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以前戳开的那个小洞,他用银色领带别针把领带固定住,别针上印着“187”——加利福尼亚凶杀刑事组的代码。他用一把塑料梳子把自己沐浴后还湿着的棕灰色头发梳好,然后又梳了梳胡子。他往眼里滴了点儿眼药水,然后靠近镜子仔细看了看。眼睑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发红,虹膜黑黑的就像沥青上覆了一层冰。他又一次纳闷儿为什么他们要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他记起了昨天钱德勒是怎样描述他的。他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他手拿公文包正要出门,还没走到门前,门突然开了。西尔维亚从门上取下钥匙走了进来。
“嘿,”她看着他说,“我希望自己赶得及。”
她笑了。她穿了一条卡其布裤子,一件领尖钉有纽扣的粉色衬衣。博斯知道她周二周三都不穿套装,因为她得带操,有时还得跟学生一起跑,甚至帮学生劝架。阳光从门上透过来,把她的暗黄色头发映成一片金色。
“赶什么?”
她仍旧笑盈盈地走向他,他们亲吻着。
“我知道我让你迟到了。我也晚了。我只是想过来祝你今天好运。倒不是因为你需要好运。”
他拥住她,嗅着她的发香。他们认识已经将近一年了,但有时博斯拥着她的时候仍然会害怕,怕她会突然转身离开,宣布她对他的喜欢是个错误。或许他仍然只是她失去的丈夫的替代品。她的前夫也跟博斯一样是个警察,一个有毒瘾的警探,博斯曾经调查过他的自杀案。
他们的关系曾经一度发展得非常顺利,但最近他觉得一种惰性感开始潜入心头。她也有这种感觉,甚至还谈过这个问题。她认为问题在于博斯不能完全解除戒心。博斯也知道确实如此。他一生独处,但并不见得孤独。他有自己的秘密,而且其中有些在心里埋藏得太深了,不能与她分享,至少不能这么快。
“谢谢你能来。”他说,身子后移,低头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仍然光彩照人。她的一颗牙齿上粘了一点儿口红。“今天在校园里要当心,啊?”
“知道了。”接着她皱了皱眉。“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想去看庭审——至少一天。我想去那儿支持你,哈里。”
“你不必为了去那儿而去那儿。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点了点头,但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并不能令她满意。他们不再谈这事,又闲聊了一会儿,约定晚上一起吃晚饭。博斯说晚上去她在布凯峡谷的住处。他们吻了一下,然后一起出门,他前往法院,她去中学,两处都是危险丛生的地方。
一天的开始总是充满了令人激动的忙碌,但审判室里却一片寂静。大家都等着法官打开门,走上来坐在他的长椅上。已经九点十分了,法官还没有出现,这很反常,因为在选择陪审团的一周里他一直都强调要准时。博斯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寥寥几个记者,虽然可能比昨天要多。他觉得很奇怪,因为开庭陈述应该是很吸引人的。
贝尔克靠向博斯低语道:“凯斯可能在那儿看《时报》上的新闻呢。你看了吗?”
因为西尔维亚的缘故博斯来迟了,所以还没来得及看报纸。他把报纸放在门口的垫子上了。
“上面说什么了?”
还没等贝尔克回答,嵌板门就打开了,法官走了出来。
“先不要请陪审团,里韦拉小姐。”法官对他的秘书说。他坐到自己放了垫子的椅子上,检视了一下审判室,然后说:“辩护律师,在请出陪审团之前有什么要讨论的吗,钱德勒小姐?”
“是的,法官阁下。”钱德勒一边说一边走向演讲台。
今天她穿的是灰色的套装。自从选择陪审团以来她一共换了三套衣服。贝尔克曾经告诉过博斯她这样做是因为不想让陪审团觉得她很富有。他说女律师很容易失去女陪审员的支持。
“法官阁下,原告请求制裁博斯警官和贝尔克先生。”
她举起那份折着的《时报》都市版。博斯可以看出有关此案的新闻还像昨天一样在报纸的右下角,标题是《混凝土里的金发女郎,与“玩偶制造者”相关》。贝尔克站了起来但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突然记起了法官关于不要打断他人的规定。
“为什么制裁,钱德勒小姐?”法官问。
“法官大人,昨天发现的这具尸体是对本案有重大影响的证据。作为法庭的一名官员,贝尔克先生有责任向法庭告知这个信息。根据法律有关在诉讼过程中必须透露事实真相的十一条规则规定,辩护律师必须——”
“法官阁下,”贝尔克插话道,“我是昨晚才知道这个新闻的。我本想今天早上提出来。她是——”
“够了,贝尔克先生。这样的事在我的审判室里只允许发生一次。你似乎需要每天提醒自己一次。钱德勒小姐,我已经读了你所说的那篇报道,我认为博斯警探只是因此案而被提及,而并非被引证。贝尔克先生刚才也粗暴地指出,他是昨天休庭以后才得知此事的。坦率地说,我不认为此事有进行制裁的必要,除非你有还没打出的牌。”
她确实有。
“法官阁下,不管是否被引证,博斯警探很清楚此事。昨天午休时他就在犯罪现场。”
“法官阁下?”贝尔克胆怯地试问。
凯斯法官转过身看着博斯,但没有看贝尔克。
“她说的是真的吗,博斯警探?”
博斯看了一会儿贝尔克,然后抬头看着法官。该死的贝尔克,他想。他的谎言还要让博斯来承担责任。
“我是在那儿,法官阁下。但我赶回来参加下午的审判时已经来不及告诉贝尔克先生了。所以,我是晚上审判结束后才告诉他的。我今早还没有看报纸,不知道上面都说了些什么,但有关这具尸体还没有任何调查结果表明她与‘玩偶制造者’或是任何其他人有关,甚至连身份都没有确认。”
“法官阁下,”钱德勒说,“博斯警探大概有目的地忘了我们在下午的审判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我认为这足够让我们的警探把如此重要的信息传达给他的律师。”
法官看着博斯。
“我是想在休息的时候告诉他的,但贝尔克先生说他需要时间准备他的开庭陈述。”
法官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什么话也没有说。博斯看得出法官知道他在告知真相方面有越轨嫌疑。法官似乎在做某种决定。
“好吧,钱德勒小姐,”他最后开口道,“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蓄意的隐瞒。但我准备继续下去,同时给双方提出一个警告;在我的审判室里,隐瞒证据是最可恶的一种行为。如果有人这样做被我抓住的话,他会希望自己从没参加过法学院入学考试。现在,我们还需要继续讨论有关此事的问题吗?”
“法官大人。”贝尔克紧跟着说道。他走向演讲台。“基于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前的这个发现,我申请延期审理此案,以便警察能彻底调查此事,判定其与此案的关系。”
现在他到底还是这样申请了,博斯心想。但他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延期了。
“呃,”凯斯法官说,“钱德勒小姐你的意见呢?”
“不能延期,法官大人。这一家人等待审理这个案子已经等了四年了。我认为任何延期都可能令罪恶无限期地延续下去。而且,贝尔克先生建议由谁来调查这件事呢,是博斯警探吗?”
“我肯定辩护律师会同意由洛杉矶警察局来调查此事。”法官说。
“但我不同意。”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钱德勒小姐,但那事与你无关。昨天你自己也曾说这个城市的大部分警察还是好的,称职的。你至少应该相信自己的话吧……但我会否决延期申请。既然我们已经开始审理此案,我们就要继续下去。警察能够而且也应该调查此事,并且随时将进展告知法庭,但我不会只依靠这个。此案将会继续审理,除非这些事情需要再次提出。还有其他事情吗?我已经让陪审团在候着呢。”
“报纸上的那篇报道怎么办?”贝尔克问。
“那有什么关系?”
“法官阁下,我希望陪审团投票表决一下是否有人看了那篇报道。而且他们应当再次被给予警告今晚不会看报纸或是电视新闻。所有的频道可能都会跟《时报》同一口径。”
“我昨天已指示了陪审员不要看报纸或电视新闻了,但是我打算让他们针对这篇报道做一次投票表决。我们先看看他们怎么说,然后依据他们说的,如果你们想讨论一次无效审判的话,我们可以再次请他们退庭。”
“我不希望无效审判,”钱德勒说,“那是被告方希望的。那会让此案再次延期两个月。这个家庭为了公正已经等了四年了。他们——”
“好了,我们还是先看看陪审团怎么说吧。很抱歉打断你,钱德勒小姐。”
“法官阁下,我需要被制裁吗?”贝尔克问。
“我不认为你需要,贝尔克先生。我否决了她关于制裁的动议。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知道了,法官阁下。我想请求对钱德勒小姐的制裁。她宣称我企图掩盖证据,这是对我名誉的诽谤,我——”
“坐下,贝尔克先生。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俩,停止这种无谓的争斗,否则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任何一方都不制裁。我再问最后一次,还有其他问题吗?”
“是的,法官阁下。”钱德勒说。
她还有一张牌。她从小本子下面抽出一份文件,走上前交给法官的秘书,又由秘书递给法官。然后,钱德勒回到演讲台。
“法官阁下,这是我准备给警察局的传票,我愿意在诉状中体现出来。我要求他们给我一份《时报》上那篇报道提到的、‘玩偶制造者’所写的、昨天刚收到的那张字条作为证据。”
贝尔克“腾”地一下站起来。
“等一下,贝尔克先生,”法官警告道,“让她说完。”
“法官阁下,那是本案的证据,应当被立即上交。”
凯斯冲贝尔克点了一下头,那个地区代理律师沉重地走向演讲台。钱德勒不得不向后退给他让点儿地方。
“法官阁下,这张字条绝非本案的证据。它甚至并未被证实来自何人。然而,无论如何,它是一桩与本案无关的凶杀案的证据。洛杉矶警察局没有向法庭炫耀证据的惯例,而且还有一个嫌疑人依然逍遥法外。我要求否决她的要求。”
凯斯法官紧握着双手考虑了一会儿。
“这样吧,贝尔克先生,你弄一份字条的复印件带过来。我看一下,然后决定是否需要作为证据。就这样了。里韦拉小姐,请召集陪审团,我们在浪费一个上午的时间。”
陪审团进了陪审席,法庭上所有的人都坐下以后,法官询问有没有人看过有关案子的任何报道。陪审席上无人举手。博斯明白即使有人看了报道,也决不会承认的。如果那样做将会被陪审团解职——被派回陪审团集合厅,在那里简直度日如年。
“很好,”法官说,“传你的第一位证人,钱德勒小姐。”
特里·劳埃德站到证人席上。他对作证这种事非常熟悉,就像那些每晚都喝醉的人熟悉电视机前的摇椅。他甚至不用法官秘书协助自己就调了调面前的麦克风。劳埃德长着一个标准的酒徒式的鼻子。人虽已经快六十岁了,却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深棕色头发。大概除了他自己,每个人都很容易看得出他戴的是假发。钱德勒先问了几个预备性的问题,让大家明白他作为一名中尉是洛杉矶警局抢劫凶杀组的中坚分子。
“四年半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你是不是曾负责对一桩连环凶杀案的侦破?”
“是的,我负责过。”
“你能告诉陪审团那案子是怎么回事吗?”
“那是在同一个杀手被确认为五起凶杀案的凶手以后并案的。在警局里我们被非正式地称为西部扼杀者专案组。媒体得到风声之后,凶手即以‘玩偶制造者’而出名——因为凶手用受害人的化妆品把她们的脸涂抹得像玩偶。我的组里分来了十八个警员。我们把他们分成两班,A班和B班。A班值白班,B班值夜班。凶案发生以后我们介入调查,也有知情者提供消息。媒体披露此案之后,我们一星期大约能接到一百个电话——他们说这个或那个家伙就是‘玩偶制造者’。我们都得一一出去查实。”
“专案组,不管怎么称呼,并没有成功破案,对吗?”
“不,女士,那不对。我们成功破了案。我们抓到了那个凶手。”
“他是谁?”
“诺曼·丘奇就是凶手。”
“他是在死前还是死后被确定为凶手的?”
“死后。这对她们都好。”
“对警局也好吧?”
“我不懂你的话。”
“能把他跟凶手联系起来对警局有好处。否则,你们——”
“提问题,钱德勒小姐。”法官打断她。
“对不起,法官阁下。劳埃德中尉,专案组成立后,又发生了至少六起凶杀案,之后被你们称之为凶手的那个人——诺曼·丘奇才被杀死的,对吗?”
“正确。”
“坐视至少六个女人又被勒死了。警局怎么还能视此为成功呢?”
“我们没有出任何差错。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追捕凶手。我们最终做到了。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成功了,非常成功,在我看来。”
“在你看来。告诉我,劳埃德中尉,诺曼·丘奇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被博斯警探枪击致死之前,与‘玩偶制造者’案曾有过任何的联系吗?到底有还是没有?”
“不,没有。但我们——”
“只要回答我问的问题就可以了,中尉。谢谢。”
钱德勒看了看演讲台上她的小黄本。博斯注意到贝尔克正不时地在面前的小本子上记着什么,还写下另外一些问题的答案。
“好吧,中尉,”钱德勒说,“你的专案组直到又发生了六起凶案也没能抓住你所说的凶手。是否可以这样说,你和你的同事们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必须结束这件案子?”
“我们是有很大的压力,是的。”
“压力从何而来?谁给了你们压力,劳埃德中尉?”
“这个,有报纸、电视。局里也给我们压力。”
“怎么会?我的意思是警察局。你跟你的上司碰面吗?”
“我每天都跟抢劫凶杀组的上尉开会,每星期——每周一都跟局领导一起开会。”
“他们要求你怎么解决这个案子?”
“他们要求我们破案。不断地有人死去。我不需要他们来提醒,但他们总是在提醒我。”
“那你跟组里的警探谈论过此事吗?”
“当然。但他们也不需要被提醒。每次发现尸体他们都得去现场。这太糟糕了。他们都迫切想抓住这家伙。对于这事,他们不需要看报纸,也不需要听领导的,甚或我的指示。”
劳埃德似乎开始离题讲起了警察这个行业的艰辛。博斯看得出来他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进了钱德勒的陷阱。她是想在最后证明博斯和其他警察是在巨大的压力下搜捕凶手的,而博斯杀了丘奇以后他们就共同编织了丘奇与凶案的关系。也就是替罪羊理论。哈里真希望能让时间停滞好让劳埃德闭嘴。
“所以组里的每个人都有压力必须要找到一个凶手?”
“不是一个凶手,而是那个凶手。是的,我们有压力。那是工作的一部分。”
“博斯警探在组里是做什么的?”
“他是B班的班长。他值夜班。他是三级警探,所以我不在的时候由他指挥,这也是常事。我主要是负责人,但我通常跟A班一起值白班。”
“你记不记得曾经跟博斯警探说过‘我们得抓住这家伙’之类的话?”
“确切地说没有。但我曾经在小组会上说过类似的话。博斯也在。但那是我们的目标,那样说没什么不对。我们必须抓住这家伙。在同样的情况下,我还会这么说的。”
博斯开始觉得劳埃德是在报复自己,因为自己抢了他的风头,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就结了案。他的回答已经不像是出于一般的愚蠢而更像是蓄意的了。博斯弯腰靠近贝尔克,跟他低语道:“他在报复我,因为他自己没能亲自杀了丘奇。”
贝尔克把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哈里安静。然后他又在本子上写起来。
“你听说过联邦调查局的行为科学处吗?”
“是的,我听说过。”
“他们的工作是什么?”
“他们研究连环杀人案之类的案子。根据心理学资料、受害人的资料等给出侦破建议,诸如此类的工作。”
“你们有十一个谋杀案件,联邦调查局行为科学处给了你们什么建议?”
“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这样?是他们被难住了吗?”
“不,我们没有请求他们帮助。”
“啊,为什么不呢?”
“这个,女士,我们相信自己能解决。我们自己整理了材料,我们不认为联邦调查局能帮上什么大忙。法院的心理学家——美国警察部队的洛克博士在帮我们,他曾是联邦调查局有关性犯罪的顾问。他的经验加上警察局的精神病学家的帮助这就足够了。我们相信自己的实力。”
“联邦调查局曾经提出要提供帮助吗?”
劳埃德犹豫了。他好像终于明白钱德勒的意图了。
“呃,是的。外界给我们施加了一些压力之后,联邦调查局有人给我们打来了电话。他们想介入此案。我告诉他们我们处理得了,不用帮助。”
“你现在对那时的决定后悔吗?”
“不。我不认为联邦调查局能比我们做得更好。他们总是介入一些由
小部门处理的案子或者是引起媒体关注的案子。”
“你认为那不公平,是吗?”
“什么?”
“大脚兽,我想是这么叫的。你不想让联邦调查局介入并且接管此案,对吗?”
“不。正像我已经说过的那样,没有他们我们也做得来。”
“洛杉矶警察局跟联邦调查局长久以来就是因为互相妒忌和竞争而导致双方很少交流或互相合作,这是不是真的?”
“不,我不赞成这种说法。”
他赞不赞成没关系。博斯明白钱德勒已经让陪审团相信了。他们是否相信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专案组有一张嫌疑人的画像,是吗?”
“是的,我想我刚才已经提到了。”
她询问凯斯法官她可否走近证人向他展示原告的1A号证据。她把东西递给法官秘书,秘书又递给了劳埃德。
“那是什么,中尉?”
“是一张合成图和心理学材料,我们是在……我想……第七起凶杀之后做出来的。”
“你们是怎么得到嫌疑人的画像的?”
“在第七个和第八个受害者之间,有位受害者死里逃生。她从那人那儿逃出来,给警察打了电话。根据她的描述,我们得到了这张画像。”
“好吧,你对诺曼·丘奇的面部特征熟悉吗?”
“不是太熟悉。他死后我曾见过他。”
钱德勒要求再次接近证人并向他出示原告的2A号证据,一幅由丘奇的几张照片粘在一张纸板上的拼贴画。她给劳埃德几分钟来研究它们。
“你认为合成图与丘奇先生的照片有相像的地方吗?”
劳埃德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凶手作案时都进行伪装,而我们的证人,也就是那个逃出来的受害者是一个吸毒者。她是一个色情女演员。她的话并不可靠。”
“法官阁下,能请你命令证人回答刚才被问到的问题吗?”
法官照做了。
“没有,”劳埃德说,被法官惩罚之后他低下了头。“没有相像的地方。”
“好的,”钱德勒说,“我们再说那些材料。它们是从何而来?”
“基本上是来自美国警察部队的洛克博士和洛杉矶警察局的精神病学方面的参谋谢弗博士。我想他们写成这些材料前也参考了之前其他人的一些意见。”
“你能读一下第一段吗?”
“好的。那上面说:‘相信凶手是一个白人男性,二十五岁至三十五岁之间,受过一些大学教育。他是一个体格健壮的人,虽然不一定很魁梧。他独居,疏离于家庭和朋友。他对女性有根深蒂固的仇恨,这可能是源于一个恶毒的母亲或者女性监护人。他用化妆品给受害者的面部涂抹是因为他想重塑一个能取悦他的女人,一张对他微笑的脸。她们成了玩偶,而非凶兆。’还要我读大体描述杀人特征的那部分吗?”
“不,不必了。丘奇先生被杀死后你参与了对博斯警探的调查,对吗?”
“对。”
“请为陪审团列出嫌疑人资料里你们专案组认为所有符合丘奇先生的特征。”
劳埃德低头看着手中的那张纸很久但没有说话。
“我来帮你开个头,中尉,”钱德勒说,“他是一个白人男性,对吗?”
“是。”
“还有什么相似的?他独居吗?”
“不。”
“实际上,他有一个妻子和两个女儿,对吗?”
“是。”
“他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吗?”
“不。”
“实际上,他三十九岁,对吗?”
“是。”
“他受过教育吗?”
“不。”
“实际上,他有机械工程专业的硕士学位,对吗?”
“那么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屋子里干什么?”劳埃德生气地说,“为什么受害者的化妆品在那儿?为什么——”
“回答问你的问题,中尉,”凯斯法官突然插话道,“不要提问。那不是你在这儿的工作。”
“对不起,法官阁下,”劳埃德说,“是的,他有硕士学位。我不确定是什么专业。”
“在刚才你本不需做的回答中,你提到了那些化妆品,”钱德勒说,“你指的是什么?”
“在丘奇被杀的车库上面的公寓里。属于九个受害者的化妆品在他卫生间的一个小橱柜里被发现。这直接将他与那些案子联系在一起。十一个中有九个——那是很有说服力的。”
“是谁在那儿发现了那些化妆品?”
“哈里·博斯发现的。”
“当他独自一人去那儿杀了他以后?”
“那是一个问题吗?”
“不,中尉。我收回那句话。”
她暂停问话,翻着自己的黄本子,让陪审团考虑一会儿。
“劳埃德中尉,给我们讲讲有关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劳埃德讲了那个曾被讲了几十次的故事。在电视上、报纸上还有布雷默的书里。事发当天深夜,B班正在交班。这时,专案组的热线电话响了。博斯接起电话,当晚的最后一个电话。一个名叫迪克西·麦奎因的街头妓女说她刚刚从“玩偶制造者”那儿逃出来。博斯独自一人去了,因为B班的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而且他当时认为那可能又是个死胡同。他在好莱坞大街和西大街交界处载上那个女人,按照她的指示找到银湖。在海佩里恩她指着车库上面窗子亮着灯的公寓使博斯确信她刚刚从“玩偶制造者”那儿逃出来。博斯独自上去了。过了一会儿,诺曼·丘奇就死了。
“他踢开了门?”钱德勒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