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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忽摇手止住我。“慢!你又要性急哩。我所说的两点,都是属于表面的。但探案的唯一要点,就在把握犯案的主因。现在你若把这两件案子的性质推测一下,可也找得出联系点吗?”
我默念若论这两件案子的性质,当真绝不相同。那罗维基医士的一案,内幕中似乎有什么神秘勾当。但那剧院里的姓卜的新婚夫妇,却又不像和这案子有关。这一点委实很困人的脑筋。我一再推京,终于寻不出什么联合的关节。霍桑又重新取着那张报纸,似在那里仔细研究。
一会,他忽而喃喃自语道:“陶秀美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
他又放下报纸,立了起来,又背负着手在室中踱来踱去。他嘴里的烟雾也四散在卧室的四角。我恐怕打断他的思绪,也默然无语。过了一会,他忽而立定了脚步,丢下了烟尾,向我说话。
“包朗,你昨夜究竟流过些血,还得好好地静养,决不可劳神。我不能在这里坐守,必须往外面去走一趟。”
“你可是要进行这两件案子?你打算先着手哪一件?”
“那罗维基的一案,我已经指示了几条线路,倪金寿可以负责进行、我觉得这卜栋六夫妇一案,也很离奇。此刻我们除了这报纸上的消息以外,完全没有依据。故而我打算先去瞧瞧南区警署的侦探杨宝兴,听听他关于这新夫妇的消息再说。”
“很好。我希望你能够得到这两案中的互相关锁的事实,打通一条线路,那就容易着手了。
霍桑微笑道:“这个希望我也有的。不过还希望很微,此刻实在没有把握。你现在安睡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霍桑去后,我先下楼打了一个电话给我的妻子佩芹,只说因着助霍桑侦探案件,暂时不能回家,昨夜受伤的事,我却隐瞒着不说。我回到了楼上,开了一扇窗,安然地躺下,很想养一养神。可是我一闭眼睛,昨夜的事情又涌现在我的眼前…尤其是那罗维基医士临死时手足牵动的惨状,好像深刻地印在我的脑中,一时实不易消灭。
我又想起了那死者的仆人曹福海。这个人当时原也有些可疑的形状。他听说我要打电话报告警署,便现出一种惊骇拦阻的样子。当时我不曾注意,未免粗心。现在他既已逃走,可见其身难保?莫非是他串通的?或是虽不串通,却是知情的?无论如何,这个人必须设法追得。倪金寿刚才曾一口担任,不难把他捕住。但愿他从速进行,立刻把这人追回来,向他问一个端详,这案情也许就可以水落石出。还有那个自称金汉成的,在案中更处于重要的地位。但瞧他的那一副湾头鼠目的容态,便知不是一个好人。这个人的镇静工夫也是不可及的。他就先不承认和罗维基相识,态度上绝无可疑。后来他虽知道我跟在后面,却又不动声色地向我下道一记毒手。这种种都见得他明整而有定力。我们若能进一步查得这一个人,我敢说全案的真相便可以豁然开朗。
我的思绪又随导同另一件案子上去。这娃卜的一男一女既是新婚夫妇,又同时被杀,似乎关系什么恋爱问题。不过那凶手既已当场脱逃,除了含糊的灰色高度以外。又没有可靠的凭借,侦缉时当然也不容易。
本后,我又推想到这两案相关的问题。我觉得这个穿灰色棉袍的人,虽和我所见的那个人形状相同,但罗维基的案中,却有两个穿灰衣的人…一个长衣,一个短衣;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究竟那向东的是主凶,还是向西的是主的?不过转过来一想,那个穿灰色短衣的人是曹福海嘴里说的。现在他自身既已逃走,他的说话是否可信,实际上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当然都还是问题。
这胡思乱想盘踞在我的脑府,不但想不出什么结果,反把睡魔驱走了。我就重新坐,取了那张报纸,再翻到电报一栏,想借此苏苏我的脑筋,免得徒然空想。我把报纸刚才翻开到第一版,忽听得下面的电话铃响。施桂立即上来报告,倪金寿有电话要和我谈话。我慌忙爬起来,下楼去接电话。不料第一句消息,我的希望便告冰消。
他说:“我已派人往各医院去探听过,昨夜里并没有伤臂求医的人。
我懊恼地问道:“那末,那个仆人曹福海,你可有什么消息?”
“还没有。但我已通知各警区机关,请他们一体协助,现在还没报告。不过我另外得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嘱,重要线索?”
“这线索我们是无意中得到的,但性质非常重要。”
“唔,什么事?”
“我们有几个探伙,专门派在本区的各押店中暗暗侦查,有什么偷儿或盗匪到押铺中去典押赃物。今天早晨在白仙桥的祥泰押铺里,忽有一个人带了一只应包进去典押,皮包中都是医生的用具。那探伙见那人形迹可疑,不像是自己的东西,上前一问,果真言语支吾,就把他带到了警署里去。这件事我恰巧知道,将那皮包仔细一瞧,忽见皮包的夹里上有一个签名,就是罗维基医士。”
这情报挽回了我方才业已坠失的希望。这皮包实在是一种重要的证物,现在既已得到,这案子当然可以有些端倪。
我忙问道:“这真是巧极。但皮包中除了诊察器具以外,可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倪金寿答道:“没有。我已经仔细查过,绝不见有其他的东西。”
“我料想一定有的,必已被那个人取去了。你可曾向他究问过?”
“当然问过的。他说实在没有。”
“那末皮包的来由怎么样?是不是那人抢来的?”
“我们已经查明这个人叫桂荣,本来是一个小窗。据他说,这皮包是他的一个朋友送给他的。故而这东西实在的来由怎样,连他也不知道。”
“这话也许靠不住。你应当追究他所说的那个朋友啊。”
“不错。我已经向这方面进行。现在我已派人押着这个小窃,一同去缉捕那个把皮包送给他的同伴。…但霍先生不是出去了吗?你最好设法通一个消息给他。你和他一块儿到这里来,以便把那主要的人捕到的时候,可以仔细听他的供语。
我应允了一声,电话便即摇断。但我既不知道霍桑的踪迹,一时无从通知,只有等他回来了同去。我上楼去穿好衣服,仍靠在榻上等候霍桑。约摸过了一点钟,霍桑仍不回来,我心中有些不耐。又过了一刻钟光景,倪金寿的第二次电话来了。据说那个送皮包的人已经捕到,叫我们快去听供。
我那时急不能耐,再不能枯坐着等待霍桑,便向施桂说明了一句,一个人先往西区警署里去。接着我用了十分钟的工夫,装束舒齐,借了霍桑的一顶软胎呢帽,掩住了额角上的创痕,急急地赶去。
我到了倪金寿的办公室里,倪金寿忙立起来招呼。他听说霍桑还没有回寓,就先领着我到拘留室前,瞧那个刚才捕来的人。
他告诉我道:“这个人叫做毛三子,也是一个积窃。他穿着一件竹布的棉袄,颜色已谈,很像灰色。你去瞧瞧,是不是就是你昨夜撞见的人。”
我道:“你已查问过吗?那皮包他怎样得来的?”
倪金寿道:“我已问过一遍。他所说的似乎很实在。现在你不妨听他自己说。”
拘留室中关着的一个人,身材短小而肥胖,一双鼠目骨溜溜地不住转动。他的年纪约摸三十以外,身上的棉袄虽已近乎灰色,下身却穿着一条黑色的裤子,和昨夜里撞倒我的那个大汉比较,绝不相同。
倪金寿厉声道:“喂,毛三子,你把昨夜的事情再说一遍,不可有一句谎!
毛三子便胆怯地说:“昨夜十一点钟光景,我从华盛路的西面向东走,忽听得一声枪响,又见一辆空黄包车迎面奔来,和我擦身而过。同时我看见街的左边,有一个人向车审逃,一霎眼便即不见。我起先以为是什么路劫的勾当。但我向前再进了几步,忽见右边的人行道上有一个人横倒在地,他的身旁有两只皮包。我一时起了贪念,觉得左右没人,便奔上去取了皮包回身就走。”
我举起一枚食指止住他道:“你回身逃走?朝哪一面?”
那偷儿不假思索地说:“我本是从西面向东的。后来我拿了两只皮包,王新退回去,仍向西面逃。”
我点点头,觉得曹福海并不撒谎。
“唔,你说下去。”
“我回到栈房里后,把皮包打开一看,一只大皮包中都是些医生用的东西,另一只扁形的小皮包中却都是装的钞票。今天早晨桂荣又来向我借钱,我不敢把得到钞票的事告诉他,恐怕他缠绕不清,就把那只医具的皮包给了他,想不到竟因此失风。”
“那钞票有多少?”
“钞票的数目一共有五千元,但我还没有动用过一张,刚才已被你们的探伙完全搜得走了。
我回头向倪金寿瞧瞧,用眼光代替了口语,问他是不是当真有这一回事。
倪金寿领会地应道:“的确,果真有五千元。
我惊异地向金寿说:“唉!这样看,金虎臣所问起的‘东西’,谅必就是指这五千元。但罗维基带了这巨款有什么用?”
倪金寿道:“他分明要带到大江旅馆里去会见那个金虎臣。这款子的作用怎样,现在还不容易知道。”
我低声道:“你想这个人的说话可完全实在?”
那毛三子忽抢着答道:“先生,一句都没有假!这个人为什么被人打死,和那凶手是个什么人,我委实完全不知道。
我又旋转头来瞧那偷儿。“你说你曾瞧见有个人从街的左边逃向东面去。是吗?”
毛三子应道:“是。
“你看清楚那人的衣饰形状吗?”
“这个…我不大清楚…我仿佛看见那个人很长,穿的衣服好像是灰色的。
“你可曾见他的面貌?”
“也没有。那人起充好像是伏在街的对面开枪的,接着就向东奔逃。我来不及瞧见他的面孔。
毛三子的神气不像敢在倪金寿的面前弄什么把戏,不过他的所知也有限度。我问到这里,也已碰壁。我觉得这情报对于案子的真相虽说已略略接近些地,但仍没有切实的把握,还是空欢喜一场。
我走开一步,又向倪金寿道:“既然如此,这条路对于我们也没有多大助益。现在你打算从哪方面进行?”
倪金寿搔搔头,似还没有成竹,一时回答不出。正在这时,忽有一个当差的走过来报告。
“包先生,霍先生有电话给你呢。
我应了一声,赶到办公室去接话。霍桑很简单地说了一句。
“包朗,快回来,我等你一同吃中饭。这件案子已有眉目,我已经查得了一种重要线索。”
五、离合问题
我回到霍桑寓里的时候,霍桑正在他的办公室中忙着翻检那一堆堆积叠的旧报。他一见我进去,便把报纸移过一旁,先向我瞅了一眼,皱着眉头说话。
“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到外面去奔走?我一再对你说过,你应得静养一会才好。
“那是倪金寿叫我去的。刚才他说他已捉住了那个拿皮包的人,你又不在,故而我不能不走一趟。
霍桑略略有些注意。“嘎,他已捕住了那个劫皮包的人?有什么口供?
我坐了下来。就把即刻听得的一番说话向霍桑说了一遍。
末后,我又道:“我起先还以为这一着有解决全案的希望,不料还是渺茫得很。
霍桑沉吟了一下,答道:“唔,这也难怪你要失望。我们瞧这一点,足见那凶手是突然开枪的。他把罗维基打倒了后,马上逃走,目的并不在劫东西。
“是啊,因此之故,那人行凶的目的却更觉没有依凭。
“是,不过你也用不着太懊丧。
“现在只有把那个曹福海和那个打倒我的金虎臣二人捕住,才有水落石出的希望。”
“对。眼前你姑且宽怀些。来,我们吃饭果。”他拉了我走入餐室。
我在餐室中坐定以后,问道:“霍桑,你刚才在电话中说,你已查得了一种线索。这是什么一回事?
霍桑道:“这里面说话多呢。我们吃过了饭再谈。
我素知霍桑的脾气,每逢到了紧急的关头,他总有这种卖关干式的留难。有时他因着案情没有充分明了,不肯轻于发表,那还可以原谅,但有的时候,他明明是故意含蓄,以便在不意中发表,使我惊喜出于意外。这时候他必要等到饭后才肯说明,我相信也无非就是这个用意。我耐着性子,等到吃过了饭,彼此回进了办公室,坐到了安乐椅上,又各自烧着了支纸烟,我才打算发问。
霍桑忽先自微笑着说:“包朗,你不必性急,我来告诉你。我刚才出去已奔走了不少路。杨宝兴的情报比报纸上多不了多少,所以我又往发案地点的中华舞台里去探问昨夜的情况,但也没有多大头绪。我但知道死者卜栋仁是他们舞台里多年的老主顾。他在南市有几所市房,家里很有钱,用度也很阔。他是个坐吃惯用的‘小开式’的消费分子。他的年纪还较,面貌又非常漂亮。他诺男路蛉艘渤?得十分美丽。昨夜里他们俩忽惨遭暗杀,大家都替他们可惜。
“我既不得要领,又到县署街永贤坊卜栋仁家里去探问。我访得标仁的父亲是一个洋行买办,只有栋六一个独子。不过栋仁的婚事,父母们都不赞成,故而这小夫妇特地往杭州去结婚。后来因着亲友们的从中劝解,老夫妇才勉强允许。他们从杭州回来,昨夜才第八天。
“这节消息,我一半从他们的邻居探听出来,一半却是从南区的探员杨宝兴那里间接得来的。但卜栋仁的父亲为什么不赞成他儿子的婚姻,我们还得不到实在的情由。
我在这几句话里面仔细搜剔,实在找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重要的线索。霍桑不是近乎“危词耸听”吗?我心中未免有些不耐。霍桑似已从我的容色上瞧破了我的心事,便忙着继续解释。
“包朗,耐心些啊!我就要说到本题上来了。杨宝兴曾会诉我,在那女干尸体上曾检出一拉弹子,我也见过了,那是泊郎林式的32口径弹。接着我又到总署的验尸所去,查问罗维基的尸身上是否也有弹子。我查知果真也有一弹,而且它的式样竟和那陶秀美身上的一植是同样的。因此,我才觉得这两案也许真彼此相关。这岂不是一种重要的线索?
我应遵:“‘哈,这个发现确实很重要。不过这种泊郎林式的手枪现在私卖的很多,原是很普通的。或者是偶然的巧合…”
霍桑接嘴道:“不错。若使只有这一种证据,那也许有两个的手用着同样的手枪,出于偶的巧合,那我自然也不能就假定两案有牵连的关系。但我刚才已和你推索过一回,除了这相同的枪弹以外,不是还有那凶手的形状,和发案的时间等两个要点。也同样有关合的可能吗?”
我道:“那末,你现在已断定这两件案子一定有关联吗?”
霍桑又微微摇头道:“这也不是。这一点还有矛盾,我此刻也和你一样地没有把握,不敢断定。因为从此刻所说的三个要点看,这两点虽已有互相关合的可能,但一想到这两件案子的主因,却又困人脑筋。试想罗维基一案,明明关系一种阴谋,或是有什么秘密的交易。但那卜栋仁夫妇,难道也会在密谋中预分吗?他既是一个富家的纨持儿,既不缺少金钱,也不像有什么远志,势不会和这种秘密的阴谋有关。假使没有关系,那凶手又何以在一夜之间,同时将他们杀死?这个矛盾点你可也能解释得出?”
我默想了一会,觉得这两案的被杀人物,地位各殊,确乎找不出关连的可能。
我又说道:“战者被杀的两方虽没有相互的关系,但那个凶手却和这两方面都有怨恨,故而他一口气分别把他们杀死。你想这理解可近情?”
霍桑摇头道。“不,这谁想怕也不能成立。须知一个人既然为着某一种动机实行暗杀,无论出于怨恨,或有所图谋,他的心意在一个时间内势必集中在一点。若说那人心中怀着两种不相关涉的怨恨或图谋,却在同一时间内分别实行,那是违反心理原则的。”
这句话很切情理。可是除此以外。我委实想不出别的理解。我觉得这两件案子,若合若离,若离着合,无从创白,越使人沉闷不耐。霍桑丢了烟尾,把一叠叠先前翻过的旧报重新翻阅。我不知他翻些什么,但他既全神贯注地在那里检查,我也不便惊扰,只得再消耗些纸烟,默坐着等待。
一阵子电话的铃响打破了这沉默的静境。霍桑却似乎没有听得,仍手不释报;同时他的嘴里忽发一种低微的惊呼声音。他的眼光也一眼不霎地瞧在报上,好似已查得了他所要检查的事实。他忽向我挥一挥手,似叫我代他去接电话。我依言去接,又是西区里倪金寿打来的,据说那罗维基的仆人曹福海已被人捕住。当我把这消息告诉霍桑的时候,霍桑似已检查完毕。他一边把报纸重新放好,一边显着惊喜的神气。
他答道:“那仆人已捉住了吗?很好,很好。我立刻要去听听他的说话,你再上楼去躺一躺。”
我拒绝了他的劝告,坚持着要跟他一块儿去。霍桑拗不过我,皱皱眉毛也答应了。我们就向龙大车行雇了一辆汽车。一刻钟后,我们已在警署中和倪金寿见面。倪金寿免除了会语,便很得意地向我们报告。
他道:“霍夫生,包先生,这案子的内幕已经揭破哩。
我微微一震,忙抢着问道:“可是那曹福海已经承认和凶手通同的?
倪金寿摇头道:“不是。我所说的揭破,不是凶手问题,却是犯案的主因问题。你可知道那个打倒你的金虎臣为什么事要和罗维基约会?罗维基带了五千款子出外,又有什么作用?
我呆住了回答不出,只把霎动的眼睛瞧着他。霍桑也静默地并不接口。
倪金寿接着道:“这一节我早已疑到了,并且也曾和你们两位说过。原来他们的阴谋就是私贩吗啡和哥罗因等的违禁品!
倪金寿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霍桑和我的脸上转了几转,显出一种洋洋得意的神色。霍桑仍声色不动,冷静地点点头。
他问道:“这话可是曹福海供出来的?
倪金寿道:“正是。他起初还不肯说,我用好多方法,才使他照实供出来。
霍桑道:“他对于他主人被杀的事情可也有些供词没有?”
倪金寿叹了口气,也不像说谎。
我插嘴道:“他既然绝不知情,昨夜里他又为什么逃走?”
倪金寿道:“这是他胆小。恐怕被拖累的缘故。因为他的主人平日干私贩的勾当,他是知道的;一朝查明白了,他势不能完全没有处分。故而趁个空儿便指了他的铺盖逃走。
霍桑点头道:“这也是情理中事。现在我要见见这曹福海,我要向他问一句话。
一会儿,我们已和那满面黑麻的曹福海面对面站着。这男仆看见了我,好像又惊又喜,把一种悲忧可怜的目光呆瞧着我,像要向我乞援的样子。
霍桑问道:“福海,我有一句话问你,你若能从实回答,我必设法助你,使你减轻些处分。你对你主人的被杀究竟知道些什么?
曹福海道:“先生,我实在全不知道。
“那末,你主人平日往来的人,你总知道的。
“往来的人也不多。他平日和人家交接,常在外面,难得有人到他寓里去。
“奇怪!他是当医土的,怎么会难得有人到他寓里去?
“先生,我老实说,他的诊务并不发达,除了几个熟悉的人以外,别的人来请教他的很少。
“唔,那末你可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仇人?”
“先生,我也不知道。
霍桑顿了一顿,又问:“你主人不是有一个很漂亮的姓陶的女朋友的吗?
那仆人膛目道:“我却没有见过。
“可曾有一个美貌的姓卜的少年男子来看过他?”
“也没有啊。
霍桑的眉毛渐渐紧促起来。他的右手摸着自己的下颔,又低头停顿了一下:“那末,你可曾听得过你主人说起V栋仁或陶秀美的名字?”
曹福海又摇头道:“没有,我也从来没有听得过。
霍桑轻轻吐出了一口气。他旋转来向倪金寿点了点头,表示他所要问的已告一个段落。接着他便拉着我离开拘留室。他回到办公室前,不再进去,站定了和倪金寿作别。
他说:“金寿兄,这件案子虽然进展得很快,但据我测度,距离破案的时间还远。我现在另有一条线路,打算去尝试一下。如果有什么头绪,我再通知你。”他和我走出了警署的大门,又站住了向我说:“包朗,你现在不必再跟我奔波,先到我寓里去,再好好地休息一会、我此行的成败,不久总有消息给你。他匆匆和我分别,神色上议很急通,好似地已寻得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大有稍纵即逝之势,不能不急急进行。
六、黑夜中的话剧
我常说霍桑在有的时候,常露出一种外表类似卖关子而他自己认为出于审慎的脾气,总喜欢教人处在闷葫芦中。现在他虽说另有一条线路进行,却不说明这线路属于哪一方面,这就未免教人难耐。我回到了他的寓里,照着他的说话上楼去势养。我的身体虽然于贴地躺下了,脑球的机能依旧活动不息。我的思潮翻来覆去,范围也不出这两件凶案。
我深信人类都是有天赋的好奇本能的,对于疑秘的问题,往往因着好奇心的冲动,会本能地引起解疑剖秘的愿望。所以也可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天然的侦探。不过这好奇心的发展的程度和方向,有高有低,有正有歧,因着这高低正歧的不同,所以各民族创造能力的强弱,和民族地位的高下,也就因以决定。例如意大利人伽利略(Calileo)因着悬灯的摆动,触发他的好奇的研究,发明了时钟的摆动的原理,使人类有准确的计时器;又如英人瓦特(Watt)看见了壶盖受蒸汽的掀动,也刺激了他的好奇本能,进而利用蒸汽的原理,造成了伟大的工业革命,使全世界为之改观。我们历史的传统,似乎漠视了这个本能。孩子们的好奇本能刚在萌芽时期,非但得不到正常的辅导诱掖,却往往遭受无知的家长们的阻抑和摧残。我们的物质方面的成就所以处处落在人后,这未始不是主因之
我常觉当疑秘问题初发生时,好似望见了一团白雾,方向既茫然莫辨,更不知雾中有些什么东西。那时候只有惊奇的心理,我们的探索兴致还不见得怎样浓烈。但进一步踏进了雾中,既已略略辨出了一些方向,又瞧明了几种事物;可是最后的一点,依旧在雾幕笼罩之中。在这时候,我们急于求知的心理,必比初接触时更觉强烈,并且有一种欲罢不能急不可耐的倾向。
譬如这件罗维基的案,我们逐步进行和发展,总算凑巧而迅速。但最终的一点,那个真凶是谁,却还在虚无飘渺之间,还有那两案的离合的问题,至今也还断断续续,没有确切的证明,想起来也很觉牙痒痒地不能忍耐。
钟摆滴搭滴搭地响着。阳光渐渐地拖西。壁炉中不时有火舌刺出来。这种种都足摇撼我的忍耐。
我等到傍晚五点钟光景,仍不见霍桑回来,幸而还有一个聊以解闷的消息。倪金寿又有电话来报告,他重新往带锦桥姓吴的那一家去问过。据说他家和罗维基素来相识,每逢有人患病,总请罗维基去诊治。不过他们对于罗维基平素的行径并不深悉;他的贩卖违禁品的勾当,更是全不知情。他们但知罗维基有一个姓目的表兄,在一家恒裕钱庄上办事。倪金寿也曾去访问过这个表兄,也门不出什么端倪。这消息在案子上并无多大进展,简直可以说有等于无,因此我对于霍桑的期望越觉急切。
他已离开了三四个钟头,此刻还不回来,究竟在哪方面忙碌?成败怎么样?到了晚膳时分,天色已经墨黑,依旧不见他回寓。我一个人下楼胡乱吃了些晚饭,心中更觉得焦急。他这样迟迟不归,莫非已经得到了重要的发展,故而一时不便分身?或是他第一步走进了迷途,后来改弦易辙,另寻路径,因此才这样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