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动作却让大丫、二丫意外,斗十方在捡着钱,收回包里去了。大丫急得大喊:“嘿、嘿,这钱……不是给我们的吗?”
敢情这两个人和王自光有得一拼,见钱都忘了自己还被绑着呢,那贱相把毛二都逗乐了。斗十方严肃地拿着几摞钱道:“我光往地上扔了,什么时候说给你们了?再说,你们给的消息,也不值得给你们呀。”
“哦哟,上当了吧?我就说嘛,没这么好的事。”二丫郁闷道。
“那斗哥少给点吧,我们也给你说了这么多呢。”大丫圆滑,觍着脸求着,两眼贪婪地看着钞票。
斗十方又往地下一扔,干脆地说:“那问几个问题,谁回答上来归谁,第一个问题,其他几窝在哪儿?别觉得我不知道,去年我和傻雕可是见过那些人,可不止随阳这么多。”
“江离。”
“樊城。”
两个人脱口抢答,不过答案不一致。
斗十方一愣,两个人还以为回答不对,大丫又抢答:“襄州也有。”二丫不甘示弱,抢答:“荆汉也算。”
这一下四座城市,可把宋朝听傻了,不料还不是全部。大丫又说了:“其他地方也有,我们不知道,你得找管毛,他是大头目。那群孙子抠得狠呢,收那么多钱,根本不让我们沾,要不是看雕哥的面子,我们兄弟早不干了。”
“你俩这脑子向来不清楚,这几个地方你去过?”斗十方问。
两个二货摇头,斗十方直接俯身捡钱。二丫赶紧道:“我听老虎打电话说,江离有他亲戚,省城荆汉也有。”大丫也赶紧解释:“我听老皮说雕哥在樊城,包经理,不,包神星去过襄州,那儿肯定也有,要不他去那儿干什么?”
“哦……有长进啊,居然会判断了,考考你们。”斗十方蹲下身子,开始旁敲侧击,循循善诱,很快毛二和宋朝听出来了,这儿的头儿叫“来晋虎”,和“管大军”是一路,在襄州、樊城,甚至在省城荆汉市的,也都是这帮人的同伙。因为傻雕、老皮等中州来的人,和这些人曾经不是一路,所以在团伙里地位不高,备受排挤,后来就分开去其他地方了。
看这俩蠢货的水平,顶多就能知道这么多,不过已经足够让宋朝惊讶了。问完了又有点犯愁,宋朝示意斗十方,用口型小声说,那意思是:这一对货可怎么处理呀?
带着肯定不可能,但要放了,肯定也不放心。就俩被诈骗团伙操纵的工具人,总不至于掐死人家吧?
这事斗十方已经胸有成竹了,和宋朝耳语几句,宋朝点点头,附耳小声说话。这可把那俩吓住了,二丫紧张地道:“斗哥,你不是要灭口吧?我这嘴牢着呢,出去我啥也不说,你放了我吧。”
就这嘴还牢,毛二都给气笑了,大丫也表忠心:“斗哥,要不你收我们当小弟吧,我们保证忠心耿耿。”
“就你俩,气不死我也得坑死我,光板,给他们俩解了。”斗十方直接道。光板找着小刀割了扎带,那俩一被解开,彻底放心了,挨着个鞠了一圈躬,不料毛二和宋朝顺手把两个人揪住了。斗十方继续命令:“衣服扒了。”
“哎哟哟,干啥、干啥……啊?”
“不是吧?我长这么丑,哥你都动心?我脱。”
两个人不情不愿的,斗十方道:“就这么放了你们俩,回头报警谁受得了,脱吧、脱吧,脱了给钱。”
一说给钱,两个人倒不那么抗拒了,听命监督的王自光玩兴大起,连裤衩和鞋子都给人家拽了,两个人缩成一团蹲着,紧张兮兮地看着地上的钱,又看看四个虎视眈眈的人,斗十方拿起四摞钱来,看样子要递给两个人,两个人一喜,不料斗十方只抽了两张,给了两个人一人一张100元的,两个人的脸瞬间成苦瓜脸了。
“别不乐意啊,我说到做到,说给就给,可没说给你们多少啊,蹲好。”斗十方嚷着,自己已经跳上车,四个人开着神星电子商务公司的面包车,一溜烟跑了。
后面,两个赤条条的大男人,大白天的显得格外诡异,半晌,大丫说:“坏了,他们把公司的车都开走了,这可咋办?手机也丢了……老虎饶不了咱们啊,衣服也扒了,这可咋回去呀?”
“老虎要知道你说了这么多,别说衣服,皮都得给你扒喽。”二丫道。
“放屁,你先说的。”
“你才放屁,明明是你先说的。”
“你先说的。”
“你先说的。”
两个人争执着,冷不丁看到有车开来,两个人顾不上吵了,激动地跑上路面挥手拦车。可那光溜溜的样子,司机吓得差点儿直接把车开沟里,一加油门跑了。连着三辆车都被吓跑了,两个人互相看看,暗叫一声“苦也”,心里把那群人暗骂了千百遍。敢情扒光就是这用意,让两个人困在原地,想搭个便车都不可能。
咦?也不对,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一辆轿车慢悠悠地停下来了,车窗里伸出来两个人头,是两位男子,司机笑着问:“咋回事呀?行为艺术?”
“还是野战被人偷衣服了?”另一个问。
“大哥、大哥,拉我们回城里行不,我们有钱。”大丫紧张地一手捂着下半身,一手递过一张一百块钱,二丫也赶紧递上来一张,副驾上人说了:“兄弟,你付了车费还有钱吗?”
两个人摇摇头,那人笑着问:“那拉回城,把你们光着屁股放哪儿?”
两个人还没顾上想这茬儿,愣住了。
司机提醒道:“上来吧,别逗人家……哎,我说,出什么事了?要报警吗?”
二丫要说话,却不料大丫拽拽他:“不报、不报,没事、没事,我们在那儿野泳,衣服给人偷走了,报啥警呀,多丢人呢。”
“偷了衣服也算盗窃啊,这得报警呀,要不找不回来了。”副驾上那人献计道。
“不用,真不用,还没准是被风吹走了,怎么能去麻烦警察叔叔。”大丫道。丢人的事不怕,抓人的事可就怕了。二丫明白过来,哀求道:“两位大哥行行好,随便给个裤衩穿,不能光着啊。”
“没问题,回城里给你们买两条,给你们找个地方住都没问题。坐好喽,走喽!”司机道。
此车掉了个头,循着来路驶离了。大丫、二丫这俩憨货都没注意到,这辆车像是专门来接他们似的……
接人的不是别人,是程一丁和邹喜男,两个人从观测点一直追到路上。汇报情况后,家里命令把这两个人带回来,这两个人被扒得光溜溜,总不能真扔荒郊野地里吧?
不过这事办得就让专案组无语了,有人捂着嘴偷偷笑,有人硬憋着,不过眉眼里都是促狭,连向来不假辞色的宣冬青也难得地笑上眉梢。不得不说这个处理比铐在原地还厉害,那俩愣是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男的可以笑一笑,女同志就脸红了。音频和视频都回传了,白花花的人影就显在屏上,看得巫茜和向小园面红耳赤的,现在明白钱加多为什么和斗十方能成莫逆之交了。这哥儿俩的脑回路有共通之处,坏水总是那么出其不意地憋出来。
这其中道德底线较高的就受不了了,周修文弱弱地站到俞骏办公桌一侧。他轻轻叩响桌面示意,俞骏回头看他,他胃疼一样的脸上,表情痉挛着,说:“俞主任……这事……再不收敛点,怕出事啊。”
“虽然实践中,他在为我们提供消息。但理论上,他是被正式开除公职的人员,我没法拿警察的标准来要求他啊。”俞骏严肃道,说完他自己没憋住,眉眼挤一块儿笑了。看周修文接受不了,他提醒道:“你想想,这是最合适的一种方式了。真要上手刑讯逼供,把人打伤、打残了,那罪过就大了。”
“好吧,我保留意见。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等有一天他重归警队了,这些案情的整个过程、细节,都会成为考量他的根据。我真心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周修文道,虽然人差异大,可道相同。
“我知道,就像我嫌弃你一身书生气,可依然尊敬你一样,因为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但我仍然坚持我和你认同有异的地方,犯罪实质上就是破坏既有社会、道德准则和规则的行为。警务人员遵循规则执法没有错,但要求每一个警务人员不管在针对哪一种犯罪行为时都一丁点儿错误不犯,那就是最大的错误了。”俞骏道。
周修文怔了下,反驳道:“但无意和蓄意是不同的。”
“对,你怎么认为他不是在蓄意给我们留下这两个人?你不觉得和高速撒钞票的传讯有得一比?现在他们可没有返回随阳。这两个人你可以作为人证,严肃处理零号的违规行为,或者作为知情人,探究一下传销团伙的信息。你可以做个选择。”俞骏笑道,烫山芋直接烫手地扔过来了。
周修文想想尴尬地说道:“我是没办法,被逼着做这么一个自私的选择。”
这话,听得巫茜也忍俊不禁。接下来是准备预审室,当然还捎带着给两个人准备了衣服。这两个人是出去接人时销声匿迹的,也不怕惊动窝点同伙,于是二人就荣幸地成为首批落网的嫌疑人了。
两个人被带回来,赤条条地下车,把在院子里闲逛的钱加多吓了一跳。他先惊后愕,然后哈哈狂笑着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两个人吓得更厉害。抬头一看楼上一层都是警察,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惊声尖叫着,捂着要害处自己奔预审室了。
很快,随阳这个团伙的信息被专案组掌握,惊喜和担忧是同时来的。喜的是随阳团伙大致情况已经摸清;忧的是,不止随阳,在襄州、在江离、甚至在省城荆汉市,都有这个团伙散布的窝点。可能和前几次的诈骗案一样,这个雪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滚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第四章 箭在弦上锁定目标
不期有约,识骗学骗
车在阳江高速中段放缓速度,驶入了服务区。这个双向服务区来去车辆均可进入,里面公厕、餐厅、加油站、旅店什么都有,居然还有个像模像样的冷饮咖啡店。斗十方疑心方起的时候就看到了背阴处的一辆商务车,那个叫妮可的出现了。
宋朝警示了他一句“别乱说”,两车泊到一起,宋朝把缴获的东西递给了妮可,又从妮可手里接过一样像安检仪器的东西,仔细地扫描着大丫、二丫开的这辆车。斗十方和王自光看得大眼瞪小眼,可能都有点儿奇怪,敢情犯罪现在都整这么专业了。
“二哥,找什么呀?”光板问毛二。
毛二懒得回答:“别多问。”
“这是剽窃警察的办案手法。”斗十方道,这么说无异于损人家犯罪分子呢。听得毛二呸了一口道:“条子技术比我们最少落后五年,我们玩大数据筛查目标的时候,国内这些条子根本还不知道怎么用的呢。”
“吹牛了吧,什么大数据,偷数据。”斗十方道。
“那偷来的,也算大数据,呵呵。”毛二得意道。
两个人刚呛两句,宋朝敲着熄火的车前置物箱道:“这儿有一个,拆了。”
毛二动手干活儿,干这活儿麻利得很,不一会儿宋朝又在引擎盖一侧、尾箱底部各找到一个。毛二依次拆下来三个像微电池一样连着红、蓝线的小电子元件,一并交到了商务车那位妮可手里。开关门的刹那,斗十方见到了让他惊奇的一幕,改装的商务车上居然有个小桌子,两台电脑连着搜到的几部手机,绿色的指示灯闪烁着。门关上的一刹那,他才注意到,这可能和警方的通信车一样,车顶吸附着一根不起眼的天线,在那些高人手里,恐怕这台车和一个微型指挥中心的功效类似。
此时斗十方的第六感非常敏锐,他觉得如芒在背,等他收回眼光,蓦地发现自己大意了。这辆车不远处的楼拐角站着一个眼神阴鸷、颧骨高耸的男子,正盯着他。他一下子回想起了长安,伍建利带的手下差不多都是这德行,那些从邻国偷渡来的人,是这骗子团伙里最危险的角色。
“警惕性不低呀,已经发现自己人了?”有人拍了拍斗十方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斗十方样子痞痞地回头道:“这帮货看着吓人呢。”
“办起事来比看着更吓人。呵呵,去吧,冷饮间里,老板要见你。跟着他走。”宋朝道,用缅语和那人打了个招呼。那人毫无表情,一摆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这个见面来得很仓促,似乎也过于简单了点。就在开放的冷饮间角落,沈燕面前放着一杯带吸管的冷饮。她百无聊赖地吸着,神情显得有点儿落寞,倩影显得有点儿孤单,哪怕再敏锐的人从她身上也嗅不到哪怕一点儿危险,估计会把她当成失恋或者失意出来旅游的女文青。
对了,她包着一块花色的头巾,与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可却成了这个环境里最亮的一抹颜色。斗十方进门径直走向她,轻轻地坐下来,沈燕一扬手指,里面仅有的一个侍应谄媚地端上饮料来,然后回身在门上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有钱人总能左右规则,或者是钱在左右规则。斗十方回头看了看那个很尽职且不明身份的人。这个细节成为沈燕的切入点,她笑道:“雇他们,还真没你贵。”
斗十方笑道:“我们似乎还没谈价格。”
“让我听听你的期待。”沈燕道,她悠然地夹了一支烟,斗十方变戏法似的将打火机递上来。沈燕怔了下,笑了笑,凑着火苗点了烟。她俏皮地吐着烟圈,那烟圈慢慢地向斗十方袭来,在他的眼前扩大、扩散。斗十方凝视着红唇青烟,似乎有一种邪魅的魔力让他移不开眼。
“你胆子很大,但在女人面前是个白痴。”沈燕轻飘飘地化解了斗十方眼中的炙热。男人的这种目光她已经见到过太多了,完全免疫,而且在她看来,面前的人也根本不是个风月场中的人,不过她依然有点自得,毕竟被注视总比被无视好一点儿。
斗十方抿着嘴笑了笑道:“这方面我确实是个白痴,就像憧憬财富一样,仍然在暗恋阶段。”
“呵呵……我明知道你是个骗子,可为什么又感觉你那么真诚,看人我可很少有这种截然相反的错觉。”沈燕盯着他道,像在审视自己的投资是否有价值。
“因为我给您袒露的是真诚的一面,所以才引起共鸣,难道还会有其他原因吗?”斗十方道。
“好,我问你。”沈燕把抽了两口的烟掐了,笑着道,“佳佳是从郑远东嘴里得到徐则臣和丰仪银杏基地的消息的,我到现在还没有想通,她怎么会陷在那里……如果她陷在逆风或者其他人手里,我能理解,技不如人怨不着谁,但陷在警察手里,我就有点儿百思不得其解了。”
斗十方抬抬眼皮反问:“你在怀疑和我有关吗?”
“难道没有吗?”沈燕问。
“不……有。”斗十方突然想起了那杯让沈曼佳感动的热水,他正色道,“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太轻信杨菊苹了。这个叫菊儿的是个半吊子黑客,也就是那个行业所说的‘脚本小子’。她一直替逆风搜集前台的信息,有一部碎屏的手机里面,网安里的高手做了手脚。她在无知觉的情况下接入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然后,她一直被追踪着……你也知道这里的公安监控覆盖有多广多密,其实只要追到她,也就追到沈姐了。”
“那这部碎屏手机的来源呢?谁送到这个菊儿手里的呢?”沈燕问。
斗十方尴尬地笑道:“不就坐在你面前吗?”
“哦,是你。”沈燕表情蓦地冷若冰霜,直视着斗十方。略显尴尬的斗十方叹气道:“各为其主,我没有别的选择。这事我没法说抱歉,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杨菊苹进去了,债主就只剩我一个了。”
“不尽然,你并不了解这一行人的真实心态。其实对于严刑峻法和深牢大狱,这一行人除了恐惧,还有几分感激,要没这东西,我们这一行可就人满为患,也就无利可图了。在某种程度上,严刑和牢狱对坏人既是一种门槛,也是一种恩赐。”沈燕道。
好像是,就像宿命论一样,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所差不过早晚。但在未还之前,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能力或者运气能够躲过。比如,面前这一个。斗十方感觉到了她的高傲,不过可以理解,能驾驭得宋朝、朱丰,能在缅北长袖善舞,应该还有很多过人之处未显露出来。
尴尬了好一会儿,斗十方轻声道了句:“谢谢。”
“不客气,如果有合适的价格,我会卖掉你。或者,我也不介意被你出卖。这是一个各凭本事、尔虞我诈的危险游戏,你准备好了吗?”沈燕诡异一笑,笑得斗十方心惊肉跳。
他摇摇头:“并不觉得啊。”
“你居然这么迟钝?”沈燕嫌弃道。
斗十方想了想,狐疑道:“难道是……妮可有发现?”
“嗯,这辆车上有三个追踪,你们抢来的五部手机里,也是做了手脚的。恭喜你,找到逆风了。”沈燕笑道。
斗十方皱眉道:“这是这些团伙常用的手法,像赵成功、刘小旦这样的炮灰,没有一千也有大几百。单凭手机的线索可以找到逆风?”
“那倒不是,只是用一天的时间,就让我确认了正确方向,已经很了不起了,最起码比我手下这几个强。接下来,你会怎么做?”沈燕问。
“我还没想,不过总归简单粗暴的方式会收效明显,想办法让他们炸了窝干不下去,自然就见效了。”斗十方道。
“不,头顶上悬一把剑,和出其不意直接砍一剑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直接断了念想,那谁也别想找到逆风,他溜得可比兔子还快。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天然处于劣势啊。”沈燕道。
斗十方点头回应道:“我明白了,打痛,而不打死打散,是这个意思吗?”
沈燕嘉许地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斗十方,笑眯眯地道:“该谈价格了,提前说一句,我真怕你的胃口太小让我不放心。”
“但我不知道胃口大到什么程度您才会放心,以我现在的高度提价格估计只会惹你耻笑。我这么说吧,在我有命花的范围内,你给我一份,我不贪,你不给,我自己也凭本事拿。逆风我未必对付得了,但下面这些虾兵蟹将我分分钟收拾他们。这么大一个诈骗团伙,我要榨不出油水来,会让你小看的。”斗十方道,不是具体的价码,不过这个价码似乎并不低。
看着他眼中的兴奋,类似见猎心喜的兴奋,沈燕笑,她道:“很聪明的答案,我都挑不出毛病来,接下来的动作我就更期待了。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帮小卒子,可能数量大得超乎想象。而且在另外几个城市,落脚点真不好找啊。”
沈燕说着,面对面凑得近了,吹气如兰,温香带着淡淡的烟味让斗十方失神片刻。他笑着问:“您在考我?”
“那你考得过吗?”沈燕反问。
“试试看,那两头货被扒光了扔野外今天肯定回不去,过了今天又未必敢回,车丢了,手机丢了,回去得被同伙痛殴一顿。所以我想他们回不去了,而同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肯定要找。恰恰他们也有找到车和手机的能力,如果这些东西突兀地出现在另一座城市,您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来一探究竟。毕竟逆风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每一个细节都有追求完美的强迫症。”斗十方思路清晰地说道,已经看到下一步和再下一步了。
沈燕不说话了,伸着玉手,抚过斗十方的下巴,做着俏笑的表情捏了捏,又抚了把他的脸蛋儿,很嘉许地说道:“你真是入错行了,老练得都和你的年龄不相称,省得我教你了,就这么办。宋朝和大毛归你用,人手不够随时可以添,他们俩要不听话,你直接告诉我。”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斗十方。谈话结束了,她笑吟吟地起身,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一句:“不许调皮哦,我可在后台看着你呢。”
“好,一定会满足您的期待。”斗十方略显羞涩,捂着被捏的脸蛋儿笑道。
沈燕迈着轻盈的步伐出了门,可不料斗十方追了出来,那保镖以为要干什么,紧张戒备,却不料斗十方只是加快了步子走到沈燕的面前领着路,尔后殷勤地给拉开了车门,拍马屁地恭迎老板上车。这个小动作让沈燕格外满意,轻轻拍拍斗十方另一侧的脸蛋儿,笑吟吟地上车走了。
是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服务区不知所向。斗十方恭送的背挺直之后才发现,同行的三人正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纳地问:“怎么了?”
“老大你拍马屁的样子,比我还贱啊。”王自光口无遮拦,直接说出来了。斗十方啐了他一口,瞅瞅宋朝:“咋了老宋?我把老板伺候得这么舒服,怎么好像你们不舒服了?”
“不是,我有一两年没见老板这么开心过了。你给人家灌了点儿什么药啊?”宋朝纳闷地看着斗十方,像初见似的。
“男爱钞、女爱俏,长得帅天生招女人喜欢,我也没办法啊。”斗十方给了个搪塞的理由,这理由连毛二都受不了,直咧嘴作呕然后指摘斗十方说:“你真是狗舌头舔刀头,不知道厉害,江老板没被抓的时候,缅北大佬都得看她眼色办事。”
“哈,拽什么呀?!”斗十方大大方方坐到了驾驶位置,一扬头示意众人上车,不屑地说道:“明儿我给你们玩个马后炮,让你瞧瞧咱的厉害。老板喜欢我主要问题在你俩啊,你说你俩这么矬,老板能咋办?只能更看好我一点儿啦。”
边开车边损着毛二和宋朝,两个人一把年纪被损得无地自容,气咻咻地坐在后面。可能还真是失宠了,接下来干什么两个人都没得到明确的提示。随阳市交警一大队,专案组所在地。
赵成功和刘小旦一直混迹在骗子的底层还是有道理的,这一对货心里装不住事,嘴上把不住门,让程一丁和邹喜男两个老刑侦三两句就诈出真相来了。前后用时不到十分钟,两个人就把这个窝点认识的、能叫上名来的,一股脑儿全卖了。
自楼上监控里观摩审讯,中间打断两回,俞骏一直在征询细节,审讯结束后,从程一丁把笔录拿上来都过了十几分钟了,俞主任还在发呆。周修文和巫茜未敢打扰,可能猜到纠结在什么地方。这种“订单”式的传销,在前期可能存在法律风险,如果一直在正常回收中,你都无从去证明这是诈骗。就像所有的骗局在暴雷之前,不管局里还是局外,没人会把它当成骗局。
“俞主任,这个不用纠结,暂且放一放,如果不具备固定证据的条件,我们就暂且不动他们。”周修文轻声道。
不料俞骏没好话,直言道:“你倒想动?他们是几市联动,即便我们侦知一处两处也是投鼠忌器。像上一次的保健品诈骗案,中州一暴雷,其他地方的全跑了,费了多少警力都没有一网打尽。”
这是实情,底层的骗子可能被抓到,而在组织层,可能在设局的时候已经布好了完美的退路。可能在每一个细节上都已经摘清了自己与骗局的关联,被警察端窝点从某种程度上讲,倒是替他们收拾残局了。
看气氛尴尬,俞骏眼光投向巫茜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我的目标在逆风,和这种毛骗没有打过交道。”巫茜道。
“是啊,你也看不起这种毛骗来,逆风……不至于玩得这么Low吧?”俞骏道。
巫茜点点头道:“肯定不至于,每一次都是若隐若现,每一次都是层层包裹,不等我们找到核心,他就已经溜了。”
“所以只能等着,而且在焦虑中等着。根据赵成功和刘小旦的交代,随阳、襄州、荆汉等几地都有,这八成错不了……咝,我们该相信直觉啊,在他们最初汇集随阳时布置一下,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俞骏有点儿惋惜地道。可那时候一边是保健品诈骗未结案,一边是斗十方陷进泥潭里,根本无暇顾及那个今天看来匪夷所思的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