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门口,谦让进来,这里面装饰得就更有看头了,大号的书架摆得琳琅满目,钢木玻璃组合的办公桌椅配着外星人高端办公电脑,豪气和大气尽显,看了一圈悠然坐到了老板椅上的沈曼佳赞道:“张总啊,神速啊,这儿启用应该没几天,这就装修好了?”
“不是,直接租了家公司,反正又干不了多久。”张光达倒着水,果真很抠,连茶叶都没放,不过给递的烟是中华。武建利和斗十方推拒了,两个人是跟班的身份,保持着起码的规矩。
沈曼佳可就大气了,直接用命令的口吻道:“账目拿过来看下,这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大账都过您手呢,郑老板早吩咐过,您有什么不解的尽管问我,我呢,还指望着下回跟着您发财呢……菊儿,你来一下。”张光达说着,拉开门喊了声,回头又笑吟吟解释着,“不瞒您说,我这老板也是丫环拿钥匙,当家不做主,再说我也看不懂那玩意儿,得专业的人给您瞧。”
沈曼佳笑问着:“自己不管着账,这可是大忌,我一直有点奇怪,你们这种上下线的信任是如何建立的?”
海外回来的,不怎么懂国情。张光达小声解释着:“这生意啊,是看账拿人,按钱论罪,所以呢,我们这个组织自大经理以下,都不碰钱,即便失手进局子了,也只能算是‘受骗群众’,被遣返回原籍。”
“但是,这样的话……”沈曼佳愣了,根本不沾钱的骗子,就不好理解了。
张光达继续道:“没人敢欠我们的钱,所有的老板都靠我们办事。这么说吧,您这身份是割韭菜的,圈进来的人呢,那就是韭菜,而我们呢,是负责帮您这样的老板圈韭菜的工人。”
“哦,明白了。”沈曼佳恍然大悟,然后好奇地问,“那,张总,您手下这样的工人有多少呢?”
“嗯,信得过的,大几百总是有的,要拉伙开干的,一两千人没问题。您放心,我们的人绝对安全,一拨一拨的基本都有亲戚关系,要不就是同一个地方的,只要认识其中一个,就能招来一群……咱中国人多啊,你一个人骗一块钱,那就十好几个亿。而且傻子太多,骗子根本不够用。您别笑,不说别的,就说那香港富婆代孕,那么老的梗,现在还能骗到钱;咱们这高科技现代化网络化的手法啊,我学了好几天才明白,这市场呀,大有可为啊……菊儿,你来。”
张光达一番鸿篇大论,终于在雀斑妞进来时暂停了。这个妞还是那副看谁都厌弃的表情,直接忽略了熟人斗十方,不过对沈曼佳还是挺尊重的。她打开电脑,登录网站后台,演示着网站的运作,以及各数据簇的互联,还有各地之间的结算。别说斗十方了,就是经历过无数跨国电信诈骗案的沈曼佳,都被这种撒大网专捞小鱼的诈骗方式给惊呆了……
大象无形,大骗无形?
上午时分,川南某县,冬季的风景依然是处处绿色。
丁零零……一声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房间里一个蓬头睡衣、系着围裙的主妇,正百无聊赖地拖着地,生活就像她凌乱的房间、臃肿的身材和干不完的家务一样,充满着习惯性的麻木。她拖地拖到桌边,顺手拿起了手机,是“巅峰客服25”发来的信息,这让她眼睛一亮,内容是:淘宝做任务的半小时内联系,佣金3元,仅限第25期会员。
这是群主,她是会员,粗算已经入会月余,她娴熟地登录明日商城APP,找到了对应链接,打开,是一处县域地区评选优秀人物的投票页面。她按照任务要求投票,然后截屏,发送,OK,任务完成……刚输入完成,丁零一声,收入到账,3元。她心里窃喜地放下了手机。
普通人的生活永远是拮据的,3元可能是一瓶调味品的钱、一份冰激凌的钱,甚至省着点可以是一天的菜钱,粗粗算来,这个月可算是把本给赚回来了。
没错,这是真的,这绝对是真的,她回忆着每次任务、收入都是实打实靠谱,甚至她还查过某宝网上,这些客服其实就是一个网店的老板,挂单卖的其实就是这种点击、投票、点赞之类的业务。她现在有点懊悔,当初为什么不加个高阶的会员,那样的话,早该赚不少了,不像现在,每天只给3元的任务。
她想了想,拿起了电话,拨打着一个熟悉的号:
“哎……大花,你给我介绍的这会员……不是不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太抠了吧,每天那么多任务呢,只给3元佣金的任务?不能多给点?”
“大姐呀,现在投票都控制,一部手机相当于一个账号,你没看每天只能投7票,说起来都多给你了。”
“其他任务也行啊?”
“各组都排着呢,按编号自动发的,这能走得了关系?”
“那……那你不是说,有高级别的?”
“有,你自己缴费就可以申请升级……再教你个办法,用你老公的、亲戚的,不管谁的手机号注册一个,两个会员号就相当于两个人,三个号就相当于三个人,那你接的任务就多了,反正一个月就回本……对了,老会员介绍新会员,要返还百分之十五,新会员以后再介绍的会员,你还挣百分之五。”
“这个……返还?”
“高级会员才交一百多,你要介绍四五个,直接就等于不交钱光赚钱了,钱你自己交公司账户里了,人家有必要骗你百八十块钱?注册个公司多少钱?运营个大网站多少钱?真是的……自己到群里看,这个月交一百赚大几千上万的都有了……”
这是闺蜜,劈头盖脸训了她一番,无外乎做饭看娃人变傻了,外面的世界变了你都不知道咋了,人家拿着手机成就人生辉煌,你拿个手机只会聊骚自拍上网……一番训斥让她无地自容,这位主妇痛定思痛,再次拿起电话时,拨打的是邻居的电话,一个和她一起买菜接娃捎带着经常传闲话八卦的婆娘。
人际关系在现代通信中像一条看不见的线,连接着你我他,那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的错综关联,具体没有人统计,不过在川南这个县城,“明日商城”几乎已经无人不知。
晋中某市,凛冽的北风刮走了树梢头的最后一片树叶,阴霾遮蔽的天空下,一个标着“行知”字样的学府,教学楼里正响彻着老师琅琅的声音。
大阶梯教室里,靠后,角落,一部手机嗡嗡响着,某学子掏出了手机悄悄地看,显示着巅峰客服的信息:“尊敬的网红会员,今天发布任务链接如下,http://www.××××××.com/d08,需要点赞转发并截图验收。”
“收到……等等,我能发展一百多个会员,但我有点担心。”
“你是担心会费的安全,还是担心提成的兑现?”
“呵呵,都担心。”
对方没有说话,片刻后,开始连续发截图,一张接一张,瞬间连发三十多张,这个学子愣愣地瞧了瞧,是注册的信息,名字被马赛克了,不过地址就是他们学校,还有转账记录,其中已经有人赚到三千多块了。他发怔的时候,信息来了,对方输入的文字显示:“诺言两个字都是只有口,没有心,我无法承诺你,只能告诉你真相让你自己选择,其实在你们学校,注册的已经有九百七十多人了,你自己可以验证一下。”
“卧槽!”这个学子差点喊出来,对方的信息冲溃了他讨价还价的想法,手指飞速地完成着微博上的任务,做完,收钱,然后编辑了一大段话在班级群里发送,大意如下:
不怕举牌游街似的尴尬,不怕发传单风吹日晒的枯燥,我兼职我自信,我兼职我无悔,我兼职我无畏,我们兼职的大学生一代,不一定能成为生活的强者,可一定也不会是生活的懦夫……同学们,我在明日商城兼职,没有日赚过百更没有月赚过万,可赚到了自信和这个社会对我辛勤的肯定。
来吧,同学们,和我一起……下课后各宿舍舍长联系我。
苏北某县,熙熙攘攘的农贸市场,临近午时生意渐稀,一个菜摊后,裹着头巾的一个黑脸歪牙满脸麻星的大妈,正看着手机视频里俊男靓女的凄婉爱情故事,不知道是霸道总裁的温柔,还是霸道总裁家的奢华触动了她,她迷醉在少女心的憧憬中,手托着腮,嘴角慢慢地溢出了一滴亮晶晶的口水。
“嗨……嗨,醒醒……徐婶,你多大年纪还看甜宠剧啊?我家闺女才看那扯淡玩意儿。”
有人吼着,把她吓醒了,她抹着嘴,翻了一个白眼,没理会这个戴着市场管理袖箍的男子,没好气地说着:“不到交管理费的时候吧?讨债来啦?”
“哎,今天不讨债,给你送钱来啦。”管理员把一张装帧精美的铜版广告递给了大婶。大婶瞅着,什么商城APP推广,什么会员、达人、网红,看不太懂,不过一看交钱,她一把扔了道了句:“骗钱的。”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自己去问问场边卖面皮的老商,他头批会员早回本了,市场门口卖虾饺那秃陈,人家这个团队给秃陈拍了个抖音宣传一下,哎哟,那生意火爆的,都不用卖虾饺了,雇了几个人干,自己拍秃脑袋就赚钱了……这是互联网+思维,你没听过人家现在菜农咋卖菜,上网一宣传,几十万斤几十万斤卖,就你,一天能卖几十斤吗?”市管连嘲带讽,说得徐婶无地自容了。逼急了,她戳着指头道:“反正你要钱就是骗人的。”
“不是要钱,让你了解一下,要说日入几百上千,那肯定是假的,这任务啊,每天就赚几块钱,最多十几块钱,那能有假?骗你有必要费这么个劲?这一张广告纸都好几毛钱呢……别说你看不起那几块钱啊,一斤青菜八毛,能赚两毛不?一斤土豆五毛,能赚一毛五不?你闲得没事戳戳手机赚个小钱多好,不比你看那啥爱情剧强?你娃都快相亲了,咋,你还想恋爱呢?”
“呸……”
徐婶直接祭出老娘儿们的终极杀器,把市管唾跑了。这些天这货总来骚扰,说得她半信半疑,又一次拿起了那张广告纸,这回有点上心了。以她卖菜锱铢必较的算力,她掐着指头算算投入的收益,最低的一年会费96元,一个月就能赚回来,剩下还有十一个月,虽然一个月只赚一百左右,可那算起来,不也上千了?
真的?假的?她咬着手指揣度着,片刻后扔下摊子,去找卖面皮的老商和卖虾饺的秃陈了,她倒真想看看,是不是真赚钱了。等到地儿先把她看傻眼了,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人,都是市场的菜贩、肉贩、鱼贩子,叽叽喳喳似乎都在讨论这个事。之所以让大家这么群情激动,是因为头批加入的确实赚到了,赚最多的快上万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对榜样羡慕嫉妒恨的力量更无穷,这一天就连最顽固的徐婶这个菜贩都追着市场管理员要入会……
粤深一带,笼罩在蒙蒙细雨中的城市,穿梭在高楼大厦间狭窄街道的红的、黄的快递哥、外卖哥、的哥以及不知道什么哥,是这座城市底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今天似乎稍有不同,疾驰的电单车、出租车甚至黑车,在粤深之间但凡遇到小工厂的地方,总是递上一份广告,甚至快递到门入户时,广告纸就被顺手贴到了快件上,那广告上赫然就是明日商城。
针对企业主的需求不同,什么多场景、全系列、超级流量、百万用户群体;什么自主投放、AI技术;什么专业推广平台、海量信息流等。如果这个还不够抢眼球,那真实案例可摆在那儿呢,两篇简短的报道:一篇是金叶日化三个月突破千万级销量的神话,一篇是化妆品微商两个月脱颖而出的奇葩。这两个厂家就在这一带,公司地址、电话注明着呢。
企业越小,老板越精,哪怕心里再蠢蠢欲动也少不了打个电话验证一下,很多人确认之后表情复杂,确认的结果是:那家金叶日化公司确实是在几个月里像“造反派”一样崛起了,不过昙花一现,现在似乎牵扯上了经济问题正被查呢。另一个微商也不是省油的灯,据说等查到时早卷钱跑路了。
这种经济发达地区的人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和手段,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赚到了。
这就够了,冲着不过千把块钱的会费,值得一试!
长安市,经济侦查总队,作战指挥室。
那些已经遍布全国的疑似诈骗案,反映在经侦大数据里,是枯燥的数字和图表,指挥大厅中央的大屏上,鲜红的柱状图,一天一天几乎是直线上涨,如果把峰值连线,那看上去绝对是一条接近九十度的攀爬陡坡线。
所有的作战台席已经把火力集中到这个明日商城案的关联数据搜集上了,账户出入现金流、用户群体分布、群体画像、集中地区等,这些相对案情过于抽象,不过即便抽象也看得出,如果真是诈骗,且不说将来案值有多少,现在用户群体已经覆盖十几个省份了,一旦爆雷,那规模绝对和不久前P2P、O2O席卷全国的案情有一拼。
“同志们啊,我们的想象可是跟不上裂变的速度啊,大家说说吧……虽然案情分析会上大多数时候说的是废话,可是还得开,为的就是没准哪句重复的废话里能触到灵光,让我们找到一个破局的点,现在这个点,越来越模糊啊。”凌宏业道,他扫了眼与会的人,自己麾下,再加上中州方面的向小园、俞骏,现在就连中州的反诈骗信息中心也在跟进这个案子,火力不可谓不集中,但问题是,火力要对准的目标,却太分散了。
俞骏接下来就提到这一点了,他开口分析道:“这种涉众类案件的案情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大家看分析出来的针对群体:低收入人群、学生、打工者等,每个人百八十甚至再高点不过几百块,但加起来肯定是个恐怖的数字。这类成规模的涉众类诈骗是最损的一种,即便砸盘,大部分底层人员也不会报案。即使报案,案值也不在立案范围,他们设定商户加入会费最高不过2888元,现在大部分地区的立案案值还是3000元。”
邵承华接着他的话道:“还不能定性为诈骗,只是疑似虚拟传销。”
“呵呵,快了,我们坐等定性无非是给他们毁灭证据和逃逸的时间。”俞骏笑道。
他的态度在这里一直不讨喜,凌总队长也有点反感,他开口道:“说句丧气的话,证据,证据不足啊。我们只查到了两个窝点,一个在川南,组建明日商城分公司的法人董晋有传销案底;另一个在苏北叫刘仁直,同样的案底,不过已经是五年前了。外调的情况反映,他在当地居然都成了个小网红,抖音上粉丝有好几万,呵呵……比我们全城警力都多啊。”
“这种人要是涉案,那就不敢想象了,现在粉丝已经成为一个经济类别,粉丝疯狂起来,花再多的钱也心甘情愿。”向小园补充了句,她看了看长安方面的同事,欲言又止了。自滨海归来这里就因为斗十方的事蒙上了一层阴影,偏偏斗十方连着一周没有任何消息。曾夏带着程一丁、关跃龙几位外勤追到金川市,蹲了好几天,仍然没有联系上,现在阴影恐怕要成阴霾了。
“如果不行,只能快刀斩乱麻,这个裂变的速度必须控制住。后台操盘的可是一群传销分子,他们的能量不容小觑,即便今天动手,我估摸着案值也应该有大几千万了。”俞骏道,他对于货到付款诈骗案仍是心有余悸,倒不是案有多大,而是那种繁杂会拖垮你的精力、耗尽你的资源,让你什么事都干不成。
此话一出,明显地看到了凌总队长脸上的犹豫,快刀斩乱麻容易,那抓到主谋可就难了,他伸手动着遥控笔,一屏显示着一群上榜的嫌疑人,就听他说道:“现在车手的情况已经查清了,是一帮缅甸人,有26人,全部隐藏在长安县果脯加工厂里,武建利已经数日未归,我们假定一个现在动手的方案,大家算一下,能抓到武建利,能端了这个非法入境的窝点人员,能关联到取钱洗钱的牛金、黄飞等人……或许运气好一点,能找到关联沈曼佳的证据,把她依法滞留,但余下的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即便我们抓到,也得放人。”
再上层,皇城府的郑远东、主持骗局的杜其安,这些停留在嫌疑层面的人,恐怕不可能在事后找到证据。而且他们除了被拍到了出入蜻蜓KTV的视频,可能再不会与本案有任何关联。
“凌总队长,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接受这种无奈的结局,有时候也不得不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一个两个嫌疑人未落网,而坐视成千上万的群众掉进骗局里。”俞骏道。
凌宏业像不为所动一样,反驳了句:“你这话很对,骗子也是这样想的,警察永远要顾全大局,而顾不上他们这些组局的人,所以他们一直能从容地逃走,从容地置身事外,从容地凌驾于法律之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俞骏道。
“但会是这个结果。”凌总队长道。
两个人上了,俞骏自动噤声了。一噤声,凌宏业又觉得自己话过了。察言观色的向小园圆了句场道:“目前战机尚未捕捉到,确实也不是快刀斩乱麻的时候,好容易盯上了一窝骗枭,这在以前都不敢想象,以前顶多抓上几个跑腿的,上层的人和转走的钱,大部分找不回来……假如有机会抓到杜其安、郑远东之类的策划人员,那可是个人财两不空的最好结果。”
俞骏翻了一个白眼泼着凉水提醒着:“还有地下黑产,要不连他们也一窝端了?”
这一下把向小园给泼得透心凉了,那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关联到黑产的迹象。
“看来又是一个没有结果的讨论会。”凌宏业等了片刻没人发言,他出声道,“那解决不了远处,说下近处的事,俞主任啊,我想听一下你的个人意见,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零号真和沈曼佳发生了不正当男女关系,而且被她收罗,那对于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危害会有多大?”
“这个……”俞骏被难住了,他想想说了句不确定的话,“他总不至于告诉沈曼佳自己是警察吧?”
邵承华本来绷着脸,一下子被逗乐了,他终于说了句话:“可他也不告诉警察沈曼佳的事啊,拖延、推诿、下意识地保护,那这个事就难办了。化装侦查要求绝对忠诚的意义就在于此,且不说叛逃、黑化,执行任务人员哪怕有一丝动摇,都可能对我们的工作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还没有确定,你怎么知道他动摇了?”向小园道。
“都睡一张床上了,我就不信他是柳下惠。”邵承华道。
向小园愤然反驳:“为什么不能是酒醉失态?男女间也就那点事,总不能以一事定性吧?万一就是个酒后乱性呢?男人在这个上面有几个把持得住?换你和那么一位娇滴滴的女骗子在一起,我就不信你还能绝对忠诚。”
俞骏一捂嘴,没憋住,笑了。邵承华面红耳赤,凌宏业干咳了两声,摆手叫停,然后和着稀泥道:“这事,冲着小向据实回报,不偏不袒,我站她的台……零号第一次是主动请缨,第二次是有点无奈,两次都让我很感动。要是我们这样一个同志真倒在女骗子的石榴裙下,那就太可惜了。小向,你最有发言权,你认为呢?”
“我脑子很乱,说不清楚,但那天见十方时,他的情绪似乎不对,很颓废……他这个人很奇怪,不管是干坏事,还是发现别人干坏事,都会很兴奋,只要情绪一低落,那就是他在自责脑袋跟不上犯罪思维了……可是接下来的事我就看不懂了,他和沈曼佳走到一起,就很兴奋,而且后来我们对餐厅提取的监控视频分析发现,两个人很自然,不像装的,似乎确实很兴奋……”向小园努力回忆着。
俞骏皱着眉头问:“哪种兴奋?你仔细回忆下。”
“就像……上次和钱加多找到傻雕那种,他应该有什么发现了……”向小园脸愁苦着,想不通此节,而且从那天以后,斗十方仿佛变了一个人。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可能发现了什么秘密。”俞骏道,两眼空洞,在迅速回忆着和斗十方交往的点点滴滴,以那些为基础判断这个人可能去干什么。
凌宏业等不及俞骏思考了,追问着:“另一种可能呢?”
“另一种是,他将成为我们这里尘封的秘密……相信我,他要是跑了,会比沈曼佳、杜其安更难找到。”俞骏道,他没有意识到,这话不但没有解决问题,而且带来了更大的问题,截止到今天,零号失联已经整整一周了。
果真是无聊的一天,直到晚上,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追到金川的外勤,憋得都快坐不住了……
异乡浪迹,是近是远
与北方寒冷的天气相比,地处西南的天府市是那种带着潮意的湿冷,街上银杏树的叶子快落完了,可其他的树和草地居然还是绿的。最惹眼的莫过于这里怒放的蜡梅,粉的、红的、黄的、白的,街头巷尾都飘着这种五颜六色花朵的馨香。
梅花……远处一丛梅花似乎触动了倚在树干旁的斗十方,那美丽的花儿让他想起一个人来,一旦想起来,就有莫名的愁绪涌上心头。他回头看,王雕和包神星就在不远处,“天府市高新区创业孵化园”的标志格外醒目,斗十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站了,他和王雕、包神星扮演司机的角色,载着张光达和沈曼佳,反正从西北跑到西南再一路回来,一走就是十几天。
对外联系?别想了,别说前几天武建利还跟着,根本耍不了小动作,就是武建利不在,他们几人也被看得牢牢的,干任何事从不让其中某人落单,手机全部上交,身上证件、钱全部没有。后来斗十方醒悟过来了,张光达把干传销的经验全部用上了,别说斗十方了,哪怕就老杜的侄子傻雕这样的,他都信不过。
这就是骗子的生活,除了自己谁也信不过。斗十方一直觉得张光达在和沈曼佳密谋什么事,可他更惊奇地发现,张光达似乎连沈曼佳都信不过,总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他往回走着,到了车前,拽着包神星,掏了包神星兜里的烟,叼上一支,然后又摸火,气得包神星不给他了,瞪着眼呵斥:“咋,没长嘴啊?不会要啊?”
“跟你客气什么?”斗十方硬掏了他的火机,点上,塞回包神星口袋,冷不丁地端起了包神星的小帅脸,莫名其妙地审视。包神星恶寒似的挣脱了骂着:“别打我主意啊,死基佬。”
“站住。”斗十方拽着他,盯着包神星躲闪的目光问着,“你老实交代,那雀斑妞是不是把你上了?”
“什么呀?你胡扯。”包神星不承认了。王雕听这话就凑了上来,直嘲讽着:“我说憨炮,你丫口味真重,那女的身上肯定一身麻子,那么丑你都硬得起来?
“哪有啊?就脸上有点雀斑,身上挺白的。”包神星狡辩着。
斗十方和王雕相视一笑,王雕故意问着:“那胸呢?太小了。”
“不小,一只手正好摸住。”包神星道,此言一出看斗十方和王雕鬼鬼祟祟的表情,猛然发现失言了,气得他直竖中指骂着,“干不上憋死你俩狗日的。”
“可把我俩憋的,来,说说,我说你可以啊,咋把咱们教练发展成炮友了?”斗十方问。王雕附和着:“长本事了啊,不但会骗钱,还懂卖身求荣了,啧啧啧……看这成长得多快。”
“别跑。”斗十方拽着羞不自胜的包神星追问着,“你得说说啊,说起这点来我挺佩服你的,你说她还揍过你,怎么着两个人滚床单了……你老实说,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