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了埃德加名字,埃德加笑了。
“好吧,起码算是有了进展。是怎么——是什么让你确定就是她的?”
博斯放低了声音以防声音传到卧室里。
“我看了一盘带子,还找到一盘封面上有她照片的录像带盒子。看起来很像你们弄的那张脸,只是头发的颜色有点儿出入。但我认为就是她。我明天去法院的路上顺便把盒子放在你桌子上。”
“太棒了。”
第10章
星期二博斯万事顺意,但星期三早上却诸事不顺。第一件灾难发生在凯斯法官的会议室。他私下研究了半个小时那张宣称是“玩偶制造者”送来的字条,然后召集了律师和代理人。在那之前,贝尔克曾辩论了一个小时反对将字条作为法庭证据。
“我已经读了字条,也听取了辩论,”凯斯法官说,“我看不出为什么这封信、这张字条、这首诗,不管被称做什么,需要对陪审团保密。它与钱德勒小姐的案子直接相关。我不会对它的来源做任何判断,那是陪审团的事,如果他们能判断出来的话。但是,既然调查正在进行中,我们就没有必要对此保密。我同意传唤,钱德勒小姐,你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提出这张字条,倘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无意开玩笑。贝尔克先生,你对这项裁决的异议将会被记录在案。”
“法官阁下?”贝尔克试探性地说道。
“不,我们不再谈论这个问题了。我们还是开庭吧。”
“法官阁下!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写的这个。我们甚至对它从哪儿来、是谁送来的都一无所知,你怎能允许它作为证据呢?”
“我知道这裁决是有点儿让人失望,所以我给你一条后路,暂不对你这种公然藐视法庭意愿的行为进行处罚。我已经说了不再讨论这个问题了,贝尔克先生。所以,我只重复这一次,这张来源不明的字条直接指引警方发现了一具与‘玩偶制造者’案受害者极为相似的尸体,这一事实本身就是对某种真实性的确认。这不是胡闹,贝尔克先生,不是开玩笑,这其中有问题。陪审团需要看到它。我们走吧,所有人都出去。”
法庭刚一开庭,另一场灾难接着就发生了。贝尔克也许是被刚才在会议室的失败给弄蒙了,不知不觉就被绕进了钱德勒精心为他设置的陷阱。
她当天的第一个证人是一个叫维克佐赖柯的人,他作证说自己非常熟悉诺曼·丘奇,很确定他没有谋杀那十一个女孩儿。他和丘奇一起在设计实验室工作了十二年,维克佐赖柯说。维克佐赖柯五十多岁,花白的头发修剪得很短,露出了粉红色的头皮。
“是什么让你如此确定诺曼不是凶手呢?”钱德勒问。
“这个,首先,我很清楚他没有杀其中的一个女孩儿,就是第十一个,因为她正要……不管怎么样吧,那天丘奇一直跟我在一起。他跟我在一起,然后警察杀了他,还把十一宗谋杀案栽到他身上。好吧,我推想,如果我确定他没有杀其中一个女孩儿,那么他们说的其他的都是在撒谎。整件事都是他们为了掩饰他们杀了——”
“谢谢你,维克佐赖柯先生。”钱德勒说。
“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
贝尔克站起来表示反对。他走上演讲台抱怨说整个回答都是推论。法官表示同意,但负面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贝尔克大步走回他的椅子。博斯看着他翻看着几个月前维克佐赖柯的证词笔录。
钱德勒又问了几个关于第十一个受害人被害当晚丘奇和证人在哪儿的问题。维克佐赖柯回答说他们和另外七个人在他自己的公寓为实验室的一个同事开了个单身汉晚会。
“诺曼·丘奇在你的公寓待了多长时间?”
“晚会期间他一直在。我得说是从九点钟开始。我们是凌晨两点以后才结束的。警察说那个女孩儿,第十一个,一点钟去了一个旅馆,后来被杀了。诺曼凌晨一点的时候跟我在一起。”
“有没有可能他悄悄溜出去大约一个小时而你没有觉察到呢?”
“不可能。你是跟八个家伙在一个房间里,如果其中一个神秘失踪了哪怕半小时你也会知道的。”
钱德勒谢过他,然后坐下了。贝尔克靠向博斯低声说道:“我倒要给他点颜色儿瞧瞧,看他怎么反应。”
他站起来,手里拿着那些证词笔录笨重地走向演讲台,就像拖着一门大炮似的。维克佐赖柯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把眼睛睁得老大疑惑地看着他。
“维克佐赖柯先生,你还记得我吗?记得我曾在几个月前给你做的证词吗?”
贝尔克把笔录举起来以示提醒。
“我记得你。”维克佐赖柯说。
“九十五页证词,维克佐赖柯先生。在这份证词里从没提到任何单身汉晚会,为什么?”
“我想是因为你没问过。”
“但是你也没提到,对吗?警察告诉你说你最好的伙计杀了十一个女人,照推测你知道那是谎言,但你却没说,对吗?”
“是的。”
“不介意告诉我们是为什么吧?”
“在我看来,你是他们中的一员。我只回答我被问到的问题。我不主动——见鬼——哦,没什么。”
“我问你,你曾经告诉警察这个了吗?回到当时,回到丘奇被杀的那时候,不是所有的头条新闻都说他杀了十一个女人吗?你不是也曾经拿起电话告诉警察他们杀错人了吗?”
“没有。那时我还不知道。我是读了两年前有关那个案子的一本书才知道的。那书里详细描述了最后一个女孩儿是怎么被害的。那时我才想起他那整段时间都跟我在一起。我给警察打了电话找专案组的人,可他们说早就已经结案了。我给书里说的那个负责人,劳埃德,我想是,留了口信,但他从没给我回电话。”
贝尔克对着演讲台上的麦克风呼了一口气,弄出很大的声响以表示自己跟这个蠢人打交道的不耐烦。
“那么,如果我可以扼要重述你的话,你是在告诉陪审团谋杀案发生两年以后,这本书出版了,你读了它然后突然意识到你有确凿的证据为你死去的朋友辩护。我说得对吗,维克佐赖柯先生?”
“呃,只是意识到,不是突然。”
“那么,那是什么呢?”
“这个,当我读到那个日期——九月二十八日——这让我记起我们的单身汉晚会就是在那年的九月二十八号,丘奇那时一直在我家里。所以我核实了一下,给诺曼的妻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丘奇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你核实了一下?向晚会的其他人吗?”
“不,那不需要。”
“那么,你怎么核实的呢,维克佐赖柯先生?”贝尔克用一种明显被激怒的语气问道。
“我看了我那晚录的录像。画面的角落上有日期和时间。”
博斯看到贝尔克的脸上掠过一丝苍白的阴影。他看了看法官,然后在小本上记下些什么,又再次转向法官。博斯的心沉下去了。贝尔克犯了前一天钱德勒犯的大忌。他问了一个自己并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既然贝尔克已经把录像带扯出来了,即使不是律师也能知道钱德勒现在可以自由地把录像作为证据拿出来。这是一个巧妙的陷阱。因为这是维克佐赖柯之前的证词中没提到的新证据,如果钱德勒打算在直接询问里把它扯出来的话,她必须事先通知贝尔克。可她巧妙地让贝尔克误打误撞出来了。他无助地站在那儿,跟陪审团一样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没有问题了。”贝尔克说完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立刻拽过桌子上的一本法律书在大腿上翻看起来。
钱德勒走向演讲台继续进行直接询问。
“维克佐赖柯先生,你刚刚对贝尔克先生提到的这盘录像,你还保存着吗?”
“当然,我带来了。”
钱德勒走过去把录像带展示给陪审团。凯斯法官看着贝尔克,后者慢慢地走向演讲台。
“法官阁下,”贝尔克设法说道,“辩方能要求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查一下判例法吗?”
法官看了看表。
“有点儿早,不是吗,贝尔克先生?我们才刚刚开始。”
“法官阁下,”钱德勒说,“原告没有异议。我也需要时间准备播放设备。”
“那好吧,”法官说,“为辩护律师休庭十分钟。陪审团可以休息十五分钟然后回到集合室。”
向陪审团起立的时候,贝尔克都在翻那本厚厚的法律书,博斯坐下以后把椅子拉近他的律师。
“现在不行,”贝尔克说,“我只有十分钟。”
“你有麻烦了。”
“不,是我们有麻烦了。记着,我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博斯把他的难友留在那儿,自己出去抽根烟。他到雕像那儿的时候钱德勒已经在了。不过他还是点了一根,与她保持着距离。她看着博斯,自鸣得意地笑着。博斯抽着烟。
“你戏弄了他,对吗?”
“用事实真相戏弄了他。”
“是真的吗?”
“哦,当然。”
她把剩下的一半香烟扔进垃圾箱的沙子里,然后说:“我最好回去准备一下播放设备。”
她再次得意地笑了。博斯不明白是她真的那么厉害还是贝尔克真的那么没用。
第11章
行政管理处地处市中心的中心分局三楼。博斯花了十分钟到了那儿,看到雷·莫拉正坐在组里他的桌子后面听电话。他的桌子上摊开着一本杂志,上面有一些男女性爱的彩图。图片上的女孩子看起来非常年轻。莫拉一边听电话一边浏览着那些图片。他向博斯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子前面的椅子让他先坐下。
“好吧,那正是我想查的,”莫拉对着电话说,“只是设法秘密追查。到处打听一下,有什么发现就告诉我。”
然后他又听电话里的人说话。博斯看着这个秘密警察。他跟哈里的个头儿差不多,有着深古铜色的皮肤和褐色的眼睛。他直直的褐色头发修剪得很短,脸上很光滑。像大多数的秘密警察一样,他的穿着很随意: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马球衬衣,敞着领子。如果博斯能看见桌子下头的话,他知道自己还能看到牛仔靴。博斯看到他的胸前挂着一块金色的圆雕饰,上面刻着一只张开翅膀的鸽子,象征着圣灵。
“你认为你能给我弄到外景拍摄现场的情况吗?”
一阵沉默。莫拉翻完了那本杂志,在封面上写了点儿什么,然后又拿起另一本开始翻阅。
博斯注意到在他桌上的直立式档案柜边上贴着成人电影表演者协会日历。上面有一张一个名叫德尔塔·布什的色情明星的照片,她正懒洋洋地裸体躺在本周日历栏的上方。近几年来,因为被传与一名主流电影明星有浪漫史,她正渐渐为人们所熟知。桌上日历牌下面是一个宗教雕塑,博斯认出那是布拉格婴儿像。
他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他的一个教母曾在他被送回麦柯克莱伦时送给他一个相似的雕塑,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临别时他的教母送给他这个雕塑,并跟他解释说那个小男孩儿名叫小国王,是专门倾听孩子们祷告的圣徒。博斯不知道莫拉是否知道那个故事,也许那个雕像摆在那儿只是为了好玩。
“我只是让你试试,”莫拉对着电话说,“告诉我枪击地点,你就可以得到揭发奖金……是的,是的。回头见。”
他挂了电话。
“嘿,哈里,打哪儿来?”
“埃德加来过了,雷?”
“刚走一会儿。他跟你说了?”
“没有。”
莫拉注意到博斯正看着自己翻开的杂志,图片上两个女人正跪在一个男人面前。他在那一页上贴了一张便笺纸,合上了杂志。
“上帝呀,这些该死的杂志我全得审核一遍,看这些出版商是不是用了未成年模特。你知道我怎么检查吗?”
博斯摇了摇头。
“并不是看她们的脸或者乳头,而是看脚踝,哈里。”
“脚踝?”
“是的,脚踝,脚踝的状况。越年轻的小女孩儿脚踝越光滑。我一般都能从脚踝上看出来她们是否年满十八岁。然后,当然,我再去查出生证明、驾照信息等等进行验证。这很荒唐但很管用。”
“对你来说不错。你告诉埃德加什么了?”
电话响了。莫拉拿起电话,报上自己的名字,听了一会儿。
“我现在不能说,我得去你那儿再说。你在哪儿?”他记下来然后挂了电话。
“对不起。我给了埃德加她的身份验证。玛吉·坎·劳德利。我找到了指纹、照片等等所有的东西。如果你想看,我这儿还有她在电影里的单幅剧照。”
他往后朝一个文件柜移了移椅子,但博斯说看不看都行。
“不管怎么样,反正,埃德加那儿都有。
我想他大概把指纹拿给验尸官去确认身份了。妓女的名字叫贝基·卡明斯基。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有二十三岁了。来这个罪恶的城市追寻声名和财富之前她在芝加哥。多可惜。哈?她不错,上帝保佑她。”
莫拉让博斯感到有些不舒服。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才有的。早在他们一起在专案组工作的时候,哈里就从没觉得谋杀案对那个秘密警察有多重要。那没什么意义。莫拉只是在上他的班,在别人需要的时候给他们点儿帮助。毫无疑问,他对自己的专业技术领域很精通,但似乎他并不关心真正的“玩偶制造者”是否被抓住了。
莫拉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混合了下层人的语言和宗教语言。起初,博斯认为他只是迎合局里几年前流行过的所谓重新皈依以获得重生的观念,但他对这个看法没有什么把握。他曾经有一次看到莫拉在一起“玩偶制造者”案的现场在自己胸前画十字,默默地祈祷。就因为博斯对莫拉感到的这份不安,所以诺曼·丘奇被击毙,专案组解散以后他俩就很少联系了。莫拉回了行政管理处,博斯调到了好莱坞分局。偶尔地,他俩会在法院或者第七大街或者勒德温德碰到一起,但即使是在酒吧,他们也都是和各自的朋友在一起,分开坐着轮流敬几杯啤酒。
“哈里,很明显她至少两年前还活着。你看到的那盘录像带《地下室里的尾巴》是两年前做的。那就意味着,肯定不是丘奇杀的她……也许是送字条的人干的。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也不知道。”
丘奇有不容置疑的证据表明他与卡明斯基谋杀案无关,因为他死了。而且维克佐赖柯的录像表明他与第十一起案子也毫无关系。这使博斯本来的怀疑变成了恐慌。四年来他对自己所做的从来没有怀疑过。
“那么,不管怎样,案子的事怎么样了?”
“别问了。我能用一下你的电话吗?”
他拨了埃德加的寻呼机号码然后又输入莫拉的电话号码。他挂上电话等埃德加打回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案子就是案子。你还是得出庭作证,是吗?”
“我想是。我被安排在明天。我不知道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你打死那杂种的那天晚上我甚至都不在场。”
“这个,你是跟我一起在专案组的,这就足以把你拖进来了。”
“好吧,我们将——”
电话响了,莫拉抓起电话。然后他递给了博斯。
“在哪儿呢,哈里?”
“我在莫拉这儿。他给我提供了些情况。指纹鉴定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我没赶上安全情报部的伙计。他们一定是去吃午饭了。所以我把指纹放在那儿了。今天晚些时候就能有结果了。但我不能在那儿等着取。”
“你现在在哪儿?”
“失踪人口调查处。我想看看有没有关于这个女孩儿的寻人启事,这样我就可以找到名字了。”
“还要很长时间吗?”
“才刚刚开始。我们在翻查那些复印件。他们刚把十八个月以前的输入了电脑。”
“我过去看看。”
“你还要回法院呢,伙计。”
“我还有点儿时间。”
博斯感到他必须不停地跑,不停地想。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免于在脑子里回想那座恐怖的建筑,避免思考自己是不是杀错了人。他开车回到帕克中心,下楼到了地下一层。失踪人口调查处在难民管理处的一个小办公室里。埃德加坐在一张桌子边,翻看着一沓白色的表格。博斯认出那些是报告写完了,但没有调查的案子。如果出现了模仿者的话,也会记录在案的。
“目前没有什么进展,哈里。”埃德加说,然后他把哈里介绍给坐在附近桌子旁的摩根·伦道夫警探。伦道夫递给博斯一沓报告。博斯花了十五分钟来看这些报告,每一页上都记载了一个人的痛楚,而警局却对此不闻不问。
“哈里,在描述里找臀部上的一个文身。”埃德加说。
“你怎么知道?”
“莫拉给了一些马格纳·坎·劳德利的照片,做爱时的,就像莫拉说的。那儿就有一个文身——是约瑟米蒂人萨姆,你知道吗,就是那个卡通人物。在她左臀部上方的凹陷处左边。”
“你在尸体上发现这个了吗?”
“没注意,因为尸体皮肤已经严重腐烂了。但我也没怎么看背面。”
“验尸的结果如何?我记得你说过他们昨天就会处理的。”
“是的,我是说过。我打过电话,他们因为周末给推迟了。他们甚至还没准备处理她。我刚才给萨凯打了电话,他会在午饭后到冷柜去看看,核实一下文身。”
博斯接着看报告,其中一个重复的主题就是年轻人的失踪。洛杉矶吸引了这个国家大部分的到处乱跑的人。与此同时,也有人从这儿消失。
博斯看完了他那沓报告,没有发现贝基·卡明斯基的名字、她的化名或者任何与她特征相符的人。他看了看表,知道自己该回法庭了。他又从伦道夫的桌子上拿了一沓材料,费力地翻看起来。他一边翻一边听着埃德加和伦道夫开着玩笑。很明显,在今天见面之前他们已经认识对方了。埃德加管他叫摩戈。博斯由此判断出他们大概在黑人安全警官协会就认识了。
在第二沓材料里他也一无所获。
“我得走了,我要晚了。”
“好的,伙计,如果找到什么我会通知你的。”
“还有指纹,也别忘了告诉我。”
“好的。”
第12章
欧汶作证结束后的十分钟休息时间里,博斯可以抽两根香烟。再次询问的时候,贝尔克只问了几个问题。他试图用锤子重建一座倒塌的房子,但他没有钉子。损害已经造成了。
到现在为止,钱德勒利用今天的时间已经巧妙地种下了对丘奇和博斯怀疑的种子。丘奇与第十一桩谋杀案无关的证据让人们开始相信也许他是无辜的。她为博斯的行为制定了一个动机:他要向一个三十多岁的凶手报复。到庭审结束时这颗种子一定会生根发芽的。
他想起了钱德勒说的有关他母亲的事。她说得对吗?博斯从来没有刻意想过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一直都存在——复仇的想法——一想到他的母亲,这种想法就会在他脑海中闪现。他那个晚上为什么独自一人去了那地方?他为什么不叫莫拉或者组里任何一个调查员前来?
博斯总是告诉自己和其他人,那是因为自己怀疑那个妓女的话。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他怀疑的正是他自己的话。
博斯深深地沉浸在这些想法中,直到钱德勒的打火机的火光映入他的眼帘,他才注意到钱德勒已经出了门。他转过身盯着她。
“我不会待很长时间的,”她说,“就一会儿。”
“我才不在乎呢。”
他的第二支烟已经快抽完了。
“下一个是谁?”
“洛克。”
美国警察部队心理学家。尽管博斯立刻意识到这打破了她的“好人-坏人”模式,他还是点了点头。除非她把洛克看做是对她有利的证人。
“哦,你干得不错,”博斯说,“但我猜你用不着我来告诉你。”
“是的,我不用。”
“你甚至可能会赢——你也许会赢的,但最终你对我的理解是错的。”
“是吗?你怎么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
“我得走了。”
她掐灭了香烟。这支烟抽了还不到一半,这对汤米·法拉韦是件好事。
约翰·洛克博士胡子灰白,秃顶,戴一副眼镜,再叼只烟斗,他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大学教授的样子。他一直致力于性行为方面的研究。他宣称自己在读了有关“玩偶制造者”案的报道后曾为专案组提供专家意见。他曾协助洛杉矶警察局的精神病学家草拟了第一份有关嫌疑犯的描述。
“跟陪审团讲讲你的专业吧。”钱德勒说。
“好吧,我是美国警察部队心理荷尔蒙研究实验室的主管。我也是这个实验室的创建人。我管理并实施了多领域的研究,包括性实践、性欲倒错和性心理动力学。”
“什么是性欲倒错,博士?请用我们都能明白的语言解释一下。”
“好吧,在外行人说来,性欲倒错就是公众所称的性欲扭曲——为社会所不容的性行为。”
“比如说掐死性伙伴,对吗?”
“对,那也是其中的一种,最极端的一种。”
审判室里传来一阵迎合式的礼貌的低语,洛克笑了。他站在证人席上似乎很自在,博斯心想。
“你曾写过有关你提到的这个主题的学术文章或者专著吗?”
“是的,我曾为学术出版物撰写了大量的文章。我还写了七本关于各个主题的专著:有关儿童的性发展、青春期前期的性欲倒错、被虐待性变态研究——关于捆绑癖的各种问题、色情文学和卖淫。我的最近一本书是关于性变态凶手的童年发展历程的。”
“这么说你已经实践过了?”
“只是作为研究者。”
洛克又笑了。博斯能看出陪审团对他的偏爱。二十四双眼睛都在看着那个性学博士。
“你的最近一本书,有关凶手的,叫什么名字?”
“《黑暗的心:破译凶手的性爱模式》。”
钱德勒花了点儿时间看了看自己的记录。
“你说的‘性爱模式’是什么意思?”
“好吧,钱德勒小姐,如果可以离题一会儿,我想我可以加进一些背景知识。”
她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
“在性欲倒错的研究中一般有两个领域或者说两派观点。我是属于你们说的心理分析者。心理分析者认为个体的性欲倒错的根源是童年时期所遭受到的敌意。换句话说,性欲扭曲——事实上,甚至于正常的性爱兴趣——都是在儿童时期形成的,然后在个体成年后才表现出来的。
“另一方面,行为主义者认为性欲倒错源于行为。举例来说,一个孩子如果在家受到性骚扰,那很可能引发他成人后相似的行为。这两派,因为缺乏一个更好的词来命名,其实并非如此截然对立。他们其实比心理分析者和行为主义者各自通常所愿意承认的更为接近。”
他点了点头,把两手拢在一起,仿佛忘记了最初的问题。
“你要告诉我们有关性爱模式。”钱德勒提示道。
“哦,是的,对不起,我思路偏了。呃,性爱模式是我用来描述所有有关进入个人性爱场景的心理性欲的词。你瞧,每个人都有一个理想的性爱场景,这其中包括梦中情人的身体特质、地点、性行为的类型、气味、感觉、触觉、音乐等等。这所有的一切,所有进入个人完成最佳性爱场景的因素。在这方面的主要权威人士,一个来自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专家,称其为‘爱的地图’。它指引人们达到最佳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