签约,因为对方都明白那其实是一种在非常苛刻的条件下才能实现的技术。”
“真是太可惜了,但这对日本的物理学界而言却是一件好事。因为你当时如果发了笔大财,因而不再从事研究的话,日本可就失掉一名宝贵人才了。”
“我不行的。研究了多年,也没留下什么有益的成果,马齿徒增罢了。”
“你可还没到望洋兴叹的年纪啊。说起来,你还是单身吧,就没考虑过结婚吗?”
听到幸正的话,奈美惠不禁吃惊地眨了眨。她一直以为汤川早就有家室了。
“凡事都得讲究个缘分,我的缘分似乎从上游就给堵住了。”
“你无非是觉得还是单身更轻松吧?”幸正微笑着喝了一口干邑白兰地后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慎重对待婚姻倒也决非是件坏事。我也时常会想,要是那时候能稍微再慎重些就好了,可我当时却满脑子都是研究工作,对婚姻和家庭之类的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当初就因为是一位有恩于我的人介绍才去相亲,而最后决定结婚,也不过是因为想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罢了。然而人生大事却是不能如此轻易便下判断决定的。虽然妻子抱着孩子离家之时,我也曾经恨过她,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其实自己也具有不对的地方。本该好好和他谈谈,但我却死要面子不肯低头。就在这时,美国麻省那边找上了我,让我参加为期两年的共同研究,我也没和妻子说一声便远渡重洋去了美国。原本两年的计划延长到了三年,在这期间,我连一次都没和妻子联系过,也难怪她耿耿于怀。”
幸正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把空酒杯放在桌子上,又把手伸向了酒瓶。
“爸爸。”
“您还是别再喝了吧。”汤川也劝他道。
“就只今晚,下不为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奈美惠也就不便再强加阻拦了。无奈之下,她只得拿起酒瓶给幸正的酒杯里倒了些酒。
“再来一点吧。”
“不行,就这么多了。”她说着把瓶盖盖上酒瓶。
就在这时,她之前放在厨房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这种深夜时分打电话来的人,说来也就只有一个了。
“快去接吧,是他吧。”幸正说道。
“......那我就先失陪一下了。汤川先生,麻烦您看着我爸爸一点,别让他再加酒了。”
听到汤川回应了句“好的”之后,奈美惠才走进了厨房。接起啦一听,果然是绀野宗介打来的。
“抱歉,我刚刚才到家。听老妈说,你那边出大事?”
绀野家业住在同一片街区,他们两人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念同一所学校,不过因为年龄不同,所以两人并非同时上的一所学校。
“是啊,头都大了。”
“那个,听说烧毁的是别屋,住在里面的那人也死了,是吧......”绀野的口齿变得含混不清起来,仿佛正强忍着不让感情爆发。
“嗯,那人死了。”奈美惠也极力维持平静的语气。
绀野说了句“是吗”之后就不吭声了,奈美惠也说不出话来。尽管两人的想法显然相同,却谁都没说出口。
“那你的情况如何?没受伤吧?”绀野终于开口问。
“我没事。主屋这边没有被殃及,我爸也还好。”
“那就好。是一起纵火案吧?你们就这样留在那边不会有事吧?凶手很可能还在附近呢。”
“这一点不比担心,今晚警方的人会在外边实施警戒,而且家里还有位我爸爸以前的学生在。”
“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会出这种事情?幸好烧毁的是别屋,一想到凶手当时要是冲着主屋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是啊,不过不需要为这事担心。”
“为什么?”
“因为凶手据说是冲着那人来的。”
“是吗?难道不光是碰巧在别屋放火吗?”
“据说没有这么简单。详情,就等下次见了面再慢慢谈吧。”
她总觉得现在在电话絮絮叨叨地讲诉事件的来龙去脉有欠妥当。
“也是,今晚还是早点休息的好。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呢?”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明天给你发短信。”
“知道了。那我挂了,晚安。”
道过晚安之后,奈美惠也挂断了电话。
回到起居室,只见汤川正在观赏那些瓶中船。
“他说他也准备回旅馆去了。出租车十分钟后就到。”幸正说道。
“让您陪我们到这么晚,实在是抱歉。”奈美惠向汤川点头致歉道。
“不过,我也度过了一段宝贵的时间。想来从明天起会有许多事要忙,还请两位多多保重身体。”
“谢谢!”
“今晚过来的那两个姓草薙和内海的刑警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他们帮忙。如果跟他们不好联系,就请找我。”
“我们会的。让您替我们操这么多心,实在是过意不去。”奈美惠再次点头致意。
汤川把瓶中船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说道:“话说回来,这几件作品可真是精美啊。看来您的手指头已经和原来一样灵活了啊。”
“不,还是没法向原先那样灵活,不过能制作物品倒是挺让人开心的。对了,这东西也是我自己做的。”幸正说着把手杖递给汤川。
“这个吗?”汤川把手杖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着。
“你转一转把手部分试试。”
“是这样吗?”汤川扭了一下把手。他感觉到里面好像有什么,握住把手往回一拉,只见把手就像气筒一样伸长了大约三十厘米。
“这是我用坏掉的折叠伞的伞柄做的。”幸正说道,“是支懒人杖。每次我想把距离稍远的东西拖过来的时候,就会用这支手杖。要是不够,就这样把它给拉长。”
“原来如此。”汤川学把手杖塞回了原位,就在这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咦?这个开关是......”
他打开开关,只见旁边的墙上出现一个小小红色箭头。原来是一支镭射光笔。
“您装这东西做什么啊?”汤川问道。
“当然是拿来做光笔用了。比方说这样子,”幸正接过手杖按下开关,箭头便出现在起居室壁橱上的一只箱子上。“然后就叫,汤川君,麻烦你去帮我拿一下那只箱子行吗?腿脚不方便的话,就得用这种偷懒工具了嘛。”
汤川点点头,冲着奈美惠笑了笑。
“看这样子,老师他还能长命百岁呢。”
“的确。”奈美惠也冲他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出租车到了,汤川坐上车回去了。在奈美惠的眼中,幸正目送车子开远的背影是那样的寂寞与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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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友永府门前的道路往前走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户姓柏原的人家,家中有一位六十五岁、名叫良子的主妇,对友永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两家人打交道的历史要从很久以前算起了。
“也就是说,友永先生他一开始并没有把儿子回来的消息告诉附近的邻居?”熏一边翻开手册,一边问道。
她坐在檐廊上。她向正在晾衣服的良子搭话,良子就让他先坐在那里,甚至还拿出了满满一篮的橘子来招待她。昨晚的事似乎早已在周围传开,良子看来也已经作好迎接警察踏访的准备。据说昨晚她出门替亲通宵守灵,回来的时候消防员都已经撤走了。
“大概是因为他不好意思向邻里介绍他那不争气的儿子的缘故吧。而且他自己不也是打儿子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同他分开,后来就一次都没见过吗,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人介绍。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还是让他儿子在别屋住下了,真让人佩服啊。到底是亲生儿子,到底还是血浓于水啊。”
“那么柏原太太,您又是怎么会得知他儿子回来了呢?”
“是奈美惠小姐告诉我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就隐约察觉到了。这地方挺小的,哪家有个风吹草动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来。要是有个穿着古怪的人突然开始四处乱晃的话,谁都会觉得奇怪的吧?何况那家伙还时常邀些狐朋狗友回来,吵得人大半夜不得安宁。不是在院子里啪啪啪地放炮竹,就是擅自划一条古怪的船到池塘里去嬉戏,成天给人找麻烦。后来友永先生想必也觉得瞒不住了,就决定和一些关系还行的邻居说明一下情况。可友永先生的身体不是变成那副样子了吗,所以到头来实际上四处登门谢罪的人就成了奈美惠小姐了。那孩子才是最可怜的啊。就因为她母亲生前没能入籍,说句不中听的,哪怕友永先生过世了,她也一分钱的遗产都拿不到。这可真是过分啊。她可是一直都在悉心地照料着友永先生啊。”良子像是要发泄心头的怨气一般,猛说了一通。
“邦宏先生生前是否和邻居之间有过什么纠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