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柱德又问了几个,艾司对答如流,有时稍微想想,竟是无一错忘,贺柱德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在检测这个徒弟资质时,少检测了一些项目,不过杀手通常也不会进行专业的智力测定。
自己只是隐约感觉这个小子的领悟和理解能力很强,但是强到这个分上,未免也太惊人了吧?
贺柱德当即做了一些模糊的测试,当他发现艾司能轻易记住打乱顺序的五十四张扑克牌,或是扫一眼,就能记住他随手写下的几十位没有规律的数字,贺柱德意识到,这个孩子只怕不仅是有做杀手的天赋,他的智商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天赋。
贺柱德没有继续打扰艾司,让他自行阅读,在一旁大致估算了一下,艾司一分钟大约能翻五页,如果以这种阅读记忆的速度,每天能坚持一个小时,恐怕只需要几个月他就能把整套百科大全书看完。
不过贺柱德的重点并不在此,等艾司看完百科大全书,自己说不定都离开这里很久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绝学变脸术后继有人。
“面妆术你已有我六成功力,只要不是最熟悉的人盯着你看,已经很难看出破绽来了。它和面皮术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费时久,不能更换,一个简易可换;同时,一个不容易被看穿,另一个被看穿的可能性则较大。
“人皮面具最难的地方不在于给它上妆,而在于材质,再怎么优秀的材质还是无法达到仿生学要求,它和真正的脸皮还是有区别的,一旦靠近半米之内,又是特意观察,那面具还是容易被人识破的。所以妆术是基础,材质是关键,不是我们水平不够,是科技不够。
“最不容易被人识破的,是整容手术,磨骨垫骨加上隐蔽的美容切口,几乎让人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但它可使用的次数有限,脸不是想怎么整就怎么整的,毁容不说,多整几次还会留下明显的破绽。
“一张好的面具,要做到减少破绽,一般需要覆盖到肩胸位置,但对于我们面术中的换脸术来说,显然不利于操作,所以我们换脸术需要的面具,一般是覆盖到下颌边缘,走路时稍微低着头,还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
“好的面具,要做到惟妙惟肖,需要最贴近皮肤的材质,需要真实纹理,需要植入毛发,没有两三个月工夫是做不出来的。我们退而求其次,尽量少用植入毛发和精细纹理,多用面妆术进行描绘、喷染,再用黏合技术突出疤痕或是痣等特征性标志物,再加上肢体语言和适当的掩盖,就足以达到以假乱真。
“一次上五张脸,面具要足够薄,我要求的面具均厚不能超过零点一毫米,覆盖和换脸更是大有讲究,这种手法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做到完美的,你需要反复地练习……”
在大叔的指导下,艾司的面术突飞猛进,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出门上街一定要化妆,不化妆就一定要戴个面具,自己本来的样子不难看啊?
不过面妆术能用来给恩恩她们送饭,至少不是无用的本事,艾司想学那种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的辨术,要想学辨术就得先看完百科大全书,艾司的时间本来就紧巴巴的,现在更是恨不能一分钟当作两分钟用。不过好在百科大全书里的内容并不生硬,贺大叔选的版本也偏向青少年,艾司一有空就翻看,喜闻乐道,手不释卷。
寻人启事贴出两天后,艾司收到了第一个电话:“喂?街上的寻人启事是不是你贴的?”
“是啊,你是婆婆的家人吗?婆婆现在在医院里还没有醒,你快来看看她吧……”
“医院?哪一家?好,你等着我。”
没想到寻人启事才贴出去两天,这么快就找到婆婆的家人了,艾司可高兴了,要是在家人的帮助下,婆婆能醒过来就更好了。可惜爽姐今天休息了,艾司一个人去看婆婆。
“艾司,又来看阿婆啊?”因为吴爽的关系,这里的年轻护士大多认识艾司。
“是啊,我就要找到婆婆的家人了!他们给我打电话了。”
“是吗?他们什么时候来啊?记得提醒他们把阿婆的住院费先交了啊。”
“噢。”
不多时,一名中年男子来到医院,穿了一件夹克外套,既旧且脏,胡子拉碴,一面嚼着口香糖一面挖着鼻孔走了过来。
看到艾司在远处笑嘻嘻地挥动手机,男子知道找到人了,劈头第一句便问:“我老娘,是你撞倒的?”
“不是不是,婆婆是自己倒在路上的,我看到的时候她已经倒了,周围还有好多人,我就打电话送到医院来了。”
“不是?不是你撞倒的你会有这么好心?废话就不多说了,五万块,我就不起诉你了。”
艾司愣了愣,什么五万块?这位大叔好奇怪,看都没看婆婆一眼,张口就问自己要钱:“大叔,你……不去看看婆婆?”
中年男子斜睨艾司,快速地嚼着口香糖,就像有人要和他抢一样,想了想,说道:“走吧。”
艾司将中年男子带到病房,男子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咀嚼速度慢了下来,跟着眼眶就红了,哽咽道:“娘啊……我的娘咧。”
艾司吓了一跳,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他又不是艾司,艾司最近都很少哭了。
中年胡子男转过头来,不知眼泪是没流出来呢还是根本没有,他揉了揉眼角的眼屎,盯着艾司道:“这就是我老娘没错了,你没撞人你肯定不会把她送过来的,还照顾贴告示,大家心里都明白,看你年纪轻轻,多半还在上学吧?家里人知道吗?看在你照顾我老娘的分上,给个两三……一两万汤药费,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说着,一脸大度的神情。
艾司质疑道:“婆婆叫什么名字?你们住哪里的?”
“我老娘?叫……唐凤英!我们住大河沟子村三组二大队的。”中年人又加快了咀嚼速度,一只手随意拨弄着乱糟糟的头发,银屑似雪花飞舞,“怎么?你不相信啊?我谢坤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出去问问,道上哪个兄弟不认识我光杆坤?难道我还会讹你那区区……区区几千块钱?”
艾司还没说什么,护士进来了:“艾司,他就是家属?”
“是,是。”光杆坤点头哈腰地直接认下了。
“家属你来一下,有些东西要和你交代一下,还有签字,另外……”
谢坤大手一挥:“不急,我先和这位撞倒我老娘的小兄弟把事情说清楚……”
护士听不过去了:“撞倒你老娘?喂,你搞清楚点,你老娘自己倒在人家店门口,没有任何人碰到她,我们去警方报案的时候人家警察还特意提取了店门口的监控,当时十几个人围观就没人敢碰一下你老娘,人家艾司好心好意打120把你老娘送到医院来,还垫付了抢救费,你感谢的话一句没有就一口咬定人家撞倒你老娘,那监控视频还在警察局呢。”
谢坤一听还有监控,知道这事儿赖不上艾司了,脸色顿时拉成个苦瓜,只听护士又说:“身份证带上,你拿户口本没有?那个你老娘还欠医院的手术费,住院费差不多两万,你看,你是不是先交部分费用,还有……”
谢坤的脸色顿时又从苦瓜变成南瓜,脸上的褶子堆起一朵菊花,笑容可掬道:“那个姐姐,我来得急,啥都没带,你看……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
一面赔笑,一面朝病房外溜了,护士在一旁道:“就你一个家属吗?还有没有其他人?”
“正在通知,正在通知。”
“你老娘的住院手续,家属知情书都要签字,必须先把欠费结清,还要交床位费……”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谢坤满口子答应,却越走越快。
小护士总觉得不靠谱,问道:“艾司啊,他真的是阿婆的儿子?”
艾司也觉得有古怪,说道:“我去看看。”
跟着大叔学了好些天了,艾司跟在那中年男子身后,那名男子和周围的人没有丝毫察觉。
只见那男子转了几圈,走进医院旁边一条小巷子,巷子里立刻有个矮个子迎了上来。那矮个子躲在暗处,只看见头很大,言语中更是充满了期待:“怎么样?有没有搞头?”
谢坤怒道:“搞个屁,老子差点穿帮,那个死老太婆好死不死,她倒的那个地方有监控,那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还怎么敲诈?我说那个小杂种怎么一点都不怕的样子,真他妈晦气,那老太婆还欠医院好几万,我差点去背这个黑锅。你说你出的什么狗屎主意,一分钱没捞着,还差点倒赔好几万,把我卖在那里也赔不起啊!”
大脑袋的矮个子质疑道:“不可能啊,你觉得现在这世上还有人会这么好心?老太太倒路上二话没说送医院去了,哦,还帮忙付了医药费,还留下来照顾,还发寻人启事,当真古道热肠啊?他没事儿闲得蛋疼?肯定有猫腻!”
大脑袋想了想,问道:“那监控是他们说的,还是你亲眼看到了?”
谢坤摆手道:“他们说的,我怎么可……”
大脑袋醒悟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他和那个护士合伙诈你,他们想撇清自己的责任,这样就可以不赔钱,你也太老实了,人家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你说就你这水平,还想出来混?”
“那怎么办?”
“号码给我,瞧我怎么说。”大脑袋从谢坤口袋里抓出揉作一团的告示纸,一面念一面拨号,拨着拨着,忽然有些奇怪:“这号码怎么这么熟啊?”
拨号键一按出去,近在咫尺的手机铃音就响了起来,艾司拿着手机从藏身处出来,噘着嘴,一脸不快,怒道:“大头!”
6
一听到艾司的声音,杨聪马上反应过来了,难怪这号码这么熟,这不是艾司的手机号吗?
给艾司办了身份证之后,大头哥的生活还是有点拮据的,特别是上次艾司突然说不打拳了,虽然后来又想通了,可谁又能保证,这艾哥会不会哪天又想不通了,再来这么一出?
正好闲来无事,在街头看到了艾司的寻人告示,大头眼前一亮,立刻意识到这是发财的机会到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遇不可求啊!
如果不是自己看上去年纪稍微偏小了点,可能和老太太的儿子对不上号,大头本想自己亲自操刀上阵,不过没关系,虽然大头哥混得磕碜了点,烂船还有三斤钉,什么竹竿、光杆坤之类的难兄难弟还是认识一两个的。
大头找到光杆坤一合计,觉得这无本买卖做得,约好四六开,光杆坤便给艾司打了电话。
现在一看是艾司,大头恨不得立马拍自己的大脑门,自己居然给忘了,真的就有这么傻的人啊!那随便说说孩子没奶吃,就肯给奶粉钱的人,什么小猫小狗,都要插上一手,要说有人会热心助人到底,肯定有艾司一个啊!
认识艾司这么久了,大头也知道,艾司的思维虽然很简单、不复杂,但对是非对错看得很重,以后可还得靠艾爷吃饭呢,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惹得艾爷不高兴。
大头漆黑锃亮的眼珠子骨碌碌飞速转动起来,不等艾司开口说第二句,抢先惊呼道:“艾司!我就知道是你!果然被我猜中了!你说你……你说!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呢!”
杨聪撇下光杆坤,三五步跳到艾司面前,昂着头,伸手指着艾司鼻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痛惜表情。
“我,我怎么了?明明是你不对!”艾司愣了。
“我不对?你救了那个老太婆是吧?是不是你把她送医院的?是不是你垫付的医药费?是不是你贴的寻人启事!你是不是?还经常跑去看她,照顾她?”大头声先夺人,语气强硬。
“是啊,这……不对吗?”
“对!当然对!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别人会怎么想?那个老家伙的子女会怎么想?和你非亲非故,又不是左邻右舍,你凭什么会这样做!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自己觉得过意不去,这才想要补救一下?”
“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可别人知道吗?不要说那个老家伙的子女,就是旁边的路人,说你这么好心,帮人帮到底,没有碰过老太太还像亲孙子一样照顾她,谁信啊,你信不信?”
谢坤在一旁配合地大摇其头,大头手背敲手心:“我也不信啊!没人会信的!”
艾司急了:“有监控的,那婆婆自己倒在路上的!”
“有监控又怎么啦?监控拍到她自己倒在地上,那监控没拍到的时候呢?你有没有非礼人家老太太啊?是不是你在后面追,老太太走得急了,这才摔倒的?看到人围上去了,你这时候才走过来装路人甲,热心送医院,你敢说你没做亏心事儿?”
艾司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样说也行?他大声反驳道:“我没有!就是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大头的语气缓和下来,熟络地搭上了艾司的肩膀,将艾司压得腰往下弯,“可是人家会这样想啊,你再厉害,不能制止别人怎么想吧?跟你说个最简单的道理,有人饿得快死了,你给他一碗饭,这叫施恩,他一辈子都感激你,你要管他一年的饭,这就是拉仇恨,一年后你不给他饭吃了,他会恨你一辈子!”
艾司一愣,这是什么道理?
“想不明白了吧?”大头得意道,“给他一碗饭,这是雪中送炭,他感激你;管一年饭,他就会想了,你这家伙这么有钱,有这么多粮食,让我吃几口饭,对你来说有什么关系?你这么富裕了,居然只管我一年的饭,你应该管我一辈子,最好给我找个好媳妇儿,把我子孙后代的饭都管了,这才证明你是好人,你管我一年算怎么回事儿?你这个伪善者!”
“怎……怎么会这样想呢?哪有这样的人?”
“嘿嘿,不是怎么会这样想,是个人他就会这样想,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生下来就一门心思想活下去,肚子饿了就想吃饭,有饭吃就想吃饱,吃饱了就想穿得暖和,穿得暖和就想住得舒服,吃饱穿暖住舒服,就想有人陪,出门有车坐。这些条件都满足了,眼睛就更高了,盯着别人比,穿得更好,住得更大,车更好,女人更多。这一个人,他饿得快死了,他不会想这些,你要管他一年饭,他肯定想这些,你这时候跟他说一年前要不是我给你一碗饭,你都快饿死了……他不会觉得这是救命之恩,他恨你,你管我一年饭,为什么不给我找女人!为什么不让我开豪车!你不能满足我这些条件,你当初还不如不救我。谁让你救我了?我又没请你救我!”
谢坤在一旁听得双手十指交叉,好几次忍不住想鼓掌,看不出这大头还知识渊博,硬是将找上门来的那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知道了吧,这就叫一饭之恩,一年之仇。这是人的天性,本性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钱不赚,肯定是王八蛋。你救了那个老太太,值得表扬,你还垫付医药费,还去医院照顾她,还发寻人启事,这就是在拉仇恨,过,过尤其……过又不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过啦,不信我们就打个赌,这老太婆的子女要真找着了,他首先肯定不是感谢你救了老太太,肯定首先怀疑你,是不是你把人家老太太怎么样了,就算不说出来,那迟早也是要问的。我和坤哥呢,先将这种情况预演一下,让你好有个心理准备,别傻乎乎的,以为帮了人人家就要谢谢你,人家先让你拿多少钱啊!”
大头说了一大通歪理艾司根本就听不明白,哪有帮了别人,反而被人怀恨在心的道理,不过这最后一句他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说,你们这样做,是为了帮我?”
“对呀!我一看到你留的电话就想到是你,一想到你我就知道糟了,肯定有人会讹诈你,为了让你有个直观深刻的印象,我和坤哥亲自出马,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真等那个老太婆的子女找上门来,你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你说得不对,我没有做错。”艾司对大头的品行也越发了解,不再像以前那样信以为真:“帮助别人是没错的,吃了一顿饭感恩,吃了一年饭记仇,那是吃饭的人不对,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说的那样。我一定会找到婆婆的家人,他们肯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我回去了。”
艾司扭头就走,任凭大头将石头说得开出花儿来,艾司也不相信,刚才听大头和那谢坤对话,分明就是两人合伙冒认老母亲想骗钱,艾司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哎,你别急着走啊,这事儿有的商量啊,艾司,艾司……”大头一见艾司要走,顿时慌了,这位财神爷最近不接自己电话,好容易碰上了,岂能轻易放过,大头迈开小短腿儿追了上去,谢坤没想到大头和那小伙子还很熟,愣了片刻没有跟上,自己走了。
“艾司,等等我,呼……呼……你别走那么快,艾司啊,我刚才说的道理可真是为你好,你就不要生气啦?小艾艾?”见没了旁人,大头的赖皮劲儿上来了,拽住艾司的衣服不撒手,要是艾司还不理他他就准备抱大腿,“艾葛葛,我的艾大爷,我大头有这么讨厌吗?看见我就走,多说两句都不行?”
见艾司还没搭理自己,不过脚步放缓了,大头眼珠子一转,立马又道:“是,我和那个谢坤是打算合起伙来冒充那个老太婆的儿子,我没底线,我不是人,我也不是东西,可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那些黑社会追着我还债,拿着这么——长的刀追我几条街啊!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几条命都没啦!那个谢坤看到你告示上写得那么详细,又昏迷不醒,又没身份证明,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说如果做得好,可以诈个万八百块钱,我,我大头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如果我这两天拿不出钱,随时会被人砍死在街上啊……呜呜呜……呜呜呜……”
号哭是大头的看家本领,比起艾司是只强不弱,可以拿专业等级证书的,说到一半,就已经泪眼婆娑,说到最后,更是伤心哽咽得有如丧夫的小娘子。
艾司停了下来,大头说别的什么艾司肯定不信,但是大头说自己随时会被人砍死,这个艾司信!
自从认识大头以来,真是随时都能看到他被人追着砍,他居然能活到今天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你……你明明有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被人砍?”艾司是天真,但不是真傻,街头斗拳大头收入颇丰,衣服都换了高级套装,这点艾司还是知道的。
大头抽抽噎噎,抬起他那颗硕大的头颅,无比幽怨地瞄了艾司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大头告诉艾司,为了给他办一个正规的身份证,他也搭了不少钱进去,原本就还没富裕起来,那身份证一搭,手头更是紧巴巴,所以大头最后决定将宝都押在艾司下一场赌斗上。
上次尝到了甜头,还是老规矩,找第三方搭桥下注,谁知道艾司居然不去了,这赌斗没赌上,而那第三方看大头没背景,居然将那笔钱吃下了。如果钱都是大头的,大头咬牙也就认了,可大头贪心,想一次捞够本,借了水钱,这一下第三方带着钱跑掉了,大头只有向天哭诉。
那水钱利息按天算,滚起来高得吓人,就算第三方还钱给大头,那艾司没上场,大头也没钱还利息,加上他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尊容,这欠债不还,不被人追着砍就没天理了。
虽然后来艾司又临时参加了一场,但杯水车薪,根本无法偿还欠款。
艾司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给自己办身份证,这才多久没见,大头就窘迫得需要去冒充别人儿子来骗钱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头二话没说就自己扛了下来,艾司觉得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可是,我上次不是已经打了一场了吗?”
“哎呀,哥哥,你就别提那一场啦,你平了个小刀级的对手能赢多少钱啊?那参赛费都是我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的一点点鸡毛钱,还利息都不够啊!”
一看艾司愁眉苦脸,好像快被自己说哭了,大头知道艾司心软,那还不怎么凄惨就怎么说,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揪心恸哭,自己没爹没娘,就艾司这么一个朋友,因为朋友一句话,自己就要拿命来抵,自己想尽办法活下去,只为了挣一条贱命,还要被朋友埋怨,看不起,我大头绝对是天底下最惨的那一个。
“你走吧,你去做你的救人好小伙,反正我大头烂命一条,说不定哪天你就看我在入海江浮尸,到时候你还记得我,别忘了给我烧两张纸钱。”原本大头只是做戏,可说着说着,来了情绪,喉头哽咽,莫名伤感,说不下去了。
“大头,别说了……”艾司早已红了眼睛,翻找口袋,搜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钞,“我,我现在也只有这么多,要不你拿去买面包吃吧。”
“买面包!”大头一下就火了,“你知道我损失多少钱吗?够你买几吨面包吃几年啊!”
大头一把揪过艾司,抢过艾司手里的钱,将钱捏作一团,对准艾司的脸,作势欲砸,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将揉成一团的钱放入口袋,愤愤不平道:“这点钱好做什么,有什么用?”
“要不,我不要身份证了,把它退回去吧?”艾司妥协道。
“退?怎么退?你见过有人把拉出来的屎吃回去的吗?这玩意儿退不了的。”大头蹲在一旁,抽闷烟。
深深地吸一口,吐出长长的尾烟,配上那一脸落寞,仿佛吞进去的是人生,吐出来的是哲学,大头再吸一口,又吐出了世道沧桑的感觉,大头用那看惯人情世故的双眼眺望远方,沉痛发言:“你走吧,我想我还死不了,我杨聪好歹比你多活十几年,老子还没有享受人生,拼了命我也要活下去的,哪怕是做狗,做小强,我也会活下去的。”
似乎想到了痛处,大头冷笑着看了艾司一眼:“不关你的事,你也不用内疚什么,可能是我这个人生下来就命不好,长得矬,连爹娘也不想要我,从小到大老子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被追杀又不是一两年,老子一样活得好好的。给你办身份证贴了点钱是老子自愿的,你又不欠我什么……”
“可是,如果我答应了你去参加那场拳赛,你就不会……”
“我都说了是自愿的,你去不去打拳当然也是你自愿的,你说不去当然就可以不去啦!只是我自己眼光不好嘛,听说人家要凑十万块,就巴巴地带人家去挣钱啦,那人家不想挣了,我还能强迫人家去啊。”大头语调高亢,面带惨笑。
“大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还是好朋友的。”
“好个头啊!你看谁快被你坑死了还和你做好朋友的?”
“可是,当时真的是……我觉得去打了拳之后,我控制不住那种愤怒的感觉,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不会打伤恩恩啦!不过现在,我……我可能知道该怎么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如果实在是没办法,我想……”艾司咬住下唇,为难地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道:“我可以再打几场。”
大头喜极而泣,就差没跪地膜拜了,老子又装深沉又讲凄惨,等的就是你大爷这句话啊!
“这是你自己说的噢,你不能反悔噢!”大头语音发颤,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舒爽油然而生,仿佛吃了仙果马上就要升天。
“不过,我要问下我师父,如果他不同意就没办法了。”艾司一看大头表现不对,心里隐约觉得似乎又上当了。
“师父?什么师父?”
“打伤恩恩之后,我遇到了一个怪叔叔,他说我长得根骨奇特,是天纵之才,一定要收我做徒弟,否则他就要对恩恩她们不利,其实以前我也见过……”艾司将贺柱德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咦?你们就见了两面,他就收你做徒弟了?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混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