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你的理想很合理。结果怎么样?”
“我派去的那个全福,守到十点钟的时候,果真看见一个男子走到宋伯舜的屋前,立定了向楼窗上探望。那时候楼窗上映着一个女子的影子。那男子在门口往来了两次,似乎没法可施。他忽而走上阶沿,偻着身子,要推门进去的样子。正在这时,那门口的男子,忽似听得了里面的声音,便回身退下阶沿,仍匆匆地向来的方向回去。全福正待尾随,忽见楼上的电灯熄灭了,楼下的前门突然开了,有一个中年人立在阶上,向左右望了一望,才重新退了进去。这个人大概就是来伯舜。当时全福做做一惊,等他回身追赶,那男子已转弯不见。”
我惊问道:“他可是终于没有追到?”
霍桑皱眉道:“当时的情形,固然怪不得全福,但他究竟也欠灵敏些儿。他追到转弯角时,看见两三辆车子向一南一北地进行。他一时不知跟那一辆好,便错过了这个机会。
“唉,可惜!不是劳而无功空欢喜一场吗?”
“还好。据我料想,这个人既不曾知道有人守伺,大概还要来哩。这件事尽有未来的变化,你耐性些等着罢。
我略想一想,乘势问道:“那件失珠案子,你可有什么见解?你想这两件案子既然在同时发生,你可来得及分头进行?”
霍桑道:。今天这件案子平较得很。少停我等王良本来报告以后,便可指示他机宜;凭他一个人的力,已尽足破案、我已经说过,这案子的范围原是很狭的。现在我所注意的,却在宋伯舜的一案。这里面的确有些玄秘,值得我们的注意,并且…一“
滴铃铃!滴铃铃…。
霍桑突的跳起身来,奔到电话箱前,赶忙接着听筒。
他说:“这里是霍桑侦探事务所。你那里?…宋伯舜先生?…一好,好。…什么?…一粒珠子?瞩,你竟不知怎样来的?怪事!…真奇怪!…好,我立刻就来。你把珠子保存着。
我见他回身转来的时候,他的眼睛中异光闪烁,又像得意,又像惊异。
他大声说:“包朗,这件事真是太不可思议!据宋伯舜说,他即刻得到一拉很大的珠子。竟不明白它的来由。你想奇怪不奇怪?”
事情真出乎意外!刚才姜智生家失去了一粒珠子,宋伯舜却得到了一粒。这两件事情可是有关合的吗?但一失一得,是不是真个关合?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妙呀?
我们乘了汽车到山海关路时,已过十一点半钟。车子开到那一排新造的洋房附近,便停下来。霍桑且走且瞧那洋房的门牌,他走到一宅门前,才立停了说话。
“这就是挨哀(互)第七号。”
霍桑走上阶沿,伸手敲门,里面却不见有人答应。霍桑有些怀疑,引耳听了一听,便推门进去。那门竟应掩着没锁。我们在门外站了一站,就走到里面。我见迎面有一条短小的甫道,甫道尽端接着一部楼梯。靠右手一面有一扇门,也静悄悄地关着,似乎里面就是客室。霍桑又在这客室的门上用指弹了两下,竟也没有应声。霍桑的怀疑的目光演化而成惊异。他的双目圆睁,脸上的肌肉紧张。我也暗暗地纳罕。他伸手在衣袋中摸了一摸,略一踌躇,便握着门或用力一旅,直推进去。我也急急跟在他的后面,以备有万一的不测。不料我们进门以后,四周一瞧,客室中依旧空虚。
霍桑侧着身子,向后面望了一望,作惊讶声道:“唉!在这里!
他慌忙奔到一只沙发的背后。我也跟着过去,看见有一个人直僵僵地躺在地上,眼睛紧闭,嘴里像含着什么东西。这人穿一件旧式的天蓝绔纱的夹衫,身材瘦小,正是那末伯舜。
奇怪!宋伯舜已经死了?这乱子真闹得大了!
霍桑早已屈着一股,在宋伯舜的额上摸了一摸,又从他的嘴里取出了一块团结的手巾。他又凑着耳朵,在宋伯舜的胸口听了一听。
他低声道:“还好,他只是惊晕,并不碍事。你快去弄些冷水来!”
我答应了,就从桌子上取了一只空杯,又从一只茶几下的水壶中倒了些水,授给霍桑。霍桑给宋伯舜解开了夹衫的钮子,用手在他的身上按摩,又屈动他的手肢。他把冷水在宋伯舜额上淋了一会,便见他的眼睑缓缓地张动。再过一会,宋伯舜尼经张开眼来,向四下乱瞧。
霍桑作安慰声道:“宋先生,不用害怕。没有事。”他说着,就缓缓地扶他坐起。
宋伯舜的眼光仍显着呆木的样子。他先向霍桑凝视了一会,又向我瞧瞧,领了一顿。他方始开口。
一茬先生,我可是做梦?
“不是。你只是受了些惊,晕过去了一回。”
宋伯舜用手揉揉他的呆木的眼睛。他连连眨了几眨,似乎才记起了方才的经历。他忽迅速地运用着两手,在他的衣袋中乱摸。
他惊呼道:“哎哟!我的珠子呢?”
霍桑仍低声道:“你不用寻了。大概已被什么人劫去了。现在你能不能站起来?
我和霍桑二人一同将来伯舜认地板上扶起,又把他扶到沙发椅上。他坐稳以后,神智上好像更清醒些。
霍桑问道。“你们家里的人都在楼上吗?”
宋伯舜点头道:“是的,这件事没有惊动他们,总算还好。现在我们轻声些谈。
霍桑道:“你的根虎呢?”
宋伯舜道:“他已往警察局里去了。
“为什么?
“‘我发现了那粒珠子,知道不妙,故而一边打电话通知先生,一边打发很虎往警察局里去报告。
“晤。这珠子怎样来的?你说给我们听听。
“那珠子的来去都很奇怪。约摸在半点钟前,根虎忽送进一个淡蓝色的信封,封面上并无字迹。他说他偶然瞧见前门上的信箱中有这一封信。他不知是什么人塞进去的,也不知道给谁,故而取出来给我瞧。我一接那信,看见信封的中央凸起了些,早有几分疑心。我拆开来一瞧,内中有一个游绸的小包,更是莫名其妙。我再将小包打开,却是一粒精圆的珍珠,足有我这指爪般大小。”他翘起了他的食指给我们瞧。
霍桑点了点头,又问道:“另外可有什么字迹?”
宋伯舜摇头道:“没有。除了那珠子以外,信封中并没有片纸只字,信封上也没有一个字迹,不知是谁给谁的。这就是最可疑的一点。
“那时你怎么样?
“我没有买过什么珠子,更没有人会将这重价的珠子赠送给我;并且赠送也决不会随便塞在我的信箱中的。我便想到这定是有什么歹人,实施栽赃图害的计划;或是有什么强盗劫得了这粒珠子,一时有什么危险,故而利用我门上的信箱暂时窝赃。总而言之,这一定是祸不是福!
“这推解很近情理。因此,你便打发你的仆人去报告?
“正是。我一边差根虎去,一边到隔壁借打一个电话通知你。
“你打电话时,珠子放在哪里?
宋伯舜道:“在我的身上。我打好电话回进来时,就坐在那只椅子上,重新从袋中摸出那珠子来细瞧。可是我刚才摸出那个信封,还没有将珠子取出,偶一抬头,忽见有一个戴黑眼镜和龙须草帽的男子,立在那个门口。我不禁一愣,这个人怎么这样直闯进来,并且举步很轻,未免鬼鬼祟祟。
“那人向我点一点头,低声说:”对不起。我要请问一个姓。‘他且说且走近我的身旁。
“我越觉惊疑。这个陌生人怎么闯到人家屋里来问姓?我早已立起身来,一边将那藏珠子的信封折好,打算重新放入袋中。不料那个人抢前一步,嘴里低低地惊呼。
“那不是一粒珠子吗?”
“我知道不妙,急急放在袋中。可是我的右手还没有从袋中伸出,他便举起一拳,直向我的面上打来。我没有防备,但觉一个头晕。便跌倒下去,以后便完全没有知觉。若没有先生们来救,我也许不会醒转来了。
霍桑定神地听着,把左手曲按在右腋下面。右手却抚摸着下颌,目光注在地板上面。宋伯舜用手抚磨着自己的额角,瞧着霍桑,等待他的批判。
一会,霍桑缓缓问道:“你可记得那人穿什么衣服?”
宋伯舜道:“似乎穿一件竹布长衫,上面罩着一件黑色马褂仿佛是羽毛纱的。
“有多少年纪?
“这却不曾注意。他戴着眼镜,但似乎还轻。
“什么回音?
“我记得是弯着百头的国语、”
霍桑低头想了一想,又遭:“那人的身材是不是比你略略高些?
宋伯舜似乎微微诧异,答道:“是啊。霍先生,你怎么能知道?…”
霍桑解释道:“这是从他跨步的距离上知道的。我知道他穿的一双深口尖头的翻鞋,并且还新。你家的根虎不是穿毛布底的布鞋的吗?”
宋伯舜点头道:“是的,是的。霍先生,你真了不得!
他的眼光也和我一般,跟着霍桑的视线向地板上礁去。那新漆的地板上面,果然有霍桑所说的两种足印。
宋伯舜又说:“霍先生,你的眼光确实很灵。但你想那人起先既然把珠子从外面塞了进来,后来又从我的手里夺去,我先前所料的有人利用我的信箱暂时窝赃,这谁想不是合符了吗?
霍桑不答。他的右手依旧不曾脱离下颌,仍皱着眉头思索。
他答道:“这话不容易回答。我觉得未必如此简单。
宋伯舜道:“你的见解怎么样?
“我在没有搜集到事实上的证据以前,还不敢确信投球的和劫珠的是同一个人。
“什么?假使不是一人,那人怎么单来劫我这一粒珠子?
“不错。但进一步想,只须有人知道你有这一粒珠子,就也有起意来抢劫的可能。
“那末,知道我得到这一粒珠子的人,只有根虎。但他已经往警察局去了。若说他勾通别人。也不能如此迅速。况且他如果有这恶意,起先尽可将珠子从中吞没,我原不知道,何必又多此一举?”
“你再想想,除了根虎以外,更没有别的人知道了吗?”
“没有呀,连我的妻子都不曾知道…”
“慢。你在什么地方打电话给我的?”
“在隔壁八号里黄家。”
“你和我接话时,可有什么人在旁边?”
一这句话才提醒了宋伯舜。他的目光呆了一呆,似在追忆什么。他的本来失血的脸上又加上了一层灰白。
他道。“唉,我记得了。那时黄家的一个男仆恰在空中,另外有一个黄老先生的弟弟在窗口看报。我虽然没有直接告诉他们,但是我报告你的谈话,他们一定都听得。”他略顿一顿,又遭:“不过,他们这两个都是规矩人,不会干这种事。”
霍桑微笑道:“话虽不错。但我们从事侦探的人,必须注意到事实的各方面,又须把事实根据,不能单靠谁想,使贸贸然下断语。来先生,我还有一句话。那一粒珠子可是带些红色的吗?”
我一听到这句,仿佛咽喉中的一枚骨鲢忽然吐了出来。原来我早疑心这两件事有相互的关系,要想发一句问句,抉破我的疑团。可是我处于旁观的地位,一时又没有机会开口。
宋伯舜似乎呆了一呆,摇头道:“不是啊。那是一粒纯白的珠子。”
哈!扫兴!疑团还是囫囵的一个。
霍桑也微微一震,惊问道:“纯白的吗?”
“是,纯白的。”
“你可曾瞧得清楚?”
宋伯舜伸出手拿来,说道:“我放在这掌心中仔细瞧过一会。怎么不清楚?”
霍桑又进适地问境:“一丝没有红色吗”
来伯舜仍很坚决地答道:“完全没有。”
霍桑忽略闭着嘴,垂落了视线,脸上现着失望的颜色。我也暗暗地呼出一口气。
一会,霍桑继续问道:“宋先生,你可认识一个姜智生?”
宋伯舜忽张大了双目,呆瞧着霍桑。他只摇了摇头,似乎莫名其妙。
霍桑又说:“他是常州人,有一个儿子,名叫宝城。
宋伯舜连连摇头道:“我完全不认识。霍先生,什么意思?”
霍桑仍自顾自问道:“你虽不认识,譬如你的夫人和平金等,是不是一
宋伯舜忽摇着两手,止住这:“不,不会!我们并没有常州人的亲戚朋友。内人和舍炼等,更少相识的人。霍先生,你究竟有什么意思?”
霍桑忽放下子来,互相交挂着,笑道:“对不起。这是没有关系的。我随便问问。”他又回过头来,自我笑道:“包朗,我的脑子似乎因着困废太久,有些糊涂了。我刚才的问句原是毫无根据的,只因急于求功,竟有这一番废话!
我也笑着说:“这也难怪。我也有这个意思。事实委实太凑巧哩!”
这时外面走进两个人来。那根虎报告了警局,已引着一个探目同来。那棵目叫做李长庆,矮短短的身材,满脸粗麻,我们也约略认识。霍桑把案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叫他设法侦查一个身材五尺以上,足上穿时式的绿皮底新鞋的少年。这探目倒也领教,连连答应了几声。霍桑又将地板上的一块团连的白巾拾起来,展开一瞧,是一块纯素的充丝巾,且无记号,但还新洁。
霍桑将白巾喷了一喷,问宋伯舜道:“这谅必不是你的?”
宋伯舜摇头道:“不是。一定是那劫殊的强盗的。
霍桑道:“这巾上还带些香味,足证他是一个漂亮的少年。所以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和戴的黑眼镜,一定不是他平常穿戴的,而是他临时借以掩饰用的。”不过那顶龙须草帽和新鞋子,却不像是临时置备的东西。“他随手把白巾交给那探目,又道:”你回去时,可把这层意见告诉探长。请他派一个人在这里附近注意一下。
那探目答应了走出去。霍桑又向宋伯舜问起昨夜的情形。据宋伯舜说,昨夜他预防那可疑的人再来,特地叫他的女儿悄悄地在楼窗上瞧着。到了十点钟相近,伊果真看见一个男人在下面张望。但等到宋伯舜下楼开门出外,却已不见人影。不过那神秘的符号也不再发见。霍桑又向根虎约略问了几句,也没有新的事实。
霍桑作安慰语说:“宋先生,这件事你虽受了一番惊恐,实际上幸亏还没有损失。你安心些。万一再有什么变动,我们一定会把那个人捉住,决不再叫你吃苦。再见。
霍桑和我走到门外,他又在水泥阶上俯身瞧了一瞧,才乘了原车回寓。
四、两条线路
我这天的午膳是在霍桑寓里解决的。他虽很诚意,我的胃纳却大打折扣。我因着这两件案子盘踞在我的脑中,迷离隐复,好像有一块石头塞住在我的胸口。我们吃罢了饭,霍桑又吸烟深思。我从烟雾缭绕中,看见他的面容变幻不定。他忽而双眉紧蹩,狂喷烟雾,忽而微微点头,脸色又像春云乍展,显见他脑中的思潮正自起伏不宁。我既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只余默自揣想。
这两件案子既然同时发生,又都和珠子有关,事既凑巧,显然是有连带的关系了。谁知那珠子的本身,偏偏两不相同;两方面的当事人又不相认识,那又明明是两件案子。不过我记得姜智生说过,他的侄儿宝祥,也有一粒珠子,颜色是纯白的。据宋伯舜报告,那粒白珠的大小,确比那姜家失去的一粒大一些。那末,宋伯舜所见的一粒,会不会就是宝祥的一粒?但姜智生说过,宝祥的一粒早已失去了,此刻怎么又会发见?即使没有失去,又怎么会用这样神秘的方式送到来伯舜寓里去?并且送去了不久,为什么又重新劫回?这里面曲曲折折的情由,实在太离奇了!我想来想去,终于寻不出一丝端倪。
一会霍桑忽自言自语地说:“三点多了。怎么王良本还不来?”
我说:“你对于这一件案子莫非已有了成竹,等他来指示他吗?”
“你应说两件案子。不是一件。”
“哈,不错。那末你在这两件事上,都已有了把握没有?”
瓶桑微微点了点头。“把握还说不到,但我已经拟成了一种推想。”
我大喜道:“好极!请你先说给我听听。我实在闷极哩!
“也好。我们先谈宋伯舜的一案。据我料想,宋伯舜所假定的陷害和寄赃两种谁想,都不能成立。”
“理由呢?”
“第一,款赃图害,根本不能成立。因为宋伯舜在这里亲友很少,瞧他的样子,又不像会和人家结怨。退一步说,即使有人要想害他,但这计划也太笨拙了。试想像来伯舜这样睑小如鼠的人物,若说会干盗劫不法的勾当,谁会相信?一
“很是。第二种暂时寄赃的难想呢?”
“这一点我也仔细推想过了。若说有什么匪徒输得或抢得了那粗珠子,因为觉得有警探的跟踪,或有其他危险,不能把珠子留在身上,因而就暂时寄放在一处,等到危险过后,再去取还。这原也是可能的事。不过这样的事有两个先决的前提应加注意:第一,他要寄放的地方,一定是拣稳妥而容易取回的。你想来家的信箱,可算是妥当的地方吗?他后来重新取回,不是又冒过一次险吗?第二,那人因危险面移放赃物,一定是因着特殊的情形而临时发生的。但来伯舜所经历的事情,却谁也不能说是临时发生的。因为前两天的两次神秘符号和今天的珠子,一定是有连带关系的。”
“你说得很透澈!这两种谁想果然完全被你推翻了。但你自己的见解怎样呢?”
“据我看,这件事似乎是出于谈会的。”
“误会的?什么意思?…”
一个打岔又将我的疑团紧紧封闭了。外面匆匆走进一个人来,就是王良本。我见他汗流满面,目光在灼灼地闪动。他向着我们俩点点头,仿佛一个小学生在一个困难的算学题上,经过了长时间的推索,已经得到了相当的答案,便不禁在他的同学面前显露一种洋洋得意的样子。
霍桑招呼了一句,问道:“良本兄,失珠案不是已经破获了吗?唉!那正是很迅速的。请坐,吸一支烟。
王良本一边接了纸烟坐下,一边很得意地答道:“霍先生,破获虽然还没有,但距离破获也不远了。”他且说且擦着火柴烧他的纸烟。
霍桑催着道。“怎么样?
王良本靠着了符背,又把腿伸了一伸,缓缓说道:“我自从和你们在旅馆门口分别以后,觉得这件案子有三条线路可以进行。
霍桑动容道:“晤,哪三条?
“第一条,就是姜夫人所说的那个同船的黑面汉子。这一条比较上最不重要,故而还不曾进行。第二条,就是那个仆妇周妈。伊昨夜虽是一同跟往戏院里去的,但珠子的被窃是否确在昨夜,还不能证明,那末,这仆妇终日在一室之中,乘机起意,也未始不可能。故而我曾到过新闸路和康里去。
霍桑有些不耐。“晤、我料想这条路,你也没有走通。你不如就说第三条吧。
王良本正在表示他办事的精细有序,却被霍桑从中打断,似乎有些不高兴。
略停一停,他才答道:“是的,我问过那个仆妇,当真也门不出什么。…第三条路就是那个在虹口新大面粉公司里办事的姜智生的侄儿姜宝祥…”
霍桑又不耐地插口道:“唉,你所有的线路,只有这三条吗?”
王良本沉下了脸。“三条也够了啊。多了,反乱人的思绪,有什么意思?
霍桑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也只有两条,还没有你多呢。
王良本反问道:“腥?你也有两条?哪两条呀?
霍桑迟疑道:“哈,这个…我想我还是先听你说。你既然说你侦查的结果已将近破案,我的也许有错误。对不起,清说下去。你可曾见过那个姜宝祥。”
王良本点头道:“见过的。我起初并不说明失珠的事情,假托是他叔父的朋友,顺便问他一声,昨天他为什么失约不去看戏。我带一个口信给他,叫他今夜再去。
“他果然深信不疑,率然地答道,‘我昨夜去过的阿。”
“我一听这话,心里别的一跳,但脸上仍装做若无其事。我乘机问道:”你在什么时候去的?他们却等到你八点半钟才出旅馆。
“宝祥答道:”我在一个朋友家里吃晚饭,耽搁了一会,去得略略迟些。我到旅馆时,约摸十点钟了。
“我暗忖说话越发近了,便用反话逼他一逼。我带笑说:”你别说谎。你何曾到过旅馆里呢?‘
“他辩道:”我确实去过的。还到过他们房里。‘
“我仍含笑道:”当真?你可曾看见什么人?
“宝祥道。‘这倒没有。’
“我假意大笑道:”畸!这可见你的谎话已露了马脚哩!
“他大声道:”确实的。我推门进去,看见里面空空无人,才知他们都已往戏院里去了。但房门既没有下顿,谅必那仆妇还留着。那时候伊既已走出,我也不等伊回来,就退了出来,打算赶往大江戏院里去瞧他们。
“我又道:”但你后来到底没有往戏院里去啊。
“姜宝祥道:”不错,那就因为我刚出旅馆,忽而遇见两个朋友,被他们拉住了,一同往东明酒铺里去喝酒。起先我还打算陪他们略饮一会,再去瞧我叔叔。谁知被他们一杯两杯,灌得醉醺醺的,竟致失约不去。
“他这一节谈话原是无心而出的。但在我们看来,不是已很明了了吗?
霍桑听到这里,把两臂的肘骨支着藤椅的边,两只手却把十个指尖互相交抵着。他的沉着的脸上满显著注意的神色。
他说:“这个人,原也是我推想中的线路之一。在这一条没有证明以前,别一条自然来便进行。现在你的意见怎么样?”
王良本道:“我当时听了他这一番话,便知他进房的时候,必就在宝群因着喧闹而下楼的当儿。那时宝禅看见房中没有人,也许一时起了歹意,便想窃取那粒珠子。他是本来知道藏珠的所在的,或是他身边有一个同样的钥匙,或是美夫人开箱以后,一时粗心,没有把锁锁上,就造成了他的机会。其实那锁本是一种老式的铜锁,即使锁着,也不难设法弄开。那时他的举动一定很快,得珠以后,仍悄悄地退出,宝群却还没有上楼。你知道那旅馆本有朝东朝南两部楼梯,故而两个人一上一下,他和主磁到底没有撞见。那粒珠子,我想他一时还来不及销售。所以我已派人跟随在他左右,只要一知道那真脏的所在。就可以完全破案。”
霍桑低头沉吟了一下,才道:“虽然,你还须谨慎些地。你可曾打听他平日的品行怎么样?”
王良本仍有把握似地应道:“打听过的。他平日喜穿客吃,别的恶习却没有。但在上海社会,一犯了这‘穿’‘吃’工字,无论男女,已尽足引到里落的地步去。霍先生,你说是不是?”
“晤,这话很合情理。你可知道他先前所有的一粒珠子怎样失掉的?”
“那当然是他变了钱浪费掉的,后来却假说失掉的罢了。”
“你怎样知道的?”
“邓原不难推想而得。”
“你没有问过他?”
“没有。我当时本想问他的,但一转念问,觉得因这一问,也许会使他疑心防备。这样,我们要侦查他的真赃所在,反而难了。”
“哈,你的步骤怎么样?”
“我那时仍不动声色,和他好好地分别,只悄悄地派了两个人监伺着他。据我料想,他不久便会把那珠子出售。我们只须查明他向来交往的人,就不难达到获得真赃的目的。
霍桑不再问下去,又低垂了头。大家都静默起来。我觉得王探长的见解太偏于直觉,推想多于事实,未必恰合实际。霍桑缓缓地摸出纸烟来吸着,似正在把王良本所得的线路仔细推敲。天色已渐渐儿就瞑,马路上电灯亮了。夜神的势力也逐渐伸展到我们的谈话室里。良本看见霍桑的突然静默,似有些忍耐不住。可是在这静寂之中霍桑忽自动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