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僵持大概二十来分钟,我就看到上面有手电光,猪头一贯的痞子嗓门吆喝开了:“小六……小六你死到哪儿去了,你猪头爷爷回来了,还不出来接驾?”
我急忙亮了手电筒,喊道:“我们在这儿,你小心一点,上面有个穿国民党军装的人。”
猪头尖叫一声:“哎哟,又是那小子,我正想逮他呢,他倒是懂我的心思,自己送上门了。”
随即,毛三惊道:“哎呀,你们怎么下去了,水牢里的水呢?”
我看到毛三趴在岸边,正朝我这边看,脸上一副死了老娘的表情。


第十三章 蒙古奇兵
我向他摊了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猪头的脑袋也探出来“咦”了一声,“小六呢?”
我四周打量一番,见牛小跳就在铁门不远处趴着,却唯独不见小六的踪影,我大吃一惊,绕着水牢底下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小六的影子。这小子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失踪了。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毛三和猪头也下到水牢底,毛三直奔铁门而来,猪头又把大石头水草丛都找了一遍,小六像蒸发了一样,我们一时没办法找到他。
我回忆起小六的怪异举动,走到大石头前,石头上的壁画栩栩如生,跟刚才一模一样。我趴在大石头面前,野狼脚下黑云涌动,说不出的阴森可怕,小山民牛小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悄声说:“六老板被狼给吃了!”
我被他冒冒失失的话吓了一大跳,随口说:“少给我胡说八道。”
牛小跳说:“你看呀,就在狼舌头上呢。”
我把手电光照过去,看到野狼垂下来的长舌上,还真趴着一个小人,看背影,依稀就是小六。
我努力摇了摇头,紧张得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的鼻音。野狼舌头上的小人只是一个模糊轮廓,就是作壁画的时候金粉在上面多点了几点,本来是个平常的东西,我却越看越像小六趴在野狼舌头上。
我对牛小跳说:“你有几成把握这人是六老板?”
牛小跳呆头呆脑地瞪着我,转而面朝壁画,说:“我看就是,六老板本来好好的,就是被野狼给吃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就一个念头:小六这小子一直贪生怕死,以后恐怕就不用怕了,真就这样死了。
后面传来猪头的声音:“嘿,你们鬼鬼祟祟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我们小六怎么不见了你们不是最清楚吗?”
我指着壁画说:“小六被壁画给吃了,你过来看。”
猪头拨开我俩,毛三也终于研究完了铁门加入我们当中,猪头趴在壁画上,一对眼珠子几乎要爆出来,他扭头很不相信地问我们:“你说这小人是小六?”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毛三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憋了句话出来,算是替我解了围,他说:“还真像小六。”
猪头大叫道:“像是像,可这是幅画,画能吃人吗?”
我把他们离开后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猪头听得大呼小叫,毛三一脸伤疤,看不出表情,他听后说了一句话:“小六恐怕是折在这里了。”
我瞪着野狼垂得老长的舌头,和铁门上面目诡异的老翁,心里涌起一阵恐惧,这活脱脱就是一幅野狼吃人图,难道壁画真能吃活人?
毛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话吧,路是自己选的,这是一条不归路。最后我们谁能活着,谁也说不清楚。”
他转而指了指铁门,猪头哭丧着脸掏出两根粗铁钩插进箍尾金鱼锁中。猪头体肥身阔,一双手骨骼奇粗,手指比常人大了接近一倍,开锁的时候却显得特别灵巧。他手指轻轻晃动,不时倾耳细听,一张阔脸涨成猪肝色。
毛三比猪头还紧张,猪头捅了十来分钟,脸色说不出有多难看,毛三道:“怎么样,到底能不能弄开?”
猪头抽出铁钩,郁闷地说:“没法子了,这锁太奇怪了,你捅一下这个锁芯,其他锁芯簧片跟着动,根本没法子开,果然是把传世古锁。”
毛三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削了猪头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连把锁都开不了。”
猪头闷闷地也不敢接腔,一屁股坐在淤泥里,地上的淤泥还很稀,一下子溅了我一裤腿都是。
毛三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着:“不行,这锁一定得弄开,古怪都在铁门里,弄开它,所有秘密都迎刃而解了。”
毛三指着猪头鼻子吼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有没别的法子?你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
猪头郁闷地摇摇头,毛三道:“好,锁开不了,咱们就用炸药来炸,我总得把它给弄开。”
毛三把背包给卸下来,掏出两捆炸药,给我和牛小跳一人一份,猪头还呆坐在泥巴里,被毛三好一通大骂。猪头磕磕巴巴起来卸下炸药,豆大眼泪连珠线一样往下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猪头这样的人哭,他边掏炸药边哭诉:“我的小六就这么没了,以后我在道上还混个啥呀,老九街双神偷去了一个,还双什么呀?”
毛三恼怒喝道:“你哭什么啊,给我像爷们点。”
猪头一向对毛三言听计从,被他一吼,只能拼命抹着眼泪。小六同我们一路历经生死,我对他莫名其妙的死去,心里也很难过,更觉得猪头这人虽然一向以欺负小六为乐,到头来还是他最关心小六,着实觉得此人是个性情中人,心里好一阵感动。
铁门周边全是淤泥,我们铲掉黑泥巴,露出下面结实的泥土,又朝下挖了两米多深,泥土下面露出大块黝黑的金属。我心想,这下完了,泥土岩石下面全都是浇铸的金属,这下连炸弹都没办法了。
毛三也傻了眼,他又选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开挖,挖到同样深度,下面也露出黝黑如炭一样的金属。水牢底下竟然全部浇铸筑了这种奇怪的金属,这完全超出我的想象,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蒙古人当年绝不是为了造墓那么简单。
毛三嚅动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水牢里变得异常的安静,我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个时候,我恍惚听到铁门底下传来沙沙摩擦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里面扣铁门,这一发现吓了我一跳。
毛三显然也听到声音,他用铁铲敲了敲铁门,铁门背后的声音对毛三的敲击不管不顾,兀自在那儿抓来抓去,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出来。
我和猪头对望一眼,猪头的一张胖脸也吓得苍白如纸。牛小跳跟看大戏似的瞪着铁门,还蹲在边沿上去看,眼里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那挣扎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我的心扑通直跳,毛三把铁铲在铁门上用力拍打两下,金属相击的声音震得我耳膜生疼,而我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救命,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头皮都快炸了。
凭我的想象力,根本没办法弄明白,世界上竟然有这等奇事。
毛三的脸色也无比难看,以毛三的精明,他可能也听到铁门背后传来的声音,他蹲下来,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听了片刻,就皱起眉头。
猪头嚷道:“坏了,难道小六自己溜进铁门里去了?”随即又拍脑袋,“不可能啊,小六那三脚猫开锁功夫,我都捅不开的锁,他小子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毛三焦躁起来,抡起铁铲就砸箍尾金鱼铜锁,直砸得火星飞射,铜锁和门环连边儿都没掉下来一块,这个办法看来行不通。
我们陷入僵局,不知不觉中,水牢底下的水淹到我的脚踝,我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就看到前面水坑的水已经涨得老深了。水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涨,片刻工夫,铁门又重新被淹进水下,铁门下的声音也跟着消失。
毛三说:“不行了,看来我们是弄不开铁门了,得赶紧出去,否则得被淹死在水牢里面。”
猪头围着铁门上蹿下跳,嚷嚷着:“不行,不能走!我觉得小六真在里面,再不救他这小子就完了。”
毛三甩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骂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要是能弄开铁门,我们能不救他?都死一个了,你想大伙儿一块儿给他陪葬啊?”
水牢的水上涨得奇快,我们爬上岸的时候,水位已经涨到四五米深了,水下面又是茫茫一片,我已经看不到铁门和铁门对面的大石头。趴在岸边上,我脑子里反复在思索着,小六到底是被壁画中的野狼给吃了,还是偷偷开了箍尾金鱼铜锁进了铁门?这两个可能性我都没证据证实。但是小六已经死了,肯定是事实。
想到小六跟我处的不长的这几天,此人虽然满腹心机,人却还不坏,他死得不明不白,甚至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告诉别人他是怎么死的,心中便一阵难过。
毛三坐在我边上,正抽着烟,他突然跟我说:“老赵,你在水底下找了好多遍了,有没有发现国民党军队掉的箱子?”
我光顾着找小六,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以我们当时的搜查力度,箱子那么大的东西,水底下要是有,铁定能被我们找到,便摇了摇头。
毛三嘀咕着:“难道真被水给冲下去了,还是被谁拿走了?”
这两种可能性都有,至于是哪一种,除非当事人,谁也不知道。我们的讨论陷入僵局,毛三的烟瘾越来越大,一支烟片刻工夫就抽完。猪头忽然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说:“老大,咱们是不是要炸开水牢了?”
毛三气不打一处来,冲猪头吼道:“炸炸炸,炸什么炸!你瞎啊,没瞧见水牢很不正常吗?”
胖子憋了一肚子火气,又不敢冲他大哥发作,只能站在一边儿,脸涨得通红大气不敢出。
毛三吐了口气冷静下来说:“现在看来,国民党当年没弄开铁门,肯定有原因,水牢进出水都奇怪得很,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只怕水牢都未必是国民党弄出来的东西。不过国民党进过蒙古古墓,说明入口不只是铁门,还有可能是栈道。咱们只有冒一次大险了。”
我心下好奇,就问毛三:“你怎么知道国民党进过蒙古古墓?”
毛三看了我一眼,说:“就你老赵精明?这里面的很多秘密,都是我从黑室基地里翻出来的,错不了。”
我点点头,毛三从背上卸下一把老式步枪递给我,又给了猪头一把,说:“我在上面找半天弄到的,就这两把还能击发,进了栈道凶多吉少,有家伙在手里安心。”
对当兵的来说,枪就是主心骨,我把那把中正式步枪比画了一下,枪是老了点,结构还保存完好,只表面有一层锈,枪栓拉起来啪啪的响。毛三递给我一袋子子弹,让我挂在腰上。
我们蹚水到下游,发现下游的水比我们前一趟来时并没有深多少,一水牢的水可能是通过地下给排了出去—这水牢果然是有门道。
我们又回到断崖边上,栈道下面深不可测,四周静得可怕,我甚至还能感觉到从深渊下吹上来的寒风,吹得人筋骨都觉得凉。
毛三打头跨上栈道,那栈道宽不过半米,走上去心里悬得很,脚下一个打滑就得去见阎王爷了。我们面贴绝壁,脚下都是虚的,只觉得阵阵冷风从深渊里吹上来,栈道下面就跟真是地狱一般。
栈道面上的木板腐朽得厉害,有不少已经烂出孔,一脚踩上去发出衰弱的吱吱声,听得人心里害怕。毛三在前面举着手电筒,我们跟着光走,走了很久才发现这条栈道比我们想象中要长了好多倍,我们就这么走了两个多小时,觉得栈道至少有一两公里,这一发现让我很是吃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悬崖下面没征兆地起了一层浓雾,白雾很快飘上栈道,把我们的视线全挡住了,手电筒也只能照到两三米外的东西。这一突发状况无疑让局面雪上加霜,我们的速度明显慢下来,猪头从失去小六的悲痛中有所缓解,一路又是臭贫不断,被毛三骂了也敢反驳两句。
我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个都疲惫不堪,就差趴下了。毛三厉声喝骂我们,不容我们有丝毫懈怠,猪头耷拉着脑袋走在我前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的精神非常疲乏,人悬在悬崖绝壁上,还能困得两只眼皮打架,要不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毅力撑着双脚,人恐怕就得跌下去。
我依稀感觉到黑暗变得淡了许多,抬头向上望去,看到很高的地方有大片长在绝壁上的歪脖子松树连成了一片,像一大块斑点粘在灰黑色绝壁上,再往上就是淡淡的灰白色,混沌一样罩在头上。
我很奇怪,不知道是怎么了,地底下哪会有这等风光?就听到毛三的声音传来:“哎呀,这里是通向山外的出口。”
我经毛三一提醒,精神顿时就提上来了,最高处那灰白色的一大片原来就是山外的天空,不知道我是在黑暗中待太久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对那片混沌心生向往,一下子高兴起来。
也许是我们距离山口太远的缘故,天外透进来的光依旧没办法照亮深渊里的黑暗,只能让黑暗稍稍变得淡一些,就算这一点稀薄的光亮,也让我们对前面的路产生希望,精神都好了起来。
猪头突然没任何征兆地大叫一声:“我的老天,我是不是撞鬼了?”
我刚准备调侃猪头两句,看到悬崖下的景象,眼珠顿时也要爆出来。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甩了两下脑袋再看,才确信眼前的东西真是真的。
悬崖深渊里赫然显出一座飞龙画栋气势磅礴的宫殿。那宫殿掩映在雪白翻滚的雾气当中,只露出一部分朱漆雕梁,宫殿一大部分还埋在云雾下面,但那飞檐宝顶的气势,也足以把我们吓死。
我扭头去叫毛三,毛三隔着猪头冲我喊:“别打岔,我正懵着呢,这地底下怎么还有这么一出?”
我热血冲脑,几乎有一种飞身跳进云端一探究竟的冲动,只觉得眼前一幕,拼了我十辈子想象力,都难以描绘出来,可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偏偏就横在我面前。
我心里各种念头都有,没有一点能解释眼前的怪事,我们停在栈道半路上,无意中我听到牛小跳嘀咕了一声。我当时没细想,醒过神来以后,那句话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这小子说的是“仙宫”!
毛三问我:“老赵,咱们刚走过来的时候,你发现白雾里有这东西没有?”
毛三这还真把我问住了,当时栈道都淹在浓雾里,我两只眼皮打架,觉得我的世界除了浓雾还是浓雾,打心眼没空管栈道下面的光景,哪里知道这座云雾掩映的天宫宝殿是从哪里来的?
猪头和牛小跳都是一问三不知,我对牛小跳起了疑心,栈道狭窄,我也不回头去逼问他,心底却加了十二分防范。这小山民端端是鬼得很,恐怕对于蒙古古墓,他知道的东西还不少呢!
那浓雾围绕仙宫久久不散,而仙宫就像真是凌空建在深渊当中,云气将它裹成一团,说不出的气势恢宏,真犹如九天之外的仙家宫殿。
我看得入了神,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给打断,抬头就发现十多米高的松枝上倒挂着一只野猴子。更滑稽的是,那野猴子头上还罩着一顶网兜钢盔,那种钢盔我认识,是日本兵的头盔。
野猴子冲我们龇牙咧嘴比着手势,大有恐吓之意,猪头单手抓着绝壁上的石头缝隙,一只手比画着砍人的架势想吓猴子,却没想到把猴子给惹火了。那野猴子目露凶光,从松树上跳将下来,直奔猪头而去,猪头见猴子来势凶猛,眼下进退不能,他再肥的胆也吓破了,大叫一声:“猪爷小命休矣!”
电闪火石之间,那猴子已经冲到猪头面前,巨大的惯性把猪头撞得脚下一滑就滚下了栈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伸手去拉猪头,一把拽住他一只胳膊,猪头另一只手情急之下扒着栈道下三角形支撑架,好歹把身体稳住。我喘了口气,刚才那一秒钟不到,我和猪头已经在鬼门关走一遭了。
猪头冲我一笑,“老赵,救命之恩不言谢。”
野猴子冲下栈道就没影了,事发突然,我也没空管它去了哪里,按我的推测,这厮八成是抱着跟猪头拼命的架势,直接冲下深渊去了。
猪头胖得过分,我和毛三一起搭手都拉不动他,这小子自诩有一颗肥胆,挂在栈道下面也被吓得瑟瑟发抖,脸跟猪肝似的。
毛三没辙了,对猪头说:“谁让你小子吃得这么肥,反正我是没办法了,你自己慢慢向上挪,挪上来了就是你造化,挪不上来你死球算了。”
猪头哭丧个脸,伸长胳膊扣进栈道里头,一双脚跟划水似的乱踢,爬了半天都没法子上来,猪头喃喃念叨着:“完了完了,猪爷这回要归位了。”他脸一黑,身体突然往下一坠,我还没反应过来也跟着他滚下栈道,我心里发紧,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本能地死抓着猪头,一阵风似的被拖进一座狭窄的山洞。
我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身上是火辣辣的疼,估摸着已经掉了不止一层皮了。我在野战训练中久经考验,这番摔打勉强还能扛住,可是这黑漆漆的环境却让我非常紧张,我始终弄不明白没滚下深渊怎么反倒进山洞了。
我隐约听到吱吱嗷嗷的叫声,不由得一惊,原来那只猴子也掉到山洞里来了。我半边骨头还是木的,咬着牙摸出手电筒,野猴子就在我侧面方向,我拿手电光一照,那猴子张开獠牙正冲我挤眉弄眼嗷嗷乱叫。
我心说:“好你个畜生,我快被你害死了,你还凶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从靴子刀鞘里抽出匕首,在皮靴上反复擦拭两下,霍的举起来对猴子比画。那野猴子挥舞双爪也冲我发威,没一点怕的意思。
我活动开筋骨,跳起来直扑向野猴子,那野猴子不知是没见过世面不认识刀,还是太过凶悍,竟然不躲不藏,用双爪来迎我的匕首。
我扑上前去,一脚把猴子踹飞,那猴子在地上骨碌打了个滚又翻身起来,跳到洞里垂下来的一片枯藤上,继续朝我龇牙咧嘴扮鬼脸。
我渐渐被激起了怒火,提着匕首就要再上,心说:今天制不住你,枉费我当兵多年,练就的一身野战格斗技术都有什么用!
那猴子上蹿下跳的,突然从枯藤里摸出一把手枪出来,这厮握着枪管上下挥舞着吓我,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我看那枪是日本造的“王八盒子”,学名“南部十四式”,看来枯藤后面可能有日本人尸体。
我又朝前走一步,野猴子灵光突显,居然把“王八盒子”倒了过来,用枪口对着我,爪子按在扳机上,把我吓了好一大跳。
我退后两步,野猴子往枯藤里一钻,发出一声惨叫,眨眼工夫就没影了。我听野猴子叫得凄厉,顿觉枯藤后面有蹊跷,跑过去拨开枯藤,就发现后面有一个不大的洞口,那口子里涌出一股冷气,冻得我直发抖。
我正奇怪着,搞不明白这普普通通的洞口,怎么会这么冷,跟开了空调似的飕飕地直吹冷气。而那野猴子钻进山洞叫得这么凄厉,山洞里必定有古怪。我拿手电筒照进洞里,里面黑漆漆的,都是板结的干土,连一片草叶都没有。
我想钻进去看看,又想起猪头还没影子呢,我被他拖进山洞,这厮自己倒失踪了,这个情况很怪异。我又扭头朝我躺的地方照了一遍,这座山洞并不大,一眼就能看个彻彻底底不落一点,除了对面一片藤蔓,再没别的东西。
我琢磨着猪头可能藏到藤蔓后面去了,扭头正欲走过去看看,就听到身后山洞里发出“咯咯咯”的怪响,像是什么东西敲打出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忙扭头回去看,手电光赫然照到山洞深处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口。
我大叫一声,扭头就往山洞外跑,却发现一双腿怎么也挪不动分毫,我浑身抖如筛糠,心里咯噔一声,暗道:“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
我被定在原地,怎么都挣不动,不知道撞了哪门子邪,急得一头一身都是汗,连扭头都扭不了,满脑子都是那张恐怖的血盆大口。山洞里“咯咯咯”声越来越响,我暗叫不好,那血淋淋的大嘴难不成要出来吃我了?
我脚不能动,双手还能自由活动,便把手扭到后面上下劈砍,让那血盆大口离我远点。劈了两下,我好像被人从前面推了一把,整个人就滚进山洞,在洞里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拖着,大洞小洞地绕,山洞里都是固化板结的山壁,磕得我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手脚简直要断掉。
我被拖到山洞深处,那拖我的东西悄然不见了。好在我拼死抱着手电筒,那手电筒的质量端的不坏,这么磕碰起来还能用。我打亮手电,发现自己手上脸上全是血,身上衣服破了十之六七,到处都是窟窿,说不出有多窘迫。
我环顾四周,发现前面是一处断崖,断崖与地面落差有二十多米,断崖下是一片有好几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空地,空地上长了一棵极其庞大的树,那树盘根错节,光是树冠就把空地给罩了起来,看那大树树冠亭亭如盖,倒是很像榕树。
我瘫坐在地,全身要散架似的,身上擦伤面很大,要不是这些年高强度军事训练锻炼出来的一身好筋骨,肯定早就挂了。我试图用对讲机联络毛三和猪头他们,发现搜寻不到附近电台,只能作罢。
四周庞大的黑暗让人绝望,我琢磨着得从悬崖上下去,我总觉得拖我进来的东西还在附近,再被它拖来拖去我就得玩完了。那绝壁上爬了不少藤蔓,还错落地长了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小树。我以藤蔓和树干借力,很快下到断崖底下,大榕树的树冠就在不远处了。
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一样张开,从几十米高的树枝上垂下的气生根倒插进地下与枝干交叉在一起,形成稠密的丛林。树冠里静悄悄的,整个世界只剩下我的脚步声。没任何征兆的,我又听到“咯咯咯”的怪声,像是有人在深夜里锯木头,我心里一沉,暗道:“好你个怪物,当我好欺负啊,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一肚子气全憋到胸口了,把中正式步枪端在手上,朝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找过去,心里打定了主意,看到那东西二话不说,先给它来两枪再说。
那“咯咯咯”的声音听起来就在耳边,找起来却远不是那么回事,我穿过密布交杂的气生根屏障,找了大半个小时,那玩意儿还在那儿“咯咯咯”。我所有的耐性都转为一腔怒火,心中的恐惧感一扫而光,只想早点找到那怪物,给他先喂几颗子弹。
穿过一重屏障,我忽然听到吱吱的叫声,循声找去,发现野猴子正以倒挂金钟的姿势挂在我头顶四五米高的树枝上。那家伙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朝我龇牙咧嘴摆凶相,还拿松果子掷我。
那厮扔了十来个,恼了,忽然指了指我身后。我知野猴子狡诈,哪里肯上它的当,反手端起中正式步枪,拉枪栓子弹进膛正待射击,突然有个异常沉重的东西从我身后砸来,差点将我压趴下来。
野猴子拍手哈哈怪笑,就看到一双手顺着我的脖子滑了下来,吓我好大一跳,我本能反应把背一弓,一个立马跌把背上那人摔于身下。看清楚那人模样,吓出我一身冷汗,那“人”居然是一具穿着古代铠甲的尸体。
我看那尸体一身鳞片皮甲,长得人高马大,身上瘪瘪的,就剩一层皮粘着了,腰上挂一把揽月腰刀,头戴圆檐八角铁盔,看着很有气派。我历史知识十分有限,对古代蒙古人了解不多,不过猜它是古代蒙古兵应该没错。只是奇怪这货怎么悄无声息爬我身上来了,我抬头朝上望,树冠里枝干交错在一起,密得像张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暗骂一声:“真见鬼。”要不是我胆子大,这蒙古古尸能活生生把人吓死。
野猴子又上蹿下跳朝我龇牙咧嘴,我被吵烦了,端起步枪瞄准猴子,野猴子脸色大变,吓得朝树枝上一跳窜进叶子里面就不见了。
我暗暗得意,正待收枪,就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似的,我心说不好,拔腿就朝前跑。
地上枯叶杂草树根什么玩意儿都有,跑起来十分不便,再加上手电光作用下,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像鬼怪,我又纵又跳,只觉得那股寒气粘在我身上一样,我怎么跑都摆脱不了它。我越跑越怕,一贯自诩胆子大,这下也麻了,我悄悄扭头向后看,赫然看见我肩膀上露出一张苍白带血的怪脸,吓得我大叫一声,几乎就要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