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家常便饭。就像我刚才和您说的,那家伙可混着呢。不过我们平日里也会多加注意,尽量不去招惹那瘟神的。因为自打他住下来之后,就成天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进进出出。”

  “不三不四的人?”

  旁边明明没有其他人在,但良子还是用一只手遮住了嘴说道:“是来讨债的。他家那混蛋儿子要是单纯回来住住倒还好,听说他可是在外头欠了一屁股的债呢。”

  这事昨晚友永倒没提起。熏心想,大概他是感到难以启齿吧。

  “他又是从哪里借的钱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看来也不会是什么正道借来的,来讨债的那些人一看就很可疑。对了,刑警小姐,昨晚那场大火,应该不是单纯纵火这么简单吧?听邻居们说,警察今天见人就问有没有看到过手里拿刀的人呢。”

  “啊,这个嘛......我也不大清楚。”

  熏起身告辞,在对方再三的劝说之下,她收下了两个橘子。

  继续查访了几户人家之后,她回到了辖区警署。间宫和草薙都在会议室里,草薙就像是排查完了友永邦宏的交友关系。

  “一句话,就是一白痴。”草薙说道,“听说邦宏的母亲和代在与友永先生分居之后,就回到娘家的税理士事务所去帮忙了。然而,在她身为税理士的父亲猝死,一家人就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收入。看来她拒绝友永先生提出的离婚建议的原因,也就在于此。据说友永先生一直都是按时寄来生活费,就是靠着这笔钱邦宏得以顺顺当当地读书到高中毕业,没捱什么穷。后来他也尝试过许多的工作,但都坚持不了多久,相反却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而且开始出入风月场所。内海打听来的那些有关欠债的情况就是和赌博有关,而他的名字也早就被信用卡公司列入黑名单中。不过听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说,在他住进了那间别屋之后,他的那些债就全部清了。也就是说,友永先生帮他还掉了。”

  “是这样啊......”

  熏感觉心里有些憋得慌。她现在非但能够理解草薙直呼被害人姓名的心情,也依稀明白了友永幸正当时为什么会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至于借款的具体金额,目前岸谷正在进行调查。不过我个人猜测远不止一两百万元,至少得是这个数的十倍。纯粹就是一大白痴。”

  “不管他是不是白痴,既然他被人给杀了,我们就必须把凶手给追查出来。”间宫一边剥橘子皮一边说道,“好了,接下来又该从哪里着手?”

  “还没有发现凶器吗?”

  听到熏的询问,间宫阴沉着脸说道:“辖区警署已经展开了大范围的调查,但依旧毫无收获。估计凶器已被凶手带走的可能性较大。”

  “日本刀如果丢下不管的话,一下子就能露出破绽来。”草薙说道。

  “凶器是日本刀吗?”

  “据说是的。”

  “不,倒也未必就是日本刀。”间宫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说道,“被害人的身体从背部到胸口被一把利刃刺穿,伤痕宽约五毫米,长约三厘米。所以现在也只是猜测感觉上来看和日本刀刺的伤痕相似而已,死者是被人用相当大的力气给一刀刺穿的。负责解剖的医生说,假设是日本刀,那么对方必定是个身手不凡的剑豪。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因为尸体肺部并没有吸入烟雾,所以火应该是后来放的。”

  “就算不是日本刀,能贯穿一个人的身体的话,这件凶器也应当是相当长的了。”

  “至少也有三十厘米长。”草薙说道,“而且一定沾满了血,这种东西是没法背着走的。何况身上可能还沾有反溅回来的血,不驾车是很难逃走的。要是在凶手防火后立马就拉警戒线,说不定早就抓到他了。”

  “别瞎说,知道这是起杀人案,可是在发现尸体之后。”或许是因为怕让周围辖区警署的搜查员听到,间宫压低嗓门说道,“草薙,你继续调查被害人的交友关系,查明他是否曾经和人有过金钱纠纷。内海,你到友永家去一趟,找友永先生打听一下有关那些欠款的情况。”

  “是。”草薙和熏齐声答道。

  7

  “正如您所说,我确实曾经替那小子还过债。”幸正平静地回答道。他自己或许还觉得精神矍铄,但在奈美惠的眼中,他显得又是那样的憔悴。

  “他当时是从什么地方借来的钱呢?”内海熏问道。

  “从各种地方。既有大规模的金融公司,也有可疑的市镇金融公司。收据我应该都拿了,过会儿我拿给您看看吧。”

  “那就有劳您了。请问金额总共有多少呢?”

  “唔,全部加在一起的话,恐怕要超过五千万了。”

  内海熏睁大了眼睛,赶忙开始记录。

  奈美惠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上门来讨债的那些男人虽说还算讲究绅士风度,但却与妥协、温情之类的字眼扯不上半点关系。那些人得知邦宏找上幸正这棵摇钱树之后,就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也不来直接要挟,可就像软刀子杀人一般,对幸正步步紧逼。邦宏非但没有体谅他父亲的苦楚,反而还用比讨债人更为残酷的话语来叱责他的父亲。

  你以为这事都赖谁啊——这就是邦宏的口头禅。

  都是因为父母的任性,他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一般的父亲,应该是不光给钱,同时还要竭尽心力抚养孩子。幸正没尽这份心,如果再不付出与此相当的代价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而且邦宏没上成大学。如果当时他能够再受点教育的话,说不定就能考上大学了。所以他认为自己有权讨还幸正没有给他的教育经费和大学就读期间所需花费的钱——真亏邦宏口中不断蹦出要钱的话语,他那些蛮不讲理的理由实在令人佩服,就那些来讨债的听了,也在一旁苦笑不已。

  奈美惠心想,你申请个人破产不就行了吗,但她却没有勇气说出口。再怎么会说她都是个外人,更何况她十分理解幸正当下的心情。他心底里一直在向邦宏道歉。他之所以不反驳邦宏那些狗屁不通的歪理,也正是因为他觉得邦宏堕落至此的根源就在于他的缘故。

  最后,幸正变卖掉了友永家的土地,帮助邦宏偿还了欠款。奈美惠尽管全然不知友永家究竟有多少财产,但这个家其实算不上特别富裕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内海熏接着又坚持询问了有关欠款纠纷的情况,和邦宏与附近居民的纠纷等。看来他们已经收集了一定程度的有关邦宏的个人信息。

  “对了,请问邦宏先生身边是否有人持有日本刀呢?”内海熏问道。

  “日本刀?”

  “哪怕不是日本刀,是一种很长的锐器也行。请问您以前是否听说过谁持有类似的东西?”

  “不清楚。”幸正侧着头说道,“我没什么头绪。难道我儿子是被人用日本刀杀害的吗?”

  “目前尚不能确定是否就是日本刀,就只知道是一件很长的凶器。如果您实在想不出来的话,那也没关系的。”

  她继续问了几个问题后,拿上金融公司收据的复印件就回去了。

  “看这样子,估计他们以后还会来上很多次的吧。”

  就在幸正为此叹息之时,门铃呼叫器响了。奈美惠去应门,发现来访者是绀野宗介。

  “我因为工作的事到了这附近,所以就想顺道过来看看你们。”话筒里传出绀野的声音。

  幸正说了句“让他进来坐坐吧”,奈美惠于是把绀野带进了起居室。幸正体贴地会自己屋去了。奈美惠跟他说过两人正在交往的事。

  “我已经到别屋那边看过了,被烧的是一片狼藉啊。”宗介原本就长了一张娃娃脸,一睁大眼睛,就越发显得年轻了。

  “感觉上是全部烧毁,估计收拾废墟也得花费一大笔钱。”

  “就那样放着过段时间再说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可不行。”

  奈美惠给宗介倒了杯红茶,他向她道了声谢。

  宗介在一家汽车公司的分销处工作,他和父母三人在一起生活,他父亲几乎卧床不起,由他母亲照料着。

  “听说是被人用锐器给捅死的。”他喝了一口红茶,说道,“我现在明白你昨天为什么会说凶手是冲着那家伙来了。”

  “嗯。”奈美惠点了点头。

  “我说,虽然我也知道不该这么说,但其实我很赞同凶手的做法,而且想谢谢他,感谢他为民除害。”

  “宗介君,你这可不对哦。”

  “我知道。我也就在这里说说罢了。”宗介舔了舔嘴唇,“可其实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奈美惠不说话,然而她的无言也就是对宗介的回答。

  “那家伙还打算一直当个寄生虫,直到友永先生去世呢。等友永先生一死,他就要抢夺财产。财产倒也没什么,可就怕长此以往,你就没有幸福可言了,也没法跟我结婚,因为你是不可能丢下友永先生不管的呀。”

  “是啊,虽然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没上他家的户口本,可他就是我宝贵的父亲呀。”

  “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庆幸啊。”

  “算我求你了,你可千万别在外边说出这种话来呀。”

  “我知道。我又不是白痴。”宗介放下茶杯,望着她的手说道,“这戒指挺衬你的。”

  “是吗?之前爸爸还说,我不该让绀野君花这么多钱呢。”

  “就算我薪水再低,这么点的东西还是买得起的。我可以告诉你实话,这不是我分期付款买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就放心了。”

  就在两人四目交接之时,门铃再次响了起来。奈美惠略感意外地应了门,才发现对方是警察,而且既非草薙也非内海熏。

  “听负责监视的人说,绀野宗介先生到这里来了,是吧?”对方问道。

  “是的,他是在这里......”

  “抱歉,我们有些话想问一问他,不知方便吗?”

  “啊,呃......”

  奈美惠去问绀野的意思。据他说,他在进门之前曾经被身穿制服的警察给叫住过。

  她和绀野一起来到了玄关,两名男子正在门外等候着他。

  “请问是绀野宗介先生吧?”略为年长的男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子先向他出示了一下警察手册,然后说道:“请问昨晚八点左右,您在什么地方?”

  8

  他宽阔的背对着熏,双手手指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跃动着,令人担心键盘会被他敲坏。但动的就只有肘部以下 的部位,他的背挺得笔直,纹丝不动。

  “啪”地敲下某个键之后,汤川把椅子转了过来。

  “最近光是回复邮件就够累人的。同一个人在同一天里给你发好几封信,效率也真是低得让人受不了。要是他能事先把事情都梳理好,一次性全部发过来就算帮了我大忙了。”汤川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睑,看看熏说:“要你特意过来一趟,又让你等这么久,真是抱歉。”

  “不,没关系的。”

  熏眼下正在汤川的研究室里。她之前收到汤川发来的一条短信,说是想要了解搜查的进展情况,希望她方便的时候能过来一趟。而她今晚正好有事要会警视厅。

  “情况如何?对了,我还是先来泡杯咖啡吧。”

  “我那杯酒不必了——老实说,目前进展迟缓。被害人虽然一度生活放荡,与他人纠纷不断,但最近一段时间却像转了性子。”

  “就算他没有与人发生纠纷,那也不能说就没有人对他怀恨在心啊。”汤川说着在水池旁冲泡起了速溶咖啡。

  “倒也是——您钟爱的那台咖啡机呢?”

  “送给一个独居的学生了。我还是觉得速溶的更方便些——就没从现场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吗?”

  “很遗憾,目前还没有。”

  “我记得你说过被害人是被刀刺死的,那么凶器呢?”

  “还没找到。警方伏击那是件相当特别的凶器。”

  熏把有关凶器的信息告诉了汤川。

  “唔——是日本刀啊,被那玩意儿一刀捅穿......”

  “被害人周围并没有谁持有日本刀之类的锐器。您是怎么看的呢?”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汤川坐到椅子上,喝了口咖啡,“之前我也和你们说过,当时我的朋友告诉了我一件奇怪的事,说是在屋子刚烧着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声很响的碎裂声,还说火焰是五颜六色的。有关这一点,你们是查到些什么呢?”

  “查到了,原因就是那些烟花。”

  “烟花?”

  “被害人在屋里存放了一些烟花。我们还从附近居民那里了解到被害人生前时常燃放烟花爆竹玩耍。”

  “唔,是烟花啊。这么说,谜团之一也就解决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谜团吗?”

  “他们说在火灾发生之前,还听到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那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一点现在也已经解决了,玻璃是凶手敲碎的。”

  “他为什么要敲碎玻璃?”

  “为了进入室内。估计凶手当时是从面对池塘的窗户闯入室内。”

  “你看起来挺有自信的嘛,有什么根据?”

  “我们调查了从废墟中发现的大门,发现当时房门应该是反锁着。因此,凶手是无法从正门进入室内。目前认为凶手是敲碎了玻璃窗后闯入,这观点是最为稳妥的。”

  汤川把咖啡杯放到桌上,双手抱胸道:“就算凶手当时确实是从那里闯入,那他又是从什么地方逃离的呢?当时我的朋友和奈美惠小姐应该都一直看着那扇窗啊。”

  “必然是从邻屋的窗户逃走的。从那里逃走的话,从主屋那边是看不到的,所以估计凶手当时就是这么做。”

  “那么,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发现那扇窗户是开是关呢?”

  “这个嘛......据说无法确认,说是在灭火的时候给弄坏了。可如果窗户当时没开的话就不对劲了,这就说明凶手并没有离开房子。”

  “你说什么?”

  “我是说,当时所有人都在盯着那扇玻璃破碎掉的窗户,假如房门和其他房间的窗户也都锁着的话,那就说明凶手并没有从室内逃离。这样,事情不就奇怪了吗?”

  汤川应该不是一个笨到连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也要自己重复一遍才能听懂的人,熏不解地望着汤川。

  汤川伸出食指扶了扶眼镜:“当时尸体倒在房间的哪个位置?”

  “记得是在窗边。当时消防员都在帮着搬运,记不清尸体当时的准确姿势了,躺在窗户下方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

  “窗边......被害人当时在房里做什么呢?”

  “这个嘛......那间屋里放有液晶电视盒DVD机。”

  “那么窗边是否放有用来看碟的椅子或者沙发呢?”

  “不,据说没有,窗边好像没放什么东西。”

  汤川把右手肘部顶在桌上,做了个像是往拳心里吹气一样的动作。

  “内海君,想象一下,假设你在屋里看到窗玻璃忽然裂开,你会怎么办?会想到逃跑吗?”

  “当然会。但是也可能来不及逃走的,于是被凶手追上一刀捅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即使如此,多少也能够逃开一段距离的,可偏偏就倒在窗边,你不觉得奇怪啊。”

  “有没有可能是逃了一圈,最后在窗边被杀死呢?”

  汤川皱起了眉头:“你是说他就在屋子里转圈,没想到往外跑?”

  “这个......说起来确实有点奇怪,但说不定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因为人一旦慌了神的话,确实是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来的。”

  汤川一脸难以信服的表情,用手托住了下巴,两眼定定地盯着工作台的桌面看。

  “金属魔术师......”只听他嘴里喃喃念道。

  “您说什么?”

  “没什么,自言自语。”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倒也不是这意思,我这个人就是习惯于挑刺罢了。”他说着摆了摆手,“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刚才你说你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这是真的吗?我倒是觉得你们警方不可能不怀疑到那两个人头上。”

  熏心里很清楚他指的谁,回应道:“我们也曾经把友永先生和奈美惠小姐视作头号嫌疑人,但立刻就排除了。”

  “因为他们有不在场证明?”

  “是的。首先,友永先生是没有能力行凶的。至于奈美惠小姐,倒也有人认为假如她只用特殊手法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什么特殊手法?”

  “那是一种猜测,认为被害人其实是在更早以前被杀死的,纵火只不过是为了误导对行凶时间的判断的把戏。但从解剖的结果已经断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死亡时间与火灾发生时间几乎相同。”

  “原来如此,那就好。”

  “只不过,”熏接着说道,“可能存在帮凶。准确地说,是主谋另有其人,那两位就是帮凶。”

  “还真是有点吊人胃口哩。你们发现有力的嫌疑人了吗?”

  熏犹豫了片刻,不知是否该把事情告诉汤川,终于开口道:“奈美惠小姐有个男朋友,姓绀野,这位绀野先生没有不在场证明。虽然他说案发时他独自一人待在公司里,但却没有任何人能替他证明这一点。就在刚才,我们已经到他家里调查过了,但是没有发现凶器。”

  “是吗?”汤川喃喃说道。

  “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我问完了。让你百忙之中特地来跑这么一趟,实在是十分抱歉。谢谢你。”汤川说着点头致意。

  “您客气了。那我就此告辞了。”熏把包背到肩上,向门口走去。

  “内海君。”汤川叫了她一声,她转过头来。

  然而他却一言不发,紧皱的双眉间浮现出逡巡的神色。

  “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他避开了熏的目光。

  “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于是,汤川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看着熏说道:“能麻烦你......带我到现场去看看吗?”

  “现场?您是说别屋烧毁后的那片废墟吗?”

  “是的。啊,算了。”他再次转移开了视线,“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每当这位物理学家有了什么重大发现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就必定会散发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熏此刻便察觉到了。不过,他此刻的表情和以往不大一样。

  “我和上头说说看。”熏说道,“我一定会设法安排您到现场去看看。”

  见汤川轻轻点了下头,她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9

  汤川首先拿起的是一叠烧成黑炭的书。这一点熏早有所料,当下不禁心头一热。

  “真是罪过啊......”汤川喃喃说道,“这些论文课全都是很难弄到的宝贵资料啊。”

  在他的脚边,是一对被或烧焦后又泡在水里的论文。

  “之前这里的一整面墙都是嵌入式的书柜。因为这里受损的程度最为严重,所以估计火源就在这里,而那些烟花似乎也就放在这书架的旁边。”

  说话的是一名姓大道的鉴证科年轻科员,他是接到间宫的调派,专程过来给汤川说明情况。

  汤川站在屋子中央,凝望了一会儿烧垮的书架后,转身走到了窗边。窗外,池塘波光粼粼。

  “这些玻璃上的指纹采过样了吗?”他低头看着脚边的玻璃碎片问道。

  “采过了,”大道回答道,“但是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就只发现几处被害人留下的指纹。”

  汤川点点头,弯腰捡起了一样东西,当然,他手上戴着手套。

  “像是电话子机啊。”熏插嘴道。

  “嗯,母机又在什么地方呢?”汤川说着看了看周围。

  “在这里。”大道指着沙发残骸的一侧说道,“子机的充电器也在这里。”

  汤川拿着子机走过去,把子机放到充电器上,然后望向窗边。

  “子机为什么会掉到那么远的地方呢?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放在充电器上才对啊。”

  “或许是被害人当时正在使用子机吧。”熏说道。

  “这样想可能比较稳妥。”

  “我这就找NTT询问一下。如果当时被害人正在与人通话,对方或许会知道些什么。”熏把这事记到了手册上。

  汤川再次环视了一圈这间烧焦的屋子。

  “你们有这间屋子的平面图吗?”他问大道。

  “在这里。”说着,大道从手里的文件夹中抽出一张A4纸来。

  汤川盯着平面图看了一会儿后,再次走到了窗边。

  “我可以把这些玻璃片带回去吗?”

  “什么?那些玻璃吗?”大道反问道。

  “对,我想研究研究这些玻璃是怎么碎裂开来的。”

  “啊......”大道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掏出手机说,“明白了。请您稍等一下,我先请示一下上头。”

  “这些玻璃有什么问题吗?”熏问汤川。

  但他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怔怔地望着窗外。

  “那是什么?”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熏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见池塘里漂浮着一样什么东西。

  “像是一只皮划艇。我想起来了,上次那位邻居老太太曾经跟我说过,说是被害人生前在池塘里放了只奇怪的船来玩,说的大概就是它吧。”

  “皮划艇啊......”汤川喃喃说道。

  大道走到了汤川身边,说道:“上司已经批准了。上司指示,就由我们把这些碎片收集起来,今天之内送到您的研究室去。老师您要是在这个地方割伤了手指,可就麻烦了。”

  “好的,那就有劳了。”汤川向大道点头致意之后,转头看着熏说,“能麻烦你去把奈美惠小姐给叫来吗?”

  “把她叫来这里吗?”

  “对,我有话要问她。”

  “好的。”

  熏来到主屋,奈美惠好像正在准备午饭,身上围着围裙。听熏转述了汤川的话之后,她略显惊讶地脱下了围裙。

  熏把奈美惠带到了现场。汤川和她匆匆打了个招呼,马上就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听说在案发当日的白天,您和老师曾经到这个房间来见过邦宏先生?能麻烦你再向我详细讲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