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置物箱和储物盒,都没找到小袋子。
那么会是车门边的口袋,或者脚踏垫底下吗……。
鸟羽一边检查车门内侧,一边小声对都筑说:“帮派成员为什么喜欢九?”
“因为赌博吧。”
用扑克牌赌博时,有一种玩法是凑成的数字个位数若是九就是最高分。讨个吉利——那就是都筑的答复。
车门口袋和脚踏垫底下都没有发现小袋子。
“怎样?鸟羽。投降了吗?”
“……不。我认为在这里。”
鸟羽把手伸进驾驶座背后的口袋。
他一边假装在专心搜索车内,其实也在透过后视镜检查都筑的视线。打从刚才,都筑就一直盯着驾驶座椅的后方。视线是最能够雄辩藏匿地点的东西。
“找到了吗?”
“……没有。”
座椅背后的口袋也是空的。鸟羽拿手背抹去的额头汗水,带着讨厌的黏腻感。
风间走近身旁。朝都筑伸出手心。
都筑握着车钥匙的手叠放上去。
都筑移开手后,风间的手心里除了车钥匙还有一小袋白粉。
学生之间响起失笑的声音。
“我应该说过地点简单得可笑吧。”
“……是。”
“拔下车钥匙时,顺手隐藏小袋子,是常有的案例。而且意外容易被忽略。不习惯时,往往只会留意车内的搜索。首先必须彻底做好人身检查。这点最好也要牢记。”

第三话 蚁穴 第六节
这是教官室旁的校外讲师休息室。惊人的是,这里的墙上,大概是在年头视阅式 拍摄的,挂满白色警用摩托车的照片。排气量超过一千CC,是所谓的重型机车。
即便只是远眺,厂牌与车种自不消说,就连构造性能他也都如数家珍。引擎是油冷并列四汽缸DOHC四冲程四活瓣。变速箱是常时咬合式六段往复。最大扭力是——。
鸟羽慌忙立正。因为不知几时,背后已出现风间的白发脑袋。鸟羽完全没发觉他开关门的声音。
风间右手拿着一叠稿纸。好像是自己缴交的日记。从夹子的数目看来,大约是十天的分量吧。
风间带来的不只是那个。左手还有一个黑色的大茶杯。是风间每次在自己位子用的茶杯。特地拿到别的房间来,可见他应该相当喜欢这个黑漆杯子。
风间把那叠稿纸与杯子放在桌上。自己先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沙发。
“不好意思。”
鸟羽也坐下,目视风间。昨天下午,灾害救难训练时,远看还没发现,教官好像有点瘦了。看来做教官这种工作也很辛苦。
“抱歉把你叫来。很忙吧?”
“哪里。不要紧。”
“是吗?”风间露出沉稳的笑容。“对了,我听说了。你好像有出色的能力。可以听音辨速是吗?而且,相当正确。”
“那是我唯一可以自豪的特长。”
“那你闭上眼。竖起耳朵仔细听。”
听命行事后,几十秒前还在眼前的铃木GSF1200P的车身线条清晰在眼皮里留下残影。
“刚刚,那条路有卡车经过。你听到轮胎声了吗?”
“是。”
教官室距离外面的马路大概有二十公尺吧。
“时速是几公里?”
“四十三公里。”
过了一会,风间又问:“刚才经过的巴士呢?”
“二十七公里。开得很慢。该不会是幼稚园的娃娃车?”
“你说对了。连车种都猜得出来吗?果然如传闻一样厉害。现在就够资格立刻成为白车队员了。”
不,还差得远。他一边回答,脸上已不自禁绽放笑容。
“那么,刚刚经过的摩托车呢?”
“……四十一、二公里吧。”
“嗯?有那么快吗?看起来不怎么快呢。”
“请等一下。我的直觉有点迟钝了。也许是三十五、六公里。”
“那也不对。”
“啊?”
“因为,刚刚根本没有摩托车经过。”
可以感到原本放松的脸颊,这次无可救药地僵硬。
“看样子,你的耳朵好像出问题了。而且,你还试图隐瞒。”
鸟羽睁开眼。为什么?几乎在无意识中,视线,射向墙上的白色摩托车而非风间。
风间说得没错。前几天,在泳池底下承受水压后,他就再也听不清楚了。有时吞口水,还会听到耳朵深处轰隆轰隆响起打雷般的声音。耳朵也一直流出液体。
“去看医生了吗?”
他转身面对风间。“星期六去耳鼻喉科看过了。”
“诊断结果呢?”
“医生说是渗出性中耳炎。”
如果没张嘴排气就潜水,为了避免水压弄破耳膜,耳内会渗出体液。似乎就是这个体液感染了细菌。
风间把桌上那叠稿纸全部递给他。
“翻开看看。”
鸟羽接过来,一一翻阅。大概是风间的手笔吧,很多地方都用红色签字笔画出粗线。
“六月十五日以来,你的日记上,不自然地频繁出现某种现象。那是——”
“听见分秒刻画夜晚的时钟声”
“想让引擎声响起,必须先好好倾听自己的脚步声”
“旁边的人跑步的呼吸声、跑步机的运转声、肌肉训练机的金属声”
“虽然教官的声音清楚传入耳中”
“窗外传来的树林沙沙声胜过那个”
“只要听清楚对方从面罩底下发出的呼吸声”
“听见废木材底下有猫叫”
——画线的,都是这些地方。
“是关于声音的记述。你是在暗中向我们这些教官强调,你的听力好得很。那么,你为何非得这么做不可呢?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你的听力不好。”
鸟羽握拳。如果可以,他真想中途打断风间的声音。
这也不能怪他吧?日记会在教官之间传阅。自然也有可能被负责选拔白车队员的教官看见。他知道有人就是被教官以过往病史为理由,从队员推荐名单刷下来。即使那人的症状几乎已完全康复。
与视觉一样,听觉也是取缔超速不可欠缺的武器。如果被发现他的耳朵出过毛病,只怕会影响将来的选拔。
“你太想强调那个,忍不住连没有听到的声音都写上去。你犯下了校方禁止的捏造。我讲的有错吗?”
“……没错。正如您所言。”
“是哪一天的日记?”
“六月十九日。”
“是哪个部分?你自己读读看。”
“‘正要就寝时,正好就在午夜十二点整,听见外面的马路传来疑似车祸的声音。八成是轻型小汽车与电动脚踏车相撞’……就是这个部分。”
当时,如果石山没有找他说话就好了。那样的话,自己或许也不会把没听见的声音写在日记上了。
“你不得不在稻边那件事做伪证的理由也是这个吧?”
“……是。”
电动脚踏车与轻型小汽车相撞的车祸。那个声音,只有在自己的房间才听得见。正好在午夜十二点发生的声音,既然已在日记上写出自己亲耳听见,那个时间,就非得待在自己房间不可。否则,等于是在日记上写谎话,会被学校开除。
“鸟羽,你呀,”风间朝茶杯伸手,像要确定温度般,紧紧握住,“还是退学吧。”

第三话 蚁穴 第七节
应该没有任何人调整过电视的音量。可是,主播播报正午新闻的声音,就连饱受中耳炎所苦的双耳,听来都比平时大声。
风间班的学生们,今天说的话大概比平时少了两成吧。想到第三堂要上的手枪操法,人人都紧张得浑身僵硬。想想今天要开始新的训练也难怪大家紧张。要使用实弹。之前一再反复默诵的安全规则,以及“装弹”、“退弹”的动作全都彻底不同。
鸟羽把味噌汤碗送到嘴边,同样也很紧张。他目不转睛看的是稻边。
昨晚,在那句“你还是退学吧”之后,
——不过,那是在你没有好好向稻边道歉的情况下。明天就去赔罪。日记上的捏造我可以不再追究。
回想着风间如此补充的声音,鸟羽用筷子把味噌汤里的料扒过来。
喝了一口味噌汤后,他慌忙环视四周,刚刚还看到稻边,不知几时竟已消失了。
他上哪去了?鸟羽抬腰想起身。就在这时背后有人喊他。
“快点。”转头一看是稻边。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这句快点,应该是叫他吃快点吧。盘子里还剩一点沙拉。
“我帮你吧。”
稻边说出前天傍晚鸟羽自己才说过的台词,同时手已伸过来,拈起一颗小番茄。稻边把番茄扔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又说道:“做为交换,你也得帮我,这个。”
稻边比出拿扫帚的动作。
射击训练场的门,是由稻边这个手枪术科装备委员负责拿钥匙打开。清扫地板也是委员的工作。
鸟羽点点头,端着托盘起身。射击场——这下子正好。要向稻边赔罪的话,当初背叛他的地点最适合不过了。
两人进入射击场后,鸟羽打开用具储藏柜。
在这里,射座后方的大型风扇总是会产生气流。地板残留的铅粉已被吹得干干净净,所以照理说应该没必要再特别动用人力打扫,但在无谓的地方特别仔细正是警察这个组织的常态。
当他拿着扫帚关上储藏柜的门时,
“等一下,这个,你看一下好吗?”
稻边说着,把东西塞进他的手里。是纵开的小记事本。
某种东西触及脸颊两侧,就是在他翻开记事本封面后。他立刻察觉那是耳罩。是稻边从背后给他戴上的。
他没察觉的是脚步声。为了防止实弹掉落爆炸,地上铺设了合成橡胶地垫,所以连人走动的动静都抹消了。他没有发现稻边递出记事本后还站在自己身边。
耳罩碰触耳朵的周围区域,有种黏黏的感觉。与肌肤贴合的部分,似乎沾了某种液体。
鸟羽为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皱起脸,同时立刻试图用双手拿下耳罩。
拿不下来。
想到鼻腔感到的刺激气味,沾附的液体肯定是瞬间胶。耳罩已经牢牢黏在太阳穴的皮肤上。前几天,把头发理成大光头似乎反而造成苦果。
在完全丧失听力的状态下,鸟羽寻找稻边。
不见了。
环视四周后,稻边正要离开射击场的身影映入眼角。
他追上去,可惜迟了一步。门在眼前被关上。
他转动把手,把手却文风不动。是稻边从外面把门锁起来了。
鸟羽愤然啐了一声,翻开稻边留下的记事本。
“最好不要勉强试图摘下。会把脸上的皮肤扯掉。”
——真是够了。
没想到稻边会做出这么幼稚的恶作剧来报复。
没办法。看来只有去浴室浸泡热水,或者用去光水才能摘下耳罩了。不管怎样,如果在射击场以外的地方戴着这玩意,肯定会成为笑柄吧。
他一边露出苦笑,一边继续翻开下一页。
“战时,在丛林,有一名士兵的耳朵受伤。”
——这是什么?
他讶异地翻开下一页。
“有一次,那个士兵听见炸弹在耳边落下般的巨响。”
稻边到底想说什么?他翻到下一页。
“但那其实不是炸弹,是耳膜破裂的声音。”
准备翻到下一页的手,不自觉有点哆嗦。
“换言之,士兵的耳膜被咬破了。”
看到那行文字时,左右两方的耳罩,传来沙沙沙的微响。耳罩内侧,好像混进什么东西。
稻边的恶作剧原来不只是瞬间胶吗?鸟羽感到轻微的窒息感,一边翻开最后一页。
“被误将耳溢液当成食物的蚂蚁咬破。”沙沙声再次响起。那果然是小昆虫的足音。

第四话 调度 第一节
朝天花板伸个懒腰,眼窝一带微微发热。每次总是如此。
伸懒腰与发热。早就明白这两者有何因果关系了。
自己的两肩,一抬手就阵阵刺痛。因为会痛,忍不住幻想是否该在关节涂点凡士林。这么想着,还真的想起实际在脸上使用那种软膏时的记忆。所以,才会在眼睛周围感到并不存在的油膜。
日下部准瞥向窗口。
以暗夜为背景的玻璃映出自己的身影。伸完懒腰收手时,必须皱着脸才能缓缓做出这个动作的自己。
老了啊。
让自己如此切实感到衰老的场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年前,在三十岁交回拳击执照的理由,是因为连续两次被一公分左右的地面落差绊倒。
日下部深深吐出一口气,从椅子站起。
他沿着练习派出所狭小的楼梯走到一半,用手撑着上面的阶梯,朝二楼的休息室喊道:“醒了吗!”
坚固的木门开启,樫村巧实睡眼惺忪的脸孔探出。身上的T恤,胸前那块地方因汗湿黏在皮肤上。
“醒了。……现在几点?”
“红利时间到了。”
……这么说,是两点半罗。樫村咕哝着拉开圆形眼镜的镜脚。
日下部转身回到事务室,从冰箱取出两个便当。
这是执行警备勤务时发给的便当。同期生都称之为红利,但自己不这么认为。塞东西进胃袋,至今,虽只有一点点,但终究是害怕。只要是知道减量之苦的人,想必任谁都会如此。
樫村从休息室下楼来。他已换上衬衫,也系了皮带。
“你要哪一个?”
日下部把两个便当递到樫村面前。主菜各不相同。樫村的右边是炸牛肉可乐饼,左边是炸鸡块。本来,警备勤务的学生应该拿到的是一样的便当,不过今天点餐好像出了差错。
“那我要这个。”樫村骨架纤细的手,伸向左边的容器。“可以吗?准前辈。”
——拜托别那样喊我。
如此一再驳回也只到上个月为止。对于至今没有任何一个同期肯正常喊他“日下部巡查”的现状,他早已泄了气。尤其,他和这个樫村有九岁的差距,更让他提不起劲去抗议。
“可以呀。我不爱吃鸡肉。”
但是更怕吃牛肉。日下部把这句话吞回肚里,挥动手臂,赶走停在手上的蚊子。顺便拿手帕擦汗。都已是这个时间了,墙上的温度计依然高于摄氏二十五度。
“睡得好吗?”
他问,樫村摇头,拿无名指尖抠眼头。无趣地打量指尖沾黏的眼油后,怎么可能?他说。
“这么热,尸体都睡不安稳。楼上的冷气,根本是白白耗电。一点也不凉。”
“要是楼下也有休息室就好了。”
“就是啊。”
“不过,这里的练习所,为何不盖成平房呢?”
派出所勤务实习用的“练习派出所”,无论在全国任何一所警校都是设置在正门附近。这点在这所学校也一样,不过两层楼房应该算是很罕见。
“谁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我更奇怪的是,归根究柢,为何要让学生负责校内警备。像这种工作,直接外包出去不就行了。”
由初任科生来执行警备勤务,是自上个月开始。每天傍晚,至翌日傍晚为止共二十四小时,两个教场共派出八人,以这个练习派出所为据点,负责校内与宿舍内的巡逻。
“让警察雇用保镖吗?那恐怕会有问题吧。”
“有什么关系?停车管理员不就是委托给保全公司?”
“也是啦……。你的想法真的很灵活。”
日下部把牛肉可乐饼切成小块,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后,隔桌把脸凑近樫村。
“不好意思,可以交换一下吗?”
“交换……吗?什么跟什么换?”
“这个,”日下部拿筷子指着自己便当里的煮款冬,然后把筷尖对着樫村便当里的炒牛蒡丝。“换那个。”
“可以呀。”
他把款冬给樫村。对方还以牛蒡。伸筷夹住后,日下部问:“你可以答应我吗?”
“……答应什么?”
“绝对不会把我接下来说的话泄漏出去。”
隔着圆镜片,樫村的眼睛因好奇而濡湿发光。
“那要看是什么内容,才怪——好啦。我答应你。到底是什么事?”
“我还在拳击界的时候,在练习场的绰号,就是这个。”
他把刚刚与樫村交换的东西稍微举高给樫村看。
“牛蒡……吗?”
“因为我长得瘦巴巴,而且面如土色。”
那个绰号,总觉得好像也暗指和牛蒡(gobou)的日语发音语尾相同的“木头人”(dekuno-bou),不过应该用不着连那个也告诉樫村吧。
“难不成,你在拳击场上的名号也和那个有关?”
“那个和魔术有关。是魔术日下部。否则如果叫牛蒡日下部,那多糗啊。听起来又土又呆。”
这么回嘴时,樫村已对话题失去兴趣。“噢,我记得你的特长好像是猜扑克牌是吧?”他敷衍的语气很傲慢,视线已回到便当里。
“喂,可以再一次吗?”
啥?塞满炸鸡块的嘴巴冒出这么一声。
“我想跟你交换。”
樫村再次抬头。与镜片一样圆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又要吗?”
“对。这次,用这个,”夹着牛蒡的筷子再次举起,然后朝樫村的厚煎蛋卷努动下颚。“换那个。”
“……可是这个煎蛋卷,我已经咬过了。”
“没关系。”
日下部把牛蒡放回对方的便当。樫村递出煎蛋卷。日下部也伸出筷子。但是,筷子尖夹住的不是煎蛋卷。
“喂……准前辈,请你放开好吗?再怎么说也太没礼貌了。”
日下部无视樫村的请求,依旧夹着樫村的筷子说:“今天,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我不说是谁。就只说是风间教场的男学生吧。我正好看到那家伙拿着。”
“拿着什么?”
“应该不能带进校内与宿舍的违禁品。”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
日下部松开樫村的筷子,接过煎蛋卷后,与刚才的牛蒡一样,轻轻举高给他看。
“就和这个一样。换言之,是所谓的小菜。主要是男学生需要。”
“噢,那方面的玩意吗——哎,在这里无处发泄当然会越来越憋。总得想办法发泄一下吧。那种东西,你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松看待?”
“不,那可不行。规则很重要。”
“话是这样没错啦。”
“但是那个笨拙的家伙,是怎么弄到黄色书刊的呢?我不认为是周六周日放假时从外面夹带进来的。因为周一会彻底检查随身物品。所以,我是这么判断的。八成是有人很会调度,偷偷弄来卖给那家伙的吧。”
巨大的眼睛,这次以不规则的节奏一再眨动。
“一定是像这样弄到手的吧?”
“……什么意思?你所谓的‘这样’。”
“所以说,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嘛。先用款冬交换牛蒡,再用牛蒡换成煎蛋卷。就是用这同样的方法。对吧?樫村巡查。”
“你到底在说什么?准前辈,你从刚才就有点怪怪的。”
“为了替那家伙弄来黄色书刊,你先从自己房间取出的,是一枚制服袖口的钮扣。那是无关紧要的小玩意。但是有人正好需要。”
服装仪容检查时若被发现钮扣掉了,处罚方式有很多种。这个时期的话,多半是去校舍周围拔草。教官是故意在炎夏的日子这么处罚。
“可以的话,你希望用那个,立刻和别人偷藏的杂志交换。但是钮扣与那个,在这里的价值差太多。于是,你只好先用钮扣交换其他物品。交换那种比钮扣好但又没黄色书刊那么贵重的中间物品。”
樫村眼中的光越来越凌厉。
“这次,那个中间物品,是某人多出来的记事本吊环。然后,你用那个吊环,换来了杂志。”
被人私下称为“调度贩子”的樫村,瞪大的眼眶中央,眼眸仿佛痉挛般微微颤动。
“我花了不少时间调查喔。效法‘稻草富翁’ ,这倒是一个好方法。你就那么喜欢民间故事吗?”
樫村的喉节上下蠕动。就在这时。派出所门口出现某人的动静。
“嗨,辛苦了。”
门一开,粗厚的声音响彻室内。

第四话 调度 第二节
“搞什么,就只有你们两人吗?”
继声音之后进入室内的,是尾崎的庞然巨体。这位LL尺寸的夏服已汗湿的警界前辈,瞥向墙上贴的值班表后,拿制服帽当团扇替自己的大饼脸扇风。
“其他人到哪去了?”
还没听到这个问题,日下部已起立,保持立正。樫村亦然。
“A班在校内巡逻,B班在宿舍内巡逻。D班在后门站岗。”
回答之际,视野之所以被泪水弄得氤氲模糊,是因为忽然很想打呵欠。虽然拼命忍住,但好像还是被尾崎发现了。
“睡眠不足果然还是有影响吗?”三十六岁的巡查部长,把奸笑的脸孔凑过来。
从清晨六点改至五点。自上周起,起床时间提早一小时。这周晨跑的距离从原先的校园十圈增至十五圈。
“接下来,大概会禁止你们周六外出吧。再来,周日也会被禁止。校方啊,打算这样拘着你们。直到找出那个嫌犯。”
尾崎瞥向南边墙面,伸指朝那里张贴的一张告示弹了一下。
“七月四日下午四点前,校内设施发生疑似人为的小火灾,造成公物损毁,有线索的学生请尽快向指导教官申告。校长”
自上周起,校内与宿舍都贴出A4大小的“告示”,在这间派出所的墙上也同样以图钉钉着。与其他场所不同的,只是吸收了夜晚的湿气令纸张有点皱皱的而已。
文中的“校内设施”是哪里,“公物”又是什么,告示并未明确指出。或许是打算以含糊笼统的叙述广泛撒网,贪心地将与火灾无关的情报也一网打尽吧。果然像校方会做的事。
“难不成,日下部,你就是纵火犯?”
“才不是。”
七月四日是星期六,他一早就回家去了。回到学校时才刚过下午四点。另一方面,公物损毁云云是在四点前。虽只差了十几分钟,但他的确有不在场证明。
他这么一说,尾崎像要强调“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似地在面前摇手。
“集体疯狂很可怕喔。暧昧的不在场证明根本没用。”
“什么意思?”
“校方如果继续这样限制学生行动,你猜迟早会发生什么事?学生之间会开始自发逼出嫌犯。只要有人稍微可疑,便会拳打脚踢用尽凌迟的手段也要让那家伙认罪,出面自首。说穿了等于是找替罪羊。校方企图用这种方法,尽快让这件事落幕。是真的喔,因为我当学生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一切都如校方的盘算。这样就可以塑造出注重纵向组织,更胜过横向伙伴的人格——尾崎如此补充后,把手伸进长裤口袋。
“拿去,樫村,这是上次说的资料。”
尾崎从口袋取出的,是折成三折的一个牛皮信封。
什么资料?日下部以眼神询问,也许是察觉他的视线,尾崎兴味索然地回答:“是参加公观的学长名单啦。”
记得樫村已被选为下个月举办的学校公开观摩会的学生筹备委员。
樫村接下信封说声“谢了”微微低头行礼。
不是以敬语说“谢谢您”,而是简短的“谢了”。樫村对尾崎用这么亲昵的语气,想必是因为两人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学长学弟。
尾崎以前当过弓道同好会的代表,似乎趁着回母校参加同好会时大力招揽在场的学生加入警界,所以对他而言,果真被他说服加入的樫村或许显得特别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