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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非要到罗维基家去吗?如果这样,这个闷葫芦不久就可以打破。但汽车经过了华盛路口,依旧向南,它的速率似乎增加了些,我有追赶不上的危险。我使足了脚力,奋命地冒雨进赶,终觉得越高越远。我的浑身的热汗抵御了一路上的寒风细雨。到了黄林路口,远望那汽车后面的红灯忽又转弯。事情有些尴尬,这一转弯,也许要失踪瞧不见了。但我并不灰心,我的两脚仍一息不停地踏着。等我赶到转弯角时,忽见那汽车正停在角上,刚要调过头来;再向前一望,前面有一个人正在急步前进。我看见了那人颀长的身材,才松了一口气,料想他一定是为了小心起见,不到目的地就下车步行。我自然也不能不谨慎些,轻轻跳下了脚踏车,故意远远地靠着路边进行。那人忽又向北转了一个弯,向斜文路去。等我追到转弯角上,却已不见他的影踪。
我向左右一望,见有一条弄叫守德里。街上却没有行人。我奔到弄回一望,果然又看见那人正站在弄底一家的石库门前,似在那里敲门。我在弄环停一停,看见他已推门而入。唔,他的地址已落在我的眼里,后部的文章也就容易着笔了。
我把脚踏车在弄回暂放,搓一搓僵木的手指,平一平喘息,随即轻轻地走进弄去。弄中有两三盏电灯,但不见人影,寂静无声。我打算先瞧瞧那屋子的门牌,就一直走到弄底,灯光照见那本底一宅是九号。但我站住在这屋子的门前,里面没有声息。我又向门缝里窥探一下,竟也沉黑无光。我不禁疑讲起来。我明明看见那人进这本一家的门口里去的,怎么里面没有灯光。我一转念间,不觉微微一震。莫非这个人已经觉察了我在后面跟踪,故而用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此刻他已从这屋子的后门里脱身了?但无论如何,这屋子总是一条线索,我也不能轻轻放过。
我想到这里,我的手不期然而然地在门上推了一推。木料那门并没有闩住,呀的一声,竟自开了一些。我停了一会,里面仍旧黑辍辍地没有声音。我索性把门再推开少许,探头向里面一瞧,仿佛黑暗中有一个人站着,目光映眯地向我凝视。我不由不一阵寒凛,连忙向后倒退。那人忽而直奔出来,举着什么东西,直向着我的头部击来!我要想退避,却已来不及了!我但觉额角上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痛得厉害。
砰!
迷糊中我还辨得出那是枪声。我的身子再不能支持,一阵眩晕,我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三、线索
我的知觉恢复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张温柔的小钢床上。床对面壁炉中火光熊熊,气氛非常暖和。我揉了操眼睛,向四周一瞧,看见暖融融的目光,从白框的玻璃窗中透射进来,因着那铁孔的白纱窗帘的间隔,把阳光筛成了一堆堆的花影。原来天已放暗了。那小榻一端的衣架上面挂着我的那件深青色的灰鼠皮袍和那件满架污泥的灰色雨衣。我更瞧四周的布置,方才认出来。这所在正是霍桑的卧室。
我撑住两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头顶上还觉得隐隐作痛,伸手一摸,有绷带裹着。我的意识恢复了,上夜的经历便一幕幕映上脑膜。我追溯到最后一幕,我明明是因着多饮了些酒,脑思有些儿迟钝,才被那人击伤了额角,晕倒地上,终于失去‘了知觉。但那人把我打倒以后,怎么不索性将我打死?我又怎么还会到霍桑的寓所里来?
这时卧室中只有我一个人。霍桑呢?可会在楼下?我忙从床端的椅子上取过我的短袄裤,匆匆地穿好,接着又把皮鞋穿上。我正要向衣架上去取我的袍子,忽听得霍桑已走上楼来。
他说:“包朗,你再躺一会。时候还早哩。”他强制我重新躺下,坐在我的榻边。他又说:“你还不宜乱动。你昨夜的伤势虽然不算厉害,但实际上是很危险的。幸亏事有凑巧,我不先不后,恰在那个时候赶到。要不然,你的性命真难说呢。”
我惊异道:“什么?你昨夜也到过守德里的?”
霍桑点了点头。“正是。假使我迟到数秒钟的工夫,你的头颅上说不定再要吃一棍子,那时你的性命就危险哩!
“这样说,就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是啊。我看见你受击昏晕,额上虽然流血,但颅壳没有破碎。我才知道你没有性命危险,就把你载送回来,凭着我所有的一些急救技能给你里扎好了。后来我听得你喊了几声痛,便即鼾声如雷地安睡着。我也就放心了。”
“但是你怎样会赶到守德里去?你对于那打我的家伙怎样发落?请你说得详细些。”
霍桑顿了一顿,烧着了一支纸烟,才说明他昨夜的经历。
“昨夜我和你分别以后,本来是一直回寓的。但我在半路上忽和汪银林相遇。我下车和他谈了几句,因此耽搁了一会,你两次的电话,我都没有接得。后来我一回到这棚,听得了施桂的说话,立即就赶到大江旅馆去。我到账房里一问,才知你刚才坐了脚踏车跟着一人去了,时间的先后相差不到五分钟。
“那时旅馆门外有几辆出差汽车停着。我向一个汽车夫打听,据说你坐了脚踏车,跟着一辆六三三汽车去的。我也就雇了一辆,急急追赶。我沿路探间站岗的警上。有一个警士告诉我,即刻见有一辆汽车和一个穿雨衣的人骑着一辆脚踏车,先后向花衣桥街驶去。我就依着他的指示进行,沿路又一再探听,却再问不出什么。因为那条路上行人稀少,无从探问。我的汽车仍一直前进,到了华盛路口,正感到不知往哪方面好,忽见有一辆空车迎面而来,车子的号数真是六三三。我忙问那车夫,送客到什么地方。据说在黄林路上停车,那人步行着向西去的。于是我急急开足汽车的速率,赶向黄林路去。那时我还不知道一定的屋子,但料想总在附近。我在黄林路上仔细瞧视,并无异状,又转弯到斜文路来。我的汽车从守德里口经过,忽见弄口有一辆有大江旅社搪瓷牌子的空脚踏车,我立即停车跳下来。
我欢呼地插口说:“腥,我想不到那辆脚踏车真有用,还做了你的路标。
霍桑点点头,连连吐吸了几口烟,继续解释。
“正在那时,我忽然看见你从本一家的门口中退出来,里面有一个人跟着追出,手中举着木棍向你扑击。我一见这状,觉得危急已极,但我还在弄回,跳下车来,要想奔上来阻挡,事实上又来不及。我不顾利害,连忙闽手枪,远远地向那举棍打你的人发了一枪。这人立即退了进去,你也跌倒在地上。等我奔到那末一家的门口,门已紧紧关住。我因为急于救你,自然不能兼顾那个凶手。等我将你抱过了我所雇的汽车里以后,再去找那凶手,却见门上有锁锁着,分明那凶手已经逃走了。
我不禁失望道:“这样说,你不曾捉住那个凶手?”
霍桑弹去了些烟灰,接续道:“那时我招呼了一个岗警,设法弄开了锁,一同进去。我们在楼上楼下瞧了一周,竟阅无一人,屋中的器具也非常简陋。仓卒间我来不及搜查,就退了出来,叫岗曾去报告南区警署,派人将这宅属于秘密监守着。我就把你的脚踏车一同带到车上,乘便交还了大江旅馆,随即将你送到了我这里。我又打了一个电话给你夫人,只说我留你住在这里,免得伊焦灼不安。现在你虽已清醒,但还得安安静静地休养一会才好。
这一番解释给予我一种寒凛凛的感觉。这件事总算巧极,万一格桑的举动滞迟一些,或是寻不到我和那恶汉的踪迹,或是时间上略略延缓,那我一定必遭那人的毒手无疑。事后回想,委实是不幸之幸!
霍桑又微笑着说:“包朗,昨夜里我早说你有些醉了,叫你坐车子回家,你偏不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若使没有醉意,怎么一个人毫无准备,竟敢这样子冒险?”
我答道:“我自信并没有醉,不过遭遇的事情太离奇,迫着我不得不如此。
接着我就把经过的情形,从听得枪声起始,直到接了电话赶到大江旅馆去,和那叫做金汉成或虎臣的会面,又跟踪在守德里第九号的屋子,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霍桑低沉着头,烟雾轻袅地从嘴里吐出来,似在把我所讲的一番情节仔细忖度。其实这是我的误解。
他缓缓地问:“你讲的经历没有漏掉什么吗?”
我摇摇头。“没有啊。你想我漏掉什么?”
“你没有和人打过架?”
“没有。
“那末你的雨衣怎么会如此污脏?”
“唔,我给那个穿灰色衣服的人撞了一撞,连跌了两跤。
“唔,那末你不曾提起这回事,分明是故意的,原因是想赖东道。”他合着眼缝向我眯笑着。
我也笑道:“霍桑,我看这事很严重,你还说笑话。你看这件事是什么性质?”
霍桑又沉吟了一下,丢了烟尾,忽反问我道:“这件事你是实地经历的,料想你总已有了什么见解。我应得先听听你的意见才是。
我答道:“我还没有仔细推索过。但据事实上观察,很像是一件同党残杀案。
“何以见得?”
“死者出门以后,先曾和人谈过话,然后被害,可见那凶手是死者向来认识的。他在临死前听得了电话声音,忽作挣扎惊醒的样子,分明他以为电话是那个金虎臣打来的;又可知他和这虎臣有什么秘密勾当。这两个人彼此是同党。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霍桑淡淡地说:“就算是同党、为什么要自相残杀?你又怎么知道罗维基的被害一定是同党所为?”
我道:“这也不难猜想。残杀的原因不消说是为利。那金虎臣曾问起那个‘东西’,似乎死者有什么秘密东西要卖给金虎臣。他们本约定在旅馆里接洽。但这件事也许被另外第三个同党知道了。那人要想从中取利,特地守在罗维基的屋外;等到罗维基出来,就出其不意地将罗维基打死,随即抢了他的目的物逃去。据我意料,罗维基那晚所带的器械皮包中,一定还藏着那不知何物的秘密‘东西’哩。
霍桑想了一想,说道:“但据你所说,你当时曾看见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人,那仆人曹福海也说看见一个穿灰色短衣的人逃去。这两个人一东一西,方向是各别的,衣服的长短又不同,显见不燎一个人。这一点和你的第三个同党的推想可也合得上?”
我答道:“这也许那第三个人恐防动手时力不胜任,另外再约了一个助手,因此发案时便有两个人。
“那末你可曾看见那个撞倒你的人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吗?”
“这个我不曾注意。我被他撞倒了,事实上来不及瞧清楚。后来我在电灯光中,只看见他的灰色长袍的背形。他手中有没有东西,我不知道。”
霍桑立起身来,交抱了两臂,走到壁炉面前,低着头想了一想,又踱到窗口去。一会,他忽把身子靠着窗槛,眼睛瞧在地板上面,缓缓地答话。
“你的推想我看还有可商的余地。试想那人的目的,如果只想从中截取那不知何物的‘东西’,又何必行的打死他?”
“这无非是灭口之计。否则,那同党抢了他的东西,彼此既然是相识的,又怎能免后来的交涉?”
霍桑微微一笑。“包朗,这句话你说得未免太轻忽了。那设计抢夺的本人,罗维基虽然是认识的,但那主谋人在行劫时既能另约助手,何必再亲自加入?他难道不能另约一个罗维基不相识的人,专门劫取那计谋中的东西吗?”
我仔细一想,觉得我的推想确有破绽。我点点头。“那末你的见解怎么样?”
霍桑仍低着头说。“据我料想,这案子决不会如此浅显_从心理方面推测,一个罪徒的目的如果只在劫夺东西,若非万不得已,他势不会随随便便地同时行凶杀人。我们知道罗维基在一出门后便即被害,显饥不是因着有人劫取他的东西,他却抗拒不放,方才遭杀。不然,他们总得有一番挣扎或叫喊。这样,可知那凶手的目的不专在劫物,却早有谋杀的决心,故而一见面便即开枪。如果我这谁想可以成立,那末这案子的内幕必有更深的曲折,那也不言而喻了。”
我道:“唔,你的眼光当真比我透彻得多。但你所说的更深的曲折,现在可多少有些把握?”
霍桑摇头道:“这却还难说。我现在只有几条进行的线路,以便先搜集些事实,然后再下断语。譬如那电话中姓吴的女人,和死者的仆人曹福海,都应得细加调查。此外还有几条线路,就是那…”
楼梯上一阵子急促的脚步声音,打断了霍桑的话锋。不多一会,那个霍桑的机警而忠实的旧仆施桂已匆匆地走上楼来。
他高声报告:“西区警署的侦探倪金寿先生来哩。”
霍桑突的从窗边立直了身子。“好!快清他上来。我们可以听听他的实际的报告。抽象的推想不妨暂时搁一搁。
我也很觉乐意。因为我昨夜打电话给了倪金寿,料想他后来必曾去察勘过,现在他一定是带了什么消息来了。两分钟后,那个惯穿黑绸袍子的瘦长子倪金寿已走进卧室。霍桑移过一把椅子放在炉前,请他坐下。他看见我坐在床上,忽而张着惊诧的目光呆瞪瞪地瞧我。我起初也有些诧异,一时不明白他的惊骇的来由。他走到了我的榻边,方才开口。
他惊疑道:“包先生,怎么?你还没有起身?你的头上怎么…”
我点点头,微微笑了一笑,把身子靠着床栏,不即回答。
霍桑抢着说:“金寿兄,坐下来,我来告诉你。包朗兄昨夜里已经在这件案子上冒过一次险。”
于是他重新把我们俩刚才的谈话很简约地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倪金寿的脸色逐渐地沉着,现出一种严重的状态。
他缓缓说:“原来如此。这事发生在南区境内,我还没有知道哩。但有这一变,这案子确实很棘手呢。”
我反问他道:“金寿兄,你昨夜里已经到发案地点去勘验过了吗?此刻有没有消息告诉我们?”
倪金寿坐下了,说:“昨夜我在外面有个应酬,故而你的电话不曾接得。后来署里传信给我,已略略耽搁了一会。等我赶到华盛路时,尸屋中只有一个老妇。这老妇是江北人,年纪已近六十岁,耳朵也是聋的,完全问不出什么。”
我急忙道:“还有那个男仆呢?”我又坐直了些。
倪金寿摇头道:“这个人早已跑了,至今还没有下落。”
我和霍桑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交接了一下,彼此都感到惊讶。因为这情报是出乎意外的。
霍桑先问道:“跑了?你到那里时他已经不在屋子?”
倪金寿道:“是啊。据那老妇说,那曹福海上楼去将伊叫醒了,随即下楼去,等到伊穿好了衣服下楼,福海已不在屋中。后来我等了好久,仍不见他回来。我特地到后面他的卧室里去瞧瞧,才知他已带着铺盖走了。”
被桑瞧着我说道:“我早说这个人也是一条线路,现在却手空地失去了。”
倪金寿道:“霍先生,这不用担忧。我在曹福海的卧室的小抽屉中,得到了他的一张照片,分明他匆匆逃走,来不及收拾。我们利用着这照片,大概还不难把他追寻回来。”
霍桑点头道:“咯,但愿如此。昨夜里时候晚了,他谅必还来不及走远。你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倪金寿道:“我先在那尸身上约略搜索了一遍,那件哗叽短褂的袋中只有那些皮夹、金表、手巾、小刀和墨水笔等一类的普通东西,并无可疑。我随即设法把尸体送到验尸所去,又向左右邻居们去探问。
“那右隔壁一家的主人是当教师的。我去查问时,这陈斐文和他的妻子刚从影戏院里回来,故而发案时的情形,他们完全不知道。我又问过那陈家的一个女仆,据说伊在屋子后而打吨,连枪声都没有听得。左隔壁是一个律师,名叫董贝锦。他的说话虽然多少可以使我们明了一些发案时的情形,但实际上也并无多大助益。”
我忙问道:“这重律师有什么说话?”
倪金寿道:“他说那时候他刚从外面回家,下了车子,恰见那罗维基提了皮包出来,正站住了在领门。这两家的门口,只隔着一垛短培,本是彼此连接的。故而在他们俩一进一出的当儿,曾立定了谈过几句话。”
霍桑使瞧着我说。“唔,和他谈话的,就是这个邻居的董律师。你所假定的那人是凶手,或者是和罗维基相识的,这推想现在已不成立了。”
我承认道:“不错。这个发现的确很重要。金寿兄,他们谈些什么?你可曾问过那个律师?”
倪金寿答道:“据那律师说,他只向罗维基随便招呼了一句,问他这样夜深是否还要出诊。罗维基回答,在带锦桥有一家急症,不能不冒雨一行。接着,罗维基就高声唤那律师坐回去的车子。正在这时,那律师猛听得一声枪响,罗维基顿时倒在地上;他大吃一惊,便急急避进他自己的门口里去。他到了里面,还是惊魂未定,就也不敢再出来。”
霍桑插口道:“你可曾问这个律师,当时他可曾瞧见那个凶手?
倪金寿应道:“我当然问过的。他说绝没有瞧见什么人,只见车夫拖着空车,正向西面去,但据他当时感觉到的,那枪声似乎是从马路的对面来的。他一惊之余,立即避进屋子里去,不曾回头,故而并没有看见凶手是什么样人。”
“关于死者平日行为,你可也曾问过?”
“我也问过他。据说他们虽是邻居,除了见面时偶然招呼一二句外,从来不曾深谈,所以他不知道罗维基的底细。他只觉得罗维基的医务并不见得怎样繁忙罢了。
“你可还有别的发现?”
“我曾在死者楼上的卧室中搜查过,发见了一小听吗啡,和小半瓶哥加因。这些都是犯禁的东西,不过他是当医土的,那似乎不能一例而论。
这句话忽而触动了我先前的疑点。他们的神秘勾当莫非就是贩卖吗啡?我趁霍桑暂时默想的机会,立即表示我的意见。
我接口辩道:“医上虽有需用吗啡的地方,但他所有的分量岂不太多了些?”
倪金寿点头道:“是,我也这样子想。这个人也许正干着非法事情。”
“对,我相信一定如此。”此外可还有别的线索?
“我还接得一次电话。
“唉!这电话是哪里来的?
“那是一个女子,据说住在带锦桥久远里第六号,姓吴。他们曾请罗维基去医病,因着等了好久不去,故而又打电话催促。
“这也是一条线路,我觉得有仔细侦查的必要。你去调查过没有?
“我接了电话马上就赶去的,但也问不出什么。那家的女主人果真急着肝气病,躺在床上。他们以前曾访罗维基会诊治过好几次。这晚上因着肝气复发,又打电话去请他。这一着也并无可疑,故而算不得什么线索。现在就包学生昨夜经过的情形而论,这件案子分明已有显明的线路。我们只向守德里这方面进行好了。”
当我和倪探长问答的时候,霍桑低倒了头,背负着手在卧室中踱来踱去,仿佛在细数地板上的花纹影子,绝不插口。这时他忽在我的榻边立定了,瞧着倪金寿缓缀接话。
“这一条线路当然是要进行的。刚才你上楼以前,我们正谈到着手的方法。不过直接进行也许不能如意,必须另觅一条捷径才好。”
倪金寿问道:“捷径?怎样的捷径?”
霍桑道:“昨晚那凶手被我吓走以后,那屋子是完全空着。我虽已通知南区的警察们暗中监视着。但问手们为避总起见,谅来不会得马上露面。因此,我们要踪迹这个行凶的金虎五,或金汉成,不得不双方进行。”地旋转头来瞧瞧我,一会,又移转视线,瞧在倪金寿的脸上。“金寿见,现在你姑且往上海各医院去调查一下,有设新受枪伤的人…伤在臀部或肩部的。”
倪金寿的眼睛胶着了霍桑的视线,呆住了不答,分明莫名其妙。接着他又瞧到烟火方面去。
我接嘴道:“霍桑,你可是以为你昨夜发的一枪,曾打中那个人?”
霍桑点头道:“我自问我手枪的射击力有相当准确性,那一枪也许曾打中那人。不过那时候太匆促又太黑暗,我也不敢说一定打中他。”
倪金寿领悟道:“那容易办。不消两三个钟头,大概就可以回复你。”
霍桑道。“还有一点,你最好再往久远里吴姓家去探问一下。死者到他家会诊病既非一次,他们间的关系究竟怎样。如果可能,你应设法查明死者的历史,这里有没有他的亲戚。那都足以帮助这案子的进行。”倪金寿应允了,随即起身作别。霍桑送他下楼,我却仍旧躺下来休息。不料霍桑下楼以后,不到五分钟工夫,我忽听得他的急促的步声重新奔上楼来。我知道这案子一定有了什么意外的发展。
四、皮包的发现
霍桑回人卧室的时候,我早已重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双唇紧闭,两目大张,脸上露着惊异的神色。
我问道:“霍桑,什么事?可是报纸上有什么关系此案的新闻?”
霍桑皱眉答道:“也许有关,也许没有关系;这问题还难说。你瞧,这新闻的标题很动人。”
他把报纸授给我后,便自己摸出纸烟来烧着,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吸烟。我看见那报纸早已翻到了本埠新闻的一页,第一页新闻的标题便是:
离奇惊惊的暗杀案!
A新夫妇同时毙命。…A凶手穿灰色布棉袍。
新闻的标题已经如此惹目,霍桑的惊异,当真不是无因的。凶手也是穿灰色的棉袍,岂不太凑巧?这个灰色衣服的凶手,莫非就是和我相撞而打死罗维基的人?我的眼光早已瞧到那节新闻。那新闻排得很紧密,原是临时插进去的。“昨夜十二点后,本报将要付印的时候,忽得一个可惊的消息。南区太平路中华舞台的厢座中,有一对新婚夫妇,忽被一个不知谁何的男子用手枪打死。那夫妇俩本是并肩坐着。在十二点相近,忽有一个人从包厢外面走近男子的背后,先把男子打死;接着连开一枪,又打死那女子。那男子的枪弹从腰部的背后穿过,女子却伤在胸口。当时同座的另一个男性观客,曾瞧见那凶手穿一件灰色布的棉袍,头上戴一顶黑色的西式呢帽,身材似乎很长大。凶手的举动非常敏捷,连接发了两枪,便即向包厢外面逃去。那时阵惊乱,剧院中引起极大的骚动,大家都不知所措,有些人都夺门逃命,故而那凶手党侥幸逃走,不曾当场捕住。
“事后调查,那被害的男子叫卜栋仁,住在本城县署街永贤坊。那女的叫陶秀美,是卜栋仁的妻子,今年才二十四岁,生得非常美丽。他们结婚了还只一个半月。一星期前,他们才从西湖回来,回来后差不多夜夜到中华舞台里去的。昨夜他们俩忽而同遭暗杀,还不知是什么原因。其余详情,缓日续登。”
此外另有一节西医罗维基被害的新闻,是西区警探倪金寿检验后的消息,记载得更是简略。我约略瞧了一遍,觉得这个穿灰衣的凶手,身材和衣服,都和我昨夜所见的那个人有些相同。但这个人为什么在一夜间连犯两案?有什么目的?我当然完全推想不出。
我说:“霍桑,这案子果真很离奇。据你的眼光看,两件案子的凶手可会就是一个人?”
当我读报的时候,霍桑半闭着眼睛,静静地吸烟,这时他缓缓张开眼来,脸色沉着,胸中似乎已有了成竹。
他答道:“就事论事,确有几点可能。第一,那人的衣服和身材是两两相同的。第二,时间上也觉符合。罗维基的案子,大概发生在十一点左右,这第二案却在十二点光景。他在西区的华盛路做了一案,再到南区的中华舞台里去做第二案,时间上恰巧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