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照片拿回厨房,跟其他的摆在一起,一共十二张。这是一个由残肢败体构成的令人发指的陈列馆。浓妆艳抹的脸上还滞留着虚假的微笑和空洞的眼神。赤裸的尸体暴露在警局摄影师刺目的灯光之下。
博斯喝干了酒,接着盯着照片看。他读了姓名以及她们的死亡日期,又看了看她们的脸——这些黑夜之城的堕落天使们。当他注意到西尔维亚进来时,已经太晚了。
“天哪。”看到那些照片,她低叫着向后退了一步。她一只手拿着一份读书报告,另一只手捂住嘴巴。
“我很抱歉,西尔维亚。 我本应该告诉你不要进来的。”
“是那些女人?”
他点了点头。
“你在干什么?”
“我也不确定。不过总得做点儿什么。我想,再看一遍也许会有些想法,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你怎么忍心看呢?你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因为我必须看。”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
“那是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的一个学生写了一些东西。我本打算念给你听的。”
“念吧。”
他走到墙边,关掉了悬挂在桌子上方的灯。照片和博斯陷入了黑暗之中。餐厅里的灯光透过厨房的门照进来,照在西尔维亚身上。
“念吧。”
她举起手中的纸说:“这是一个女孩儿写的。她写道:‘韦斯特预言了洛杉矶太平盛世的结束。他看到天使之城正变成绝望之都。在这里,疯狂的人聚集在一起,将希望碾碎。他的书是个警告。’”
她抬起头来。
“她写了很多,但这段最吸引我。她只是个选修了高级课程的十年级的学生。但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些很强烈的东西。”
他真羡慕她的天真。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在抄袭——十年级的学生怎会用“太平盛世”那样的词?但西尔维亚却跳过了这些。她总是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而他却总是看事物的阴暗面。
“不错。”他说。
第15章
月桂峡谷蜿蜒穿过圣莫尼卡山脉,连接着影视城与好莱坞和森赛特大道。其南侧在穆赫兰道与高速四车单程道处下降,变得愈加狭窄,窄得简直像是在邀请往来车辆迎面相撞。这个峡谷就成为令人恐怖的洛杉矶的标志。这里,有着四十年历史的平房与当代的高楼大厦并存,还有华而不实的私人豪宅。那个魔术师哈里·胡迪尼的城堡就坐落在陡峭的山坡上。大门乐队的主唱吉姆·莫里森居住的装有楔形板的房子就坐落在迄今仍是峡谷地区唯一的商贸前哨的一个小型市场旁边。
峡谷是新贵们居住的地方——摇滚明星、作家、电影演员和毒品贩子——都来这儿住。他们勇敢面对这里的泥石流和可怕的交通堵塞,把它称之为“月桂峡谷之家”。洛克就住在月桂峡谷林荫大道旁露考特山路陡峭的上坡处,这使得博斯的汽车跑起来格外吃力。洛克的家却并不难找,房子的前墙上蓝色的氖灯闪烁着。哈里把车停在路边一辆至少开了二十五年的大众牌杂色货车的后面。月桂峡谷就是这样一个在时间中迷失的地方。
博斯下了车,把香烟丢在地上,用脚把它踩灭。四周是静悄悄的漆黑一片。他听到他的汽车的发动机散发出最后一丝热量,汽油燃烧的气味也渐渐消退了。他把手伸进开着的车窗拿出两本活页簿。
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洛克的住处,此间博斯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关于模式中的模式这一发现的想法。在过来的路上,他还意识到有一个关键的方法可尝试着去确认这一点。
洛克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出来开门。他光着脚,穿着蓝色牛仔裤和一件外科医生的绿色T恤衫。他脖子上戴的皮革项带上悬挂着一颗硕大的粉色水晶。
“晚上好,博斯警探。请进。”
洛克领着他穿过大厅,来到宽敞的客厅与用餐区,这里有一面墙上装有几扇法式门,通向一个砖瓦砌成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一个闪烁着蓝色亮光的泳池。博斯注意到粉色的地毯又脏又破。但对一个大学的性学教授兼作家而言,这里还是很不错的。他注意到泳池中水波荡漾,仿佛有人刚在其中游过泳。房屋里似乎还残留着腐烂的大麻的气味。
“好漂亮的地方啊,” 博斯说,“你知道我们差不多是邻居。我住在山的另一边。在伍德罗·威尔逊。”
“哦,真的吗?那么你怎么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到这儿?”
“噢,实际上我不是从家里出来的。我在布凯峡谷的一个朋友家。”
“啊,是个女朋友吧。这足以解释我这四十五分钟的等待。”
“抱歉,让你久等了,博士。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谈呢,这样可以避免浪费您更多的时间。”
“请吧。”
他做了个手势,让博斯把活页簿放在餐桌上。他没有问哈里是否需要一杯红酒、一个烟灰缸或是一条泳裤。
“我很抱歉打扰您,”哈里补充说,“我会尽快的。”
“是的,你说过。我自己也很抱歉,不过我也希望尽快结束。出庭作证已经使我的研究和写作计划延误了一天,我本打算利用今晚补回来。”
博斯注意到他的头发并没有湿。也许在他工作时,是另外一个人在泳池里游泳。
洛克在餐桌旁坐下。在展示了周一刚刚在警局发现的新字条的复印件之后,博斯开始严格按时间顺序讲述混凝土中的金发女郎案件整个的调查过程。在讲到案发现场的细节时,博斯发现洛克的眼睛因为专注而变得明亮起来。他讲完之后,这位心理学家交叉起双臂,闭上眼睛说:“让我先想想,然后再谈。”
他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博斯有些困惑不解。等了约有二十秒钟,博斯忍不住说:“如果你要想想的话,我想用一下你的电话。”
“在厨房里。” 洛克说道。他仍然闭着眼睛。
博斯从活页簿中专案组的名单上找出阿玛多的号码,拨通了电话。博斯听得出来自己打扰了这位法医分析家的美梦。
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博斯说:“很抱歉吵醒了你。但是关于新的‘玩偶制造者’的案情变得太快了。你在报纸上看到了吗?”
“是的。但他们说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干的。”
“没错,这正是我最关心的。我有个问题。”
“说吧。”
“昨天你作证时提到了从每个受害者那里取出的做强奸测试的证据。它们现在在哪儿?我指的是证据。”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传来了阿玛多的声音:“它们很可能还在证据库里。法医的规矩是结案后还要将证据保留七年。你知道,以免有人上诉或什么的。如今,你的罪犯已经死了,就没有必要将证据保留那么长时间。后来药检处命令我们清理出一个小柜。幸运的是,在你杀了丘奇之后,我并没有想到,或者说我忘记了处理那些证据。实际上,在这样一个大的官僚机构中,根本没人注意这些小事。我想东西应该还在那里。过了七年以后,你只要出示一下证明就可以拿到证据。”
“好吧。”博斯说。他的语调里透露着明显的兴奋。“那么这些材料作为证据还算有效吗?还能用来分析吗?”
“应该不会有问题,我想。”
“你有多大把握?”
“我总是有把握的。但你把我弄糊涂了,到底怎么了?”
“我需要你帮我找出第七个和第十一个的材料。她们是尼克尔·纳普和雪利恩·肯普。听明白了吗?第七个和第十一个材料越全越好。”
“我记下来了。七号和十一号。然后呢?”
“相互对照一下她们的阴部。在两个女人身上查找来自同一个人的外部毛发,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三四天吧。我们得把这些送到司法部实验室。我可以催一下,也许能快点儿。我能问你点儿事情吗?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个?”
“我认为除了丘奇外,还有一个凶手,一个模仿者。他才是杀害七号和十一号,以及这周发现的这个受害者的真正凶手。但我认为他还没聪明到像丘奇一样把自己的体毛完全剃光。如果你们搜索到相似的毛发,那么我们就可以确定真有其人。”
“哦,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关这两个人的情况,你一定感兴趣。就是七号和十一号。”
博斯静静地聆听着。
“在去作证之前,我又把所有的事都回顾了一下,所以都记得很清楚。还记得我作证时曾说过有两个受害者伤得格外深,都造成了阴道撕裂吗?那就是指这两个人,七号和十一号。”
博斯想了一会儿对方说的话。此时从客厅传来了洛克的声音:“哈里?”
“就来。”他回答道。他对阿玛多说:“这的确很有趣。”
“这意味着第二个家伙,无论他是谁,都比丘奇更残忍。这两个女人受到的伤害最严重。”
这时,某些东西在博斯的脑海里开始完整起来。昨天,阿玛多的证词当中有些东西还似乎不合理,现在都变得明了了。
“那些避孕套。”他说。
“避孕套怎么了?”
“你作证时说一盒十二个,只剩下了三个。”
“没错!用了九个。你把七号和十一号从名单上删去,那么就剩下九个受害者。这就合理了,哈里。好的,明天我立马就去查。最多给我三天时间。”
挂上电话后,博斯想今晚阿玛多恐怕很难睡着了。
洛克举着满满的酒杯回到餐厅,依然没有邀请博斯。博斯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准备好了继续谈。”洛克说。
“我们谈吧。”
“你说这周发现的尸体与‘玩偶制造者’的作案手法完全吻合?”
“没错。”
“除此之外,我们现在还有一个新的处理方法。一个与向其他人公开挑战不同的秘密处理方法。这很有趣。还有呢?”
“这个,根据法庭上提供的证词,我想我们可以排除丘奇杀害第十一个受害者的可能。因为有个聪明的家伙拿着一盘录像带在——”
“一个聪明的家伙?”
“一个证人。在法庭上。他是丘奇的一个朋友。他的录像带可以证明第十一个女人被害的时候,丘奇在参加一个聚会。他的证据很可靠。”
洛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次至少他没再闭上眼睛,博斯心想。这位心理学家若有所思地搓揉着下颏上灰色的胡须,博斯也不由自主地搓揉起胡须来。
“接下来还有第七个。”博斯说。
他把从塞尔罗恩这个皮条客那里得到的关于能辨认出那个人的声音的信息告诉了洛克。
“声音验证无法作为法庭证据,但却可以证实他说的是实话。这就将混凝土里的金发女郎与第七个受害者联系起来了。而录像带又证明丘奇与第十一个受害者无关。阿玛多,那个法医处的家伙,我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他,他说七号和十一号受伤的情况相似。与其他人相比,她们的伤最严重。
“另外一件我刚刚想起的事情就是那些化妆品。丘奇死后,他们在海佩里恩的公寓里发现了那些化妆品,记得吗?它们与其中九个受害者相吻合。没有使用化妆品的两个受害者是——”
“七号和十一号。”
“没错。因此我们现在可以将这两宗案件——七号和十一号之间建立起多重的联系。而根据那个拉皮条的家伙提供的客户声音辨认,你可以把她们与第十二号,也就是本周的受害者建立起某种联系。如果你知道这三个女人的生活方式,就会发现这种联系更加有据可循。她们都是色情片的演员,都是通过电话外出接客。”
“我看出模式中的模式了。”洛克说。
“明朗多了。现在,再加上唯一的幸存者,她也同样是色情片演员,通过电话外出接客。”
“而且她描述的凶手肖像与丘奇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完全正确。因此我认为这根本不是丘奇。这三个女人加上那个幸存者同属一个凶手所为。其他的九个属另一个凶手——丘奇所为。”
洛克站起身来,在餐桌的一旁来回踱步。他的手一直搓着下巴。
“还有其他的吗?”
博斯打开活页簿,拿出地图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上面有先前写下的一串日期。他仔细地将地图展开,放在桌上,将身子斜靠在地图上。
“好吧,你看。让我们称这九个为A组,其他三个为B组。我已经在这里圈出了A组受害者被发现的地点。瞧,如果你把B组受害者从A组剔除,剩下的地点就变得非常集中。 B组的受害者位于马利布、西好莱坞和南好莱坞。但是A组却集中在东好莱坞和银湖。”
博斯的手指在地图上画着圆圈,圈定丘奇的主要作案区域。
“这一地区几乎是以海珀里昂大街为中心的——丘奇的杀人公寓。”
他直起身子,将那张折叠的纸放在地图上。
“这里是我们最初都算在丘奇头上的十一个凶杀案的日期。你瞧,一开始似乎是有规律的间隔模式——三十天、三十二天、二十八天、三十一天、三十一天。但接着就全乱套了。还记得吗,当时把我们搞得何等的迷糊?”
“是的,我记得。”
“十二天、十六天、二十七天、三十天和十一天。这样看来,毫无模式可言。现在把A组和B组的日期分开。”
博斯打开这张纸。上面画有两个表示时间的柱状图。洛克俯过身来,在灯光下仔细地研究画面上的柱图。在他长满雀斑光秃的头顶上,一条细细的伤疤隐约可见。
“在A组里我们发现了一个模式,”博斯接着说,“一个清晰可辨的时间间隔模式。三十天、三十二天、二十八天、三十一天、三十一天、二十八天、二十七天和三十天。B组的两组命案则是间隔了八十四天。”
“更好的压力调控力。”
“什么?”
“实践幻想的间隔受压力累积的影响。这个观点我验证过。凶手对思想压力的处理越好,作案时间的间隔就会越长。第二个凶手有更好的调控压力的能力。至少,在当时是这样。”
博斯看着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抽出一支烟,点着了。洛克没说什么。
“我想知道的是,这有可能吗?”博斯问道,“我是指,据你所知有这样的先例吗?”
“当然,可能有。黑暗的心从不独自跳动。你自己的经验足以为你找到例子来证明这是可能的。想想希尔塞德扼人案。甚至有一本专门描写它的书,题目叫做《杀手兄弟》。
“八十年代早期,夜话者案和森赛特大道皮带扼人案采用的也是相同的作案手法。长话短说,是的,这有可能。”
“我了解那些案子,但这个案子很不同。我曾经参与调查过那些案件当中的一些,我知道这个案子大不相同。希尔塞德扼人案的凶手是一起作案,他们是表兄弟。另外两个有几分相似,但也有很大的不同。这起案子,是一个凶手完全模仿别人单独作案。他模仿得如此相像,以至于遮蔽了我们的视线让他逃脱了。”
“两个杀手各自独立作案,却采用相同的作案手法。”
“没错。”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一切皆有可能。还有一个案例,记得八十年代在奥利奇和洛杉矶两县的高速公路上有个高速公路杀手吗?”
博斯点了点头。他从未参与那些案子的调查,所以对他们知之甚少。
“这个,有一天,警察们走运地抓住了一个名叫威廉·博宁的越南兽医。在确认他和其中的几起案件有联系之后,他被送进了死牢,可是谋杀并没有停止。直到有一天,一个巡警逮住了一个名叫兰迪·克拉夫特的家伙,他当时正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里却载着一具尸体。克拉夫特和博宁互不相识,却共享‘高速公路杀手’之名。他们各自独立行动,在高速公路上杀人。但却被误认为是同一个人。”
这个听上去与博斯对此案的推测有几分接近。洛克继续谈着,早已忘记深夜打扰这回事。
“你知道吗,当我在圣昆廷做研究时,认识了那里看守死牢的狱警。他告诉我当时有四个杀人犯一起等着被处决,包括克拉夫特和博宁。这四个人每天一起打牌——桥牌。他们一共被起诉了五十九项谋杀罪名,可仍在若无其事地打桥牌。总之,问题是,他说克拉夫特和博宁的思想如此接近,当他们在牌局中结成一组时,几乎从未输过。”
博斯开始卷起地图。没有抬头,他说:“克拉夫特和博宁,他们以相同的手法杀死受害者吗?完全相同的方式吗?”
“并不完全一样。但我想说的是,很可能存在两个凶手。但是在这个案子中,这个追随者更狡猾。他完全知道该如何把警察引入歧途,如何栽赃丘奇。接着,丘奇死了,他再也无法伪装了。所以,这家伙就转到了地下。”
博斯抬头盯着洛克。脑海中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他感到所有的想法在脑中飞快地旋转,接着一切都以新的面貌呈现。就像打台球时开局的场景,由于母球的撞击,所有的球朝着各个方向滚动。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这个念头危险得令人不可思议。相反,他问了洛克一个问题。
“但是在他转到地下之后,他依然坚持与‘玩偶制造者’保持相同的作案程式,”博斯接着说,“他把死者埋到混凝土里,却还给她们化妆,这是为什么?别忘了,‘玩偶制造者’是把死者抛掷在光天化日之下,并给她们化妆。化妆是他性游戏的一部分。这让他变得兴奋。可为什么后一个家伙也这样做——遵循同样的程式——尤其在那些尸体可能永远不会被发现的时候?”
洛克双手按着桌子,沉思着。博斯似乎觉得自己听到了从院子里传来的声音。敞开着的法式门外,远处黑乎乎的山坡似乎在俯视着眼前被灯光照亮的泳池。泳池的形状就像一颗肾,水面早已平静了下来。他看了看表,已经是午夜了。
“这是个不错的问题,”洛克回答,“但我不知道答案。也许这个模仿者知道尸体早晚会被发现的,也许这正是他想要的。你瞧,我们或许可以假设四年前你和报界收到的字条也是这个家伙所为。这种暴露癖正是他游戏的一部分。显然丘奇没有招惹我们的必要。”
“这个模仿者对戏弄我们感到兴奋。”
“完全正确。他要做的就是寻找刺激,嘲弄警方,同时又把自己的罪行推给真正的‘玩偶制造者’。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
“很好。那么后来怎么样呢?真正的‘玩偶制造者’丘奇先生被你击毙了,模仿者失掉了掩护,可他还是选择继续他的工作——杀人——但现在他掩埋受害者,把她的尸体掩藏在混凝土里。”
“你是说他在继续这个怪异的游戏程式,继续给死者化妆以及其他的一切。但是他又把她埋葬起来以防被人看到?”
“所以就不会有人知道。是的,因为这个游戏使他感到兴奋。可是他不能再冒险公开抛尸,因为那将会泄漏他的秘密。”
“那么,为什么写字条?为什么本周他要给警方送字条来暴露自己?”
洛克绕着餐桌来回踱着步,苦苦思索着。
“是自信,”他最终说,“过去四年的经历使这个模仿着变得坚强。他认为自己是不可战胜的。在精神变态者的人格分裂阶段,这是一个很常见的特征。实际上,自信和不可战胜的念头会使他破绽百出。一切罪恶的东西都会开始解体,继而变得脆弱,最终事实会浮出水面。”
“由于过去四年他顺利地逃脱了警方的视线,他认为自己胸有成竹,无懈可击,因此他再一次寄出字条来羞辱我们?”
“完全正确,但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另外一个是他的骄傲和作者的身份。对‘玩偶制造者’的审判已经上演,他要为自己争取一些观众。你必须明白,他渴望有人关注他的举动。毕竟,是他而不是丘奇早先寄来的那些信。他是如此骄傲,如此超越警方的能力范围——我猜,他自我感觉跟神一样——这周他写了那张字条。”
“‘如果你能就来抓住我吧。’”
“是的,一个没完没了的最古老的游戏之一……最后一个因素,他很可能还要给你送字条,因为他仍然生你的气。”
“我?”
博斯感到出乎意料。他从没考虑过这一点。
“是的,是你让丘奇永远消失。你毁坏了他完美的面具。我能想象这张字条以及新闻媒体对它的报道对你的庭审不会有任何的好处,是吗?”
“没错。它几乎毁了我。”
“所以这是模仿者对你的馈赠。他的报复。”
博斯把这一切前前后后想了一番。他似乎感到体内的荷尔蒙正在加速分泌。已经是后半夜了,可他没有丝毫的倦意。他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焦点。他再也不会迷失在空旷之中。
“你认为还有更多的受害者,是吗?”他问。
“你是指埋在混凝土里的女人,或是类似的禁闭之处?是的,很不幸,我的确这样认为。四年是很长的时间。我担心还会发现很多这样的女人。”
“我怎么才能找到他?”
“这点我也说不准。我的工作总要等到最后。等到他们被抓之后。等到他们死去之后。”
博斯点了点头,他合上活页簿,夹到腋下。
“不过还有一件事,”洛克说,“查查他的一群受害者。她们是谁,他如何接近她们。那三个死者和一个幸存者,你刚才说,她们都是色情片的演员。”
博斯又把活页簿放回到桌上。他又点了一支香烟。
“是的,并且她们也都是通过电话预约外出接客。”他说。
“是的。丘奇是个机会主义杀手,不在乎猎物的身材、年龄和种族;而模仿者的口味就比较挑剔。”
那些受害者的形象在博斯的脑中飞快地闪过。
“没错。模仿者的受害者们都是皮肤白皙、年轻、金发和胸部丰满。”
“这是一个清晰的模式。”
“这是一个比较清晰的模式。那些女人在与成人娱乐有关的媒体上刊登电话预约外出接客的广告了吗?”
“我知道死者当中有两个是这样做的,还有幸存者也是。最近这个受害者也是电话预约,但我尚不确定她是否刊登过广告。”
“那么在这三个人的广告当中登有她们的照片吗?”
博斯只能记得霍利·李尔的广告,其中并不包括照片。只有她的艺名、电话号码和服务质量的保证。
“我并不这样认为。我记得其中一个没有这样做。不过她的艺名刊登在广告上面。因此任何一个熟悉她的录像带的人都会知道她的体貌和特征。”
“很好。我们已经勾勒出模仿者的轮廓了。他利用成人录像带来选择猎物。他从成人媒体的广告上看到她们的名字或照片。然后跟她们取得联系。我对你有帮助吗,博斯警探?”
“绝对。非常感谢您能抽出时间跟我谈。不过请暂时保密。我还不确定我们是否能将这公布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