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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阿特丽丝,还没上床吗?”
“还没呢,爸爸。妈妈说我也可以等你们。”
“嗯,我想这就是你想要见的那位先生:我的朋友,弗雷德里克·蔡斯。”
“晚上好,先生。”女孩说,把那个玩偶在我眼前晃了晃,“这是爸爸从巴黎带回来给我的。”
“你爸爸真棒。”我说。我在孩子面前总感觉不自在,我尽量不显露出这点。
“之前我还从来没见过美国人。”
“我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和你有什么不同。我的祖先离开了这个国家,那并不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我的曾祖父就来自伦敦,一个叫鲍的地方。”
“纽约是不是特别大声?”
“大声?”我微笑着,这个词用得可真奇怪,“嗯,纽约肯定是非常繁忙的,而且建筑也非常高。其中一些实在太高了,以至于我们叫它们摩天楼。”
“是因为它们摩擦到了天空吗?”
“因为它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到此为止,比阿特丽丝。保姆在楼上等你呢。”琼斯太太转向我,“她就这样喜欢刨根问底,我肯定总有一天她会像她的爸爸一样,成为一名侦探。”
“恐怕伦敦警察厅准备好接纳女性进入他们的职阶之前,还要有些时候。”琼斯说。
“那时她就能成为一名女侦探,就像是福里斯特先生那些精彩的书中的格拉登太太一样。”琼斯太太冲女儿微微一笑,“你可以向蔡斯先生说晚安了。”
“晚安,蔡斯先生。”小女孩听话地快步走出房间。
我将注意力转向埃尔斯佩思·琼斯。就像我刚才所见,她和她的女儿长得很像,但是她的头发剪得短到了前额,并且收拢成一个希腊式的发型。不知怎么,她给我的印象是一个非常体贴的女人,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给人安静和智慧的感觉。她穿着一件高领有腰带的深粉色衣服,我没看到她戴珠宝。比阿特丽丝已经走了,她就把全部的注意力转到我这里。“蔡斯先生,”她说,“很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女士。”我回答。
“要来些格洛格酒吗?”她做了个手势,我见火炉边的黄铜桌子上摆好了一只罐子和三个酒杯,“这些冷冰冰的夜晚似乎没个头,我喜欢我丈夫回家时有一些暖身子的东西等着他。”
她倒了三杯酒。因为初次相见,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在女佣及时出现了,说晚餐已经准备好。我们在餐桌前坐定,大家就变得自在起来。
女佣端上来的是相当好的炖肉、胡萝卜煮羊脖肉和萝卜泥,肯定比我在赫克瑟姆旅馆吃的任何饭菜都要强得多。当埃瑟尔尼·琼斯倒酒的时候,他的妻子小心地将谈话内容引到她喜欢的方向上。真的,她的技巧令她看起来自然而不算计,但我意识到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们没有一次谈及任何与警方有关的话题。她问了我许多关于美国的问题:食物、文化、人们的天性。她想知道我是否见过托马斯·爱迪生的活动电影放映机,这装置在英国的报刊上被大张旗鼓地讨论过,但还未被展出过。可惜的是,我没见过。
“你觉得英国怎么样?”她问。
“我很喜欢伦敦,”我回答,“它更让我想到波士顿而不是纽约,当然这是因为它的画廊和博物馆的数量,还有漂亮的建筑和商店。当然,你们这里有这么丰富的历史。我对此感到嫉妒。多么希望我有更多的空闲时间。每次走在街头,我都会发现各种各样的消遣娱乐。”
“也许你会被诱惑在这儿待更久?”
“琼斯太太,这个猜测并不离谱。我一直渴望到欧洲来旅行……我的很多同乡也都如此。毕竟我们大部分人都来自这里。如果我和你丈夫成功地完成了当前的调查,也许我会说服我的上司让我休一个假。”
这是我第一次提及我和埃瑟尔尼·琼斯合作的事,小女佣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面包和黄油布丁,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然后又一下子消失。这时候,我们的谈话转向了阴暗的事情。
“亲爱的,我必须告诉你一些会让你担心的事,”琼斯开始说,“但是你很快就会从报纸上知道,虽然你很少看报……”就这样,他描述了下午发生的事件,针对苏格兰场的袭击,以及在所发生的事情中我的角色。如同讲好的,他没有谈及炸弹爆炸的位置,以及他的秘书斯蒂文斯的死。
埃尔斯佩思·琼斯安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有很多人遇害吗?”她问。
“三个,但很多人受伤。”琼斯回答。
“这样一场针对伦敦警察厅的袭击,似乎想想就很不得了,更不用说真的实施了,”她说,“而且离海格特说不出口的事件还没多久。”她转向我,明亮而又探究的眼睛紧紧盯着我,“蔡斯先生,如果我说某些非常邪恶的力量跟随你,从美国来到了这里,我请你原谅。”
“琼斯太太,在关键的一点上我不同意你。是我跟着它们来到这里。”
“那你们也是同时到达的。”
“不能怪蔡斯先生。”琼斯责备地咕哝。
“我知道,埃瑟尔尼。如果我说得不对,我道歉。但我开始怀疑,这甚至不是一桩警方的事务。也许是时候让更高层介入了。”
“他们很可能已经介入了。”
“很可能还不够。有警官被害啊!”她停了停,“爆炸离你的办公室很近吗?”
琼斯犹豫着说:“它在我办公室的同一楼层。”
“你是袭击的目标吗?”
我看到琼斯回答前想了想。“现在说还太早。几位督察的办公室都靠近放炸弹的地方。它可能要对付的是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亲爱的,我恳请你,我们不要再说这事了。”幸好此刻女佣端着咖啡出现了。“我们是不是去其他房间呢?”
我们离开餐桌回到后客厅,在那里壁炉的火已经烧得小些了。在离开餐桌之前的最后一刻,女佣拿给琼斯太太一个包着棕色纸的包裹。我们坐下时,她把包裹递给丈夫,“我抱歉要麻烦你了,埃瑟尔尼,可是我在想,你是否介意走到前面的米尔斯太太家?”
“现在吗?”
“这是帮她洗的衣服,还有一些给她看的书。”她转向我,用同样的口气继续说,“米尔斯太太是我们教堂的成员,最近才丧偶。更不幸的是,她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们都在尽力成为好邻居。”
“这是不是太晚了?”琼斯问,手里还拿着那包裹。
“一点也不。她睡得不多,而且我告诉过她,你会去拜访。她听到以后很高兴。你知道,她很喜欢你。不管怎样,睡前散步对你有好处。”
“非常好。也许蔡斯可以陪我去……”
“蔡斯先生还没喝完咖啡。你出去的时候,他可以陪着我。”
她的策略显而易见。她想和我单独说话,并且已经为此做好了安排。整个晚上我都在默默地观察埃瑟尔尼·琼斯督察在家中的表现。他在外进行调查时是那么坚强和专心致志,而当他与妻子为伴时,他变得更安静,并且更内敛。他们俩的亲密无可争议。他们会在对方沉默时接上话题,并且预先知道另一人的需要。而且我可以说,到现在为止琼斯太太是两人中更强势的一方。在她身边,琼斯丧失了许多权威。这不禁让我猜想,即便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如果选择了结婚,也许就不会成为一个大侦探了吧。
她的丈夫站起身,拿过包裹,温柔地吻她的前额,然后离开了房间。她一直等到听见前门开关的声音,然后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不再像是女主人。我意识到她正在评判我,正在决定是否该把我划归可信赖的内部圈子中去。
“我丈夫告诉我,你在平克顿做探长已经有些时候了。”她开始说。
“久到我已经不会费神去记了,琼斯太太,”我回答,“尽管严格说来,我是一名调查员,并非探员。两者并不完全相同。”
“在什么方面?”
“我们的方法更加直截了当。一项罪行发生,我们就调查它。但是多数情况下,这仅仅是个程序问题,也就是说,和英国警方不同,我们不搞那么多尔虞我诈。”
“你喜欢这工作吗?”
我想了一会儿,“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坏的人,他们除了带来不幸,什么也给不了别人,我认为将他们绳之以法是正义的。”
“你还没结婚?”
“没有。”
“你从未受到过诱惑吗?”
“你很直率。”
“我希望没有冒犯你。我只是希望更好地了解你。这对我很重要。”
“那么我来回答你的问题。我当然受到过诱惑,但我从小就天性孤僻,最近几年所有的时间又都花在了工作上。我喜欢结婚这个想法,但不确定婚姻是否适合我。”我对所转向的谈话感到不自在,于是试着变换话题,“你有一栋漂亮的房子,琼斯太太,还有一个迷人的家。”
“我的丈夫很喜欢你,蔡斯先生。”
“对此我很感激。”
“那么,我在想,你觉得他怎样?”
我放下咖啡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喜欢他吗?”
“你真的想要我回答?”
“如果不想,我就不会问了。”
“我非常喜欢他。我在这个国家是个陌生人,他欢迎了我,并且在其他人肯定是故意和我作对时,他对我却特别友善。他还是,我可以这么说,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实际上,我想更进一步补充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和他一样的侦探。他的破案方法无与伦比。”
“他让你想起谁了吗?”
我停顿了一下,“他让我想起了夏洛克·福尔摩斯。”
“是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夏洛克·福尔摩斯。”
“琼斯太太,很明显你是故意安排你丈夫离开的。可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而且他不在场时议论他,让我觉得失礼。所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
琼斯太太什么都没说,但她仔细地审视着我。她坐在那里,火光柔和地照在她脸上,我突然觉得她非常美。最终她开口说话了。“我丈夫在楼上有间办公室,”她说,“在他办案的时候,他有时把那里当作静思的地方。你想要看看吗?”
“非常乐意。”
“而我非常想让你看看那里。顺便说一下,你无须顾虑。我被允许想进就进,而且我们在那里只待一两分钟。”
我跟着她走出房间上了楼,经过一些水粉画——多数是鸟儿和蝴蝶——它们挂在条纹墙纸上的原木画框中。我们走到第一个楼梯平台,走进一间没铺地毯的小房间里,房间朝向后花园。我立刻知道这就是琼斯工作的地方。然而不是他在支配这间房间。
我看到的第一件东西,是桌子上一摞摆得整整齐齐的《斯特兰德杂志》,每一本都保存得犹如全新。我不用打开这些杂志就知道能在里头看到什么。他们全都刊载了约翰·H.华生医生讲述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历险,而这位伟大侦探的存在在房间里到处可见,相片、银版照相和报纸头条被钉在了墙上:“蓝宝石被追回”,“科堡广场银行劫案被挫败”。仔细查看书架上的书籍和论著,我看到许多是福尔摩斯写的。其中有一本关于血迹的科学分析的大部头书,另一本是关于密码的(《一百六十种密码考查》),还有第三本是关于不同种类的烟灰,它让我想起了我们从迈林根出发的火车旅程。还有温伍德·里德、温德尔·福尔摩斯、埃米尔·加布里奥和埃德加·艾伦·坡所著的其他一些书,几本百科全书和地名索引,以及一本《人类学期刊》,这本正翻到一篇有关人耳形状的文章处。书房总的外观是朴素的——除去书架,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和两张小桌——房间里乱糟糟地堆满了东西,每一寸地面都放着一样奇怪的物件。我看到一个放大镜,一盏煤气喷灯,装满化学品的玻璃瓶,一条标本蛇——我觉得是一条沼泽蝰蛇——几根骨头,一张上诺伍德的地图,还有也许是曼德拉草根的东西,以及一只土耳其平跟软拖鞋。
我在门口徘徊的时候,埃尔斯佩思已经在我前头走了进去,现在她转过身。“这就是我丈夫工作的地方,”她说,“他在这间房间里待的时间,比在这房子里其他任何一间都要多。我肯定是不需要告诉你,给他灵感的人是谁。”
“非常明显。”
“我们已经说过他的名字。”她挺直身子说,“有时候我希望我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她在生气,而她的怒气让她和那个读故事给孩子听的母亲,以及和我一起坐在餐桌旁的妻子非常不同,“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蔡斯先生。如果你要和我的丈夫共事,你理解这事至关重要。我丈夫在巴塞洛缪·肖尔托的谋杀案发生后,第一次遇见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次调查得知巨额的阿格拉财宝丢失了。他碰巧从中得到了一些赞扬,虽然他从来不这么看,而华生医生发表的文章把他描述成一个特别不喜恭维的明星。”
琼斯已经婉转地提到过这事。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这两个人在另一件不怎么骇人听闻的案子上再次相遇了,那是在伦敦北部发生的一起入室盗窃案,三件陶瓷塑像离奇被盗。”
“阿伯内蒂家。”
“他告诉你了?”
“隐约提到过。我对细节一点也不了解。”
“他不常提起那件事——他是有充分理由的。”琼斯太太停了停,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再一次失败了。华生医生把他变成了一个笑柄,幸亏前者还没有发表这个故事。当事情全都结束后,我丈夫用了几个星期来折磨自己。为什么他没有注意到那个死去的人蹲过监狱?他的指甲缝里有麻絮,一想就知道是一个挺明显的线索。为什么他对三个完全相同的陶瓷塑像的意义如此视而不见,而对福尔摩斯先生来说这是如此的显而易见……那些脚印,睡着的邻居,甚至是死者袜子的折痕。他表现得就如同一个笨手笨脚的业余人士,他怎么能称自己是一名督察?”
“你对他太苛刻了。”
“他对自己太苛刻了!蔡斯先生,我必须私下谈谈,我真心实意地希望,你真是一个你自诩那样的朋友。阿伯内蒂一案之后,我丈夫病得很厉害。他抱怨说疲倦、牙疼,从骨子里觉得有一股虚弱感。他的手腕和脚踝肿胀。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工作过度,只需要休息,再晒点太阳就行了。然而,医生很快就诊断出严重得多的病情。他得了软骨病,他小时候曾经短暂地染上过这种病症,现在它复发了,病情要严重得多,而且还来势汹汹。
“他被迫停止工作一年,在那期间,我日夜照料他。一开始,我期待他能康复,可几个月过去了,他变得稍微强健些,我开始希望也许他能放弃警察职业。他的兄弟彼得是一名督察。他的父亲升到过警司职位。我知道,这里有一种家族传统的感觉。可是即便如此,我带着个孩子,作为一个妻子成天为他担惊受怕,并且知道他永远没办法恢复到以往的健康,我自己就想,也许他会选择在其他行当开始新的生活。
“我想错了。我丈夫把那一年在家的时间,全都花在了完善他的职业技能上。他见过夏洛克·福尔摩斯两次,被他击败了两次。他坚信,如果他们再次相遇,历史不会第三次重演。简而言之,埃瑟尔尼·琼斯督察会让自己成为和那位世上最有名的咨询侦探比肩的人物,为了这个目的,他以一股与搞垮他的疾病不相称的精力投身工作。你可以在你的四周看到其中的一些证据,但是相信我,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他读过福尔摩斯写的所有文章。他研究福尔摩斯的手法,重复他的实验。他向每一位和福尔摩斯共事过的侦探请教。总之,他已经把福尔摩斯当成了自己生活中的榜样。”
对我来说,她的每一句话都讲得通。从我遇见埃瑟尔尼·琼斯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他对那位伟大侦探的兴趣。但是我没能体会到他竟如此全身心地投入。
“几个月前我丈夫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埃尔斯佩思总结道,“他觉得自己已经从最糟糕的病痛中彻底恢复了——可实际支撑他的,是他对福尔摩斯工作的了解,以及他认为自己现在可以和福尔摩斯相媲美的信念。”停顿良久之后,琼斯夫人颤抖着继续说,“我没有那样的信念。请上帝宽恕我这么说。我爱我的丈夫。我钦佩他。但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仍然被这种残酷的自信所蒙蔽,我为他感到害怕。”
“你错了——”我开始说。
“不用安慰我。看看你的周围吧。这就是证据。天知道这种痴迷会把他带向何方。”
“你想让我做什么?”
“保护他。我不认识那些他正在对抗的人,但我成天为他提心吊胆。他们看起来冷酷无情。而他自己,又缺乏狡诈。我这么和你说有错吗?我不知道没了他,我怎么活下去,而这些可怕的凶杀案,今天的暗杀企图……”
她停了下来,满屋寂静。
“琼斯太太。”我说,“我向你保证,我会竭尽所能将我俩都引向安全。固然我们对抗的是难以对付的敌人,但我没有你的忧虑。你的丈夫已经一次又一次地向我展示了他的卓越才智。我也许比他大几岁,但即便如此,我得承认这个事实,我在这个行动中是资历尚浅的搭档。此言既出,我全心全意向你保证会照料他,支持他。如果我们陷入险境,我会竭尽全力来保护他。”
“你真好,蔡斯先生。我不能要求更多了。”
“他很快就要回来了,”我说,“我们该下楼了。”
她挽着我的胳膊一同走下楼。没一会儿琼斯就回来了,他看到我们坐在壁炉前谈论纽约的五个区。他没看到一点不合适的事,我什么也没说。
但是当我回到坎伯威尔车站时,我陷入沉思。夜色仍然一片漆黑,雾气翻滚着穿过人行道。远处的某个地方,一条狗在黑暗中吠叫,警告我那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第十二章 涉外领土
第二天我们见面时琼斯的情绪更显高涨,他表现出一种奇怪的欢快情绪,我现在知道这是他从那位最伟大的侦探所树立的榜样身上发现的灵感。“你听到这个会欣慰的,我们取得了进展!”我们俩碰面时,他在酒店外宣布。
“你又去了法院巷吗?”我问。
“塞拉斯·贝克特和他的同伙可以等等。我要说,他们想趁着夜色溜走至少还得一个星期。”
“你没有回去又怎么会这么肯定?”
“我离开前就知道了,我亲爱的蔡斯。你没有注意到那个手摇风琴手的位置吗?他站在理发店前门正好八步远的地方。”
“恐怕我完全没有明白你的意思。”
“我开始想你和我也许能共同开创一片未来。你该离开平克顿,而我则该从英格兰场辞职。你会喜欢住在伦敦的。是的!我很认真。这座城市需要新的咨询侦探。我们甚至可以在贝克街租几间办公室!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我们手头还有更要紧的事。首先是我们的朋友佩里。现在我们知道他是在三点还差二十分的时候进入苏格兰场,并且声称带着一个给我的包裹,一个棕色纸张包装的大盒子。他被指点去我在四层的办公室。”
“为什么他不把盒子放在你的办公室里?”
“他做不到。因为我正坐在书桌后,而且肯定会把他给认出来。他只能把包裹放得尽可能靠近我,也就是在我办公室隔壁的电报室。他们看着送信的、学徒,还有军校生进进出出已经习以为常了,多一个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你离开了。”
“我按之前安排的离开去接你。佩里一定只比我早了一两分钟。时间就是这么接近!你看到他上了马车。你对他同伴的身份有什么进一步的想法吗?”
“毫无头绪。”
“没关系。我们的敌人也许犯下了他们第一个严重的错误,蔡斯。如果他们为自己的冒险行动选择一辆两轮马车,那我们就几乎不可能找到他们。伦敦的街上有执照的、没执照的两轮马车泛滥成灾,而且车夫也许也永远找不到。而四轮马车则完完全全是一种更加稀罕的怪兽,甚至那车夫都已经在我们掌握之中了。”
“你怎么找到他的?”
“我们有三个部门,几乎有一百个人。你真的以为我们会容忍昨天发生的滔天暴行吗?没有一家小旅馆,一条巷子,也没有一处马车房或马厩会被遗漏。他们整晚都在外头巡视,终于,我们找到了一个人,他记得一单去白厅的生意,他听到了爆炸声,不一会儿他就接到了第二个乘客。”
“他们去了哪里?”
“我还没和那车夫谈过。可是如果他能告诉我们,他把两个乘客送去了哪儿,又或者这个人是从哪来的,那么我们的任务就得以完成了,德弗罗也许就会落入我们的掌心。”
琼斯来时坐的出租马车还在等我们,我们没有说话,在没完没了的车流中冲出了一条路,终于穿过伦敦。我感谢这沉默,它让我去回想昨天晚上埃尔斯佩思·琼斯对我说的话,而且我怀疑她是否对即将发生的事具有某种直觉。就琼斯本人而言,他并未提及那顿晚餐,虽然他肯定知道他的妻子做了安排,以便能和我私下交谈半个小时。他是否知道我们到过他的书房?回想起来,我发现和琼斯太太的会面很奇怪,甚至令人不安。我希望她和我再多说一点……或者,也许是少说一点。
最终我们来到皮卡迪利广场附近的一个马车出租站,位于城西的正中心,如果你想要比较,它就相当于纽约的时代广场。我立刻看见一辆保养得很好并且擦得锃亮的四轮马车停在那里,它边上站着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车夫是一个巨人,穿着鼓得像帐篷似的外套,他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缰绳横搭在双膝上,一脸的愁容。
我们下了车。“格思里先生吗?”琼斯问,一边大步走上前。
“是,是我,”车夫回答,“我待在这儿都一个多钟头了。为啥要像这样不让一个老实人去干他的营生?”
他没动,牢牢地坐在座位上,目光向下盯着我们,就好像一匹马套上了马具。真是个大个子,满脸的横肉,浓密的络腮胡子,深红色的皮肤是长期暴露在户外各种天气里的结果,或者更像是得了硬化症。
“我肯定我们可以对你的时间做出补偿。”琼斯说。
“我不要你们的补偿,官老爷,我收钱干活!”
“你会收到所有你应得的钱——但是你必须先告诉我一切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昨天你载过一个男人。”
“昨天我载过好几个男人。”
“可其中的一个,你带他去了靠近苏格兰场的白厅。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