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真是有骗子基因啊,这两个人居然被他打了个电话就骗出来了。”巫茜觉得这案情里有充斥着某种黑色幽默的成分,下面那俩骗子,一直口口声声地在说自己被骗了。
“主任,有情况。”宣冬青喊了一声。
两段视频,一段是高速服务区两车相汇的场景,一段是离开的场景。所有人的眼光注意到了那个裹着头巾的女人,虽然早露了半张脸,可躲不过识别软件的分析,结果显示这个女人的名字:沈燕。
正主出现了?
宣冬青介绍道:“我追踪了高速沿途的监控,应该是两辆车,一前一后。能看到的,沈燕、两名司机,以及这辆商务车里应该至少还有一人,宋朝往车里递东西……这两个人,无法找到任何信息,看这种体貌特征,我怀疑和长安一案的存档案情有关联,可能是偷渡人员。”
“看得太紧,得想办法建立更多沟通渠道啊,要不咱们在后台瞎分析,他在前面瞎胡来,这不得让人猜破脑袋了。”俞骏提醒道。
“这儿这儿……往回倒一点儿,放慢速度,再慢。”向小园似乎发现了不对,提醒着宣冬青。监控拍到车走时,斗十方侧过脸对着车窗,朝外勤偷拍的方向似乎做了一个鬼脸,速度放到极慢时,却不一样了,他似乎在说着什么,用口型传递。
“快……都过来,他在说什么?”周修文叫着。
一室内勤围上来,看一遍,第一个字开口音,好像是de音,第二个闭口音b,第三个却分不清闭口音还是开口音了,络卿相猜了“大奔车”,让追那辆奔驰商务?陆虎猜了“打掩护”,似乎很像?宣冬青也猜了,说像“打补丁”三个字,似乎在传递黑客可能入侵什么地方的信息?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一下子不知道该相信谁了。指挥员就要求在这种不确定的时候找到正确方向,众人的目光投向了俞骏,俞骏一挥手,老办法来了:“去,叫钱加多。”
对了,把这货忘了,两个人被滞留后才发现这位掉钱眼里的猜得有多准。不一会儿钱加多就颠儿颠儿地进来了,看着一室人都盯着他,他紧张地道:“咋了?我还没给你们准备饭呢,我就说说,我能真干那事啊。”
这倒把众人给逗乐了,俞骏说:“别废话,看看,十方在说什么。”
仅仅是远远一瞥,钱加多视力奇好,一下子瞪圆了眼睛,络卿相了解,惊呼道:“多多你好像知道啊?”
“当然知道啊。这事重要不?”钱加多问。
“当然重要了,很重要。”周修文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俞骏拦都来不及,钱加多嘿嘿一笑就坐地起价了:“既然重要,那就得提条件了啊,甭跟我讲其他,我是辅警。”
向小园笑了,小声跟周修文道:“千万不能忽视多多,否则他会睚眦必报。”
俞骏看他似乎很有把握,反而不着急了,坐下来道:“多多,你是皮又痒了吧?”
“痒啊,我手都痒。我这么要求进步的,你愣是不给机会,这不嫉贤妒能吗?”钱加多道,向小园插了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多多。现在十方被看得紧,无法建立沟通渠道,好不容易才传了这么个信息,你倒漫天要价了,想要什么?”
要……钱加多一听这个字兴奋地道:“完事了给我发个奖状咋样?盖上单位的章。在家时我妈一直骂我没出息,我得出息下给她瞧瞧。”
这么朴素的理想可把众人感动了,没承想这孩子还这么单纯,就想要个奖状。看他期待的样子,那要求进步绝对不是假的,可惜大家还一直把他当笑话。
没人说话,钱加多还以为分量不够,赶紧道:“沟通我有办法,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好,我亲自给你发个,我亲自给盖章发一个……先说十方是在传递什么?”俞骏道。
这下钱加多乐了,笑吟吟地问:“你真不知道?”
“废话不是,再卖关子我抽你啊。”俞骏拍着桌子。
钱加多龇牙笑学着口型:“大……保……健。刚来不是说程哥和他在洗浴中心见的面吗?光着屁股见面多安全啊。”
众人一笑,随即眼神一凛,俞骏的愁容一下展开了,直道:“对对对,这么简单。冬青,发现他们进城后查一下当地的洗浴中心,所有的都列出来,如果有机会,让外勤设法接触。”
“脱光了就为说句话,其实和脱光了放屁是一个道理,不用那么麻烦。”钱加多不识趣地打断领导的话了,其他人暗笑着没点破,俞骏脸上就挂不住了,回头问道:“那你说个穿着裤子放屁的简单方式?”
钱加多一指想当然道:“直接打电话呀!”
众人哗声哄笑,向小园上前拉把椅子劝着钱加多道:“你别添乱了,他正和几个嫌疑人形影不离,根本没有分身的机会,手机也可能被监听了。”
不料钱加多并未领情,而是同情地看着笑话他的众人,摇摇头道:“哎,我是真为你们的智商担忧啊,现在只要申请一个手机号,开机就有N个垃圾短信,用不了两天就有一堆推销、诈骗电话,咱们都分不清,骗子能分清?电话营销是个基本功知道吧?下面那俩光着屁股被抓进来的说的都是一溜一溜的……比如卖房的小姐姐,会这么说:先生(老师)您好,我是没良心房产的客户经理,我叫小兰,我的工号是×××……比如卖茶叶的小妹妹会这么说,哥,我是森林茶行的小美,您在我们淘宝店里买过茶的,节日快到了,我们这里有一个活动……哦,您不喜欢乌龙茶,那您平时喝什么茶?还有卖保险的,一接通就甜甜的一句,哥,我是垃圾汽车保险公司的,我在这里看到哥您的车保快到期了,您要有需要的话我们上门给您办理……”
钱加多不愧是上过卫校当过话务员的,把女人说话仿得惟妙惟肖,一干专案组人员看得大眼瞪小眼,被这个表演惊呆了,敢情这货除业务不通,其他都门儿清啊。模仿几句震住众人,钱加多恢复了原样,笑着解释道:“卖保险的、卖茶的、卖车卖房的,还有天天打电话诈骗的,你说谁能分得清清楚楚,我咋不信呢?”
“话术,我们也可以有一个话术。”俞骏喜出望外。宣冬青立马接上了:“我们可以用95开头的出局号码,这种的骗子常用。”
“如果用我们的声音,十方应该分辨得出来。”向小园补充道。
“对呀?!可是,还有个问题。”陆虎一想,脱口问道,“他们几个可天天在一块儿,十方接骚扰电话,不还是会被怀疑吗?”
“说你学历高学傻了吧,你别不服气。你给他们都打不就行了。”钱加多损了句,惹得众人皆笑,陆虎尴尬地摸着羞红的脸,无语了。
“别乱了、别乱了,大家组织一下,捋清细节,咱们自己准备一套话术,以备紧急情况下和零号直接联系。周副组长,你把暗语给我,嵌到话术里……多多,来、来,过来,奖状回中州就给你啊。后勤的事你别管了,你正式参案,等一会儿他们讨论出细节来,你挑挑毛病。”俞骏安排着,钱加多乐滋滋地应了。一群年轻人兴奋地以社会流行的各种营销、推销甚至诈骗电话范本,开始组织编撰对骗的“话术”了。
“我现在相信骗人确实和智商无关啊。”一直被冷落的巫茜对身边傻站着的周修文轻声说了句。真相在谁手里都能接受,可唯独接受不了的是在钱加多这里。
“呵呵,等这个案子结了,我们的‘三观’应该要彻底被改写了。”周修文笑了笑,听不出这话里的褒贬,不过看他上心和众人一块儿讨论的样子,应该是对这个“骗骗子”的传讯方式并不反感。
冤家路窄,刀兵相见
起床、洗漱、晨练、早会……一群男男女女整齐地坐在会议室里,时而侧耳倾听、时而整齐鼓掌、时而若有所思、时而挥舞拳头齐声喊着什么。
一架无人机自神星电子商务公司窗外的安全距离掠过,拍下了如是场景。无人机回旋着,又绕楼转了两圈,等轻工业园区行人渐多时,它悄然升高,向远处飞去。
不到1公里外,无人机准确地落在一辆车的车顶上,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来接了回去,车即时发动前行。车里,前一天上外勤的钱加多看傻了眼,不愧是总局来的,侦查方式都闻所未闻,就这么一按控制钮,人都没下车,就把那个场所里的人员体貌提取了个七七八八。他伸长脖子看,那些远距离拍摄的画面分辨率极高,放大十倍都不失真,虽然不咋好看,可用于识别足够了。
“多多,别多嘴。”开车的娜日丽警示了一句,生怕钱加多胡说惹这位临时搭配的外勤笑话,人家毕竟是总局来的。
钱加多没多嘴,这位可多嘴了,操作着电脑说:“昨天全靠多多多嘴。和这些骗子较量,最终制胜的点应该在思维上,这点我是深有体会。技术和设备是次要的,我们很早就装备上了最先进的仪器,可银杏园的黑产窝点,还不是你们端掉的?”
“哎,这哥们儿谦虚,早这么谦虚,逆风的窝都给端了。”钱加多道。
那人给一噎,尴尬地笑了笑。娜日丽道:“闭嘴,就你这块儿料还想端逆风?”
“想啊,咱们组谁不想啊?”钱加多道。这倒是句实话,他攀着座位问着:“干吗不把这伙儿一窝端了呀?好几十个人呢?”
那位总局来的人奇怪地笑看了他一眼,钱加多明白是自己太急了,又赶紧反过来问:“我知道,怕打草惊蛇……但是,那俩光屁股的给抓了,不也等于打草惊蛇了吗?”
“以那俩人的分量,还惊不走这个窝点。你们看,从昨晚到今早,这个人,站在窗口打了几次电话,而成员里几乎没有拍到打电话的。这个应该就是头目来晋虎了,丢了俩人虽然不至于让他跑,但他也坐不住了,肯定要有点儿动静。”那人说着,把监控的信息上传,看着进度条缓慢移动。他看身后的钱加多在发愣,好奇地问了句:“还有疑问吗?”
“有啊,活儿都让无人机干了,那我们干什么?”钱加多问。
“越隐蔽的侦查,就越要减少露面的机会,坐在这儿不就行了?”那人诧异地说道,可能没明白钱加多为什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哎呀,我还以为能和……”
“闭嘴,再胡说把你踹下去啊。”
钱加多一句牢骚没发完,娜日丽已经抢白了。然后后面的钱加多正色端坐,显得无比老实。那位总局的外勤看看这一对,心知肚明地暗暗笑了……
进度条走完了最后一格,实时的视频显示在专案组,提取的面部特征一个一个地跳跃到屏幕的方格里。不一会儿让楼下滞留的赵成功和刘小旦辨认,名字不可能掌握,但绰号给标了个七七八八。
警方对嫌疑人信息的掌握都有两本账,一本是姓氏、籍贯,另一本就是这些江湖绰号了。比如排头的这个中年男,叫来晋虎,而团伙以“老虎”“虎哥”相称。巫茜查阅着他的简历,却总觉得他有点儿名不副实:有过两次参与传销被遣返的记录,没有案底。严格地说,作为犯罪分子,他属于那种资历尚浅的。
“别小看这号人。”俞骏像窥破她的心思一样提醒着,“七十二行,诈骗为王,传销诈骗是王中王。最早都没法适用的刑法定罪量刑,很多组织者也只给个‘非法经营’的罪名,判很轻的刑罚,即便现在组织传销的罪名也不是很重。这仅仅之于组织者,像他们呢,一旦失手就会自动变成‘参与群众’的身份,没有接触过赃款,没有参与过宣传、鼓动以及教唆。即便有,我们也拿不到证据。结果就是这样,这些人在周而复始地干一件事。”
“似乎有变化,最起码现在有个公司包装了。”巫茜道。
“所以更难了,等于传销生意不景气,和电诈搭伙了,两股骗子一互通有无,这难度就大了啊……冬青,跟到江离的有什么消息?”俞骏问。
网安上那位回了句“没有”,俞骏掩饰不住失望,坐在椅子上长长伸了个懒腰,这一夜他就是这么囫囵在沙发上凑合着过来的。巫茜小声道:“组长,要不您歇会儿吧,有消息了我们叫您。”
“我倒不累,我就是有点儿紧张,你说零号一个人就搅得南港鸡犬不宁,现在带了一对半浑球儿,真不知道要搞出多大动静啊。”俞骏不无忧虑地说道。
下面滞留的这对,肯定让随阳的团伙警觉了。这儿一警觉,其他地方的没理由不知道。如果一知道,那辆丢失的面包车和几部手机就成了目标。可从昨夜开始,斗十方几人就驾着那辆车去了江离市晃荡,以俞骏对传销团伙的了解,他真担心从那儿奔出来几十号人,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围殴一顿啊。
向小园想了想,轻声提醒道:“主任,要不我们电话警示一下,我们设定好的暗码,他应该能听懂。”
“不用,时机不到。我们的重心在后台、资金去向,以及对方的组织层面,过早介入这些外围的人员,会吓跑他们的。”
俞骏靠着椅背,摇摇头,有点儿不甘,可又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什么?大丫、二丫跑啦?你瞎扯不是?他们老家穷得连吃都成问题,跑回去干吗?车开走就更不可能了,那车手续就不全,想卖出去都不可能……到底怎么回事?”
被窝里,管大军怒坐起来,骂骂咧咧地听着来晋虎的汇报。据说这一对哼哈二将自昨天去接人就再没回来,随阳的伙计们经过讨论一致认为,这两个人私自离队走了,顺道还把公司的手机、车全给卷了。
“不可能,不可能。”管大军摇着脑袋道:“傻雕找的人,从来都是过了今天不管明儿的主,总得有个好去处才跑啊……你们等着。”
管大军跳下床,跑出了房间。这是租住的三室一厅,条件明显不错。他咚咚咚擂响了主卧室的门,几下后响起了女人的声音,嚷着“来了、来了”。哗的一声门打开,是个妖艳的女人,披头散发两眼惺忪地站在门口,下半身还露着两条长腿。管大军嚷着:“快起来,傻雕,出事了。”
“什么事啊,大清早的?”傻雕愤愤地坐起来。
管大军使着眼色,明显是有外人不好说。傻雕慢吞吞地穿着衣服,没等穿整齐管大军就上前拽着他走。他刚拽出来,傻雕又被那女人拽回去了。女人杏眼一瞪、手一伸,怒道:“还没给钱呢?说好了包夜八百。”
“哎呀,我喝晕了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就要八百?”傻雕郁闷道。那女人却是不饶人地说:“你自己去卫生间看看,都吐了,没加钱算好的了。”
“给你、给你,自己走啊……”傻雕数完钱,利索地穿衣服,管大军拽着傻雕往自己房间里去,一关上门教育:“雕哥,你不能老这样,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往家里带啊!”
傻雕一翻白眼,道:“咋,不带女人,带男人啊?”
“别抬杠,你这醉生梦死的,堕落成这样,我都替你惋惜啊,你还是我曾经认识的雕哥吗?”管大军试图激励他,没想到反作用更强。傻雕道:“堕落生活就是我们的理想,我实现理想了,你惋惜什么啊?捞点儿钱为啥,还不是为了想吃啥就吃啥,想玩啥就玩啥?”
“好好……”管大军败退了,“我不跟你争了。”
“那我再睡会儿。”傻雕要走,管大军一把拽着他道,“等等,你把我说糊涂了,正经事都忘了。随阳出了点儿事,大丫、二丫那两个人跑了。”
“呵呵,笑话,你扯什么呢。”傻雕不信,那两个见钱比爹亲的人,他比谁都了解。
“真跑了,公司的车和手机一起丢的,信号都没了。”管大军道。
这下傻雕吓了一跳,赶紧掏出兜里的手机,一看有几十个未接电话,郁闷地直龇牙咧嘴,这小酒小妞累得误了正事。他赶紧拨通了包神星的电话问了个大慨,问完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会儿。管大军惊声问咋了,傻雕奇也怪哉地道:“奇怪了,憨炮说前天他们还发现我叔的那个寻人启事了,隔了一天就出事了……他们好像是去接冒山村的下线,可冒山村那里说根本没这事啊,就打过一个电话……要说那两个人卷了笔钱溜了我信,可光着屁股溜,不可能啊……我跟上头说下。”
傻雕知道事情在自己这儿解决不了了,到屋里换了手机,拨通了电话,就听他严肃而认真地说:“石叔,随阳丢了两个人、一辆车,车牌号是×××××××,还有五部手机。昨天的事,他们一天没找着人,电话也打不通,那两个人自己肯定不会跑,我寻思着,可能有其他事……”
对面是上线,管大军知趣地回避着。这个行当知道得多了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知道上线神通广大,这点儿小事是难不住人家的。果不其然,傻雕打完电话就匆匆走了,连去干什么了都没交代一句……
车钥匙就放在桌上,五部手机一字排开。斗十方等四人已经起床了,齐聚在一家快捷酒店的房间,车就放在楼下。
斗十方掀开窗帘朝下看,这是个嘈杂的环境,楼下车人混行显得拥堵不堪,旧街道的小吃摊刚收,接下来的上班高峰即到来。他回头时,宋朝很专业地说道:“车上有三处跟踪器,和信号灯的原理一样,车身只要用钥匙接通电源,对方就可以远程测知我们的位置。这几部手机也一样,开机状态下会被跟踪到……我想这个团伙的后台就是通过这些掌握外界情况的。”
“这个不用你教啊,你在犹豫什么?”斗十方问。
“总得合情合理地让人家找到。如果是你,你不起疑?那丢的两个人咋解释啊?”宋朝问。
“如果那俩不回去,这就永远是个谜;万一回去,那自然就有解释了,没有谜题你无法勾着他们走啊。”斗十方道。
“另一个问题是,车和手机一送回去,我们就瞎了。如果能拿到对方更多的东西,就好办了。”宋朝道。
毛二眼睛一亮,不过没想出招来,而是指着斗十方道:“听老大的,他馊主意多。”
“呵呵,终于把你调教出点样子了。听我的,我拿着手机,开着车,如果有人找到我就跑,你们跟着,咋样?”斗十方道。
“不行。”宋朝和毛二齐齐道,戒备之心尚未根除,肯定不能让这货离开他们的视线。
斗十方一笑:“那好,反过来,你们两个到车里,打着车,打开手机,沿街晃悠一会儿,我和光板跟着。如果有人找来,暗处肯定还有人盯着,放心,我揪出来……没事,钱让光板背着。咋,还怕我跑了?”
宋朝和毛二互看一眼,点点头,手机和车必定得看严,他们还真怕斗十方来一个意想不到。
说干就干,两个人先行下楼。斗十方后走一步,出门就一把揪着光板,瞪着眼问:“老实说,是不是毛二收买你了?”
“没有、没有,他威胁我了。”王自光紧张道。
“威胁你什么?”斗十方好奇地问,看来是三个人都防着他。
王自光难堪地道:“他说你要跑了,回头弄死我。”
“哎哟,这个代价大了啊。看来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还是不能跑啊。”斗十方笑道,王自光凑上来道:“老大,我和你一起,你要带上我,我就跟你一起跑。”
“没出息,跑什么跑。他们担心我,我还担心他们能不能跑出来。走,跟老大看戏去。”斗十方道。
“看什么戏?”王自光不解道。
“肉搏戏,狗咬狗。”斗十方嘿嘿笑着,给了王自光一个促狭的表情,王自光根本没看懂。
这场戏在王自光一碗豆腐脑喝到一半时就开始了。起先是宋朝和毛二在车里鼓捣,发动了一会儿车,毛二还下车佯作检修。之后冷不丁就来了几个人,以王自光混迹多年的眼光看得出都不是善茬。毕竟南北的地痞流氓没啥差别,叉臂、撇嘴、腰里揣家伙、走路一摇三晃的德行变不了。而这一次他们直接守住了酒店小停车场的出口、入口,仔细一看,是把毛二和宋朝逃跑的方向全给断了。不过毛二明显艺高人胆大,快一米九的个子虎背熊腰,搁那儿一杵都吓人,他不屑地朝来人的方向唾了口唾沫。
“我觉得毛二吃不了亏。”王自光小声道。
吃饭的斗十方一笑,神神秘秘地问:“知道你为什么输成光板了吗?”
“为什么?”王自光不解。
“不知道对方的底牌就下注,怎么可能赢?别看我,我不可能输,我可是在骗子和传销团伙里待过。”斗十方轻声道。
“那里头是什么样?”王自光问。
“马上你就看到了。”斗十方道。
这时候王自光眼睛一直,从泊停的公交车上下来一拨人,你以为是普通乘客,错了,他们和先前的居然是一伙儿。然后他们层层叠叠地向毛二和宋朝围过来。当前几个人已经走到毛二近前,毛二都有点心虚了,正要开口说话,可不料那些人根本不吭声,掏出怀里的家伙就招呼。
一根锯短的水管,咣一下,毛二用胳膊直接挡住了,然后顺势一脚把那人踹出几米远,跟着肘拳飞舞、长腿乱踢,围上来的几人像沙包一样飞出去几步远。可能没想到毛二的身手居然如此了得,再加上宋朝抄着扳手跳来助威,两个人背靠背,又是几个照面,袭击的人又躺下了七八个。
远观的王自光还没来得及叫好,两个人的颓势立现。地下伤了的爬上去也要抱着腿,后面见只有两个人,拼着挨几下也要扑过来。毛二被一个躺在地上的在腿肚子上狠狠咬了一口,打了个踉跄,一下子被两三个人围住了。跳起来勒脖子的、低着头搂腰的,还有更狠的举起一辆共享单车,劈头盖脸地就砸下来。
宋朝应付着两个人,顾不过来,眼见着大发神威的毛二被围殴了。他一分神,咚地一个酒瓶怼了上来。他顺势把扳手朝偷袭的人一砸,那人啊的一声倒地。他自己头一晕,一摸额上,全是血。
远处的斗十方一伸手:“钱。”
“在这儿。”王自光紧张地拍拍包道:“老大,咱们跑吧。”
“放屁,出来混不仗义怎么行?”斗十方拽过包,拿出一大摞钱来,在围观者瞠目结舌的注视下飞奔而来。不过不是加入战团,而是挥手洒了一把钱,且走、且扔、且喊:“兄弟们,大哥让我慰问大伙儿,发钱喽。”
斗十方喊着、扔着,钞票像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这比什么都管用,一拨打架的石化了,看着掉下来的钱,斗十方推推一个人提醒道:“快捡呀,谁捡到归谁。”又拽了一个还在挥拳的:“快捡钱,一会儿捡完没你的了。”
这么个搅局的,瞬间把肉搏戏切换成了抢钱戏。那些来路不明的打手兴奋地趴在地上捡、跳起来空中抢,抢着抢着,自己人干起来了。趁这工夫,斗十方一拽毛二、一踢宋朝,三个人落荒而逃,就一个清醒的急得喊“别抢了”,要追三人。斗十方转过身,嘭,冲他鼻子上就是一拳,那人一捂脸,斗十方抱着一侧摔,把他摔出去几步远。等那人捂着鼻子爬起来,酸疼得两眼泪流,只见抢钱的乱成一团,早不见那个扔钱的朝什么方向跑了。
跑啊,跑啊,王自光追着三个人跑了会儿喊道:“没人追了,歇会儿。”
斗十方掉过头来,朝着王自光屁股就是一脚,骂道:“快跑,抓住弄死你。”撵跑王自光,他扶着垃圾桶歇了口气,前面的人停下来等他,斗十方挥手道:“右拐,往东南方向,农贸市场乱,别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