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我倒觉得似乎有更强烈的动机。”
“并没有。”
“好吧。对了,今天你画的是谁?”
差点脱口反问“啥?”时才醒悟教官是在说肖像画社团。
“岸川同学。”
“是吗。那你昨天画的是谁?”
这次,她真的脱口冒出一声“啥”。社团活动一周只有一次。
“你的这里,”风间在胸前做出敬礼的姿势,指着手掌的侧面,“被铅笔弄黑了。”
“是。正如刚才所说,今天我在社团活动画了画。”
“不,你的手,除了周四之外也会弄脏。不管有无社团活动,你不时会在房间画某人的肖像。不是吗?”
“……教官说得对。”
“是谁的肖像?”
“可以让我保留这个秘密吗?”
风间微微点头,坐在椅子上,再次拿起资料。
“今天,我听服部教官说。你好像很擅长侦讯。”
“会吗?我倒觉得只是成功地模仿了刑警连续剧。因为我从小就爱看电视。”
“不,就连难得夸奖学生的服部教官都很肯定你。你是有才华的。你不想试着一展长才吗?”
“您是叫我走刑警那条路?”
“是的。”
“我会考虑。失陪了。”
她行以一礼走向出口。
“还有。”
风间叫住她的声音,和之前的音调有点不同。
“岸川常常收到信。”她虽转过身,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寄那个的,是你吗?”
她感到眼前有点晃动不定。风间怎会知道?
不是。差点说出口的这句话,在最后一刻被她吞回肚里。
“……是我。”
她只能承认。风间有一双火眼金睛。对此人撒谎也没用——
“为什么?”
“教官是指什么?”
“你为什么要特地做这么麻烦的事?如果对岸川有话要说,直接当面告诉她应该就行了。”
“那个,纯粹,只是恶作剧。只是跟她闹着玩的。”
风间从资料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因为沙织……岸川同学,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要精神再松懈一点,声音就要颤抖了。

第二话 牢问 第四节
眨眼时,眼球感到轻微的痛楚。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把眼睛瞪得很大。
深深吐出一口气。不用这么紧绷,眼前的电话机也不会消失。
“这就是所谓的警电吧。”
指着桌上的电话机如此开口的,是坐在对面的石山。
“对呀。”
这个练习派出所的电话缆线,与校门旁电线杆架设的配线箱连接。箱上写着“警”字。是和NTT(日本电信电话)一般线路完全独立的专线电话。
“这么说来,费用是定额罗?”
“对。”根据前期的学姐所言,警察电话的费用,不是依照通话时间来计算费用,而是根据每月签的契约收费。
“那么,就算讲再久的电话也没关系罗?”
怎么会没关系?只是费用没差别罢了。
“应该可以打私人电话吧?”
“大概。”
不是大概。是的确可以打。若是拨〇,不只是警察机关,全国任何地方的电话都可接通。
“你想打给谁?”
果然,石山贼笑着竖起小指头 。
“会被发现吗?”
“废话。”
远地来的警察当中,好像也有人用警电打电话回家。不过,要打外线电话,必须透过警署内的总机。打电话期间,署内的显示面板上好像会一直亮起通话中的灯号,所以如果讲太久据说立刻会引起怀疑。
“不然你打打看呀?”
如果不怕被开除的话。就在她正要这么说时,警电响了。
“您好,这是练习所。”
还没把电话贴到耳边,已对着话筒如此喊道。
石山从对面把耳朵贴过来。另外四名男学生也一起弯腰把脸凑近。她感到距离近得超乎必要。除了唯一一个冷脸站在略远处的都筑,第三组的男生似乎全都不懂什么叫做客气。
“不好了。有人昏倒。”话筒彼方传来的是沙织的声音。
“地点在哪里?”
“第三教场。”
“我们马上过去。请在那里等候。”
放下话筒,忍站起来。六名男生,也纷纷重新戴上帽子。
走出位于正门旁的练习派出所,他们奔向本馆的校舍。
无线电传来风间的声音,是在他们从门厅进入校舍内时。
“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本馆校舍一楼的走廊。”
“说说看临场时的注意要点。”
“即便在前往现场的途中,也不可放松对周遭的警戒,要努力发现可疑人物。”
“很好。”
冲上楼梯抵达二楼时,明明没跑多远,却已开始呼吸急促。大概是因为紧张吧。
“为什么?”从背后如此发话的是都筑。
“你在说什么?”
“为何特地叫我们从派出所出动?”
“你自己去问风间教官。”
虽然强硬地顶回去,其实打从刚才她也抱着同样的疑问。
上课内容是“关于现场的初期搜查活动”。由第三组的七名成员代表大家实际演练。到此为止没问题。
令人费解的,是命令他们在练习派出所待命的理由。起初上课时,和平时一样是与别组一起在第三教场集合。那么,直接把教场当成案发现场进行实习不就好了?为何要刻意叫他们从别的地点开始……。
“那个理由你还是再多想一下比较好吧?组长大人。”
急促的呼吸下,传来都筑这样的声音时,走廊前方已可见第三教场。
“快到现场了吗?”
“是的,教官。”
“都筑在旁边吗?”
“他在。”
忍朝都筑勾指示意,都筑把耳朵贴近无线电。他的眼睛似乎也比平时瞪得更大。此人平日虽然摆出不动如山的态度,看来也并非毫不紧张嘛。
“都筑,你说说看临场后的措施。”
“首先要打一一〇向本部越级报告。通报时,要自己拨号,报上主旨、所属阶级与姓名后,把电话交给告诉人让其直接通话。”
“接着该怎么做?”
“旁听告诉人与通信指令本部的通话内容,将案件或意外事故的内容与状况,利用署活系 无线电等管道通知主管及同一勤务地点的同僚。同时注意告诉人的举动,充分留意是否为诱出事案。”
他是在照本宣科。感觉就像是翻开脑中的教科书,也没多考虑意义,只是读取文字,直接说出口。
抵达教场门前,她打开门。
半张着嘴呆立原地,是因为目睹的情景,与想像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桌椅被推到教室后方。黑板前腾出空间,那里躺着扮演被害者的学生——她本来想像的是那个样子。
但是,眼前的教场,并无特殊异状。桌子与椅子,一如平日开始上室内课时,排得整整齐齐。
在她想像中,一直以为其他小组的成员及风间正在此等候,结果却不见人影。当然扮演报案者的沙织也不在。
“大概是叫我们自行想像吧。”都筑隔着制服帽抓抓头。“据说这就是现场。”
想必,应是这样吧。
他们没有立刻走进教场,先在走廊套上手套与鞋套、帽子。接着拿衣刷把制服上的毛发与线头掸落。再拿魔鬼粘清理裤脚后,这才终于跨过门槛。
七人分头巡视桌椅之间。
确认没有学生倒在地上后,忍按下无线电的发话键。
“教官,临场地点,真的是这里吗?”
“你们现在在哪里?”
“第三教场。”
“通报的内容是怎样?你听到的案发现场是哪里?”
“……第三教场。”
她一度闭眼,用力咬唇后,再次开口:“那么,没有任何人在场,请问是什么原因?大家都在哪里?”
“全部都在升旗台前集合。”
“恕我冒昧,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是为了参观实习吗?”
她把耳朵贴近肩上的无线电等待,但风间似乎不会再回答。
忍忽然心生一念,脱下手套。也脱下鞋套与帽子,走出教室。
“喂——等一下!”
她不听石山等人的呼唤,只留下一句:“跟上来,快点!”就沿着来时路往回跑。
跑过门厅,回到练习派出所。
“没头没脑地,被你,丢在现场,我们,可是,很困扰,组长大人。”
在派出所入口前,上气不接下气这么抱怨的石山背后,其他成员终于也出现了。
“喂,你去打电话回家试试。”
石山挤出苦瓜脸。“现在是翻那种旧帐的时候吗?”
“没事。是我这个小组长准许你。我负责,你打吧。”
忍钻过石山身旁,奔向操场。
接近升旗台前聚集的风间与其他组学生后,身后立刻有石山的声音追来。
“喂,小组长,这种情况,我想打也不能打耶。”
忍不管他的叫喊,朝着风间身旁的学生——沙织的身影,继续迈步。
沙织身前抱着一个黑色物体在等着。是电话。走到可以踩到沙织影子的位置后,沙织把那台电话递过来。
忍接下的,显然正是刚才还放在练习派出所的警电。
背后响起“哼”的一声。用不着转头看也知道,这样短促嗤鼻一笑的是都筑。似乎只有他,看穿了这次实习的真面目是所谓“诱出事案”的调虎离山之计。
把谎报案件发生的电话当真,派出所警察全体出动临场后,唱空城计的派出所随即遭窃。这种案件,其实经常发生。被害物品若只是脚踏车或电话想必写写悔过书便可了事。但是,如果失窃的是手枪,就算署长的位子不保也不足为奇。
“凡是警察出动的地方都会成为现场。记住这点绝对没害处。如果你们不喜欢写悔过书的话。”
派出所也同样是现场。
“……我会铭记在心。”
她感到手上的电话格外沉重。

第二话 牢问 第五节
她小跑步沿着夕阳照射的走廊前进。
“辛苦了。”
“辛苦了。”
一边与错身而过的学生打招呼,来到通往体育馆的走廊后,忍放慢脚步。四步以上的移动必须用跑的——对于节省时间而言这是好规定,但肌肉酸痛的双腿却有点吃不消。
正要经过训练室前时,在卧式举重的角落发现宫坂定的侧脸。室内,没有别人。
忍走近那张侧脸。巡逻车可以等一下再打蜡。
“你还好吗?干嘛那样逞强。”
忍一边出声,一边瞥向宫坂的右手。不知是哪里受伤,手腕戴的护腕露出一截绷带。
“这不算什么。”
“就算没事,一个人练卧式举重也很危险。”
忍说着,这次不是从旁边,而是站在宫坂的头部俯视他。
“要我当助手吗?”
宫坂摇头。忍无视他的答复,轻轻伸手扶着杠铃。
“这间学校,预算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怎么说?”
“卧式举重床起码该装个安全杆才对吧?可是车库却是机械式立体停车场。明明空地还多得是。”
“那种抱怨你应该去跟校长说。”宫坂抖动脸颊举起杠铃。
“对了宫坂,上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说什么?宫坂的表情如此质疑。
“我是说平田。那个人,也没和大家打声招呼,突然就退学了不是吗?”
宫坂瞬间飘忽的眼睛,被忍眼尖地看得一清二楚。
“平田离开,是这周二的事吧?他其实挺努力的,为什么会走呢?我有点好奇。跟他最要好的就是你,所以我想你也许知道其中原因。”
“这是你拿手的侦讯吗?”
说完后,宫坂哼了一声,再次举起杠铃。
“女子宿舍里,已经流言四起了。大家都在猜测那前一晚,八成发生了什么事。你忘啦?那晚教官不是叫我们跑二十五圈操场吗?之后,立刻就有人看到了。”
“看到?看到什么?”
“一张告示。据说就贴在男生宿舍门口。上面写着‘内有有毒气体产生’。”
宫坂闭上眼。大概是不想被人看穿内心的动摇吧。
“若说只是恶作剧未免太恶质了。其实,该不会是有人闹自杀吧?”
宫坂咬紧牙关,再次举起杠铃。表情无法判读。
“宫坂,你这人只要对自己不利就会什么都听不到。真是方便的耳朵。算了,刚才说的也不重要——然后,我想再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真的是风间教官派来卧底的?”
宫坂睁开眼,想把杠铃放回架子上。但忍阻止他。
“回答我。”
“放手。”
也许是手腕痛,宫坂的脸孔扭曲。忍置之不理,径自把自己的体重加在杠铃上。
“我问你,你到处打听,什么事都会向风间教官打小报告吧?大家都在私下议论你哟。你不知道吗?”
“放、手!”
寄给学生的邮件,会送到通称“通信”的房间。学生听到校内广播后,再去通信室领取。如果正好有事无法在听到广播后赶去,事后就由指导教官转交给当事人。想必,风间也曾把信交给沙织。
不管怎样,风间绝对有可能知道沙织收到信的事。这点并不稀奇。
但那是匿名寄出的信。不可能连寄信人是谁都看穿。
然而风间还是发现了。个中原因,说不定这个宫坂会知道。
“就在最近,你也向风间教官告密过吧?”
忍把体重更用力压在杠铃上。宫坂的双手已落到胸口的位置。锁骨一带稍微被铁棒压到。
“痛苦吗?说出真话我就帮你。”
呜!咳嗽般的呻吟自宫坂的口中冒出。
“说实话!你打了谁的小报告?内容是什么?”
“你……说的……谁……是指……谁?”
忍直视宫坂的眼睛,以此回答他的质问。
“我……什么也……没说。”
当宫坂这么说时,眼睛并未飘开。看来应该不是谎言。
“好吧。我只是开开玩笑。”
忍替他把杠铃抬到架子上。
宫坂坐起上半身后,好一阵子都在用力耸动肩膀。最后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开口说道:“你恨风间教官吗?我懂。毕竟之前的临场课,他让你很丢脸。”
“那种事我才不在意。”
“不管怎样,楠本,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但是,一旦被风间教官盯上就完了。你绝对逃不了。一定会被他看穿。”
宫坂朝脚边的水瓶套子伸手。
“不过,那也没办法。学生一旦有可疑的举动便得彻底调查。那本来就是指导教官的职责。”
宫坂从套子取出水瓶。
忍看了,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宫坂正要送到嘴边的,不是普通的宝特瓶,是绿色容器——厕所专用清洁剂。
“慢着!你在想什么!”
忍双手往前伸,企图阻止宫坂。但宫坂却不管不顾地喝下瓶中液体。
“是水啦,只是普通的水。”
宫坂说着,以手背抹唇,忍狠狠拍打他的肩膀。
“这已经远超过所谓的低级趣味了。你居然用这种容器!”
“这个啊,是我的护身符。”
“啥?莫名其妙。”
“楠本,你讲得没错,我是风间教官的间谍。不,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我只是奉教官之命,把我留意到的事项向他报告。”
宫坂再次举起清洁剂的瓶子送到嘴边。
“当时,我只是分开向教官报告了两件事。有人私藏泡澡剂带进学校,厕所清洁剂不见了。这两件事我是分开说的喔。但教官立刻把那两件事联想到一块。一下子就识破真相——有人企图制造硫化氢。”
宫坂说到这里,蓦然,以容器轻敲忍的大腿。
“好痛!你干嘛!”
“到现在还肌肉酸痛吧?”
“嗯。”
“我也是。跑操场二十五圈。你可知风间教官为何突然做出那种命令?”
不知道,她摇头。
“是为了搜证。叫我们去跑步的期间,教官搜查了男生宿舍的房间。然后,他把平田偷藏的清洁剂里面的液体换成水。”
“……你在唬我吧?”
“是真的。唉,我也因此捡回一条命。所以,这个瓶子,装满了我当时稍微尝到的地狱滋味。所以说它是护身符。”
宫坂对着手上的容器,咧嘴一笑。但是紧接着已开始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他那个样子,令忍不禁倒退半步。
然而,宫坂从容器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看不见刚才隐约流露的疯狂。
“和当时的体验相比,就算挨几十下耳光,或是叫我连做几百次伏地挺身,都只算是小意思。今后,即便在这个学校碰上再怎么痛苦的事,我也能够熬过去。——楠本,你其实打算当刑警吧?”
“才不是。说不定,我也会像平田一样退学。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
“是吗?那太可惜了。我立志当刑警,所以本来还觉得你会成为好对手。”
“真遗憾。如果我真的打算当刑警,那又怎样?”
“那我想给你一个建议。你也该拥有一个护身符。少了你这个对手,我会很没劲。”
宫坂再次在卧式举重床躺下时,门口出现几人的动静。
忍与进来的那群人擦身而过,离开训练室。
穿过体育馆就是车库,这是一座宽十公尺、深四公尺的长方形建筑物。每次看到这个,总会联想到羊羹。
从铁卷门旁的小门进去,不免庆幸自己穿着长袖运动衣。地面与墙壁都是光秃秃的混凝土,因此空气相当冰冷。
学校拥有的七辆车,分别停放在地面一层、地下一层的升降·横行式停车格。现在上面三辆,下面四辆的车子中,她要找的那辆练习用警车,就停在地上右边的停车格。
她开始替那车身打蜡。这是下周一的第一堂课,路检实习要用到的车。周六周日她要离校,所以现在不打蜡就没时间了。
她很讨厌汽车,但是使用车子那天正好轮到她当教场值日生,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进行这项作业。
不过让她耿耿于怀的,还是风间。
果如预想,平田似乎企图用硫化氢自杀。结果被风间阻止了。但风间不是好言劝阻。而是私下将清洁剂的液体调包,默默旁观平田的反应。那就是风间的做法。
或许他是个性格别扭,令服部之流望尘莫及的男人。
突然间,她感到脚下猛然一沉。现在自己站的车格开始下降。
忍慌忙跳到旁边的车格。
似乎有人没发现自己的存在,便径自操作机械式升降车位。但是,转身向后一看,即便朝操作钮的位置望去,也不见人影。
是机械故障吗?不管怎样,都得把已降至凹槽的警车重新弄到地面上。忍朝操作钮那边迈出一步。
背后感到猛然冲击,就是在那一瞬间。
她甚至无暇回头。当她醒悟是被某人推的时候,她已跌落凹槽底部足有两公尺深的高度。
她以歪七扭八的姿势着地后,额头贴着警车的轮胎,不禁呻吟了一会。掉落时膝盖撞到车前引擎盖,感觉很麻。
她用一只脚勉强试着站起。为了爬上去,她姑且设法攀住头上的车格。
这时,那个车格开始往旁边滑去。这样下去会被机械夹住。
她的手臂用力,试图尽快爬上去。
但是,身体无法继续前进。
理由很明显。某人的手,死命压住了她的头与脖子。
她抬不起头。只能看见对方的脚。穿着与自己一样的运动裤,同样的鞋子。
她只好松手放开车格,准备再次跌落凹槽。
但她没掉下去。抓住她脖子的手,这次迅速插入了她的腋下。
自己的模样在脑海闪现。被机械夹住胸口的模样。这么一想像,顿时感到呼吸格外困难。
她用一只手搜寻运动裤口袋。碰触到硬物。她取出。不是防身用的喷雾器。是手机。
那只手被鞋尖踢开。手机落到稍远的位置。
她的手肘用力。好不容易让上半身爬上车格。保持那个姿势,再次把手往口袋伸。这次她抓到喷雾器。她抬眼瞄准应该是对方脸部的位置。猛然喷出。
呻吟声响起。头部与肩膀的压迫感消失了。这下子身体可以自由活动了。
下半身还留在凹槽中。她再次将手肘用力向前顶出,试图以匍匐前进的要领爬上去。
大腿内侧感到机械车位冰冷的触感,就是在手肘即将碰到地面的前一秒。

第二话 牢问 第六节
醒来时置身在黑暗中。她觉得很冷。喉咙为何痛得要命……她想起来了。是因为大声呼救。
她尽可能大叫,最后声嘶力竭,不知不觉失去意识。
还来不及逃出就已被机械夹住的双脚,现在不知怎样了?她很担心。但是,她太害怕,甚至不敢把视线转向那边。
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也许是因为完全麻痹了。
她试着稍微动一下。窜过神经的,是异样的冰冷而非疼痛。
她把脸凑近手表。荧光式指针,已过了十一点。算来她已晕厥五个小时。
晚点名时间早已过了。那么,一定已经开始搜索了吧。
晚点名时没看到她出现,一定会立刻搜索她的宿舍房间。不能让人打开观音。因为里面放着预定明天寄出的恐吓信……。
眼睛习惯后,她在黑暗中隐约看见一样东西。是手机。她试着伸手。
要抓住手机,手臂必须再伸长五十公分。
她缓缓脱下运动衣,尽量不让身体的晃动影响下半身。
依照抛鱼网的要领罩住手机,试着拉扯袖子。
一度失败后,再次丢出。这次外套拉链顺利勾住手机的边角。
只要这样做便能拿到手机了。为何晕厥之前没想到呢……。
她无暇懊悔。检查电池信号,发现还剩一半电量。显示收讯状况的信号,虽然只有一格好歹也出现了。
“是楠本吗?”
她打去学校事务室,嘟声还没响就被接起了。是风间的声音。
“我到处找你。你现在在哪?”
“车库。”她说左右大腿都被机械夹住了。
“那是几点的事?”
“六点半左右。”
她回答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有空问时间,不如赶快来救她。
“你等着。我现在派人过去。”
“麻烦您了。”
“你怎会被夹住?是意外吗?”
“……不是。是被人害的。”
“是谁?”忍吞下黏稠的口水。
“岸川吗?”
是的。喷出防身喷雾时,视野一隅捕捉到偷袭者的脸孔。正如风间所言那是沙织。
“楠本,今天晚点名时没出现的,不只是你。岸川也消失了。行李都还在。你和岸川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这时,铁卷门旁的小门开了。随即亮起灯光,可以清楚看见站在那里的人物。
是宫坂。左手拿着对讲机,右手拿着看似文件的东西。
“救我!快点!”
宫坂走过来。
“你在干什么?不是这边!是那边!”
忍伸出手,指向机械车位的操作键面板。
但宫坂还是笔直走近她。然后,在手机之前掉落的位置驻足后,一边俯视着她一边把对讲机拿到嘴边。
“在车库发现楠本了。果然被机械车位夹住了。”
果不其然,对讲机那头的人好像也是风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