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青江很有自信。因为声音不同,上次他慌慌张张,没能冷静判断,但这次想到了有变声器这种可能,带着这样的想法去听,就感到对方的声音和语气与圆华极其相似。
问题是,她会如何对待青江的话?
思来想去,他得出结论,要勾起圆华的关心,只有以甘粕谦人为饵。她不会想到青江会知道甘粕谦人的名字,一定非常震惊。现在,她大概正在猜测着青江的打算,考虑下一步对策吧。
为了能随时接到圆华的电话,青江一直把手机带在身边。就连泡澡的时候也放在门口,为的是一听见铃声就能立刻奔出去。
可是零时已过,他都用乐高搭完了一座小城堡,手机依然没有响过。青江逐渐不安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不打过来?不想知道甘粕谦人的消息吗?至少,应该对青江知道这个名字感到不解吧?抑或是她的戒心实在是太强了呢?
凌晨一点,青江回到卧室。敬子已经在旁边那张床上睡熟了。他把手机放在枕边,钻进被窝。看来今晚是不会打来了,他决定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有人在晃动自己的身体。
“嗯?怎么了?”他迷迷糊糊地问。
“你手机在响。”敬子很不高兴。
“诶?”
枕边的手机不见了,但的确传来振动声,朝下一看,才发现是掉在了地上。青江急忙捡起手机,跳下床,接起电话。“喂,我是青江。”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卧室,来到自己的房间。
对方沉默不语,青江还以为她挂断了,看看屏幕,才知道仍然在通话中。
“喂?”他开口搭话。
“你现在是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女孩,没错,是圆华。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家里人在别的房间,都睡下了。我本来也睡了,没想到你居然在这时候打电话来。”青江摸过空调遥控器,看看时间:凌晨三点。
“我没想到教授你还会打来。”
“是吗?”
“亏你居然发现电话号码是真的。头一次打过来的时候,明明已经被我用变声器骗过去了啊。”
“因为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嘛。”
“很多事?”
“说来话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当面讲。”
圆华停顿了一会儿。
“那你先告诉我一件事好了。教授你是怎么知道谦人君的事情的?”
“这也没办法三言两语说清楚。”
“说个大概就行。”
“不行,因为我要和你见面。放心,见面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就连那个姓桐宫的女人,我也不会说。”
圆华又沉默了,时间比上次更长。
“看来的确发生了很多事啊。没想到教授你也被卷进来了。”
“要不是碰到你,也不至于会这样。”
“你是怪我咯?”
“不是啦,要不是碰到你,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一无所知,散播错误的结论,当个愚蠢的学者。所以,我一直觉得,还好遇到了你。”
“错误的结论?”
“当然是对两处温泉区发生的事件的见解啦。那不是事故,对吧?”
“……为什么问我?”
“因为你知道。所以,我想请你告诉我,而作为交换,我也会把我掌握的情报和盘托出。包括警察追踪甘粕谦人君的始末在内。”
又是沉默。青江咽了口唾沫,生怕对方就这样把电话给挂掉。
“好吧。”圆华说,“但时间和地点由我来定。”
“随你。”青江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21
中冈刚刚迈进刑事课所在的楼层,系长成田就冲他“喂”了一声,招招手。只要工作允许,这位上司在时间上一向很随意,这么早来上班还真稀奇。
中冈走了过去,成田拿起烟盒,站起来,似乎打算去吸烟室密谈。这样一来,差不多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那是啥?”走进吸烟室,成田冲中冈提着的纸袋子点了点下巴。
“一点特产,仙贝和荞麦面。仙贝待会儿分给大家,荞麦面请课长带回去吧,您不是喜欢吃这个吗?”中冈从纸袋里取出包好的荞麦面,递给成田。
成田接过纸包,看见上面印着的文字,眉毛就拧成了川字。
“苫手温泉?哟,假期和女人出去旅游啊?真是羡慕死人了。”
“不好意思,我是一个人去的,而且当天就回来了。”
“当天回来?我还不知道你有这种爱好呢。”
“不是爱好,是工作啦。”
“工作?”成田把纸包放在一边,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着了叼在嘴上的香烟,“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你偷偷摸摸在搞什么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同事们意见很大啊。”
“我没有做命令之外的事情。”
成田歪着嘴,喷出一口烟雾。“回答我的问题。你在搞什么?”
“赤熊温泉的案子。就是年轻老婆为了遗产害死老公那件。”
成田脸色一沉。
“你还惦记着那件事?虽然蹊跷,可不是没什么头绪吗?”
“哎呀,其实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正想着跟您汇报呢。”
“什么有意思的事?”
虽然吸烟室里没有别人,但中冈还是凑到系长耳边,说:“那人绝对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不是一起孤立事件。”
成田用指尖掸掉一节烟灰,浮现出狡黠的神色。“你抓到了什么?”
“和别的案子有关。也是在温泉区猝死,因为硫化氢。在苫手温泉。”
成田的目光锐利起来,这是他被勾起兴趣之后的表现。他一边站着抽烟,一边扬扬下巴,催促中冈说下去。
中冈把迄今为止的调查始末,包括与青江的交流都和盘托出。信息量十分庞杂,成田不时插嘴问上几句,可见对此事十分关心。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相当可疑。”听完汇报,成田又叼上一根烟。
“对吧?您可以理解我偷偷摸摸行动的心情了吧?要是进行得顺利,就能让本厅的同事们大吃一惊哦。”
“没错。不过,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啊。那种杀人方式,那位了不起的大学老师不是说不可能了吗?”
“可是,您不觉得这太凑巧了吗?两名电影界人士在温泉区相继因硫化氢中毒而死,与两名被害者关系匪浅的电影导演一家几年前也因硫化氢身死,唯一生还的儿子被目击到出现在现场。这怎么能略过不提?”
成田猛吸一口烟,又吐出一大团烟雾。
“这些东西不能略过啊。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这么解读的。虽然具体情况不详,但两起事件都和甘粕谦人有关。只不过,他并非单独作案,而是有同伙。赤熊温泉的同伙是水城千佐都,他们俩利害关系一致,因此携起手来。怎么样?”
“有意思。但你要怎么证明?仅凭他们在同一天在赤熊温泉住宿,是成为不了证据的。”
“的确,光凭赤熊温泉是不够的。但如果在苫手温泉也确认了同样的事情呢?”
“苫手?你是说,那起事件也是两人合谋的?”
“可能性很高。我针对苫手温泉的死者那须野五郎做了一点调查,没人能从他的死亡中获益,也没人和他有仇有怨。如果犯案需要共犯的话,我想甘粕谦人只能利用水城千佐都。而千佐都靠他杀了自己的老公,这时对她提出要求,想必也无法拒绝。对了,在苫手温泉协助他的事情,或许是在赤熊温泉案件发生之前,两人就商议好了的。”
成田叼着烟卷,点点头。
“你说的我都清楚了,不过,你打算怎么确认?”
“从租赁车入手怎么样?”
“租赁车?怎么说?”
“泰鹏大学的青江教授所说的话,让我很在意。被害者似乎是独自前往现场的,但还不清楚他如何来到游览步道入口。昨天我去苫手温泉踏勘,就像教授说的那样,游览步道入口在温泉街的反方向,离最近的车站也有好几公里,只能认为他是开车去的。”
“那么,一般来说,会使用租赁的车子吗?”
“如果被害者是孤身一人的话。不过,我觉得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是某个人把他带到了游览步道的入口处。如果是那样,就不能搭出租车。因为事故发生后,万一有司机作证说被害者有个同伴,那就麻烦了。”
“水城千佐都家里有车吗?”
“有。不过那是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这种车子开到乡下温泉去,未免太醒目了。何况那地方离东京还比较远,很有可能因为路上堵车而延误计划。”
“所以才用租赁车?不过,那不是会留下痕迹吗?”
“如果作为事故处理,警方当然不会去调查租车店。凶手没必要担心这个。”
成田似乎接受了中冈的说法,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掐灭了第二根烟。
“系长。”中冈装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要不要照会一下全县的租车店,看看事件当天,有没有人用水城千佐都或者甘粕谦人的名字租过车?”
成田盯了他一眼。
“我这个有管辖范围的系长,要怎么去拜托别的县的业界团体啊?”
“所以说,这方面需要下点功夫嘛……”中冈耸耸肩。当然,这是因为他摸透了成田的脾气: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甩开本厅的那些精英们。
成田挠挠鼻翼,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我会通过课长,要求那边的县警协助的。不过,我希望详细情况先不要讲,想个其它的合适理由好啦。对课长也暂时先别说。你对其他人提过这事吗?”
“第一个就和您讲了。”
“那就好,在获得我的准许之前,保持沉默。作为回报,别的活儿你就不用干了,集中精力调查这一件案子吧。如果需要帮忙就说一声,几个人我还是指挥得动的。不过,对他们也不能细说啊。”
“是。非常感谢。”
“然后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中冈揉着下巴,答道:“从甘粕谦人入手吧。”
“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我只是想回到原点罢了。”
22
到达品川站旁边的商务宾馆时,青江看了看手表,正好是下午一点钟,这是他们约好的时间。
走进正门,就看到了一大堆中国游客。没有圆华的身影。青江边往大厅走,边给她打电话。
“到了?”电话一接通,圆华就问。
“我现在在大厅里。”
“到保龄球场来。”
“保龄球场?还有这地方?”
“在一楼。问问宾馆的人就知道了。”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身边正好有个女服务员,青江一问,宾馆里果然有保龄球场。不过,为什么选在那里见面呢?青江朝那边走着,心里直打鼓。
一楼有不少化妆品和首饰铺面,保龄球场就在最靠里的地方。入口旁边有个柜台,青江并不想玩球,就径直走了进去。
虽然是工作日,又是大白天,但球道上依然热闹非凡。还有一伙人怎么看都是公司员工,难道不用上班吗?
圆华在场地一角的游戏区,格纹衬衫配修身牛仔裤,那件熟悉的防寒服拿在手上。没戴粉红色针织帽。
她站在一台抓娃娃机旁边。青江走过去,圆华才像刚注意到他似的,转过头来。
“我有好多年没来过保龄球场了啊。”青江说。
“您那代人,不是很会玩保龄球的吗?”
“很会玩的是我上一代。我小的时候,保龄球热已经退烧了。”
“我几乎没怎么玩过。”
“所以才在玩抓娃娃?”青江往玻璃箱子里瞅了瞅。奖品是米妮玩偶,光头部就有二十多厘米长,肯定很重,也就很难获得,“不提这些了,总算是见到你了。”
“我呢,原本是永远都不想再见你的。”
“觉得死气沉沉的中年学者没什么用?”
“青江教授本来就是外人,干嘛非要在我们中间插上一脚?”
“我可不是心血来潮想插一脚,只是想纠正自己的错误而已。我要履行一名学者的责任。”
“责任啊……”
圆华正在出神,看上去像母女的两个人走了过来,似乎想要玩抓娃娃机。那位母亲很年轻,孩子应该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圆华说了声“请用”,从机器旁走开了。
“就当是事故有什么不好?会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故,两处温泉区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如果那不是事故,我得尽早通知他们。”
“我明白教授的话。不过,那或许会很难。”
“难在哪里?”
“光说这不是事故,是不够的吧?既然不是事故,必然会是另外的性质。”
“那当然。所以我才来见你啊,我觉得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告诉我,那不是事故吧?”
圆华没有回答,望着旁边,伸出一只手来。
“怎么?”
“你带了百元硬币没有?”
“钱包里应该有。”
“给我一枚。”
“啊?”
他顺着圆华的视线看过去。刚才那对母女正在交谈,看来母亲没能抓起米妮。女儿要求再来一次,母亲却没什么自信。
“你想干什么?”青江问。
“别管了,快给我。”
青江从钱包里取出一枚百元硬币,递给圆华。
她对那位母亲说道:“能不能稍等一下?”
女人疑惑地站直了身子。
圆华又微笑着让小女孩先等等,然后将百元硬币投入机器中。她盯着玻璃盒子,开始操纵按钮。盒子里的小型机械爪动了起来,开始下降。不行的,青江想。下方虽然有一只玩偶,但是位置有点偏,应该抓不住身子。
可是在下一个瞬间,青江却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米妮玩偶被轻轻巧巧地抓了起来。虽说抓住的只有一条腿,但玩偶的腿胖乎乎的,不会滑落下来。
机械爪抓着米妮,平安无事地返回原位。圆华从机器下方的掉落口拿出玩偶,递给小女孩。
“这样不太好吧?”母亲不好意思地说。
“拿着吧,我不想要这个。”
“那,至少请拿着这个……”母亲从钱包里取出一枚百元硬币。圆华点点头,接了过来。
母亲让女儿道了谢,自己又鞠了好几次躬,才缓缓离去。
圆华转过身面朝青江,把百元硬币递给他。
“看来你果然很会玩抓娃娃。”青江一边把硬币放回钱包,一边说。
“这好像……是我第二次玩。”圆华想了想。
“第二次?不是吧?”
“行了,不说这个了。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你还什么都没说呢。我刚才在问你,温泉区的事情,究竟是事故呢,还是事件。然后你就突然开始玩抓娃娃了——”
圆华把手举到他面前,不让他再说下去。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一些事情要问。青江教授是怎么知道谦人君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啊。”
“别担心,我肯定会回答的。相信我。”
青江撇撇嘴。
“因为遇见了你,所以我猜测,两起硫化氢事故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因为两名被害者都是电影界人士,我由此找出了甘粕才生这条线,读了他的博客,从中知道了谦人君的事情。还认识了你的父亲。”
“果然。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你在电话里提到了桐宫小姐,是不是已经去过开明大学了?”
“去的不是我,是麻布北署的中冈警官。”
“警察?”圆华的表情严肃起来。
“这名警官也对赤熊温泉的事故怀有疑问,因此过来找我。这就是一切的开端。后来我和你在苫手温泉再度见面,由此,我和中冈警官就把关注点放到了谦人君身上。”
“哦。所以,桐宫小姐去找教授了吧。”圆华望着远处格斗游戏的屏幕。
“没错。桐宫女士问了我很多问题,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她连你在找谦人君都不知道。”
“呵,她当然会这么说。”
“听你的口气,桐宫女士真的是在撒谎?”
“她受雇于人,所以只能听命令行事。”
“下命令的是谁?是你父亲吗?”
“这……我不能说。”
“脑神经外科医生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圆华表情苦涩。“我不是说了,不能说吗?你好烦啊。”
这么一说,青江忍不住发起火来。
“怎么?你和桐宫女士他们是一路的吗?一个劲地问问题,我问你们的,你们却一个都不回答。稍微透露一点会怎么样啊?你在隐瞒着什么。握有关键的是甘粕谦人君,可是你为什么要找他?你和谦人君究竟是什么关系?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吗?”
青江亢奋起来,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大堆问题,声音也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客人频频回顾。
圆华叹着气,向保龄球区走去。一群学生正在使用相邻的两个球道,咋咋呼呼,热热闹闹。圆华停下脚步,从后面望着他们玩球。
青江也跟了上去,站在她身边,小声道歉:“一下子被冲昏头了。”
“没必要道歉。我知道教授是个急性子,反倒是我,把你卷进来,真不好意思。”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
“剩下三支。”
“诶?”
圆华冲球道那边扬扬下巴。青江一看,原来右侧球道尽头还剩下三支球瓶。
“我们刚才说的和保龄球没什么关系吧?”
但圆华的视线又移向左侧,道:“那边剩下四支。”投出去的球还在球道上滚着,终于撞上了成排的球瓶,就像她所说的,最后剩下四支没倒。
青江想起了她刚才那句话。是“剩下三支”,而不是“剩下了三支”。莫非她是在球还在滚动的时候,就说中了没倒下的球瓶的数量?
“没什么意义的。”圆华说,“知道我的事,或是知道谦人君的事,对教授你没什么意义。说不定,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那也要我听了之后才能下判断。”
“不是那么回事。哎,教授,”圆华面向青江,说,“你想知道那是不是事故,对不对?如果不是事故的话,你还想弄清楚它的性质是什么。这个答案,我之后告诉你。我一定会告诉你的,所以,除此之外,你不要再追究别的事情了,这和你没有关系。拜托了。”
圆华的语气十分诚恳,听起来不像做戏,而是的确在为青江考虑。
“都是因为你,我的好奇心才膨胀得越来越厉害,这你要怎么办?”
“对不起,但只能请你忍耐下去。我说过好几次了,这是为了教授好。我不想再给你增添任何麻烦。”
看来圆华已经下定决心,不可动摇。青江只好同意。
“桐宫女士想要你给我的那张纸片,我告诉她,上面的号码是编的,她还是不依不饶。那股坚持劲儿让我一下子想明白了,号码估计是真的。桐宫女士听了我的讲述之后或许认为,当时你必须获得我的信任,应该不会给我一个假号码。”
“大概吧,她头脑很灵活。不过,教授你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样很不简单。”
“别捧我了。我想比桐宫女士抢先一步接触你,所以没把号码说出去。不过,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好?可以告诉她吗?”
圆华摇头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OK。那这么办吧,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保持沉默;但如果事态有了变化,我会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要不要透露这个号码。怎么样?”
圆华想了想,答道:“行。”
“我还有一个希望。”青江竖起一根手指,“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接我打来的电话。如果没什么事,我尽量不联系你,但或许会发生什么情况,让我必须找到你才行。当然,我非常欢迎你主动打给我。”
圆华沉默不语,似乎很犹豫。
青江接着说:“请相信我,我不会出卖你的。”
“说什么出卖啊,教授不是说了吗,以后不会再和我有什么交集,我以为这代表着你不会再联系我了。”
“那是我的自由吧?”
圆华苦笑。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随你的便吧。但我把话说在前头,我手头事情很多,没办法随时随地接你的电话。”
“彼此彼此。那么,成交。好了,现在,”青江凝视着圆华,“可以告诉我事故的真相了吗?”
她用胳膊在胸前比划出一个叉。“很遗憾,现在不行。”
“喂喂,都说好了——”
“没有。此时此地还不能说。光听我的话,教授是无法接受的,百闻不如一见,对吧?最好让你亲眼目睹一下。”
“那我要怎么做?”
“我会再和你联系,把时间地点告诉你。没事的啦,不会让你等太久。今天晚些时候就会联络你。”
“真的?”
“教授是相信自己的,对吧?那么,也请相信我。”
青江无法反驳,只好说:“好吧。”
圆华的视线又回到球道上,轻轻地“啊”了一声。青江也望过去,一只球正在球道上滚动着。
“真可惜,两边各剩一支。”
保龄球撞上了球瓶,发出哗啦一声巨响。投手似乎有了全中的预感,正挥舞着拳头。但很可惜,球瓶没有全被撞倒,就像圆华预言的,两边各剩下了一支。
青江大吃一惊,看着圆华。
“回见。”她若无其事地说完,小跑着离开了。
青江返回大学。但无论是备课,还是去研究室指导学生,他都显得心不在焉,时刻留意着衣兜里的手机,还确认了好几遍手机的剩余电量。
“是哪位大人物要给您打重要电话呀?”青江正在研究室摆弄手机的时候,奥西哲子问道。这种时候,她的眼睛比谁都尖。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学生们说了,今天青江老师怪怪的。讲课的时候,好几次重复同样的话,还一下子就心不在焉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别担心。”
青江心想再待下去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奇怪,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试图在电脑上处理一些工作,但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不单单是因为在等候联络,还因为保龄球场上的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中不停回放。羽原圆华在保龄球碰撞球瓶之前,就说出了还会剩下多少支,而且每次都说对了。如果是专业保龄球选手,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作出预测,但也不可能这么精确。从这个角度一想,之前圆华的某些表现,以及从抓娃娃机里漂亮地获得奖品一事,都让人十分在意。
她究竟是什么人?她说“还是不知道为好”,可青江越想越放不下。
也许是神经绷得太紧了,睡意渐渐袭来。仔细想想,自从半夜接到圆华的电话之后,他就完全没有睡过。
青江坐在椅子上,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圆华打来的。他急忙接起电话。
“今晚十一点,到有栖川宫纪念公园来。”她说。
“十一点?为什么要这么晚啊……”
“我想尽量不让人看见。而且,只有那个时刻才有最佳条件。”
“条件?”
“来了就知道了。再见。”圆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青江看看手表,刚过傍晚六点。虽然可以先回家一趟,不过一旦回去,恐怕就很难想出什么借口在那种尴尬的时间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