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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人好不容易翻出来,我看到第一个人拉了他一把,那人翻到了机翼上面,跟着机翼底下又伸出一双手—机翼下面竟然还有第三个人!这一发现让我差点崩溃,我明白,机翼下面的人绝对不会是毛三和牛小跳他们。
第三个人影一寸一寸往外挪,我的心脏几乎紧张得要跳出胸腔。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回忆起那可怕的一幕,那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还是会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盯着第三个人翻到机翼正面,第一个人就往外爬,后面两个人跟后面像是串在一起的蚱蜢,缓缓地朝上挪动。
我看着这一幕,心底冒出一股寒气,那种透骨的凉意,比山风吹得还要冷。直觉告诉我,机翼下面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人爬出来,而这拨人到底是不是人,理智告诉我,显然不是的。
我看着这拨黑影缓缓往上爬,胆子都吓毛了,以他们的速度,很快会爬上机头从前视窗翻进机舱,我现在不出去,过不了多久就会给他们陪葬。然而,登山绳安全扣距飞机前视窗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我现在出去找登山绳,也很可能被山风吹下山涧。
我踌躇再三,举起飞行员的那只毛瑟手枪,瞄准打头那人,大喊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赶紧给我下去。”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但爬行的动作却没停下,我心里发毛,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叩响了枪机。我一手举手电筒一手举枪,拿捏不稳,那一枪击中了打头那人身边的机翼铁板上,子弹“叮”的一声,顺风吹了过来。
打头那人愣了一下,突然从机翼上滚下去,摔下了山涧。那人的惨叫顺风传来,我听到他的叫声,突然明白过来,立刻就呆住了,一下子瘫倒在机舱里。
我做梦也想不到,机翼打头那人,竟然是毛三。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杀了我的战友,我瘫在那里,眼泪鼻涕瞬间流了满脸,怎么擦都没法子止住。
就这样,我在机舱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亮起来,山涧上面的小六和猪头忍不住了,自己挂上绳子下来找我们,我才被他们弄出机舱。
一起被带上去的,还有牛小跳和牛小跳扛着的一具尸体。我也像尸体一样被他们吊上山头,牛小跳惊愕地看着我,小六和猪头逼问牛小跳他们的大哥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们都好好的,只有他们的大哥不见了。
牛小跳畏畏缩缩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敢说。
第六章 幽灵战机
小六和猪头不敢问我,逼着牛小跳问,牛小跳不敢乱说话,被猪头摁在地上用登山靴踹,我实在忍不住了,很平静地告诉他们:“我把毛三杀了!”
小六愕然地看着我,猪头抛开牛小跳,气势逼人地冲到我面前,一个撩阴脚把我踹倒在地。牛小跳大叫道:“不是—不是老板杀了他—”
猪头愣了一下,又去找牛小跳,牛小跳于是就把他们在下面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说到毛三滚下山涧,他撇开我开的那一枪,说毛三是失足从机翼铁皮板上滚了下去。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牛小跳在飞机残骸上失踪,是因为他发现残骸垂下山涧的机翼背面趴着一个人。他当时被吓住,自己解了安全绳扣,偷偷溜到机翼背面。机翼背面绑了一层安全网,网子里挂着一具枯骨,那枯骨背着一个厚皮包,包里面藏着一只金属箱子。
牛小跳说,他找到箱子没过多久,毛三也翻下机翼。那日本人非常变态,箱子固定在皮包一个卡子里,根本弄不出来,皮包又捆在身上,他们下来都没带装备,只能把箱子连尸体一起弄出来。
他才翻上机翼,就听到一声枪响,毛三就从机翼上掉下去了。
牛小跳一口气把话说完,猪头和小六一起瘫坐在地上,小六说:“完了—老大就这么死了—”
猪头和小六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牛小跳一个人傻愣愣地站着,看我的眼神畏畏缩缩的,十分害怕。
我心里无比难受,我们班兄弟八人,没全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兄弟手里,我觉得一定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这么荒谬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心里满是恐惧,老枪他们都死在这片山区,毛三也跟着去了,难道这中间会有什么联系不成?
我越想越怕,和毛三劫后相逢才不过几天,我就亲自送他上了路。我内心觉得,一定是某些地方出错了,否则,以我的心理素质,和能在军直各项特战训练中记头等功的战术素养,怎么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远处的天空一片阴霾,乌云低低地压在山头上,我想到三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毛三跟我说:“我觉得这事不正常,很不正常。”
猪头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掏出那把毛瑟手枪对着我,此刻他眼里充血,满是杀气,随时有叩响扳机的可能。
牛小跳呆呆地看着我们,突然冲向猪头,这瘦弱的小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他把猪头撞翻在地,狠狠压着他大叫:“毛老板真的不是赵老板杀的,你杀人是犯法的。”
猪头跟牛小跳扭打起来,牛小跳被猪头压在地上抽耳光,抽得牛小跳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还是小六把他们拉开。小六冷静地对我说:“老板,我大哥的死也不怨你,但你也不能说没有责任,这个事我们可以不追究。不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大哥不能白死,你得帮我们找到他的尸体。”
我没说话,牛小跳把毛瑟手枪从猪头手里夺过来递给我,说:“赵老板,毛老板以前跟我说,你们兄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山风很冷,吹得我很快冷静下来,我始终觉得这片山区十分诡异,小六的要求我觉得很合理,不仅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认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我们收拾好装备,撤了吊飞机的木头架子,飞机在山涧里发出哗哗的声音,很快滑进山涧深处,消失在我的望远镜深处。
我简单画出山体剖面图,确定了进入山涧底下入口的方向,牛小跳是这大山里的土著,从小跟他爷爷牛大贵上山砍树,满山放牛,我大致说了位置,他便告诉我,那个方向没人去过,听说很怪。
这句话戳在我们三人的心坎上,我急忙问他怎么回事,牛小跳说他答不上来,他爷爷从小就不让他进那片林区,听说林子里密密麻麻都是大树藤蔓,连阳光都射不进去,阴森森的十分吓人。
牛小跳被问急了,变得支支吾吾的,猪头踹了他一脚,让他好好说话。
牛小跳这才说:“听我爷爷说,那片林子有问题,人畜进去了,都出不来,死活都要留在里面。”
小六撇嘴说:“封建迷信—都是封建迷信—”
我把牛小跳的话记在心里,道:“有点意思,牛小跳,你知道林子怎么走吧?你先带路。”
牛小跳点了点头,猪头拍了拍背包,说:“小乡巴佬,我们有先进的装备,什么鬼林子都不怕,你老老实实带路就行。”
提到先进装备,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找到山头上时,毛三正在那儿摆弄指南针,那只指南针指的方向很有问题,而我的定位装置居然显示我们走来走去还是在原地徘徊。想到这里,我心里又是一沉。
我们沿山路下山,这片山路上长满半人高的杂草,林子里树木长得特别密集,抬头看不到三米开外的人。
我们走了一段不短的路程后停下来休息,小六摆弄着牛小跳从飞机上弄到的背包,背包里固定着一只金属匣子。那匣子通体乌黑,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摸上去冰凉冰凉的。小六惯偷出身,只见他掏出两根钢针,同时插进金属匣的锁眼里捅了两下,他耳朵贴着匣子听,捣腾了好一会儿,匣子依然没动静。
猪头不屑地瞥了小六一眼,说:“就你那两手还在道上溜号呢,瓜娃子。”
小六生气地把皮包往猪头怀里一扔,说:“你来!”
猪头接过皮包,摸出一根带半环的铁丝戳进锁眼,他只戳了两下,就脸色大变,小六笑道:“不行了吧?乱吹大气。”
我道:“弄不开回头带回城里去,找专家来开。”
猪头道:“没那么简单,我们兄弟几个在山城可都是有名有号的开锁神偷,还没见过我们开不了的锁。不过这只匣子锁很有问题,这种锁芯我们从来没见过,也琢磨不出门道。”
我说:“部队用的东西,哪能被你一个小偷戳两下就能戳开?”
猪头把皮包递还给我,嘟囔道:“没那么简单,凭感觉,这匣子锁的锁芯,好像是把古锁。”
“古锁?”
猪头严肃地点点头,说:“我觉得,这玩意儿未必是日本人的东西,你看匣子缝里还有泥土呢。”
刚才我一直沉浸在毛三坠崖的自责中,没有心情研究金属匣子,现在仔细一看,果然看到匣子面上文着一只狗头兽。那狗头兽怪模怪样,头大身子小,端坐在地上,吐出长舌,最怪异的是,它的舌头上还盘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翁。
匣子乌黑沉重,触手如炭,绝对不是普通金属材料制成,看样子像是一件年头不短的古物。
猪头说:“赵老板,你看看,那日本人这么看重匣子,这匣子八成是一件绝世宝物。”
我冷静下来之后,顿时就想起飞机残骸里的那一幕。96式陆战机飞行员被捆在座舱椅上,机舱门被毛瑟手枪射了一串弹孔,当初看到这一出离奇局面,我百思不得其解,现下总算明白了。
捆飞行员的人被抛出机舱,挂在机翼上,飞机坠毁在大山里,飞行员没逃掉,捆飞行员的那人也没逃脱。那人孤身无援,只携带了这只鬼面匣子出逃,他逃离飞机之前,势必和飞行员有过一番搏斗,以至飞行员开枪射中机舱。我努力把机骸中的所见回忆了一遍,顿时就有所悟,飞行员和机翼上的日本人不惜在半空中生死相搏,难道是为了这只鬼面匣?
我把鬼面匣上下看了个遍,那匣子上面描了一只狗头兽,前后左右都绘有极为细密的纹路,纹理精致,通体发寒,我抱着匣子整个人的体温就降低了好几度,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一阵发毛。
小六说:“打不开锁怎么办?”
我道:“当时日军大规模轰炸这片无人山区的行为非常奇怪,鬼面匣也许藏有重大线索,先好好保存着,回头我们去找专家来开,实在不行还可以切割。”猪头赶紧收好鬼面匣。
我们一直走到下午五点多,翻过数座山林和沟壑,才渐渐逼近山涧底下。给我们带路的牛小跳那张蜡黄的脸变得惨白惨白的,一再强调那边很可怕,他爷爷告诫过他,不许他一个人去那里。
由于毛三的意外死亡,让我们一行人心情很差,小六和猪头连臭贫都忘了,紧抿着嘴赶路。牛小跳几次想罢工偷溜下山,被猪头给威逼利诱吓了回来,牛小跳带我们跨过一条山沟,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密林。
牛小跳说:“穿过这里就到了—”
猪头点了点头,道:“行,咱们休息一下就进林子去,得早点去,别让老大的尸体被野物给啃了。老大死得窝囊,如果我们连个全尸都不能给他留下来,这兄弟就做得太窝囊了。”猪头给牛小跳递了一罐吃的过去,牛小跳拿在手里冲着猪头发呆。
猪头冲牛小跳吼着:“你倒是吃啊,看着我做什么,想吃我啊?”
牛小跳又对我说:“老板,我还是回去了,那下面真不能去。”
猪头气得跳起来,就要去踹牛小跳,我拽住猪头的膀子,把他拖到一边,对牛小跳说:“小跳,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牛小跳沉默了,半天才抬起头来,说:“那个地方,我爷爷以前进去过,他在里面遇到很多可怕的东西,差点连命都丢了,不让我靠近那个位置。”
我盯着牛小跳的眼睛,“实话?”
牛小跳点点头,说:“真的,跟我爷爷一起进去的,还有我两个堂伯,全死在里面了,就我爷爷一个人爬了出来。”
牛小跳的眼神真诚,那恐惧肯定也装不出来,他这番话应该是真的。这就让我更加好奇,山涧底下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一再逼问牛小跳,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说他爷爷没跟他说。
我给牛小跳做了半个小时的思想工作,他的情绪才缓和过来,答应继续给我们带路。这片林区很怪,定位装置老是出错,连指南针也会在一些地方出现指向错误,如果没有本地山民牛小跳带路,我们走不了多久就会迷路。
我们深入进去的那座密林面积非常大,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是有一种无边无际之感。林子前后左右都是一样的树木布局,让我们无法辨别位置和方向,走来走去都是稀里糊涂的。
猪头拦住在前面带路的牛小跳,说:“小跳猴,你不会迷路了吧,怎么走这么久还没出林子的意思?”
牛小跳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天色已经灰暗了下来,林子密得很,视觉范围有限,我们都开了手电筒。牛小跳认真地说:“没错,还要走一段呢。”
猪头摇摇头。我却有点疑惑,这林子里能作为参考物的东西实在有限,我跟着牛小跳走了这么长时间,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们本身并没有移动,可能只是在某个地方转圈,因为没有任何可供我们参考位置坐标的东西。而牛小跳是怎么来判断路线的呢?
我见牛小跳一心带路,也没打扰他,自己留心观察周围,想从牛小跳搜寻路线的细节中找到点什么。林子里都是参天老树,树冠亭亭如盖,枝杈彼此交叉覆盖,把整个林子严严实实地给裹了起来。这些老树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粗细都要几个人拉手才能环抱,林子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松香味道,令人奇怪的是,这个时节,我们竟然没有发现林子里有任何虫鸟野兽。
除了我们一行四个人,我们在林子里没遇到任何活物,这多少让我觉得非常奇怪。
我们正走着,小六突然惊叫道:“等等—”
我们都愣住了,猪头回头道:“小六,你撞鬼了?大晚上的一惊一乍。”
小六冲我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一侧的密林里面,说:“都别大声说话,我发现林子里面好像有个人。”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我们吃了一惊,据牛小跳说,这片林子太过偏僻,一般人很难找到。而且,此处距离山下村庄还有几十公里的路程,这么晚了,林子里除了我们这些目的特殊的人,怎么还会有别的人?
猪头压低声音,怪笑两声,道:“这里绝不是善地,真让咱们撞上的人,肯定也非善人。”他从腰上拿出一把折叠短刀,一尺多长,悄悄朝小六指的方向摸过去。
我心里也很紧张,顺手从地上拾起一根胳膊粗的断树干,和猪头一前一后朝那边走去,我往那边照了几下,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心里正疑惑着是不是小六看错了。毕竟林子里乱枝蓬壁,手电一扫,什么鬼影怪影都有。
我和猪头朝前走了几十米,连人影也没看到,正要放弃,猪头突然指着大树上,冲我使了个眼色。我顺着那个方向一看,发现十几米高的树杈上,好像真的蹲坐着一个人。树杈周围都是蓬蓬勃勃的树叶,只露出一些细小的缝隙,并不能看得真切。
我心里一沉,猪头朝我比了个手势,我俩同时灭了手电筒,接着我就听到猪头呼哧呼哧爬上了树干。
过了一会儿,我见树杈上亮起一丝荧光,猪头在上面叫道:“我呸,是个死人。”
我刚想问是什么人,只听“砰”的一声,从树杈上掉下来一个人,我用手电筒一照,发现树脚下躺着一具穿抗日战争时日军军装的尸体。
那尸体一身黄军装,戴网兜钢盔,看军衔还是个上尉。他脸上蒙着一层塌陷的干皮,怀里抱着一把冲锋枪,还有斜背挎包和望远镜,看起来像个低级指挥官。
猪头从树上滋溜溜滑下来,踹了尸体一脚,骂道:“又是个鬼子兵。”
小六和牛小跳也跑了过来,猪头得意洋洋地说:“小六你胆真小,看把你吓的,就一个死人,都死了五六十年了。”
小六突然脸色惨变,惊道:“不是他。”
我们都愣了,“他是谁?”
小六说:“我看到的那个人,他是个活人,滋溜溜在林子里一窜就不见了。”
我背后突然一阵发冷,在这种不打手电贴面都看不见有人的地方,灌木枯藤到处都是,谁还能跟猴子似的窜来窜去?
猪头道:“我说小六,你不会眼花把猴当人了吧?这林子老藤树杈这么密,黑漆漆的,你窜一个我看看,不摔你个大跟头才怪。”
小六严肃地说:“我没看错,绝对是人,我看到一个灰影子在手电光前一闪就不见了。”
猪头咒骂了一声,蹲下去在尸体身上摸索来摸索去,除了那把烂枪,没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气得一脚把那具尸体踹进灌木丛里去了。
我一抬眼,看到站我对面的牛小跳脸色惨白,正打着手电往远处照,心里一动,问牛小跳说:“小跳,你知不知道小六看到的那个人是什么东西?”
牛小跳慌忙摇头,连说:“我怎么知道!”
我见问不出什么来,只能作罢。猪头道:“兄弟们,你们有没有觉得事情很奇怪?”
我接上他的话头,说:“当然奇怪,日军不但对这片山区进行大规模轰炸,还派了军队进驻,这个事情怎么想都难以想通。他们费了这么多资源,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猪头不屑道:“你们这些做老板的就是喜欢扯大道理,瞎扯淡,人家炸了就是炸了,派了军队就是派了军队,目的是什么,都五六十年前的事,谁弄得清楚?咱们得就近了看,你想想,这个日本人是怎么死的?他身上没伤口。”
小六道:“猪头,这就是你嘴歪了,你说山区遭轰炸是五六十年前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这人也死了五六十年了,你说他没伤就没伤,没病就没病,五六十年前的人怎么样你知道呀?”
猪头气得跳起来,叫道:“小六你就是爱拧掰,喜欢抬杠,我在树杈上就把这日本人摸了个遍,身上肉是瘪的,皮还是完完整整的,真没伤。”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日本人死在这里长达六十年,一直挂在树上风吹雨淋日晒,尸体不可能保存得这么完好,早该烂得只剩一堆白骨了。他现在的样子,活像脱了水的干尸,怎么会这么奇怪?
猪头听了我的质疑,一拍大腿就嚷嚷开了,说:“对了,我就是这个意思。不是几十年前的问题,是咱们待的这片林子有问题。咱们管不了这日本人为什么死在林子里,咱们得先看好自己的小命是不是?”
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牛小跳说:“走出去还要多久?”
牛小跳沉默了片刻,说:“还要半个小时。”
我点点头,说:“赶紧出林子,这里不能久待。”
牛小跳立刻领着我们朝前赶,我一边走一边往四周乱照,自打小六说他看到的人不是日本人,我顿时就觉得问题复杂了。我甚至能感觉到林子深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正窥视着我们,这种感觉让人背脊发凉,心头冒汗。
我们穿过密林,一路疾奔,累得直喘气。密林后面是一座山谷,我们拿手电筒朝上照去,发现山谷两侧山高万仞,山谷壁斜刺着下来,抬头只能看到峻峭的山壁,遥远处隐隐藏着一线天光。
山壁两侧裂纹纵横,裂纹交叉处就有山洞,斜壁山洞里不时可以发现一两棵歪脖子老松,树根盘在外面,倒着生长。
很不凑巧,我们进山谷没过多久,山谷外响起一阵“轰隆隆”石破天惊的雷声,闪电将山谷照得亮如白昼,庞大的谷口在电闪之时犹如蹲伏的巨兽稍纵即逝,我看到乌云在山谷一线天上缓缓移动。
小六说:“糟了,大暴雨可能导致山洪暴发,咱们处在山谷低端,山洪一来我们就完了。”
这个问题的确很棘手,我们陷入了是先退出山谷找到高地暂时躲避,还是先进山谷找毛三尸体的矛盾当中。猪头嚷嚷着他大哥死得不明不白,不能连尸体也莫名其妙被山洪给冲走了,他十六岁来到山城行窃,没多少人看得起他,就他毛大哥把他当人看,大哥死了他报不了仇,连尸体也不捞回来,他猪头岂不是连畜生也不如。
小六比较冷静,说:“看这山势,发山洪是肯定的,咱们一伙儿四个人就这么进去,不是替大哥收尸,是给大哥陪葬。我们处的位置在山谷下游,大哥尸体被冲下来怎么也要经过这里,咱们在下游找机会打捞,事半功倍。”
猪头气得破口大骂:“你不就是怕死吗!你说,没遇到大哥之前,谁把咱俩当人看?大哥就这么死了,你连尸首都收不到,我真看不起你。”
小六一脸愠色,又不好发作。刚才猪头和小六吵架,牛小跳夹在中间不敢说话,这时突然站出来说:“暴雨过后一段时间,才会引起山洪暴发,我们在这个时间里进了山谷上游,就能躲过山洪。”
猪头听了牛小跳的话,乐得咧嘴大笑,搂着牛小跳道:“我就说了,咱们出去揽活儿,哪次没被人抓的危险?还不是就这么过来了。现在山民都说了,只要速度快,就能赶在山洪暴发前进山谷上游,小六你还怕什么怕?”
雷电闪烁得越发密集,回想起发现那具尸体的那一幕,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即使折返回去,密林里也未必安全。
我们加快速度朝山谷上游赶,响雷声在山谷里激荡不止,余音未歇,又是一声闷响,震得我耳膜发颤,连脑壳都疼。
我们走了一程,就噼里啪啦下了一通暴雨,好在我们事先有准备,各自穿上雨衣赶路。山谷里暴雨之大,是我平生仅见,走在大雨中就像眼前挂了一幅水帘,雨水兜头兜脑地浇下来,就像被砖头石块砸了一样,身上到处都疼。
雨下了不到半个小时,山谷里就形成了一条淹没膝盖的水流,水流里有不少深达几米的陷坑,猪头在前面探路,一不小心整个人就会陷下去,十分危险。我们只能沿着山壁边的乱石走。暴雨越下越大,猪头忍不住骂道:“牛小跳,还要多久到山谷上游?这么下去咱们捞尸不成还得祭水神老爷,这个买卖亏大发了。”
牛小跳愣了一下,说:“我怎么知道!我以前没来过山谷,是你们逼我进来的。”
猪头哭丧着脸,抹了一把雨水,一道闪电光把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我们眼前恍如妖术一闪,险峻的山壁在眼前稍纵即逝。猪头突然大叫起来,“怪了怪了,有怪事—”
小六道:“不就是打个闪嘛!猪头你不是一向吹嘘自己胆肥吗,怎么会吓成这样子?”
猪头骂道:“你才怕打闪呢!我看到一架飞机从一线天外飞进来了,真的是一架飞机,上面还有太阳旗呢。”
小六跳起来,叫道:“你没眼花吧?”
猪头十分肯定道:“绝对没错,千真万确,就是咱们在山涧里看到的那种老式日本飞机,老大叫它什么来着……96式陆战机。”
猪头在暴雨中大叫大嚷,我听得清清楚楚,在此之前,我抬眼看被闪电照亮的一线天深处,只看到一只灰影犹如大鸟一样飞过一线天,闪电随即消失,我没看清楚那大鸟一样的怪东西究竟是什么。经猪头一提,我心里又是一沉,直觉告诉我,那的确是日本侵华战争时常用的96式陆战机。这诡异的场景经我脑子里还原过来,顿时就使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个响雷跟着迎面劈来,震得我耳膜为之一颤。随即,又是一道闪电从天边闪过,我抬头就看到一架老式轰炸机穿过黑压压的云层,在暴雨中飞进山谷,很快穿过一线天,钻进山谷的杂乱峭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