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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还能忍,但搭档又是樫村,这点却令他难以忍受。
——你不恨樫村吗?
想起在武道场被风间问到的问题。若说不恨那是骗人的。
——我压根没想到准前辈会被怀疑。
本周初,樫村前来道歉时,起初他置之不理。事到如今就算道歉,也已于事无补。
樫村道歉的样子,感觉上并非刻意。但是此人向来精明又机灵,八成老早就已知道,校方公告中的“校内设施”是模拟民宅,“公物”是桌子。
他为何会选择曾任拳击手的级长当“替罪羔羊”?是因为自己正卯足劲想提高成绩吗?或者,也许是因为他认为,自己是教场最愚笨的家伙。
不管怎样,自己无法责怪樫村。如果那样做,只会让自己更丢脸。而樫村,大概也只是想早点摆脱校方限制行动的处罚,所以这件事就此不再追究也行。
只是,现在,还无法在近距离与他打照面。
为了躲避强烈的午后阳光,他加快脚步,练习派出所很快就出现在眼前了。
进去一看吓了一跳,因为风间在里面。他正安然端坐在椅子上。
在他面前放着对折的报纸。肯定是风间带来的。好像是今天的晚报。
至于樫村,他正坐在风间的对面。不,就他略显局促不安的样子看来,或许该用被迫坐着来形容更恰当。
日下部,你也坐下。风间以眼神如此催促。日下部在樫村的旁边坐下。
“派出所勤务如何?已经大致有概念了吗?”
是。日下部比樫村慢了一拍才回答。
“那就好。不过接下来,如果我说要针对你们两人进行特别课程,你们一定会觉得很烦吧?”
“不,没那回事。”
樫村微微调整屁股的位置,一边重新坐正一边恭敬回答。
“那你呢?日下部。”
现在已经够疲惫的了。在教官面前很紧张,精神上也会增加负荷,可以的话实在对这种事态敬谢不敏。然而,在这种状况下,
“请教官务必指导。”
除了这样边说边低头行礼别无选择。
“那么,我就教你们派出所勤务的两个重点。我毕业分发时被派去靠近闹区的派出所。在那里,特别重要的任务有两项。你们觉得是什么和什么?”
风间将视线对着樫村。
“闹区是吗?那么,首先应该是收容醉汉吧。”
“答对了。——樫村,这个答案让你很失望吗?”
“不会。”樫村摇头,嘴巴抿成一条线。
“真的吗?好好的大学毕业生,居然得去应付醉鬼。”
“我已有心理准备。与各种人打交道正是警察的职责。”
“好样的!——那么,另一件重要任务是什么?”
风间的脸,这次对准自己。脑中准备的答案,刚才已被樫村先说了。另一件……?是什么呢?想不出来。
“是巡回联络。市区与周边地区不同,较难掌握居民的动向。因此必须频繁地挨家挨户造访。”
“我会牢记在心。”
他尽量严肃地点头后,风间也微微收起下颚回应。
“收容醉汉。巡回联络。关于这两者,我再稍微讲详细一点吧。首先,先谈谈面对酒醉者时,必须注意什么地方。——樫村,你来做做看。”
“做……?请问要做什么?”
“模仿醉汉。”
樫村起立。面带羞涩地思考了一会之后,在狭小的练习所内,战战兢兢地以不稳的步伐走了几步路。
“这样子可以吗?”
“很好。——日下部,你要怎么应付这种醉汉?”
日下部也自椅子起身。“好好劝说,让他安分回家。”
“劝说吗?如果那样管用就不叫做醉汉了。”
“那么,根据随身物品查出住址,把人送回家。”
“你觉得实际在现场工作时有那种空闲吗?要处理的事案分分秒秒不停上门。那就是第一线,这我应该老早就告诉过你们了。”
不然该怎么办?就在束手无策之际,风间靠过来。他的手碰触自己的腰部。
“你这里倒是带了一样好东西。”
风间碰触的是手铐。
“……难不成,要用这个吗?”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吧。”
“可是……。那种行为,可以容许吗?”
“没关系。对方已经酩酊大醉。难保身体不会撞到哪里受伤。”
“原来如此。是以确保安全的名义吗?”
“是的。是为当事人着想才用手铐。找个裸露的铁管之类的地方,把一只手铐在那上面就行了。不过,不消说,当然要选择从派出所外看不见的场所。”
“知道了!”
虽然他如此毅然回答,风间还是没离开身旁。
装成醉汉在狭小的空间走来走去的樫村,似乎也敏感地察觉现场气氛的变化,放慢了脚步。
“……请问,还有事吗?”
“既然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用?”
“用什么?”
“当然是用这个。”风间的手再次伸过来碰触手铐。“亏我好心教你。你不妨实习看看。”
把樫村铐起来!风间似乎是这个意思。
日下部与樫村四目相接。樫村的表情,似乎闪过一抹怯意。
虽然觉得这样好像太过火了,但教官的意思不容违抗。原谅我。日下部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抓起樫村的手臂,在一只手腕铐上手铐。接着,他寻找类似“裸露的铁管”,但是没找到,最后只好以双手铐住的形式,让樫村在椅子坐下。
“请问这样行了吗?”
“行。——接着我再谈谈巡回联络吧。”
“请等一下。”樫村上半身向前倾,铁青的脸孔靠近风间。“在那之前,能否先帮我把这个解开?”
“不好意思,请你别插嘴好吗?——我要讲解巡回联络。听好了。”
樫村张着嘴就这么僵住了。日下部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发呆。
“巡联是派出所业务中最重要的一项。不过,即便挨家挨户去访问,往往也很难见到该户的居民。市区的情况尤其如此。日下部,若是你的话,你认为应该怎么下工夫?”
“挑选夜晚或清早去拜访,您看如何?”
“那也是一个办法。但是那不保证一定能见到人。——樫村,若是你会怎么做?”
“重点是,教官。这个手铐——”
“若是你会怎么做?樫村。”
樫村的喉结剧烈耸动。接着露出格外痛苦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喉头火辣辣地刺痛,无法顺利吞咽口水吧。
“所、所谓的预告巡联您看行吗?对于不在家的居民,可以利用巡逻卡,事先通知下次预定造访的日期时间。再不然,也可以请对方以电话通知派出所什么时候会在家。”
“这是教科书的标准答案。——其他的呢?应该还有简单有效的好方法吧?”
日下部的视线从风间转向樫村。
想和樫村的视线相对,却做不到。樫村的目光恍惚失焦。仿佛在追逐停在桌上的苍蝇,略微向下的眼眸不安定地游移。
“不知道的话那我告诉你们吧。就是制造帮手。公寓及大楼管理员,或者该区自治会长。还有,游走各家庭的商店经营者。换言之,是掌握管区居民生活实态的第三者——与这样的人物建立关系,确保对方成为警方的帮手就行了。只要能得到这些人的协助,便可轻松掌握居民的家庭环境与动向。——知道了吗?日下部。”
“是。”话题忽然丢过来,他慌忙转头面对风间。“意思是说,警察的工作不能单靠一个人完成是吗?”
“没错。还有,顺便再记住一点。不仅是警察,这对犯罪者而言也一样。坏事同样不见得是一个人完成的。——对吧?樫村。”
樫村没回答。不知何时,他已满头大汗。也许是因水分而滑落,圆形眼镜已落到鼻头。但是,他并未将眼镜推高,只是一直微微颤抖。
可以把手铐解开了吧——日下部朝风间走近一步,准备如此进言。
几乎是同时,胸口感到轻微的撞击。收颚低头一看,是风间拿报纸的手,像要盖住衬衫钮扣般抵在自己的胸口。
“你看一下。社会版。”
他接下报纸,从后面往前翻。
尾崎那张大饼脸,被框在方形框格里,出现在版面中央的位置。“K警署巡查部长,涉嫌持有安非他命遭到逮捕”。在社会版被当成第二号新闻大幅报导。
“在模拟民宅引发火灾的是尾崎。”
尾崎在模拟民宅的厨房烘烤安非他命准备吸食。差点被人撞见。他在惊慌之下焚烧小袋毒品匆匆逃逸。结果,就把桌面烧焦了一块。——风间的说明迅速简短。
“樫村,老实回答我。是尾崎找你交换的吧?”
不知是点头同意,还是颓然垂首,总之樫村的头纵向动了一下。
日下部闭上眼。头很痛。很像脑袋左闪右闪还是没有成功闪过对方的铁拳,只被拳击手套的一半击中太阳穴时那种半吊子的痛楚。
樫村替尾崎调度?调度什么?毋庸多想。自然是“无罪”。
“你收了多少钱?”
“……三万圆。不过只拿到一半当前金。还有一半没拿到。”
尾崎交给樫村的信封闪过脑海,日下部睁开眼,把报纸放回桌上。
他紧握着手铐钥匙抬起头。窗外,早已日落。
一如之前那次,玻璃窗上映现自己的身影。那张面孔,暌违已久地神似牛蒡。
第五话 异物 第一节
盘子边缘停了苍蝇。这已是第三次了。
由良求久挥手赶走黑色昆虫,把没有味道的根茎蔬菜送到嘴里。
福利大楼一楼的餐厅——。西北角的位子,日照不佳,桌上有恼人的污渍,距离配膳台最远,而且完全背对电视荧幕。还有,不知是何原因,偏偏黑苍蝇特别多。
没有人喜欢坐在这个角落。除了自己以外。
只要没有丧失每次挥手赶苍蝇的耐心,这里其实是他很喜欢的位子。最主要的是不会听见不想听的无聊闲话。这是可以让耳朵休息的少数机会。
午餐选的,是根茎蔬菜烩饭套餐。
这样的菜色以往不到五分钟就会吃光,今天他却花了十五分钟,而且还剩下一半以上就起身离席。
大约两周前,他罹患了严重的热感冒。发烧与关节痛虽已完全消除,唯有食欲至今不振。
走到归还餐具的窗口,地板有点湿。好像有人把杯子的水洒了。
距离下一堂课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
今天已向理发店预约。理发店同样位于福利大楼。沿着食堂前的走廊一直走到底,就是理发店。
但是,由良出了食堂后,中途就右转上楼。
他缓缓行经福利社与图书室前。
来到休息室前时,他忽然拔腿就跑。跑到走廊尽头转弯,藏身之处是厕所。
竖起耳朵后,没等多久,便有一个脚步声接近。是用跑的。好像从地面略微飘起,是那种不太感觉得到体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经过厕所前面时放慢了速度,之后再也听不见。是因为跟丢了自己,所以停下脚步了。
由良从厕所出来,与脚步声的主人对峙。圆鼓鼓的脸颊是最大的特征,那张脸孔果然是安冈学。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志愿是当刑警。”
这么奚落后,安冈的脸颊表面积又扩大了几分。
“我的志愿才不是当刑警。”
由良走近一步,微微抬高下巴,摆出从上方俯视的姿势。“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只是好奇由良巡查要去哪里。”
“亏你能跟上来。”
打从他走出食堂时便察觉安冈的动静。右转上楼梯时,本来以为已利用人潮甩掉安冈。
“得感谢那个。”
安冈指着由良的脚下。
他想起归还餐盘时,食堂的地板是湿的。鞋底如果沾了水,当然会在坚硬的地板留下脚印。
“对了,你这家伙,特别擅长追踪嘛。”
之前上犯罪搜查课,教官服部在模拟民宅的院子铺的泥土上,悄悄留下脚印。让学生去找出来,结果只有安冈一个人全部发现。
“那么厉害的话,应该也可以预言吧,不如你来猜猜看。”
“猜什么?”
“我的目的地。你应该知道我正要去哪里吧?”
“我哪知道?”
“我有重要的事。提示是这个。”
由良把手掌放在自己的头上。
“我真的不知道。总之,我想说的是,拜托你好好做值日生的工作。所以现在你如果跑了,我会很困扰。”
今天第三堂课是特别课程,预定上“公用四轮驾驶技术讲习会”。指导教官风间好像会从县警本部那边带讲师过来。
关于那个,当然早已记在脑中。而且,也记得自己负责讲习会的准备工作。而那项工作必须与安冈搭档进行的事,基本上,他也记得。
“快走吧。已经没时间了。”安冈指着窗子。
从现在所在的福利大楼二楼俯瞰西侧,正好是第三堂课上课舞台的大型停车场。
“到底要我讲几遍?我还有事。那么想工作的话,你一个人去做好了。”
“要排三十个三角锥耶。我一个人没办法。”
由良把自己的手腕朝安冈伸出,给他看手表的表面。“还有三十分钟。一个应该用不了一分钟吧?你绝对做得到。”
我走了。他说着推开安冈,朝通往一楼的楼梯奔去。错身而过时,
“为什么会和这种家伙分到一组?”
他径自替安冈说出内心话。
走到一楼,进入理发店。
“欢迎光临!”
以清脆的声音打招呼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年纪大概才二十上下吧。每次在店里的老理发师好像请假没来,到处都没看到那张皱巴巴的臭脸。
这个似乎是被临时派来代打的年轻男子,脑袋两侧剃得青青的,还打着领带。与其说是理发师,气质更适合当银行行员,但是看他穿着插了多支剪刀的围裙显然的确是理发师。
“您是事先已预约的……由良先生?”
理发师说到一半顿住,面露诧异,大概是现在才慢半拍地发现由良的发型。
是的。由良简短回答后在椅子坐下。
“请问,您想怎么剪……?”
“剃光头。”
“啥?”
所以说新来的理发师就是麻烦。
“帮我剃光头。”
“意思是说,比现在更短吗?”
看着镜中自己的头,由良颔首。现在的长度大约有六、七公厘,是俗称三分头的状态。依照世间一般常识这已是充分的“光头”了,所以也难怪理发师会困惑。
“那就剪成五厘 左右?”
他摇头。
“那,三厘左右?”他对这句话也摇头,然后只竖起一根手指。
第五话 异物 第二节
走出福利大楼,八月恼人的热气成团扑面而来。
剃到0.5公厘后,只要头稍微一歪,制服帽就可能滑落。由良抬手隔着帽子按住头,朝大停车场赶去。
已大致到齐的风间教场的学生们,全都面带沉思。看来大家都没想出什么好方法来熬过这酷暑。
大停车场并非专属于警察学校,是和邻接的县府机关共同使用。所以占地极广,足以停放数百辆车子。其中一角,有三十个三角锥,以七、八公尺的间隔排成圆形。
看来安冈一个人做到了。
而且,大概也是安冈开来的——在学生面前还准备了一辆练习用的警车。
找到满身大汗的安冈后,由良站在他身边。从旁边拿制服帽对着那张令人联想到烧红的小石子的脸孔扇了两三下。
“我说得没错吧?你一个人也做得到嘛。”
从下向上仰视的安冈,大概是想摆臭脸,眉眼之间倏然挤在一起。但似乎因此令汗水渗入眼头,只见他紧闭一只眼,慌忙从长裤口袋取出手帕。
安冈的身高只有一百六十一公分。体重四十九公斤。勉强符合报考县警的体格限制——一百六十公分,四十七公斤。把三角锥从仓库搬出来排放的作业若要一个人进行,或许他的体型的确太过单薄。
“顺便一提,十日晚上与三十一日傍晚,如果你也能一个人搞定就太好了。”
八月十日的晚上有警备勤务,三十一日傍晚有校内美化运动。两者都是正好分到与安冈同组。
也许是打算发出“别闹了”的“XXX”那个音,安冈噘嘴时,风间出现了。背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矮胖年约五十的男人。
“这是今天担任讲师的神林警部补。”
风间介绍后,体型矮胖的男人摘下帽子轻轻行礼致意。稀薄的头发,被整发剂弄得格外光亮。
“请多指教!”
学生们齐声喊道。但是,由良只是假装回答没出声。他向来如此。
“神林组长隶属于县警本部的交通机动队。是驾驶警车二十五年的资深驾驶。——还有,正如之前也提过的,为了比赛,教场要先举办预赛来选出一名代表。届时神林组长也会前来。”
这项比赛,是指下个月下旬,毕业前夕即将举办的,以全国警校初任科学生为对象的“交通取缔技能竞赛”。
“天气虽热,但大家忍一下。今天要仔细观摩组长的驾驶技术。”
风间退下,神林紧接着上前。他的衬衫领口,代表警车驾驶的蓝色PC徽章耀眼地反射阳光。
“在场的各位,有人希望将来成为警车驾驶吗?”
意外地,神林的说话态度非常谦和。
警车驾驶做久了,人格都会改变——经常听到有人这么说,是因为每次只要警笛一响,其他车辆统统都得闪避到路肩。据说PC徽章的拥有者,因为长久之间都独占公用道路,会有种唯我独尊的氛围。
但是,这位讲师似乎是例外。
刚才的问题,有几人举手。由良一直把手在背后交握。
“要成为警车驾驶,必须先通过检定考试。检定分为一级至四级。要鸣响警笛闪着警示灯行驶——也就是紧急行驶,必须通过二级以上的检定。难度相当高,因此各位最好有心理准备!”
神林突然在语尾用力。众人不禁微微挺直腰杆。
“不过,也有些大人物把警车当成计程车。如果遇上这种人当上司,那你很幸运找到升官的捷径。所以立志当驾驶绝对值得。”
话风一转,掀起笑声。
从这软硬自如的说话方式看来,这位神林警部补,似乎相当习惯这种场合。大概经常被请来这种讲习会吧。
“首先由我来示范一下好了。”
神林坐进驾驶座。或许是因为动作太过简单俐落,看起来甚至像是被吸进车内。
练习车在以七公尺间隔放置的三十个三角锥之间穿梭,开始蛇行。带着轻快的轮胎倾轧声绕行一周回来后,神林坐在驾驶座上对学生说:“绝对不能出车祸的车辆,那就是警车。因此握方向盘的人,必须拥有以一公分为单位操作车辆的技术。第一要务就是要完全掌握车辆感觉。”
由良在脸前挥手。因为飞来巨大的蜂类。
是黄蜂。那是他最讨厌的生物。
十年前,他被这种蜂螫过。全身出现红斑还有低烧的现象,痛苦了整整一天。
如果又被螫到,这次会有生命危险。对异物的过度免疫反应——一旦发生过敏性休克,会降低心脏功能,令血液无法输送至脑部。导致意识不清,最后无法呼吸。
他从小生长的地方是绿意盎然的近山地区,每到夏天就有很多人被蜂螫。老家附近也有老人因过敏性休克死亡。脸孔肿得判若两人。小时候目睹的那种情景,至今仍会不时出现在梦中。
那只蜂的身影融入蓝天消失无踪后,神林下车了。
“之前有好几位同学说想当警车驾驶是吧?既然有这样的梦想,理所当然,应该也拥有我刚才示范的那种技术罗?那就请同学们稍微表现一下吧。——刚才那几位同学,请再举手一次。”
众人似乎被神林带有挑战意味的言词吓到了。这次无人举手。
“由良。”突然间,风间喊他的名字。
“有!”
“我安心了。”风间浅笑。
“……您指的安心,是什么意思?”
“因为刚才你的嘴巴明确发出声音了。”
看样子之前动嘴不出声的举动,被这位指导教官看得一清二楚。
风间朝他招手。由良上前。
“你是今天的值日生吧。那你上车试试?”
之前,调查每人的志愿分发单位时,他填写的是汽车警逻队。现在风间虽然说什么值日生云云,其实应该是想起由良当时填写的志愿表吧。
由良坐上驾驶座。
他从小就喜欢车子,或许是受到当长途卡车司机的父亲影响。把汽车学校的入学申请书放在旁边,在十八岁生日来临前天天在月历日期上打叉的日子令人莫名怀念。
四轮蛇行的诀窍,在油门与方向盘的关系。边踩油门边打方向盘的话,车子就会轻易向外侧跑。松油门的时候再打方向盘是铁律。
另一个诀窍是设定目标物。视线尽量放远,不要注视眼前的三角锥。乍看之下很危险,但这样其实可以减轻大脑要处理的情报,驾驶起来会更容易。
眼前出现黄色物体横越,就是在他花费与神林同样的时间跑完半圈时。
他不知道和之前飞到脸前面的是不是同一只。但是,现在目睹的是黄蜂,这点从令人联想到摩托车引擎声的低沉拍翅声便可确定。
就在这辆车内。
他慌忙想踩煞车。但车子不知为何停不下来。反而开始加速。他把煞车与油门弄错了——醒悟这点时,车子已开始朝着学生的队伍冲去。
学生们立刻往旁边散开,但有一个人,没有及时逃走。是安冈。他瞪大双眼,呆立原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冲出来,把安冈的瘦小身体往旁推开。
第五话 异物 第三节
左手拿的手电筒已相当烫。他换到右手。空出来的左手当团扇用,替自己的脸扇来温热的夜气顺便朝手表投以一瞥,开始巡逻校内至今已过了二十分钟。
他走得很快,所以大概已走了三千步吧。
安冈又不见了。他刚才明明就走在身旁,仅仅领先半步。打从刚才,就频繁出现这种现象。
相较于一百六十一公分的安冈,自己的身高有一百八十七公分。安冈的身体,只要稍微接近就会逸出视野之外。要让他时刻出现在眼中或许才是强人所难。
“你知道吗?安冈。”
“什么?”
“有个很矮的男人,一心想通过警官考试,于是戴着塞了东西的假发去考试。”
“结果呢?”
“一下子就被发现只好束手就擒。”
“不会吧?他被逮捕了?”
“对。是真的喔。”
“这种事我头一次听说。”
“我想也是。因为是外国发生的事。”
他们经过值夜室前。或许是无人在,门上的小窗没有灯光。
发给学生的值夜教官预定表上,八月十日的预定人员是风间,不知实际如何。
风间今天也整天都没露面。该不会还在请假吧?
“喂,等一下。”他对安冈出声,把他叫住。“这里也检查一下吧。”
他说着指向的,是走廊的右侧。那是放扫帚与园艺用剪刀等用具的用具室那扇门。
“刚才这里面好像有声音。”由良拿钥匙打开用具室的门。“你进去看看。”
安冈点头,朝用具室内跨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