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了吧。突然一股控制不住的悸动让简沉拿起了银针对准了纸人曹冠洲的胸口,狠狠的刺了下去,脆薄的纸人被银针刺穿。简沉抓着银针的手微微的颤抖,但心中却爬上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畅快。

一个黑色的影子倏然出现在了屋外的廊子上,那黑影飘飘然似游在半空里一般,简沉经不住叫了一声,倏然,黑影朝廊子尽头飘去。

简沉追了出来:“你究竟是谁,是人还是怨灵?我不怕你!”

影子没有停留,消失在了廊子深处的黑暗里。简沉无力的跌坐在廊中,冷汗已经将她后背沁湿。

“我不怕,不再怕了!”简沉最终的话语,如此说。

苍茫夜幕下的曹府似成了一座无人的墓冢,风雨中,谁将归来?!

第十一章 追忆成血

三月二十七日,申时过。

黎斯对辽宽道:“辽大人,今天便是天蓝城命案告破的日子,走吧。”

曹府,当简沉看到黎斯、辽宽等人兴师重重而来时,她似有些吃惊。

“今天来,只为一件事,抓捕杀害曹冠洲的真凶。”黎斯清楚的说出此行的目的,简沉的目光躲了躲:“你们不是已经抓走了蓝童,她也承认了是她杀害了老爷。你们还要抓哪个?”


“安蓝童是承认她杀害了曹冠洲,那是因为有人为她精心设置了一个局,她不跳下去也不成,所以她只能都认了。但是我已掌握了新的证据,证明杀害曹冠洲的并非安蓝童。”

黎斯微笑道:“曹夫人,不如让我先给你说一些有趣的故事。”

“曹夫人可知苏木已死了?苏木死在乌山山崩中,他临死时手里紧紧抓着一个香包,香包里有一条粉色的手帕。”黎斯取出了粉红色绣有黑色杜鹃花的手帕,手帕带着盈盈花香。

简沉看到手帕,脸上微微一僵:“怎么会…”

“曹夫人,这手帕上的黑色杜鹃花形神兼备,可谓是绣中精品。苏木死之前将它抓在胸前,可见此物对于他的重要性,我一直在想,手帕会是谁送给苏木的?幸运的是,很快我找到了答案。曹府少爷所把玩的绣球上我也发现了相同的绣花,黑色的杜鹃花,神韵绣法包括花相同手帕上的一模一样,而绣球上的杜鹃花是曹夫人所绣吧?”黎斯说完,平静对视简沉双目,简沉不自觉咳嗽了两声,正堂外的小倩走了进来:“夫人,少爷吃了大夫的药,已经睡下了。您昨晚也着凉了,要不要我把大夫叫来给夫人把把脉?”

“不用了,你去照顾好磐儿就行。”简沉打发走了小倩,微微闭了闭眼:“大人,手帕是我送给苏总管的。”

“送人手帕,而且苏木临死都不愿意放弃,这似乎不是一般关系可以做出来的。曹夫人,您同苏总管有什么交情?”黎斯问,简沉张了张嘴,最后道:“我跟苏木是同乡,他自幼在我娘家当伙计、执事,后来我嫁给了曹冠洲,他也跟着我从老家过来了。他对我…有很深的感情。”

“曹夫人对苏总管呢?”

“我不想说。”简沉摇头,黎斯道:“接下来我说另外一件事。先前提及安蓝童丛怂恿苏木杀害黑脸的动机,相信曹夫人听闻过了,是黑脸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秘情,于是写了信笺勒索两人,安蓝童、苏木这才动了杀机。”黎斯叹一声接着说:“但在这件事上我错了。诸位请看,这便是黑脸用以勒索苏木的信笺残片,残片上余留的字迹隐晦,看到这残片后,我自然而然将苏木同安蓝童往一起想了,但这恰恰就掉进了布局者的陷阱。”

黎斯将信笺残片放在桌上,道:“信笺是最上等的南仙州汝川素纸。纸面带有自然的木草香,这种纸张在整个金州境内价格不菲,一张汝川素纸要价三两银子。”辽宽点了点头,像是也听说过这种昂贵的素纸。

“再说黑脸,他是一个外欠了大笔赌债的守牌人,每月仅领取的工钱都不足买一张汝川素纸,他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昂贵的素纸来写勒索信,所以当我了解了汝川素纸价值后,对于写这份信笺的原主产生了疑问。如果提及苏、安苟且之事的勒索信不是出自黑脸之手,会是谁写的?他写这封信的目的又是什么?之后我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解释,就是有人想用这信笺拉安蓝童下水,而同时为自己洗脱嫌疑。”

“安蓝童,她仅仅是爱慕苏木,两人之间并没有苟且之事。而这个将安蓝童拖下水的人,才应该同苏木有着非比寻常的深厚关系,深厚到足可让苏木成为他的同谋。”黎斯说完,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望向简沉,简沉脸色苍白。

“这人是谁,我们先沉一沉。接下来,我要来告诉大家曹府主人曹冠洲死亡的真相,他是怎么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被杀死的?”

曹府书房,里面的陈设几个人都已经不陌生了,黎斯走到软榻前:“从曹冠洲案子一开始,我就陷入到了一条死胡同里。我笃定了是有人杀掉了曹冠洲,然后从这间封闭的书房里神奇的逃离了,我也想到了合理的解释,就是安蓝童的藏匿杀人手法。不过随着曹冠洲一案疑点越来越多,安蓝童杀人凶手的身份难免让人起疑。而终于,我也走出了自己的死胡同,我一直在为凶手如何在封闭的书房内杀人,然后诡谲的脱身而苦苦思考,但或许存在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杀人手法。如果凶手根本没进过书房,那么,所谓的完全封闭的杀人空间就仅仅就成了一个障眼法。”

“凶手不进书房,他怎么杀掉曹冠洲?”辽宽说:“曹冠洲死于胸口的一刀,也不可能从门缝里将匕首伸进去刺死曹冠洲。”

“呵呵,门缝里当然杀不死曹冠洲,太近了。至少需要有百丈之距才能杀了曹冠洲!”黎斯突然道出一句震惊所有人的话,辽宽听得更是云里雾里。门缝中杀不死,需要相隔百丈才能杀死,这怎么可能?

简沉目光闪烁出一股异样的光芒,望着黎斯背影。黎斯说:“请辽大人再跟我去个地方。”

黎斯等人来到了曹府北院,来到了晚木林中,黎斯让刘光跟自己上了树顶。晚木树顶最高一段的树干上渲染着一抹金色,金光旁边有树皮摩擦破损的痕迹。

刘光惊奇道:“这是?”

“金漆。”黎斯简单道出两个字。

黎斯和刘光下了晚木树,刘光将发现告诉了所有人。辽宽迷茫的说:“为什么要在树顶上涂抹金漆?”

“我们回书房。”众人又回到书房,在黎斯的指引下,辽宽在书房天窗外侧也找到了金漆的痕迹,而天窗内侧也有多处划痕。黎斯转脸看向简沉:“接下来是那个地方了。”

辽宽和刘光满是疑团的跟着黎斯出了曹府,上到了佛牌楼楼顶。斑驳的日光下,从佛牌楼向曹府方向看去,途中有两个微弱的闪着金光的点,黎斯说:“这里就是凶手杀害曹冠洲的地方。”

“这里?”

黎斯看向最后上来的简沉,说:“曹夫人,可否觉得这里一切都很熟悉。”

简沉没有说话。黎斯沉声道:“这座佛牌楼高七丈有余,距离曹府尚不足百丈距离。辽大人,你可知弩箭的击射范围?”

“大世弩箭做功精良,有四十丈的射击距离。”辽宽道完,突然心中震动道:“黎大人难道想说,凶手是从佛牌楼顶端用弓弩射杀了远在百丈外的曹冠洲?”

“不错,曹冠洲就是被人于佛牌楼顶楼所射杀。方才辽大人所说的普通弩箭击射范围是只有四十丈,但如果加上佛牌楼的高度冲力,再配上改良过的大型弩箭,是完全有可能射出近百丈的距离。”黎斯说出了他心中的答案,刘光道:“即便弩箭可以射那么远。但曹冠洲死时是在书房里,凶手怎么可能那么准确的将箭射进书房里,击杀曹冠洲?”

“刘捕快,辽大人,你们看到那两处金光了。”黎斯缓缓说:“两处金光就是晚木顶端还有书房天窗外的金漆之光,从佛牌楼顶到晚木林再至书房天窗,这三个点是处于一条直线上的,只要有一名神射手在不出现偏差的情况下,将箭按照三点直线的轨迹射出,必定会从书房天窗穿入,刺进书房软榻。若软榻上躺着一个人,那这人就必死无疑。”

辽宽犹自惊叹道:“竟是这么一出让人难以想象的杀人手法。百丈外的杀人凶手,若非黎大人,恐怕辽某无论如何不会想到。”

“晚木顶端树干的摩擦痕迹,还有书房天窗的划痕,应该是凶手多次试炼射杀轨迹而留下的。至于所谓的北院闹鬼,想来是凶手害怕识破自己在晚木林里留下的痕迹所以故意散播的谣言。”

“凶手射杀曹冠洲自然不能用真的弩箭,这样太容易被人怀疑。于是凶手用了跟长弩箭最为接近的狭长匕首作为杀人凶器。”黎斯长吁一口:“一击致命,贯穿心脏。”

“所以杀害曹冠洲的真正凶手,在曹冠洲死时并不在曹府内,是在曹府外。”

戌时至,曹府内灯火通明,正堂里,所有人都注视着简沉。

“曹府的账目我已派人清算过了,杨杰从几年前就开始挪用曹府金钱,曹府财富在迅速的流失。”黎斯语气里带着一种惋惜:“曹冠洲对此不闻不问,他忌惮杨杰背后金州军营里的势力。而且多年的奢华生活,已让曹冠洲失去了魄力,变成了吃喝玩乐的浪荡子。”

“曹冠洲也不喜欢他唯一的儿子,曹磐。因为曹磐的智力所限,时常受到曹冠洲的冷漠和唾弃,甚至连曹府的家仆也对曹磐指手画脚,更有人甚至说曹磐只是曹冠洲养的一条狗。这些话是从家仆口里传出来的,但你也应该想到了,说这些话最初的人是曹冠洲。”黎斯望着简沉。

“去年,二夫人安蓝童的进门,宣告了曹冠洲对于你和曹磐的决绝。曹冠洲想让安蓝童帮他生儿子,来继承曹家产业。相公背叛,家产被蚕食,而唯一的儿子受到所有人的鄙视和冷漠,你心中深处萌发了一股怒火,怒火从心底最阴冷的地方开始燃烧,到了最后,就凝结成了冰一样寒冷的杀意。”黎斯说:“要夺回失去的财富还有尊严,这杀意只能凛冽。”

“在佛牌楼上我已说过,杀害曹冠洲的人,当时没在曹府,而在七丈高的佛牌楼顶。安蓝童没有离开过曹府,在那个时间里离开过曹府的只有你。”黎斯道。

简沉面如死灰,紧紧咬着嘴唇,终是缓缓开口道:“大人,你说的没错。我恨,恨他们,恨每一个人。曹冠洲的薄情寡义、杨杰夫妇的贪得无厌、安蓝童的夺爱、还有那些流转在磐儿身上怪异的目光,目光里尽是嘲弄和讥讽。我的心冷了,在从城外观音庙回来的途中,我上了佛牌楼。”

黎斯沉沉的一声叹息,缓缓伸出手指:“杀害曹冠洲的凶手就是你!”

第十二章 孤鸟的飞翔

阴沉的乌云在夜空千丈的地方翻滚,今夜还会有另外一场暴风骤雨吗?稀落的月光里,她望着自己,随即身后的声音传至。缓慢的语速带着某种不可抵抗的力量,似声音冲击着灵魂。

“杀害曹冠洲的凶手就是你!”黎斯沉沉的一声叹息,缓缓伸出手指,指着高空里迎着夜风的女子。

她缓缓回过头,望着黎斯。黎斯身后的辽宽目光诧异:“她是曹夫人的贴身丫鬟…小倩?”

“夫人告诉了你一切?”小倩站在七丈高空的顶楼边缘,往前一步是漆黑如墨的夜空,退后十步是黎斯等人冰寒的目光。

黎斯摇了摇头:“你的计划精妙,曹夫人其实已经按照你的算计,承认了所有人都是她杀的。但可惜的是,你在自己的布局中露出了马脚。”

“什么马脚?”小倩丝毫没有了之前毕恭毕敬的曹府丫鬟的拘谨。

“首先,我的老朋友在曹冠洲体内发现了黑色粉末状的残留物,如果是一般的仵作可能认不出这东西,但偏偏我的老朋友见过这样东西,它是生长于穷山恶水间的黑色杜鹃花,黑色粉末是它的花茎部分。若少量服用可以让人进入一种幻想出来的梦境,陷入极沉的熟睡里,曹冠洲在死前喝过了这种掺了黑色杜鹃花粉末的汤水,所以沉眠不醒。这当然是有人故意而为,目的是不想在杀害曹冠洲的过程里,曹冠洲醒转。也因为服食了黑色杜鹃花,曹冠洲在死时并没有感觉到痛苦,他还停留在自己幻想的美妙梦境里。”小倩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黎斯接着说:“黑色杜鹃花的粉末不是毒药,只是幻药,所以在曹冠洲体内查不出毒素。我派人询问下,得知曹冠洲最后喝下的补汤是你送去的。”

“呵,杜鹃花本就无色无味,也没有毒,我本以为不会有人察觉,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小倩缓缓说:“还有破绽吗?”

“有。”黎斯拍了拍手,道:“就是他。”刘光跟两名蓝衣捕快押上了一个男人,男人正是黄中。

小倩的眼神落了下来,轻笑:“被发现了。”

“黄中揭露了安蓝童的身世,但我始终觉得黄中此人未必可靠。于是,我找到了十六年前跟常家做邻居的王虎询问黄中的情况,王虎你可以出面了。”黎斯道,刘光身后还藏着一个人,脸色红润,正是酒鬼王虎。

王虎指着黄中道:“这骗子,当年他偷了常家的钱去赌,输得一干二净。这事被常云生知道了,打了他一顿棍棒后轰出了常府,还被赶出了天蓝城。”

“这是重点,十六年前常府发生大火时,黄中早被赶出了天蓝城。他人不在了,又如何救出常氏遗孤?黄中撒了一个大谎,逼问下,他终于坦白了谎言的前因后果。”黎斯望着不敢抬头的黄中道:“黄中之所以撒谎,是因为有人花了重金让他撒谎,这个人就是你,小倩。”

“至于平阳古城胭脂醉的老鸨也是你花重金买通的,让老鸨跟黄中合伙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目的就是让安蓝童确信她就是常家遗孤,也是曹冠洲的死对头。”黎斯道:“你是在为自己找一个替死鬼。对了,那件安蓝童随身携带的红肚兜也是你托老鸨转给安蓝童的吧,并告知那是常家遗物,让安蓝童好好保存。虽然是一个弥天大谎,但那件红色肚兜却是货真价实的常家遗物。对了,将肚兜藏进曹府家仆怀里的也是你吧,为的就是让我们看到那件肚兜,对安蓝童的身份产生怀疑。”

“但安蓝童被骗了,她根本不是常家遗孤。真正的常家遗孤是你,小倩!”黎斯字字有力的说。

“哼,身份被识破了。”小倩目光变得寒冷,望向佛牌楼楼顶缓缓走进来的一个人,简沉。

“小倩,不要再错下去了。”简沉语气悲伤的说,小倩惨笑了一声,道:“夫人,你可知道背负了满门血债长大的煎熬吗。我被人救起后,被一位常家的远房亲戚所收留,他人很好,他知道我们常家被害的真相,但他斗不过曹冠洲。后来一次酒醉后,他将秘密说了出来,酒醒后他就忘记了,但我却记住了,深深的记住了。那个时候我才懂了,为什么别人有爹娘我却没有,为什么别人有家我却没有,为什么别人可以快乐高兴我却不能,因为爹娘、家、所有的快乐都被一个人毁了,这个人就是曹冠洲,明白这些的时候我只有十岁,仇恨就这样深深埋进了十岁孩子的心底。后来那位远房亲戚病故了,留下了一大笔钱,我藏了这笔财富,只身来到了天蓝城,以丫鬟的身份进入到曹府。那一刻,我的复仇,开始了。”

“杨杰夫妇是谋害我常家四十余口人的直接凶手,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我曾听苏木说过,杨杰将一位欠他赌债的男人割断了喉咙,让他一点点痛苦的死去,他就蹲在旁边看着他死。我觉得那是一个好办法,我年少时曾经跟随有名的拳师学过功夫,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杀掉这些仇人,我杀了杨杰,按照他的法子放光了他的血,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死去,哈哈。不过杀掉杨杰后,我却被夜归的苏木撞见了,苏木的功夫比我强。他质问我,我便对他撒谎,说是夫人被杨杰欺负,所以我才杀了杨杰夫妇。苏木表面上信了,但我知道他没有深信,于是我模仿夫人的笔迹给苏木写了信,信中道是夫人派我去杀的杨杰,因为杨杰吃空了曹家,还企图谋害夫人。苏木多年间一直暗中喜欢着夫人,我料定他一定会保守秘密。”倩儿接着道:“稳住了苏木,我开始锁定接下来的复仇目标。曹冠洲我要留到最后才杀他,但之前我已经想好了杀他的手段,就是百丈杀人的手法。于是我在晚木林、书房天窗上标记好了金漆,多次潜入佛牌楼练习三点直线的弩射,却在有一次练习时被守牌人黑脸所碰上了。于是,为了隐藏自己,我杀了黑脸。而且借助黑脸这张鬼脸,将杀害杨杰夫妇的罪名都嫁祸到他身上,至于王虎所撞见的鬼,正是我为了杀黑脸所乔装的模样。”

“我先杀了黑脸,又杀了胡氏,然后我故意让更夫看到了我的脸,嫁祸给已死的黑脸。而后我将黑脸双脚栓住大石投进冰寒的幽河里,让他看上去死的晚一些,二十一日我割断了拴住黑脸尸身的绳子,让他跟装满了杨杰钱财的木船一并漂到了幽河下游,像你们之前说过的,我想伪造黑脸逃跑时溺水的假象。我本以为思虑的天衣无缝,但没想到很快县衙辽大人就来到了曹府,表面看似是感激曹冠洲的馈赠之礼而来拜谢,但我在堂外偷听到,有厉害的人物言里言外的问到了安蓝童的情况。安蓝童是我隐藏的用来对付曹冠洲的一把利器,我不能让她这么快暴露,她一暴露了,有可能连带着我也会浮出来。于是,我需要给安蓝童这个替罪鬼再找个替罪鬼,而此时苏木找到了我,他知道了胡氏死了,而且认定是夫人下的手。他不想让夫人继续错下去了,于是他让我安排他跟夫人在府外一会。哈哈,如果让夫人同他见面,岂非我的骗局就会被戳破,苏木太过于脸面,所以没有直接去找夫人说清楚这些事,而是通过我作为桥梁帮他沟通。我想,这是个机会。”倩儿一口气说了许多,简沉漆黑的目光在眼中深处翻转,许久她轻轻道:“苏木,你这是何苦。”

“因为他在乎你,夫人。”小倩说:“我骗他在城外乌山脚下相会,他按照约定晚上去了乌山山脚,我尾随他,本想偷偷施以暗箭杀他,但没想到乌山突然发了山崩,苏木也一命呜呼。我回到了天蓝城,将我伪装黑脸所穿的黑衣假脸扔在了距离苏木家不远的废宅里,还故意抛下了一样苏木平日佩戴的玉牌将他陷害,之后我才回到了曹府。”

“玉佩我没看到,也许是被路过的叫花子捡走了。”刘光这时说。

“然后,就是曹冠洲。杀曹冠洲是在去观音庙祈福的途中,我提醒夫人佛牌楼内也有佛像,路过佛像不参拜,显得心意不诚。夫人于是进入祭堂参拜佛像,我则跑到了佛牌楼的楼顶用早就藏在那里的特制弩箭射杀了曹冠洲,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跟随着夫人去了城外观音庙。当然,在那之前我已经让曹冠洲喝下了掺有幻药的补品,让他沉睡不醒,确保他必死。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曹冠洲离奇的死亡,我也想到会有人对他的死怀疑,所以我将最后的王牌安蓝童推了出去。”倩儿凄然一笑。

“书房木架中间的血迹是你故意留下的,还有安蓝童衣袖上的血迹也是你偷偷抹在安蓝童衣袖内侧的,是不是?”黎斯问,倩儿点头:“当时安蓝童被吓坏了,我趁扶她起身的瞬间将抹在手掌中的血擦在了她衣衫内侧。”

“我想起来了,曹磐之后曾经偷偷拉过我的手,卷我的衣袖,还对我说是在做游戏。他是在模仿你吧。”黎斯问,倩儿点头:“曹磐总喜欢跟着我学,我也没留意到他瞅见了我的举动,后来他去拉你的衣袖,我也吓了一跳,连忙将他带走。”

“曹冠洲被杀,安蓝童身世被揭露,接着被押进大牢。我本以为,一切都很顺利。但那之后在曹府北院,我看到了一个人悄悄爬上了晚木树顶,那人就是你,大人。”倩儿望着黎斯,说:“大人睿智,也怪我太过自信,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发现晚木树端上的金漆之秘,所以我根本没去销毁证据。但后悔已晚,杀害曹冠洲的手法有可能被识破。而就在我心烦意乱的那晚,夫人却突然走进了我的房里,对我说,她知道安蓝童根本不是常府遗孤,真正的常府遗孤是我。”倩儿的目光变得略微暗淡:“我在曹府里对我最好的人就是夫人,她也是苦命的人,我最不想面对的也是夫人,但就像夫人对我说过的话,天地间一饮一啄,前世注定。我逃不脱,夫人希望我去县衙坦白一切,我不会那么傻,我带走了曹磐,要挟夫人承认所有人都是她所杀的。这样,我才会放了曹磐。”

“这就是全部。”倩儿眼光从众人脸上转走,望向楼外夜空,积厚的乌云在变换一个个诡异的样貌。辽宽示意刘光上前拿人,却被黎斯拦住了,黎斯道:“你方才说你带走了曹磐,曹磐在哪里?”

“可知我为何不逃走?为何要留在这里等你们来吗?”倩儿轻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威胁夫人是我为自己找到的最后一个借口,一个继续杀人的借口。我其实并不想让夫人替我隐瞒,相反的我希望夫人可以将秘密全盘托出,将我暴露。只有此,我才能杀掉我的最后一个仇人。”倩儿从顶楼的角落里拉过了一个人,这人被藏在楼台角落里。

“是磐儿!”简沉激动说:“倩儿,求求你,把磐儿还给我。”

“当年曹冠洲杀我常家四十三人,有我的两个弟弟,他让常家就此断后,我曾经发过誓,也必须让曹冠洲付出相同的代价。夫人,对不起,我本不想伤害曹磐,但是不能了。”倩儿将一把匕首贴在曹磐脖颈上,曹磐方才一直是半昏半醒,突然一阵夜风出来,他打了个激灵,完全醒了过来。

“姐姐,你干嘛?”曹磐叫。

“没事的,少爷。很快就结束了。”倩儿道:“你留在这世上也是注定了受人白眼。少爷,记得姐姐曾经跟你说过,这世界上有神仙吗,它可以帮你实现愿望,姐姐带你去见他们。”

“倩儿,放开曹磐!”黎斯等人小心靠近,试图从倩儿手中夺回曹磐,简沉关心则乱,冲过了黎斯等人,扑向倩儿。

倩儿见简沉冲着自己扑来,将匕首本能的刺向简沉,但简沉不管不顾的想拉回曹磐,倩儿望见那一双熟悉善良的眼神。七年里,只有这个人待自己这般真,所有人都背弃了她,最后的最后,难道连自己也要辜负她吗?倩儿微微闭眼,在匕首刺上简沉胸膛的瞬间,将匕首收了回来。

“磐儿,没事了!”简沉抱住曹磐,两人身子一转,却将站在楼台边缘的倩儿扫了下去,倩儿惊呼一声,身形掉下楼顶。

“不!”简沉惨呼一声,横空里伸出来的两只手拉住了下坠的倩儿,竟然是,曹磐。

“姐姐,你答应…过,要跟我…在一起,永不分开的,我不会让你…走!”曹磐吃力的说。倩儿双眼湿润,一阵凛冽的夜风吹来,倩儿的身形摇摇欲坠,曹磐大吼一声,双眼中暴射出他这二十年生命中都没有过的神光,连一旁的简沉都被曹磐的气势所震慑住了,痴痴的望着曹磐。

曹磐用自己浮在半空里的肩膀将倩儿托上了楼台,而他自己用尽了力气,直直坠下了七层佛牌楼!

“不!”“不!”两声惨叫,简沉同倩儿。

黎斯方才被曹磐的一声大吼所惊住,待黎斯扑上来要救曹磐时,一切已晚。黎斯带着众人下了佛牌楼,楼上只余下了倩儿。倩儿望着远处那抹晚空密云,再将目光望向佛牌楼下的黑暗处,喃喃的说:“姐姐答应过你,永远会在一起,我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