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非常感谢你能提供这些信息。”利朋握着这位工人的手,并给了他两法郎,“下面,我想见见司机!”
弗夏个头不高,但目光锐利,给人非常精明的印象。对自己做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回答任何问题都很流利。
“弗夏先生,三月三十号周二下午四时左右,你运走了一只桶子,这位先生和我正在调查那只桶子的动向。想请你回顾一下,把当时的情形跟我们说一下。”
“请等一会儿,我去把派送登记本取过来。”很快他拿着一本布皮账簿回来了。他快速翻阅,终于停在了一页上。他说:“你说的那只桶子,是寄给伦敦西区,多特亚·德特路,西卡博街141号瑞恩·菲利克斯的吗?对,先生。那天我把这只桶子从这运走,拉到了圣拉萨尔车站,交给铁路公司,他们给了我这份签收单。”说着他把单子递给利朋。
利朋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谁是约翰·杜塔尔?我想和他谈谈,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他在铁路公司行李托运处工作,是那里的工人。”
“你确实是在四点的时候,从这里运走桶子的吗?”
“是的。”
“几点到的车站?”
“我是直接去的,只用了五六分钟就到了。”
“中途有过停留吗?会不会存在桶子被掉包的嫌疑?”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问完问题,利朋谢过司机,就让他出去了。大家又来到了负责人的办公室。
“根据我的调查,事情是这样的。”坐定后,利朋对大家说,“从这里运走时,桶子里的确是装着雕刻品的,运到伦敦就变成了女尸,看来是有人在中途做的手脚。海运公司的职员说,这个变动一定是从这里到诺昂的过程中发生的。”
两位绅士同时说道:“为什么是诺昂呢?”
“准确地说,是从这里运到诺昂码头去转海运的这个时间段里。”
“这不对啊!”托马说,“公司所有货物一直都是从阿布鲁运出去的,桶子也不例外。”
“抱歉,托马先生。这一点我想是你弄错了。”班利的法语稍显生涩,“桶子是从诺昂那里转为海运,被装到海运公司的船上送到伦敦码头的。这是个无须置疑的事实,就跟我们现在坐在这里一样。”
“果真如此的话,就太匪夷所思了!”托马说。
他按动桌铃,一位职员进来后,他说:“上月三十号,铁路公司托运了菲利克斯的桶子,把相关资料拿来。”
托马把资料拿给班利看,解释说:“这个收据是车站签发的,表明已经结清托运费用了。那是一趟路经阿布鲁和撒布顿的客车。”
“真是这样!”班利叹了口气,接着说,“那么,伦敦的菲利克斯打电话问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运送桶子时,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跟他说是在三十号周二晚上,从阿布鲁到撒布顿。”
利朋说:“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去圣拉萨尔车站核实一下。托马先生,我想暂时借用这张收据,可以吗?”
“没问题。只是会计记账的时候会需要这个,麻烦你留一个收据给我。”
两人没有耽搁片刻,马上去了火车站。
“请坐!”站长说,“有何贵干?”
利朋拿出那张收据,说:“有一件很麻烦的事!根据单据桶子分明是上月三十号在经由阿布鲁到撒布顿的客车上运送的,但这个月五号,却是I&C海运公司的船从诺昂运到伦敦的。从德比耶鲁公司运出来时,桶子里面装的是雕刻品,可到了伦敦码头时里面却变成了女尸。”
听到这些,站长非常吃惊,他说:“那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帮你们查一些资料。”
过了将近一小时,站长才回来,他先道歉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这么久。”接着又说,“上月三十号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左右,桶子是在国外旅客行李托运处办理的手续,然后直到下午七点左右,才被两名工人装上火车,送往英国的。这段时间里,它一直是被杜塔尔严密看守的,这位员工非常值得信任。托运贵重物品本来就少见,再加上桶子很重,形状又稀奇,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当时,车长也在装载现场,我已经打电话让他过来了。一会儿请他给你详细地说明一下。我们为桶子上的是全险。如果没有被顺利送到目的地,会收到通知的。我们再去查查看。”
“可是,”班利都被搞糊涂了,“桶子从诺昂上船,穿越了茫茫大海来到伦敦,这是非常确定的。并不是我对你的话有所怀疑,其中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忽然,站长笑了,说:“我刚想起来,有件事你可能会感兴趣。的确,桶子是在三十号晚上送走的,但又过了三天,就是本月的一号,又送出去一个桶子,而且同样是德比耶鲁公司寄给伦敦的菲利克斯。桶子的标签上标明是经由诺昂送往I&C海运公司的,当晚就被送走了。我可以请诺昂的站长帮忙,给查查看,不过很难有什么结果。”
班利恼火地大骂起来,但马上意识这样有些失礼。
“抱歉。事情演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居然出现了两只桶子!对于你这么费神的帮助,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不用客气,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还要麻烦你一下,可以找到运送第二只桶子的马车吗?”
站长摇着头说:“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
“的确是不好办,我们可以自己查,但你能帮我们把那个承办桶子托运手续的职员找出来吗?也许从他那里,我们能得到一些信息。”
站长说:“我会尽力调查。明早你们什么时候过来都行,或许我会有新消息提供给你们。”
两人不住地道谢,出来后班利说:“我想马上给伦敦那边发封电报,让伦敦警察厅赶紧前去把第二只桶子截下来。如果还有时间赶上今晚的邮班,我还要写封信。”
“一般说来,六点半是邮局下午的收信时间。北停车场开往英国的邮车在九点十分出发,也可以在那之前投到邮车里。还有的是时间,先把电报发出去,再到康迪聂德饭店,去调查菲利克斯。”
班利就按照他说的做。
饭店的人,对他们很热情,并承诺会全力配合。
“我们想要打听一个人,”利朋说,“他叫瑞恩·菲利克斯,最近在这住过。”
饭店负责人说:“那个人是不是蓄着黑色胡须,身材矮小、瘦削,总是和颜悦色的?如果是的话,我跟他挺熟,一直以来他总是那么温和亲切。最近他还来过,我查查那是什么时候。”很快他就回来了,“十三号周六到十五号周一他曾在此住宿。二十六号周五又回来了,这次一直住到二十八号星期天,他是那天早上搭乘八点二十分的火车回英国的。”
班利和利朋惊讶地对视了一下。
“有住宿单让我们核对一下吗?”班利说,“我们要核实是不是同一个人。”
“有的。”
签名的笔迹是一样的。两人满意地离开了饭店。
“这个发现真是出乎意料。我们一定要查清楚,那段时间他都做什么了?”利朋说。
班利点点头说:“不管怎样,我得写份报告了!”
“我也要回警察厅,去汇报一下进展了。”利朋说。
☆那是谁的晚礼服
忙完各自的事情,两位警官再次碰面时,利朋说:“我向我们厅长汇报过了,对案件进展的情况,他极其不满,被派去调查衣物饰品的女警官们也没有查到什么。所以厅长想,他们不妨登一下通告。他要我们九点去他那里汇合。”
在指定的时间,两人又来到了厅长办公室。
“两位请坐!就这个案件,我想和你们商量商量。我们已达成一致,认为目前最重要的是查出女尸的身份。很遗憾,在这方面至今还没有任何的进展。虽然你们调查出的很多事实都很重要,但那些对于确认死者的身份没有任何的帮助。所以我想登个告示,不知你们有什么意见?”厅长说。
班利问:“告示的内容都要怎么写呢?”
“所有的细节,要一项不落地登上去。也可以把外衣、内衣,分项刊登出来,还有戒指、梳子再有就是尸体,每项出一百法郎的赏金。”
班利叹气道:“在伦敦,不到万不得已,警察厅是不会走这一步的。对于告示我们都有种偏见,认为它会使看到的人变得过度警觉,而不敢随便讲出实情。不过,这次把告示刊登出去的话,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利朋说:“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有人想尽办法要把这桩谋杀案掩饰过去,但另一方面,有些人看了告示,会到警察厅来提供线索的。”
“我也这么认为。比如说仆人,穿着如此讲究的妇人,家里肯定会有几个仆人。哪怕其中只有一个人看到了告示,就会想到容貌。如果她在意赏金,就会给我们带来有用的信息。在店员那里,告示也会产生同样的影响。我们暂且试试。”厅长说。
将拟广告稿的任务交代下去后,厅长说:“彩票方面已得到可靠消息:正像罗迪说的,当天他就寄出了支票,下周四才会进行抽签。他很诚实,跟那封信没什么关系。各位,对明天要做的有什么计划?”
“先到圣拉萨尔车站去,看看站长会不会提供新的线索,我想会有的。然后就去追踪从诺昂送出的桶子。”
“好吧!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也预测不了,不过,我希望会出现更有价值的线索。我想找两个人拿着你带来的照片,去查访一下上流社会那些人经常出入的照相馆,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生前的照片。”厅长看着班利说,“只有你曾经目睹死尸,为了避免其他人调查时会产生混乱,还是由你来做这项工作。”
从厅长办公室出来,利朋说:“好累呀!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去仙里音乐厅的。现在还有点儿时间,不如我们去吧?”
“好啊!我们就在那里待一个小时,怎么样?”班利说。
次日一早,利朋到旅馆来找班利,他们乘着出租车去了火车站。
“很高兴再见到你们!老天也帮忙,还真的有新消息。”站长拿出来几份资料说,“这个是发出一号桶子的收据,由撒布顿的船运公司签发。上个月三十号晚上,七点四十七分火车从本站出发,到站后,桶子马上就被装上了船。”接着站长又拿出第二份文件,介绍说,“这是第二只桶子的收据,由诺昂的I&C海运公司发出的。这个月的一号,本站的货物列车将桶子运出去,三号被装上船。我联系了嘉迪尼街货运站的站长,他找到了将第二个桶子卸下来的工人。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就可以去向他们了解情况。”
“真是太感谢你了!因为你的帮助,我们得到了极其宝贵的线索。”利朋说。
到了货运站,两人刚做完自我介绍,站长立刻就给他们带路,他们走过了一条长廊,又从货车忙碌的地方横穿过来,到了一个货物装卸处。站长把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人叫来,并嘱咐他们对警官的提问要认真地回答,就先离开了。
“两位先生!如果你们能提供重要线索的话,我们真的是不胜感激,并给你们相应的酬谢。”利朋说。
两位工人看上去有些紧张,不过他们表示,会知无不言。
“这个月的一号,也就是上周四,你们有没有卸过一个桶子,上面标注着经由诺昂寄往伦敦,收件人是菲利克斯的?”
“哦,有的。”两人同时说道。
“你们卸过的桶子不下几百个了,那个桶子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还有印象?”
“先生,要是你自己也搬过那个桶子,就会明白了。它非常重,样子也很特别!”
“桶子运来时是几点?”
“傍晚六点多点!也就多个五分钟十分钟的样子。”
“那运送桶子的人是谁?”
两人不约而同地耸耸肩。
“可能是那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住哪儿,但是只要见着他我一定能认出来。”有个工人说。
“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矮矮的,瘦瘦的,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不过,他的脸倒是干净体面。”
“如果下次看见,就跟他要姓名和住址,然后到这个地址来通知我。如果你让我得到了消息,就可以领到五十法郎的酬金。”
为了表示酬谢,利朋给了两人一共十法郎的银币,然后走了。
班利说:“看来,我们需要刊登一条马车夫的告示。”
利朋说:“还是先去跟厅长报告一下吧!听听他有什么意见,等他同意了,再去今天晚报上刊登也来得及。”
两人吃过晚饭,去了附近的电话局,要给厅长打电话。
“是利朋吗?”接线员说,“厅长让你们赶快往回赶,似乎是有了新的进展。”
回到警察厅,休威厅长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说:“好消息!告示上登的衣服,有了回应。十一点左右,克若迪特夫人的商店打来电话,说那套衣服是他们那里的货物,店址在落华耶尔附近。我马上就把路考克小姐派了过去。根据调查,两个月前一位雅丽特·波瓦拉夫人购买了那套衣服,她家地址在奥玛大道与圣约翰交叉处,我希望你们这就去调查一下。”
利朋回答:“太好了。我们对那个桶子进行了调查。”说着,他就汇报了一下早上的调查结果,并提出了刊登告示寻找马车夫的建议。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来人递上名片,说:“这位先生有急事要见你,现在正在外面等候。”
厅长神情惊讶地说:“注意啦!这个人是奥玛大道圣约翰街1号拉布尔·波瓦拉。他应该是雅丽特的丈夫吧。告示太有效了!你们两人先别走了,留在这里!”然后,他对进来报告的人说,“稍等一下!”然后他拿起电话说,“请苏蓓尔小姐过来,赶快!”
很快那位小姐来了,她是位速记员,厅长把她安排在屋子的角落里,那儿有一块屏风挡在前面。厅长嘱咐道:“记录要准确详尽,不能有半点儿遗漏。”接着回头说,“请那位先生进来吧。”
波瓦拉进来后,大家看到了一位不到中年的绅士。他长着乌黑浓密的头发,留着大胡子,体格健壮。看上去满脸的紧张,神情憔悴,像是一直在忍受痛苦的煎熬。他穿着一身黑衣,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进门之后,先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休威正要起身,他马上就很郑重地行了个礼,问道:“你是警察厅长吗?”
他落座后,接着说:“我听说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来向你打听一下。如果可以,我想单独和你谈谈。”说完,他稍微停了一下,“这两位应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吧?”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速度慢得让人觉得他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想好了该怎么用词才说出来的。
休威答道:“如果你要说的是关于尊夫人最近不幸失踪的事,这两位警官正好在办理这个案子。让他们参与谈话,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帮助的。”
波瓦拉就像是坐在了弹簧上一样,一下子弹了起来,他没能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紧张焦虑的情绪。
“那——真的是她了?”他出这几个字,异常艰难,“看到那个告示时,我还想应该不会是她。因为还没确定,所以抱着一线希望。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波瓦拉先生,我们会把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你,让你自己判断。这些是尸体的照片,请你看看。”
他拿着照片,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恨不得把它吞掉。
“是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自言自语着,“是她,真的是她!”
他如鲠在喉,根本无法再言语。此时警官并没有懈怠,仔细地观察着他情绪的变化。此刻房间里的空气就像是完全凝结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能稍微振作一下,回过神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为什么?她怎么变得那么恐怖了?脖子上的痕迹是哪里来的?怎么会这样?”
“波瓦拉先生,有一点很明显,你太太是被人掐死的。我们看到尸体时她已死了好几天,这些照片正是那时拍的。”
波瓦拉沉重地摔在了椅子上,两手抱头,异常地颓丧,悲切地说:“啊!雅丽特!她太可怜了!即便对我而言,没有理由去爱她,可我还是把她看得那么重要!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却并没有让我减少对她的爱!现在我永远地失去了她,更加意识到,我有多么爱她!告诉我好吗?”他稍微停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告诉我详细的情形!”
厅长很体贴地说:“我知道这件事使你非常悲痛,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但他还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在伦敦的码头,一只到港的桶子引起了警察的怀疑,所以被扣押了。等打开的时候,竟然在里面发现了死尸。”
波瓦拉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脸,坐在那里动弹不得。过了一会儿,猛地他站了起来,盯住厅长问道:“查到线索了吗?和凶手有关的任何线索?”
厅长答道:“有几条,不过目前还没时间好好地分析一下。但相信我们,凶手很快就会被绳之以法。另外,波瓦拉先生,为了确保无误,麻烦你对一些衣物做下鉴识。”
“她的衣物?让我情何以堪!但是我一定要看!”
厅长拨通电话,命令手下把衣物拿过来。
“啊,是的!”一看见晚礼服,波瓦拉就惨叫起来,“是她的!没错!她离家那晚,就是穿着这件衣服,绝对错不了!我可怜的雅丽特,她可真不幸!”
“波瓦拉先生,有件事要你配合一下,可能会有让你些为难,但为了尽量多地掌握案情,请你给我们说一下尊夫人失踪前后的详细情形。”
波瓦拉点头道:“我会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不过可能有点杂乱无章,见谅了。”
休威到柜子前倒了一杯白兰地,体贴地递给了他。
“抱歉。”接过白兰地波瓦拉猛地全倒进嘴里。
☆死者的丈夫波瓦拉
“我叫什么、住哪里都是你已经知道的。”波瓦拉接着说,“我在安弗瑞特抽水机制造公司任常务董事。我们生活富裕,不会有劳苦、困顿的烦恼。我的太太经常出席交际应酬的场合。
“两周前的周六,也就是上个月二十七号,在奥玛大道的家里,我们举行了一场晚宴,主要是为了宴请西班牙大使,以答谢前年我太太去马德里时他们对她的照顾。还有些客人是夫人的老朋友。工作、生活在伦敦的瑞恩·菲利克斯也受邀前来。可是非常不凑巧,宴会刚刚开始,工厂那边就打来电话,说发生了重大事故,希望我尽快过去处理。要事缠身,我提前退席。主人离场当然要跟客人道歉,但我承诺去去就回,然后我就急忙奔赴工厂了。
“工厂里有一座两百马力的新引擎,因为台座偏离方向,滑到了一侧,当场就造成一死两伤,同时我们还损失了一个气缸。厂房的墙壁处有一块凹了下去,旁边还有一辆弹过去的车子,台座卡在它们之间,使得我们费尽周折,但就是取不出来。
“这事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处理完的,我给夫人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事故很严重,不要等我了,一时半会儿我是回不去的。但其实,十一点以前,我们就解决了所有问题,比我想的快多了,然后我就从工厂出来了。因为是半夜,没有计程车,我只能坐车回家了。在夏多里换车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身,原来是我的朋友马龙·巴顿,他是个美国人。在纽约时,我们经常同住一家饭店,因此就认识了。我们就在那儿聊了起来,后来我就提议找个地方接着聊,问他是去饭店还是去我家。但他没有采纳我的建议,因为当晚他要坐车去欧里安,现在得去车站,所以他建议说我可以送他一程,到了停车场,再去附近喝一杯。我很犹豫要不要去,但转念一想,我已经跟家人说了会晚点回去,于是就答应和他一起去停车场。那晚舒适凉爽,月色也让人陶醉,沿着河岸我们一边散步,一边聊天。巴顿又建议说,我们就这样走到车站吧,我同意了。我们聊得很开心,以至于忘了时间。走到车站时,车还差一分钟就开了。把他送走,我想就这么走回家,天公不作美,半路竟下起了雨。叫不到计程车,又下着雨,我走走停停,到家时已经差不多一点了。
“进了门廊,我看见管家弗兰索还在长廊里,他好像在担心什么。
“‘刚才,我听见门廊这儿动静很大,’他一边帮我脱掉外套,一边说,‘我怕有什么事发生,所以赶紧起床来看看。’
“‘你是才起来的?’我说,‘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已经睡了吗?’
“‘十一点时夫人交代说,主人会回来得很晚,她自己等就行了。’
“‘这样啊。’我说,‘那夫人呢?’
“他迟疑地说:‘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很生气,质问道:‘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了?’
“‘没睡!’他回答。
“我的想象力并不丰富,可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从客厅跑到夫人的小起居室,后来又去了她的卧室,哪儿都找不到她。后来,我又想起了书房,她经常会在那里等我。我赶紧去了书房,仍然不见她的踪影。我正要转身离开,去别的地方找,但书桌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上面原来什么都没有,现在却放着一封信。看笔迹就知道是她写的,当然是写给我的。当时,我的心都缩成一团了,赶紧拆开来看了。厅长,这就是那封信。”
信写在了乳白色的信纸上,内容很短,字迹纤柔、细巧。不过,上面并没注明日期、称谓和姓名。内容如下:
今晚的事情,我不祈求得到你的原谅。拉布尔,我知道我很自私,总是只顾虑到自己的想法。但是,你知道吗?一想到我的自私执拗使你那么苦闷,受伤时,我也会有心碎一样的痛楚。一直以来,你总是非常正直、对我又那么宽容。可是,拉布尔,你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你以事业为重,闲暇时就钟情于美术品的收藏,而我则始终心系菲利克斯。现在,我想留在他的身边跟他在一起,从此再不跟你有任何的联系,彻底地消失在你的生活里。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还是离婚吧,你可以娶个更好的女子,建立美满的家庭。
拉布尔,再见了。如果可以,请你不要怨恨我。
雅丽特
波瓦拉像是完全被击倒了,一直低着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选择了沉默。终于,他又开口了。
“看到这封信,我简直要疯了。然而,我要维护我的颜面,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于是我压抑自己的情绪,不动声色,叫管家过来。
“‘没事了。夫人留信说,她母亲病危,急着坐车赶去瑞典。’
“显然,我说的话,根本无法让弗兰索相信。但这位善良的管家,回答我时的口气,和平常一样。他的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了同情与怜悯,这让我都快把肺气炸了。但我还是强装镇定,说:‘临走时,夫人是不是让苏珊给她整理衣物了?去,把她叫来。另外,没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苏珊是专门伺候夫人的。走进书房时,她的惊异和不解都写在了脸上。我想她可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珊,’我说,‘因为有紧急事情,夫人到瑞典去了。火车上人那么多,也许她没有带行李。她出发时,有没有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