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一个骗子折服的,肯定不是富和贵,更不会是雅趣和品位什么的,答案只有一种……比他更成功的骗子!
这里的主人就是了。瞧人家这阵势,国内的骗子顶多有车、有房、有公司,瞧瞧人家,都有自己的军队了。那些持枪的一个个面色黝黑、目光邪冷,石金山瞟一眼就猜得出这些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他一直在寻思自己这步棋到底走对了没有,可别为他人作嫁衣裳。
会给钱吗?
他们这么强势,要来硬的我该怎么办?
这次能做成,全靠我手里的信息,他们不至于吧?
如果用强的话,我只要死不妥协,他们肯定不敢把我怎么样。
他心里来回揣度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伸头又看了眼院里巡逻的那些军人,目光在那枪尖上停留了几秒。他在想,如果枪口真顶着自己脑袋,他能不能撑得住。
“撑不住也硬撑。”
他下了这么个决心。虽说要钱不要命是贬义,但在境外没钱了基本和没命差不多,他不能拿下半辈子冒险。从荆汉出逃没带出多少身家来,怎么着也得搏一回。
两声汽笛声打断了他的纠结,他一惊,心里一喜。苦等了几个小时终于要见真正的主人了。他快步下楼,等出楼口,脸上已经挂上了习惯性的笑容,谦卑地伸着两手要和车上下来的一个比他年轻很多的人握手。那个身着浅色衬衫、戴着眼镜的男子同样很客气,握着手不迭地道歉:
“对不起,石哥,公司那边出了点事,实在抽不开身,怠慢您了。”
“不客气,不客气,咱们这行实力为尊,我可不敢当您石哥,这不折我寿吗?就叫老石……我得称您龙哥。”石金山谦卑地道。对方的客气让他很舒服,心里安定了一半。
“那不行,绝对不行。都听着啊,这位是石哥,以后是我大哥,也是你们大哥……石哥,您就叫我兄弟,就这么定了,来,请。”龙哥大气地一吩咐,两位随从加上一众军人齐声喊石哥,可把石金山给紧张了一头汗,不得已只得客随主便,就这么被龙哥揽着进楼。踱进楼门,他手一示意,两位随从自动站在门口,知趣地掩上了门。龙哥随即揽着石金山往楼下走,笑道:“石哥,您刚才心里一定在紧张,担心我黑了您的钱吧?”
“没有,没有,那哪能呢。”石金山尴尬一笑。
“我得给您交个底,您给的这法子,这趟一共捞了四个多亿,这是两年多来缅北玩骗最大的一笔,厉害,太厉害了!但这个后遗症真不少,上游供料的、卖卡的,还有下游的‘水房’可被端了不少,内地搞‘断卡’什么的,光被雷子劫走的就有两成多,而且钱洗得太艰难,以前都是一联系一窝蜂就来了,现在倒好,一听数额都吓得不敢接了。”龙哥苦着脸道。
这是实情,石金山附和道:“这个我了解,内地抓得越来越狠,要不我也不至于跑出来。没事,龙兄弟,按回来的给我一成就行,再少点也无所谓。”
“按咱们约定的,这就到分账时间了,钱是实在还没洗回多少来,但我不能亏着您……您这一份实打实说,也得上千万了,这样,您这一份先提,我可等着后续的合作呢,头单就失了信誉那可不成。”龙哥到了地下一层,摁着密码锁,识别着虹膜,手一搬,一声沉重的开门声,他吃力地推门。石金山奇怪问道:“龙兄弟,您这是?”
“基本是我的家底了,石哥,您见过大世面的,别见笑啊。”龙哥客气地一请,这个密闭的房间灯亮了。石金山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成捆的钱,都是人民币,红通通映入眼帘,把人的眼珠子都染成红色的了,还有成摞的金条、玉石、翡翠,四面墙上还挂着各式枪支等武器,一下子把石金山看呆了。他失魂似的踱了几步,摸摸成扎的摞成小山的钱,成块的摞成堆的金条,差一点就泪崩了。
人家这才叫成功,把骗都做成这么大事业,哪像咱呀,搞了一辈子,老了变成丧家之犬了。
“这是十万一扎,这一捆是100扎,家底不厚啊,也就这么点,顶多也就石哥您出把手的水平。”龙哥在石金山耳边轻声道,语气低调,不过更像炫耀。
从臆想中跌回现实,石金山看着那100扎,足足有两个人粗细,而且摞起来比他还高。这问题就来了,石金山苦着脸回看龙哥,道:“龙兄弟,这钱就这么分啊?这么多我拉得走吗?再说,就算拉得走,搁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我不是找死吗?”
“大哥,这儿的银行您敢信吗?当地人都只要人民币。”龙哥正色道。
“可这……”石金山傻眼了。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在缺失法制和规则的环境里,财富和实力必须对等,否则你不配拥有。
龙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知心地道:“石哥,兄弟我可是一片诚意啊,绝对不是做做样子。您带几个人,直接通知来拉走,头回合作,我得让您看到诚意。”
“不不,龙兄弟,这……现金,我是说,不能搞成……”石金山为难了。龙哥客气地告诉他:“石哥,我懂您的意思,但您得给我个身份啊,要不给您存其他地方银行您咋取啊?马来西亚、中国台湾、瑞士、开曼群岛,都能想办法给您办喽。但这个真需要时间,我联系过几个朋友,一说需要时间,我就怕您不放心啊,总不能该着您的这份放在我这儿,这……不落袋不安啊。”
龙哥摊手道,很诚恳。不过石金山心里清楚,那诚恳里埋的是极度奸诈,这是知道他是逃亡身份,撂一摞现金为难他,即便真扛得走,恐怕也走不出这个地界。
“这样吧,我先少取点,犒赏下我那几个兄弟,剩下的洗回来再说,而且,我得托龙兄弟您给我办个身份。”石金山退一步道。
“没问题,您自己拿。”龙哥找着一个黑袋子,帮着石金山往袋子里一扎一扎扔。那成摞的不过去了一角,袋子就满了。石金山提着袋子道:“行,就这吧……谢了啊,龙兄弟。”
“石哥,我派几个人送您……这样,我干脆给您几个人,到哪儿您也方便,您要使唤着不合适,随时打发他们回来就行。忙完这一两天我请您,就到木姐凯旋门。等您的事全办妥,咱们再说商量好的那事,成不?”龙哥看来也很满意,关着门,还殷勤地替石金山提着钱袋子。
“没问题,客随主便……哎,对了,还得托您给我找辆车,我这老租车不合适。”石金山随口提了句。
“疏忽了……直接开我的,送你一辆。”龙哥道。
门开了,两个随从听了龙哥吩咐,请着石金山上车。这一眨眼鸟枪换炮了,两辆大陆巡随行几个武装人员,在龙哥依依不舍的作别中,石金山先行一步了。
车影渐行渐小,身旁一直很没存在感的随从小声道:“龙哥,有必要这么客气吗?”
“当然有。这一单就几个亿。当初他找上门推销,要不是说出逆风供料的联系方式,我还真以为他疯了。这事要在以前,就从一个人手里骗几个亿,你信吗?”龙哥掩饰不住地惊讶,毕竟一个杀猪大盘收入可能都达不到这么多。
助理小声道:“那也不用客气啊,活儿都是咱们干的。我查了几遍了,他们就三个人。”
“不不不,那种低级手段没意思,不情不愿的,成不了事。”龙哥摇头道。
“那还真给他分一成啊?这趟咱们折的人不少,上线、下线都有被端的,我算着,能出来一半就不错了。现在内地是全境‘断卡’,太可怕了。”随从道,可能眼见着这几个丧家之犬分成上千万心疼了,又道,“咱们的开支太大。”
“呵呵……我刚才就准备给他两千万。”龙哥道。随从一愣,龙哥吐出两个字:“现金。”
随从愕然间,笑了,直向老板竖大拇指。另一个随从道:“对呀,不是咱们不给他,是他自己拿不走啊……哎,龙哥,那他身上的料?”
“别的地方是发愁没钱,这鬼地方发愁的可是有钱。你安排人,带他们浪几圈,人留住,钱和料还不什么就都留下了?多跟他们接触,想办法淘点逆风的消息。少了这个供料商,这生意太难干了。”龙哥说完,踱步回楼了。
在他回身的时候,电话响了,他拿起来,是有人发送的几张图片。那图片是通缉令。他看到刚刚从这里离开的石金山的照片赫然出现在手机上,而且通缉令里所述之事明显勾起了他的兴趣,让他玩味地笑得更开心了……
中州市局保密处,24小时值守的专线传真在临下班的时间滋滋响了起来,一页来自总局的专线传真慢慢喷吐成文。撕下传真的保密员按制度登记,通知接传单位,然后迅速传送。
这一纸传真有点意外,接传单位是反诈骗中心。俞骏口头通知X小组全体动员。他刚出了省厅,又驾车急速赶回去,不出所料,这里已经知道信息了。他几乎跑步上了楼,到谢副厅办公室时,周修文正在跟谁通着话。刚进门,后面陈颢元局长也匆匆赶来了,没头没脑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总局直接调X小组了?”
虽然有点兴奋,但实在是一头雾水。理论上,指挥不可能下达到那种基层单位。俞骏还蒙着,谢副厅看着刚收到的传真纳闷道:“我不也正奇怪?您看,命令赵少刚带队,除了粤东省两个行动组,就是咱们的X小组了,咱们这个小组还排在前面。咦,这个赵少刚怎么有点耳熟?”
俞骏解释道:“就是‘6·12跨国电信诈骗案’抓捕行动的总指挥,粤东省一个总队长。”
“理论上应该总指挥挑队伍,但没理由千里迢迢到中州调人啊。”陈局长拿着传真,纳闷了。这个命令来得太急,又属保密事宜,打听都没法打听。
这时候周修文进来了,几人都看向他。周修文道:“我认识赵总队长,刚刚问了下情况,现在各地情况已经向总局汇总了,我以为是总队长给这个人情呢,一打听才知道不是。俞主任,你们中心下午通过内网给专案组传输了一份有关石金山的情况研判,不但判断石金山要拿黑产信息交易,而且判断石金山要跑,这个判断吓了赵总队长一跳,正好他们也请战,然后赵总队长直接朝总局要了你们X小组。”
两位领导大眼瞪小眼,然后哈哈一笑。陈颢元局长笑着手指点点俞骏,道:“瞧瞧,你还没人家一个女同志有出息,这不行,那不可能,结果人家在家里就把任务给接了。”
俞骏哭笑不得地挠挠腮边。谢副厅笑着,突然脸色一正,好奇问道:“等等,修文,你说人情?什么人情?”
“哦,这个……有纪律,我不能多说,不过我可以告诉大家,赵总队长认识斗十方,荆汉一案妮可落网正是他们追踪抓捕的。”周修文含混回了句。
同行一点即明,但这一点,又点到了尴尬之处。陈局长小心翼翼地问道:“俞主任,十方这情况,能上案子吗?”
“他个人,我想没问题。但是,周领导,你说吧。”俞骏不阴不阳地道。
“我只有一句话,服从总局命令。”周修文道。
三人对视几眼,片刻后俞骏敬礼离开,再无赘言……
邹喜男和程一丁是扔下饭碗直接往机场赶的,娜日丽是在去钱加多家里见多多父母时半路折向机场的。小组人员陆续赶到机场公安的会客室时,俞骏和向小园已经在场了。来得太突然,连出差必备的洗漱用品都没来得及带,而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俞骏正要宣布时,连钱加多也气喘吁吁地奔来了。
“这是不把辅警当警察是吧?我这千辛万苦刚走到要见父母的这一刻,你们一个电话就搅黄了。”进门的钱加多怒气冲冲道,其他人捂着嘴笑了。娜日丽尴尬地嚷了声:“闭嘴!有任务。”
“那你说一声啊,我妈以为又吹了。”钱加多道。
“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不能说。”娜日丽瞪眼了。
钱加多拍着巴掌诉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骗我妈次数太多,她不信啊,她肯定认为你嫌我傻,把我抛弃了。”
大伙再也憋不住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向小园本来端着架子,可不料被多多给逗得一下子笑崩了。俞骏哭笑不得地吼了声:“入列!”
吓退了钱加多,俞骏拿着架子道:“别笑了,一个小时前接到总局命令,指派我们X小组人员急速赶赴陇北参与特殊任务,参案人员将在两个小时后乘机前往,然后乘车,约在明晨和陆虎、小络他们会合,接受行动组的指挥……我和向组长合计了一下,考虑到中心事务以及可能突发的其他案情,决定分头行动,大邹、老程、十方,跟我走。”
三人出列,领着机票。娜日丽一下子上火了,直接嚷道:“报告俞主任,为什么没有我?”
“服从命令。”俞骏吼了声,直接带人走了。
这不解释就容易出误会,娜日丽气无可泄,瞪上了钱加多。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钱加多紧张侧身,求救似的看着向小园道:“组长,我看我今天得牺牲,能派我上前线吗?”
“不上前线,叫你们来干什么……别误会,我们有其他任务。”向小园把机票一递,钱加多和娜日丽一下子阴霾见晴,可一看机票上的目的地是首都,这就不解了。钱加多没心没肺地乐道:“哟,正好旅游啊!”
“看把你美得,组长,这怎么回事?”娜日丽问道。
“张英张主任列出了全国十几家民政、公益的寻亲机构和组织,包括与此相关的DNA数据库,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走一遍。”向小园道。听到这话,娜日丽一下子愣住了。反应迟钝的钱加多片刻后明白了,脱口道:“这是要抓十方他妈呀,太不地道了啊!”
向小园点点头,表情有点复杂地走了。娜日丽紧跟着,顺手踢了钱加多一脚,斥了句:“不去拉倒,自己滚。”
“别呀,只要你吭声,我能不去?抓我妈都行。”
说完,钱加多屁颠屁颠跟出来了。这表白得太过露骨,向小园和娜日丽加快步子,生怕被机场公安同事看出来她们和后头乐滋滋追来的家伙是一起的……
错综复杂,关系微妙
俞骏一行自落地航班刚下舷梯,便径直奔向泊停在地勤通道口闪着警灯的车辆。命令来得太突然,走得太仓促,俞骏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是要跨境行动,他真想不出把X小组拉来的意义何在。
一切都来不及思考,奔到警用依维柯前。接站的指挥员迎上来握手,寒暄一句“辛苦了”。一听自我介绍是叫赵少刚,几位远道而来的赶紧立正,敬礼。
“上车说。”赵少刚请着众人上车。大家一个接一个登上车,到斗十方上车时,这位赵总队长拉了他一把,然后凑近了脸好奇地看。斗十方笑了笑。对方问:“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你说是不是缘分?”
“巧合才是,人为不算。”斗十方道。
“哈哈,也对。看到中州提供的那份外围资料,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这个嫌疑人你们熟悉,你们来肯定对路。上车。”总队长推他上了车,自己最后关门,车即时启动。他拉下了和驾驶位置之间的隔离门,这辆货客改装车里就成一个天然的密闭空间,几椅环放,厢壁上还镶着一个小屏幕,恰好可以作为一个小型会议现场。
“车程需要两个多小时,睡觉就免了,我帮大家熟悉一下案情,从人开始。”赵总队长一脱帽子,满头白发煞是耀眼,不过在座的目光被通信员放的视频吸引住了。一个年纪不大、戴着墨镜的人出现在屏幕上,居然很帅,而且很跩,身侧还有数位持枪的警卫。
“此人姓名龚骁龙,35岁,在境内不算个人物,因为黑社会组织罪名蹲过几年牢,偷渡出境应该有五六年了。他曾经有个同伙你们可能有印象,毛登科,绰号毛二。和毛二有区别的是,这个人比较有心眼,江前胜团伙猖獗的时候,一度把生意做到了东南亚几个地区,他没有只甘心当个马仔,而是私底下发展自己的小势力。两年多前,‘6·12跨国电信诈骗案’江前胜团伙覆灭,这位趁着市场空隙迅速发展壮大,很快成了缅北数得着的一股势力。”赵总队长介绍道。次第播放的信息量并不大,只是照片,不过冲击力足够大了。武装,这些骗子是最凶悍的一类,武装骗子。
“说说这个鬼地方。缅北是民地武装控制的地区,大大小小的民地武装有上百股,其中就包括龚骁龙这个民团。我们初步调查,应该有四五十条人枪。”赵少刚道。
俞骏下意识地问了句:“居然是民团首领?”
“对,是缅军授予的民团特权,理论上隶属国防部统一指挥,没有军费,不过这些人也不在乎那点。民团特权几乎就是贩毒和电诈特许经营许可证,在缅北这一带搞好电诈的,多数都有民团或缅军背景,这个家伙是军方的红人啊。”赵总队长道。画面出现几组龚骁龙参加地方活动的照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境外军方的人员。
邹喜男好奇问道:“总队长,我们可以自己出入国境线侦查吗?理论上我们不是没有执法权吗?”
如果没有,那这些侦查就不对了。这位总队长笑了笑,含糊道:“每年出入缅境的中国人,光被拦下来的就有几万人,客流几十万总是有的,你们可以把这个看作游客无心拍下的。”
这位白发警官促狭的笑容让气氛轻松了许多。当警察的心里都明白,灰色地带,说不上对错的那种。
赵少刚继续解释道:“其实官方的合作也非常紧密。针对毒品和枪支的打击,我们应缅方邀请出境侦查、抓捕的情况很多,比如这次要去的木姐这个地方,一多半都是淘金的中国人,它和陇北只有一墙之隔,当地人骑个摩托一天可能出入境两三次……哦,对了,主要的偷渡方式也就是这个。”
“总队长,对付民团武装,我们……我们这个小组可不够啊。这什么枪啊?突击步枪,M16,雷明顿来复枪……这是毒贩的武器?我怎么看见还有火箭筒啊?”俞骏抿了抿口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些玩意儿掌握在犯罪分子手里,可不是什么好事了。
“40mm火箭筒,吓唬人的,这些人的军事素质就是渣,不是顾及在境外,咱们的特警分分钟‘秒’了他们……这个你们不用考虑。你们要考虑的是,想办法截获石金山要交到这些人手里的黑产信息,把这个人抓捕归案。五亿诈骗案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如果不能圆满解决,他们就会得寸进尺,蚕食恐将变成鲸吞。”赵总队长道。他看了看脸色凝重的几人,继续道:“目前我们收到的消息是,‘断卡’以来,缅北这一带活跃的非法资金断崖式下跌,部分搞电诈生意的已经难以为继,毕竟这里的保护费用不是个小数目。但是近期有一个振奋电诈团伙的信息是,臭名昭著的逆风现身了,而且给这里带来了海量的新料,并且这个新料一出现就闪瞎了人眼,一单就做了几亿,上下游的‘水房’、中介、车手,还有分布在不同地方的资金掮客,一片欢腾啊。”
“石金山应该没有这个能力,他是和谁结伙了?龚骁龙?”俞骏出声问道。
“对,今天,不,已经过了零点,应该是昨天,龚骁龙的一辆座驾里,我们意外拍到了这位石金山……不用意外,龚骁龙的两大主业,一个是贩毒,一个是电诈,他在部里重点打击的名单上。”赵总队长道。屏幕上播放着石金山下车的照片,这位胖子体貌太过特别,想不认识都难。
一直倾听的斗十方微微叹了口气。往前数月,这还是位在中州厮混的小老板,人生的际遇真是无法预料,估计石金山自己想破天,恐怕都不会想到今日的这般境地。
“本来是猜测,总局也一直在犹豫,现在这个信息基本坐实了。荆汉专案组还在对落网的沈燕、秦江寒,以及逆风加大审讯力度,基本情况应该清楚了。石金山敢跑到这里,唯一的依仗就是手里的黑产信息。两年前,总局针对全国的黑产一直严密追踪,逆风落网是最大的一次收获,可绝不能出现人抓了,黑产还流毒出去,那我们的辛苦可就全部白费了。”赵总队长悠悠道。
俞骏对这个行动的脉络清楚了,是发现了石金山的出没才有了定论,也跟着有了这一次紧急的部署,而且境外的侦查肯定受限,顶多是外围的了解,要真正付诸行动可能差得还远。俞骏皱了几次眉头,小声问道:“这是要火中取栗啊,而且时间肯定不多了。”
“对,这个词用得好,就是火中取栗。以往我们的联合行动是掌握确凿的犯罪证据以及确切的行踪,才有可能在缅方的配合下实施抓捕,但那是针对没有什么背景的个体罪犯,缅方也想除之而后快。针对这种攀上民团背景的就麻烦了。缅北这个地方,以前主要的经济收入是毒品,现在是毒品和电诈。想正式追捕石金山这样一个已经被民团庇护起来的,难度就上来了,毕竟我们不可能正面对决。”赵少刚道。
“如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石金山,会有什么后果?”程一丁出声问道。
赵少刚笑了,直接道:“你说到我的心坎上了。那样最好,你捅娄子,我擦屁股……这话有点难听,但很多时候事情还只能这么办,毕竟是断人财路,沟通和协调真搞起来了,没几个月你来我往踢皮球,出不了结果。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各民地武装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简单地讲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可以为所欲为,制毒、设赌、组织卖淫以及杀人放火,都是常态。”
众人刚笑出来,笑容就僵在脸上了。那地方可能比传说中还要可怕,一个不法之地汇聚起一帮不法之徒,能乱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赵少刚看看来的众人,现在唯一没开口问过的恰是他最期待的那个人。他好奇地看着安静的斗十方,像是等待。
“情况不明,只能见机行事了。”斗十方道。
“我们还有点时间,可以合计下方案。我接手这个任务时了解到,你们最早安排的追踪小组已经到了龙川口岸,他们追踪到了直接参与作案的一个人,现在应该也偷渡出去了,我们正在寻找这个人的行踪。对于龚骁龙,我们找机会,其余这几个目标,你们考虑下。如果给你们提供条件的话,有没有可能利索解决?我的意思是,不能搞出太大动静。”赵少刚道。
“也许有……直接参与作案的这个人叫沈凯达,是个顶缸的小角色。石金山不可能认识沈凯达,更不可能指挥他去作案,这中间应该还有一个人。”俞骏思忖道。
程一丁几人脱口而出,有点不相信地说了个名字:“傻雕?”
“对。这个傻雕每次见机都很快,能刨到沈凯达这种替死鬼的,只有他能办到。我甚至在想,过了一年半载,他敢把监狱里出来的那帮炮灰全给忽悠到这儿。现在八大骗里漏网的,就剩这俩了。找到他,说不定就有突破口了。”俞骏道。
这个信息引起了赵总队长的兴趣。很快,手机上的资料就到了赵少刚的眼前,一张极度猥琐的小丑脸。赵少刚看案情,皱着眉头问:“有用吗?”
俞骏注意到,这位总队长的目光所看向的地方,是斗十方,似乎在征询斗十方的意见,不过再一想也不奇怪了,所有人里,恐怕没有比两次卧底更有发言权的人了。
斗十方看看大家,摇了摇头,泼了瓢冷水,道:“石金山已成惊弓之鸟,再惊可就跑得更远了;龚骁龙,看这履历,算得上资深对手了,这种情况下,在取得黑产信息之前,他肯定会把石金山看得很牢,只要我们一有动向,他马上就能明白过来。至于傻雕和沈凯达,也不能动,一动等于给他们发了个信号,他们再换上几个地方,那我们只能隔境兴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