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分析了五个例子——都是有关性动机或性实践的犯罪——我尝试描述其中每个人的性爱模式,破译这个模式,追溯到他们童年时期的发展。可以说,这些男人都有被破坏的模式。我要找到他们是在哪儿遭到的破坏。”
“你是怎样挑选例子的呢?”
贝尔克站起来表示反对,并且走上演讲台。
“法官阁下,尽管这一切很吸引人,但我认为这并不与此案相关。我承认洛克博士在这一领域的权威。但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回顾其他五名凶手的历史。我们现在在法庭上讨论的案子事关一个在洛克博士的书里甚至都没有被提到的凶手。我对那本书很熟悉。那本书并不包括诺曼·丘奇。”
“钱德勒小姐?”法官说。
“法官阁下,关于那本书,贝尔克先生是对的。那本书是关于性虐待杀手的。诺曼·丘奇没有被包括在内。但我会在后面的问题中证明它对本案的重要性。我想贝尔克先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是他提出反对的原因。”
“好吧,贝尔克先生,我想你本应在十分钟以前提出反对的。现在我们已经进入这个问题了,我想我们现在需要接着把它弄明白。而且,你也说了,这个问题很吸引人。继续吧,钱德勒小姐。反对被驳回。”
贝尔克坐回他的椅子上,对博斯低语道:“他肯定是跟她睡觉了。”他的声调也许恰好足以让钱德勒听见而法官却听不到。即使她听见了,她也没有反应。
“谢谢,法官阁下,”她说,“洛克博士,贝尔克先生和我都说到诺曼·丘奇不是你研究的案例之一,这对吗?”
“是的,对。”
“书是什么时候写成的?”
“就在去年。”
“那应该是在‘玩偶制造者’案结案三年以后了,对吗?”
“是的。”
“那么,作为‘玩偶制造者’专案组的一员,你对他的案子一定很熟悉,你为什么不把他纳入你的研究中呢?那似乎是很顺理成章的选择。”
“看起来是,但实际上不是。首先,诺曼·丘奇死了。我的研究对象应该是活着的,我需要他的合作。当然,是在监狱里。我需要可以访谈的研究对象。”
“但是,你写的五个案例中只有四个是活着的。第五个呢,那个名叫艾伦·卡普斯的男人?你还没开始写书他就在得克萨斯被处死了。为什么不写诺曼·丘奇呢?”
“因为,钱德勒小姐,卡普斯的成人生活中有相当一段时间是在收容所里度过的。那儿有很多关于对他的治疗和精神病学研究的公开记录。而对丘奇却什么也没有。他以前从没惹上麻烦。他是一个例外。”
钱德勒低头看着她的小黄本,翻过一页,让她刚刚得到的一分像一缕香烟的烟雾一般悬浮在静静的审判室里。
“但你至少对丘奇做了前期调查,对吗?”
洛克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
“是的,我做了非常初步的调查,也就是联系他的家属,问他的妻子是否愿意接受我的采访。她拒绝了我。因为那男人已经死了,又没有对他的记录——只有对谋杀细节的记录,而这些我都很熟悉了——我就没有追踪这个案子。所以,我选择了得克萨斯的卡普斯。”
博斯看到钱德勒在她的小本上划掉了几个问题,然后翻过几页找到一个新的单元。他猜她要改变策略了。
她说:“你在专案组的时候曾草拟了一份杀手的心理材料,对吗?”
“是的。”洛克慢条斯理地说。他调整了一下自己坐在椅子上的姿势,直了直身子以应付预料中的接下来的提问。
“材料的依据是什么?”
“是对犯罪场景的分析和对源于我们现在还知之甚少的性变态心理的凶杀方法的分析。我总结出了我认为可能属于我们的嫌疑人的一般特征——我并非故意开玩笑。”
审判室里没有人再笑了。博斯环视了一下,发现观众席上越来越拥挤了。这件案子一定是这座大楼里最精彩的一场了,博斯心想,或许也是全市最精彩的了。
“你并不是很成功,对吗?也就是说,如果诺曼·丘奇真的是‘玩偶制造者’的话。”
“是的,不很成功。这确实是事实。这其中有很多猜测的成分。与其说这证明了我的失败,倒不如说这证明了我们对人类确实知之甚少。这个男人的行为几乎无迹可寻——当然,不包括他杀的那些女人——直到他自己被杀的那晚为止。”
“你很确定诺曼·丘奇就是凶手,就是‘玩偶制造者’?你确信此事是因为它基于确凿无疑的事实吗?”
“这个,我相信它是因为这是警察告诉我的。”
“退一步想,博士,如果不考虑警察对你说的有关假设的证据,以你现在对诺曼·丘奇的了解,你会相信他能做出被指控的事吗?”
贝尔克刚要站起来表示反对,博斯就把手重重地压在他胳膊上把他摁住了。贝尔克转过头愤怒地看着他,但此时洛克已经开始回答了。
“我无法确认他就是凶手或者把他排除在外。我们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我们对人类大脑的一般了解也不够。我所知道的只是,任何人都有能力做任何事。我也可能成为一个性变态杀手。甚至你,钱德勒小姐,也可能。我们都有一个性爱模式,这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正常的。对有些人来说,这个模式可能有些不寻常,但它仍然是十分有趣的。但对于另外一些极端的人来说,他们只能通过制造痛苦,甚至杀死性伙伴来达到性兴奋或性满足,这是深埋在心底的、不为人所知的黑暗面。”
他已经说完了,钱德勒还在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本子做着记录。看她没有立刻问下一个问题,他就径自说下去了。
“不幸的是,我们看不见这颗黑暗的心。那些看到了黑暗的心的受害人却都无法活着将其讲述出来。”
“谢谢,博士,”钱德勒说,“我没有问题了。”
贝尔克没有问任何预备性的问题便直奔主题了,他红润的胖脸上有一种博斯以前从未见过的专注的表情。
“博士,这些患有所谓性欲倒错的人有什么特征?”
“跟任何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征把他们同常人区分开来。”
“是这样啊。那他们是不是总是在游荡?你知道,就是寻找机会通过行动满足他们古怪的性幻想?”
“不,实际上,研究表明,这些人都明知自己的古怪品位,所以他们会尽力压制这种欲望。那些能够勇敢地自己展现问题的人可以在药物和心理治疗的帮助下过上完全正常的生活。而那些不愿接受治疗的人则会定期受这种强迫性冲动的驱使而表现出来,他们会遵从这种欲望进而导致犯罪。
“受心理性动机驱使的连环杀手通常都会表现出一种带有明显重复特征的模式。这样,警察就可以在他们行动前几天或者一周之内预测到他们的行动。这是因为凶手压力的积累、内心对采取行动的强制力将会遵循一个模式。通常情况下,这个间隔期是越来越短的——这种强制性的欲望每次都会产生得越来越快。”
贝尔克靠在演讲台上,全身的重量都结结实实地压在上面。
“我明白了,但是据你所知,在他们每次欲望发作、付诸行动的期间他们过的似乎是正常人的生活,还是会站在墙角流口水?或者有别的什么表现?”
“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至少,只要其间的间隔还没短到实质上不存在的地步就不会。如果真到了这个程度,那你就可能看到像你说的这种每天在外游荡的人了。但是,在间隔时段他们的表现很正常。古怪的性行为——强奸、勒杀、窥阴癖者等等所有这些——将为当事人提供构建性幻想的回忆。他可以在手淫或者正常的性生活中利用对这些行为的记忆进行幻想和刺激性觉醒。”
“你的意思是说,他会在脑海中回想谋杀过程以帮助他在与妻子进行正常的性交时产生性觉醒吗?”
钱德勒表示反对。贝尔克为了不误导洛克,不得不改述他的问题。
“是的,他会在脑子里回想自己的变态行为以帮助自己完成为社会所接受的性行为。”
“那么,他这么做,比如说他的妻子,可能甚至都不知道她丈夫的真实欲望,对吗?”
“是的。那是常有的事。”
“像这样的一个人可以正常工作,正常与朋友交往而不暴露自己的这个侧面,对吗?”
“这也同样是对的。在性虐待狂的谋杀案记录里有大量这方面的证据。特德·邦迪过着一种有充分证据证明的双重生活。兰迪·克拉夫特,一个在南加利福尼亚杀了很多徒步旅行者的凶手。我可以举出很多很多例子。你瞧,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被抓住之前能杀死那么多的受害者的原因,而他们之所以被抓住,通常只是因为很小的失误。”
“就像诺曼·丘奇?”
“是的。”
“你刚才作证时说过,你没找到或者说搜集到足够有关诺曼·丘奇早期发展和早期行为的资料,所以没在你的书里将他用作例子。这一事实使你对警察声称他是凶手有什么怀疑吗?”
“丝毫没有。就像我说的,这些欲望可以轻易地被掩藏在正常行为之中。这些人知道自己有为社会所不容的欲望。相信我,要隐藏这种欲望,他们也是很痛苦的。丘奇先生不是唯一一个我想用在书里但后来因为缺乏有价值的资料而放弃的例子。我至少还对另外三个连环杀手做了前期调查,但有的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有的因为他们不配合而放弃了,还有就是因为缺乏有关他们的公开记录和背景资料。”
“你刚才提到这些问题的根源是在他们儿童时期埋下的。是怎样埋下的呢?”
“我本应该说‘可能是’。根源可能是在儿童时期埋下的。这是一门很艰深的学科,现在还没有确实的结论。对于你的问题,如果我有一个明确的答案的话,我猜我就不用工作了。但是,像我这类的心理分析者认为性欲倒错可能源于情感上或身体上所受的损伤或者二者共同的损伤。它基本上是对生物学上的决定因素和后天的社会习得这些因素的综合。要做出很明确的研究很难,但我们认为这些都发生得很早,一般在五到八岁之间。在我的书里有一个家伙三岁时就遭到他叔叔的性骚扰。我的主题或者说意见或者不管你们想把它称做什么吧,就是这一损伤促使他走上了变成同性恋杀手之路。在大多数他作的案子中,他阉割了他的受害者。”
洛克作证期间审判室里鸦雀无声,博斯听见一扇后门轻轻地响了一声开了。他往后瞥了一眼,发现杰里·埃德加正准备坐在后排的一个座位上。埃德加冲博斯点了点头。博斯抬头看了看表,已经四点十五分了,当天的审判再过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博斯判断,埃德加应该是从验尸官那儿来的。
“作为成人犯罪根源的儿童时期的损伤必须这么明显吗?换句话说,必须受到像性骚扰这么严重的损伤吗?”
“这倒不必。它可以根源于更传统的孩子受到的情感上的压力。那种令人恐惧的来自父母望子成龙式的压力,还有其他的一些压力。这个问题很难在一个假设的背景中进行讨论,因为人类的性特征是多元的。”
在结束之前,贝尔克又大致问了洛克几个关于他的研究的问题。钱德勒在再次直接询问中又问了两个问题,但博斯对此已丧失了兴趣。他知道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埃德加是不会来审判室的。他又瞥了两次墙上的钟表,看了两次自己的手表。最后,贝尔克在交叉询问中表示没有问题了,法官宣布当天的审理结束。
博斯看着洛克走下了证人席,穿过走廊向大门走去。有两个记者跟在他后面。然后陪审团站起来鱼贯而出。
他们观看这个场面时,贝尔克转过身来对博斯说:“你最好为明天做好准备。我想明天该轮到你了。”
“有什么发现,杰里?”博斯在通往电梯的走廊里赶上埃德加问道。
“你的车停在帕克中心吗?”
“是的。”
“我的也在那儿。咱俩一起去吧。”
他们进了电梯但没有说话,因为那儿挤满了在审判室旁听的人。出来到了人行道上,旁边没有别人的时候,埃德加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白色表格递给博斯。
“好吧,我们已经证实了。莫拉找到的贝基·卡明斯基的指纹跟我们从埋在混凝土里的金发女郎手上取到的是一致的。我也刚刚从验尸官那儿回来,那个文身在那儿,就在臀部上方。约瑟米蒂人萨姆。”
博斯展开那张纸,那是一张标准的失踪人口报告的复印件。
“这是一份有关贝基·卡明斯基,又名马格纳·坎·劳德利的报告,她失踪了二十二个月零三天。”
博斯看着那份报告。
“在我看来这没什么疑问。”他说。
“对,毫无疑问,就是她。尸检也证实她是窒息而死的。绳结是在右边勒紧的,凶手很可能就是左撇子。”
他们走了半个街区都没有再说话。博斯很奇怪天都这么晚了怎么还这么暖和。最后,埃德加开口说道:
“那么,很明显,我们已经证实了,这看起来很像丘奇的玩偶之一,但除非他起死回生,否则他是没有机会作案的……
“所以,我路过联合车站的时候去书店看了看。布雷默的书《玩偶制造者》里面记录了模仿者须知的所有细节。它的精装本在你干掉丘奇十七个月以后发行了。贝基·卡明斯基在这本书出版四个月以后就失踪了。所以,凶手可能是买了那本书,把它作为指导,让自己的作案手法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玩偶制造者’。”
埃德加笑眯眯地看着博斯。
“你是清白的,哈里。”
博斯点了点头,但脸上却没有笑容。埃德加还不知道有关录像带的事。
他们沿着坦普尔走向洛杉矶大街。博斯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在墙角摇着杯子乞讨的流浪汉。他差点儿就死在洛杉矶,要不是埃德加在车流前面一把拉住他。在等候人行信号时,博斯再次低头浏览那份报告。那只是一份梗概。贝基·卡明斯基只是出去赴一个“约会”就再没有回来。她是去森赛特大道的海厄特见一个不知姓名的男人。就这些。没有后文,也没有补充信息。报告是一个叫汤姆·塞尔罗恩的人写的,后文表明他是卡明斯基在影视城的室友。行人通行灯亮了,他们穿过洛杉矶大街,然后直接去了帕克中心。
“你打算跟这个叫塞尔罗恩的家伙谈谈吗,就是她的室友?”他问埃德加。
“我不知道。也许可以抽时间去试试。我更关心的是你对这事怎么想,哈里?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布雷默的书他妈的很畅销。看过他的书的人都有嫌疑。”
直到他们到了停车场,博斯一直没有说话。分手之前,他们在出入口附近停了下来。博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报告,然后抬头看着埃德加。
“我能留着这个吗?我也许可以顺便去会会那家伙。”
“我想……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哈里。”
埃德加把手伸进大衣内口袋,掏出另外一张纸。这张是黄色的,博斯明白那是传票。
“我是在验尸官办公室收到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
“你什么时候出庭?”
“明天十点。我跟‘玩偶制造者’案的专案组没有关系,所以你我都知道她要问什么。有关埋在混凝土里的金发女郎。”
第13章
博斯把香烟扔进了喷泉,那是纪念因公殉职的警官的纪念碑的一部分。然后,他穿过玻璃门进了帕克中心。他向前台的一个警察出示了警徽,然后绕道向电梯走去。黑色的磁砖地面上画了一道红线,那是给来参加警局听证会的访客指示路线的。还有一道黄线是给内务部的,一道蓝线是给想加入警队的申请者的。这是一个传统:警察们一般都是站在黄线上等电梯,而那些市民要去内务部——通常去提出怨恨——就得绕过他们。警察们一般都会满眼怀恨地瞪着那些市民。
每次博斯在这儿等电梯的时候,就会想起在大学时自己参与的一个恶作剧。一次他和另外一个学员喝醉了酒,在大衣里藏了颜料刷、黑色和黄色的两盒颜料,早上四点就来到帕克中心。趁四下无人,他的搭档用黑色的颜料盖住了黑色的磁砖地面上的黄线,而博斯则画了一条新的黄线,越过电梯,穿过走廊,一直延伸到男厕所,正好到小便池那儿为止。这个恶作剧让他们在班里取得了传奇般的地位,甚至在老师们那里也成了有名的人物。
他在三楼下了电梯,走回到抢劫凶杀组。那儿已经没有人了。大多数抢劫凶杀组的警探都是遵从严格的朝七晚三的上下班办公制度。这种工作时间并不耽误他们晚上从事第二职业。抢劫凶杀组是整个警局的肥缺,好差事都有他们的份儿,诸如为沙特王子开道,负责电影公司老板们的安全工作,给拉斯维加斯的高层警官做保镖——拉斯维加斯警察局不允许他们的人从事第二职业,所以这些高报酬的差事就都落到了洛杉矶警察局的人头上。
博斯最初晋升到抢劫凶杀组的时候,那儿还有几个三级警探,他们曾经为霍华德·休斯做过保镖。他们说起那段经历的口气就好像那就是抢劫凶杀组的所有工作,终极工作似的。他们只想得到一份工作,去为一个疯狂的亿万富翁做保镖。而实际上,他根本就不需要保镖,因为他根本就哪儿也不去。
博斯走到屋子后面,打开了一台电脑。等着电脑显像管热起来的工夫,他点了一支烟,拿出埃德加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给他的那份报告。那份报告毫无用处。以前从来没有人看过它,没有人想到要用它,也没有人在意过它。
他注意到这份报告是份不请自来的报告——汤姆·塞尔罗恩主动来北好莱坞警察分局的前台提供给他们的。这意味着很可能是哪个试用期的新手或者是懈怠的老家伙做的这份报告,而他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份报告都没起到应起的作用:成了一份手纸报告。
塞尔罗恩说他是卡明斯基的室友。根据他的叙述,在做这份报告的前两天,卡明斯基告诉他说她要去森赛特大道的海厄特见一个不知姓名的男子,还说希望他不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她再也没有回来。塞尔罗恩担心出了什么事,就去了警察局。报告被送到北好莱坞警察分局侦查科,但是报告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然后就被送到了市中心的失踪人口调查处,那儿只有四个警探掌管着全市平均每星期六十个人的失踪报告。
实际上,这份报告一直跟另外一些像这样的报告堆在一起,再也没有人看它一眼,直到埃德加和他那个叫摩戈的伙计找到了它。这些对博斯来说都无关紧要,尽管任何人只要花上两分钟的时间读读那份报告就会发现,塞尔罗恩根本就不是他自称的那样是卡明斯基的室友。博斯推测,其实在有那份报告很久之前卡明斯基就已经被杀死并且被埋在混凝土里了。所以,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他把托马斯·塞尔罗恩的名字输入电脑,在加利福尼亚司法部的信息网上搜索了一下。果然不出他所料,他找到了。电脑显示的资料表明,年已四十岁的塞尔罗恩曾经九次因唆使妓女从事犯罪活动和两次拉皮条而被捕。
博斯明白他是妓院的老板,卡明斯基的老板。哈里注意到塞尔罗恩正因最近的一次判决而处在三十六个月的监禁期。他拿出黑色的电话本,将椅子转到一张有电话的桌子前。他拨通了县监察部的业余时间值班电话,告诉了接电话的事务员塞尔罗恩的名字和自己的警徽代码。她查出了塞尔罗恩现在的住址。自从卡明斯基去了海厄特再没回来以后,那个皮条客已经从影视城沦落到了范努斯。
挂上电话,他想起该给西尔维亚打个电话,心里琢磨着是否要告诉她也许明天钱德勒会传他出庭作证。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让她去那儿,看他被“钱眼儿”钱德勒逼在证人席上走投无路。他决定还是不打这个电话了。
第14章
西尔维亚丝毫也没觉察到已经是后半夜了。当他进来时,她正坐在餐桌旁穿着退了色的牛仔裤和格兰特中学的T恤衫批阅读书报告。她在格兰特谷教十一年级的英语,其中的一个班专门学习洛杉矶文学。她扩充了教学内容以便学生们能更好地了解这座城市。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来自别的地方、别的国家。她曾告诉过他,其中有一个班的学生来自十一个不同的国家,讲十一种不同的民族语言。
他把手放在她的后颈,低下头吻她。他注意到那些读书报告是关于纳撒尼尔·韦斯特的小说《蝗灾之日》的。
“读过这部小说吗?”她问。
“很久以前读过。某个高中老师让我们读的。她真是疯了。”
她用胳膊肘顶了他大腿一下。
“好吧,聪明的家伙。我设法把复杂的作品和简单的交叉进行。这次我给他们布置的就是雷蒙德·钱德勒的《长眠不醒》。”
“也许他们认为这本书就应该叫这个名字。”
“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不是吗?有什么好事吗?”
“事实上,没有。那儿的一切越来越糟糕,但在这儿……是不一样的。”
她站起身来,两人拥抱在一起。他轻轻地上下抚摸着她的后背,他知道她喜欢那样。
“案子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这一切,我可能是洗不清了。不知以后能不能当个私家警探,像菲利普·马洛①那样。
她将他推开。
“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吧。今晚我得接着干。我用餐桌,你就跟蝗虫们待在这儿。”
“今天该轮到你做饭。”
“那我要雇个上校来做。”
“他妈的。”
“嘿,英语老师可不该说这个。上校怎么了?”
“他已经死了好几年了。算了,没什么。”
她冲着他笑了。这已经成了一种惯例。每次轮到他做饭,他就会带她出去吃。他看得出来她早已厌倦了外面的炸鸡。可是眼前发生了太多的事,需要好好想一想。
她有一张可爱的脸庞,使他很想坦白曾经做过的一切糊涂事。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一点她也明白。
“今天我教训了一个家伙。”
“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污辱女人。”
“男人都这样,哈里。你怎么着他了?”
“在他的女人面前把他打倒在地。”
“也许他活该。”
“明天我不想让你去。我很可能会被钱德勒传唤。但我不想你在那儿。情况可能会很糟。”
她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这样做,哈里?你告诉我一些事,却又对其他的一些保密。有时,我们那样亲近,可有时却……你给我讲那个被你打倒的男人,却不谈你自己。对于你、你的过去,我了解多少?哈里,我们必须谈谈,否则我们会以伤害彼此而告终。这种经历我已经有过一次了。”
博斯点了点头,低垂着眼帘,不知该说些什么。太多别的事情使他不堪重负,现在还无法仔细考虑这个问题。
“你再要一个松饼吗?”他最后问道。
“好的。”
她又接着看读书报告,他出去买晚餐。
他们吃完了晚饭后,她又坐回到桌旁。他进了厨房,打开公文包,拿出凶案资料。桌上有一瓶啤酒,但没有烟。他不在家里抽烟,至少在她醒着的时候不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