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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挂断,钱加多都没听懂哪怕一句话。他懵然问着:“你爸最后这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
“他说,别费心思骗他,不想让他知道,他不会问的,早点回家就行了。”斗十方道。
“看看,我说不行吧。你爸就是个骗子,你去骗他,可能吗?”钱加多埋怨了。
斗十方却是笑道:“骗骗他也高兴啊,就像你骗你妈想要钱一样,献个殷勤总比直接伸手让人心里舒服啊,好歹总觉得没白养活啊。”
“有道理……”钱加多接过了手机,随口问了句,“哎,你爸说话,那发音变味的,你怎么可能听懂啊?”
“听不懂,读唇……我跟三看里一位老狱警学过,嫌疑人和警察是不会有真正交流的,但嫌疑人之间就有,所以你想知道些情况,就得学会观察,这观察呢,就包括读唇……那位高手通过视频,就能把嫌疑人闲聊的对话还原个七七八八,我当时学了个皮毛,没想到先在我父亲的身上用上了……多多,等我回头教你啊,咦?”
斗十方在脱着警服,却听不到钱加多的声音了,回头时,钱加多正老老实实站着,门半开着,凌总队长几人露在外面。斗十方笑了笑,继续脱着。他把警服仔仔细细叠好,帽子小心翼翼放正,然后手慢慢抚过锃亮的警徽,仿佛生怕它染尘一般,仔细地擦了几遍,这才后退几步,像无限依恋地看着,默默地拎起了那身破袄。
曾夏轻轻踱了进来,递给他一张纸,斗十方快速扫着,点了点头。曾夏收回来提醒道:“现在是凌晨五时四十分,天亮前你务必赶回蜻蜓KTV,一切只能见机行事……你的手机位置信息不会显示你来过这里。他们中肯定有人精通此道,这部手机你得带回去。”
“嗯。”斗十方应了声,脸色已经恢复了凝重。
曾夏却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把手机放开,让它自由落地,“啪”的一声,屏碎了,他捡起来,交给了斗十方。斗十方问道:“这是给无法联系一个合理解释?”
“对,你的核心任务是,尽可能地找到主谋,找到黑产的源头,现在几股势力都在往这里聚集,这个骗局肯定超乎想象,不管你接下来被安排在什么位置,都顺着他们走。”曾夏道。
“嗯。”斗十方接过手机,应了声。
“还有……”
“什么……”
转身的斗十方又回头,看到了曾夏,这位大队长的脸上依然是面无表情,却说了句人情味十足的话:“等你回来,我陪你一起去看老爷子,就骗他说集训了很久。”
“你这张脸太死板,当不了骗子。”斗十方瞬间眉开眼笑,又瞬间怒目而视,转瞬又成了庄重肃穆,几下变脸看得曾夏真是耸然动容了,就听斗十方说,“我可是当过演员,不过以前只卖艺,这回该卖身了。”
一拎领子,竖起来了,他有点猥琐地往外走,凌总队长、邵承华让开了路,总队长不失时机地提醒了句:“你的车在后门,走,没法送你,不过我期待迎接你凯旋。”
“不用,我会自己回来的。”斗十方道。
他走过向小园身侧时,向小园看着他欲言又止,总觉得这一刻应该有千言万语,可真正面对时,却无语相视。还是斗十方落落大方地开口了,他说道:“我得坦诚告诉你,那次送花让你尴尬是我的主意,现在想想,卖弄得好浅薄。”
“还好。”向小园笑了,安慰,“勉强也算成功的卖弄吧,毕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谢谢,快到白雪皑皑的季节了,有机会我一定亲手送你一束梅花,只有这个季节的梅花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梅花。”斗十方道,眼神脉脉,让向小园羞赧地躲闪。可等她决定正视时,斗十方已经转身走了,走得不像警察,横胯斜步,披衣甩手,一副嚣张的姿态。
那个孤独的身影下了楼,孤独地穿过后院,趁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上路了,孑然一身,无人相送……
人在江湖,唯利可图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在走廊里,惊醒了在房间里已经枯坐一夜、有点昏昏欲睡的郑远东,他甚至有点后悔玩这么大,现在搞得上不上下不下,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这动静让他心跳加速了,昨晚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到现在都没消化掉。
嘭……门开了,是牛金的一个手下。牛金刚要张口骂,那手下表情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地道:“牛哥,斗子跑回来了!”
啊?牛金惊得从座位上蹦了起来。黄飞紧张地问:“是斗十方?”
“对呀。”手下道。
“贾村跑了的那个?”郑远东问。
再次确认,杜其安的眼皮莫名地跳了跳,像警兆,当骗子的骗人骗鬼不信邪,可有时候信自己的第六感觉,这一次的感觉让他觉得奇怪。他睁开眼,黄飞几人正看着他,意外的情况,让大家一时摸不着头脑了。
“带上来。”杜其安直接说道。
手下应声出去,估计已经揣摩到大哥心思了。人已经等在外面了,他喊了声,有几人簇拥着到门口,有人推了一把,直接把斗十方给推进房间里了。一进门,黄飞先是扑哧笑了一声。
这娃不知道哪儿整的破袄,裹得像个收破烂儿的,细看衣服裤子都破了几处口子,脸上还蹭了一处伤,估计被这天气冻得不轻,脸色有点发紫,正哆嗦着。
“咋回事?”牛金虎着脸问。
“被黑吃黑了,那拨人真他妈黑,扮雷子把兄弟们给抓了。”斗十方惊惶道。看到警务档案里的肖像人物就坐在眼前,那惊惶都不用装了。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牛金警惕地问。
“那些人一进去,照面就打,要不就是电棍杵,警察……不,雷子就再黑,也黑不到这程度啊。我砸了灯跳窗跑,出去就觉得不对劲。”斗十方解释道。
“几个人?”黄飞问。
“五个还是六个……不会超过六个,两辆车。”斗十方道。
“没追你?”黄飞问。
“没顾上追我,那我就更认为是假的了,要真堵起来抓,像我和兄弟们干的那事,我不可能跑得了啊。”斗十方道。
这是无懈可击的解释,到现在已经没有疑惑了,可斗十方在房间诸人的眼中依然看到了深深的疑惑,这个疑惑来自反常的逻辑。郑老板笑了笑说了出来:“哟!那你还敢回来啊?就回来,也不应该是这时候啊?”
“我都在村里偷了辆车跑了,妈的上路才发现一毛钱没装,我们是赌两把的时候被冲散的,都没来得及装钱,我正想折回去,好死不死的,又撞上那两辆警车了。幸亏我穿着开三蹦子的破袄在前头走,他们没当回事。”斗十方苦着脸解释着。
这个转折把郑远东吸引住了,他好奇地问着:“又撞上了?”
“啊,我回头瞄了眼,那群狗日的卸警灯、刮标志呢,标志一去掉,就成普通面包车了。哎呀,我去,这他妈玩得太溜了。”斗十方语速飞快且语气惊愕地解释着。
故事把在场的都吸引住了,牛金问着:“那后来呢?”
“又不是雷子,我怕个??啊,我就想看看,这群狗日的在哪儿落脚呢,就顺着他们走的路往前追,我也不敢开那三蹦子,目标太大,我往前走啊,走啊……穿过红树林,过了大棚菜地,又过了一条河……您一准想不到,那地儿啊,选得太好了。”
“别你妈废话,到底走到哪儿了?”
黄飞怒骂。故意啰唆的斗十方惊得一激灵,他知道这些人上心了,赶紧道:“天竺园后头,我看见那车了。”
“天竺园在哪儿?”杜其安好奇地问了一声。
这几位长安的地头蛇可都门儿清,直拍脑门,敢情这么容易破解。牛金解释道:“殡葬区,是个骨灰纪念堂。”
黄飞补充道:“离贾村并不远,早该想到的,大武也是长安人,很了解这一带。”
“哦……干得漂亮!”杜其安一拍额头,由衷地赞了对手一句,既躲避了警察的天眼追踪,又阻断了同行可能的设法寻找,除了这种地方,还真找不出更好的。
这一块石头一落地,沉闷的气氛可就打破了。郑远东征询着:“老杜,你看……怎么办?”
“简单啊,多去些人,吓都吓破他们的胆了。”牛金一甩马尾长发,脸上掠过一丝狠色,一把揪住斗十方问,“你看清了?”
“必须看清了,哦,我看清车了,应该就在那儿,没见人。我左想右想,被假雷子吓跑了,还一毛钱没落着,这我也太冤了……于是往回走,又过了河,过了大棚地……”斗十方开始啰唆了,讲得很细,眼睛的余光看着几人。
牛金不耐烦地骂着:“你他妈不傻吧?不知道打个电话?”
“跳墙下来时,把手机摔黑屏了……哎,对啦。”斗十方一惊一乍,又来了。
众人一吓,他赶紧掏出手机道:“他们进去时我摁了录像,没录着人,可录着了音……飞哥,牛哥,好像不是本地人啊,说话都听不懂。”
牛金接过手机,黄飞给门口人示意着。片刻后,那个雀斑妞出现了,和斗十方一照面,各自吓了对方一跳,那妞拿走了手机。黄飞说了:“错不了,就是大武他们,那狗日的经常带着偷渡过来的缅甸人干活儿,抓不着大摇大摆走,抓着了一判是驱逐出境,也是大摇大摆走了。”
“那这就应该没错了,老杜,你看……”牛金回头,征询着一直在观察的杜其安。杜其安眼睛还停留在斗十方身上,突然开口问道:“死窑啥地方的?”
问得莫名其妙,斗十方回答得不知所谓:“登阳,离中州不远。”
两个人互相看着,杜其安不动声色,又问着:“老戗出啥门道?”
“报口、挑将汉、藏三仙干点小买卖,上不了台面。”斗十方回答道。
“哦,老话讲啊,江湖路上一枝花,我花开尽他花杀。知道这春典吗?”杜其安问。
斗十方恭立回应着:“不是这么说的,我听到的好像是‘江湖路上一枝花,金皮彩挂不分家’。”
问完了,也答完了,杜其安保持着一动未动的姿势,又审视了斗十方良久,直到那个雀斑妞敲门进来,杜其安才不置可否地欠了欠身道:“他说得对,是我记错了。”
这似乎等于肯定斗十方了,那雀斑妞和黄飞耳语几句,似乎也证实了。黄飞放着手机里接收的那段凌乱的声音,在座的倒有人听懂了,却是郑远东老板,他思忖道:“没错,这是缅语一句骂人的话,看来沈娘儿们是想通过这办法拿住我们的把柄要挟啊。”
“这回该咱们了吧。杜叔,您看,咱们该回敬一下了吧?”黄飞道。
“费那劲干吗?说不定你去了,他们早跑了,惯于玩狠玩阴的人,客场是不会给你反击机会的……可以联系了,能动嘴皮子,就没必要动刀枪解决,再说用人成本多大呢,何必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老牛,你通知费才立,让他通知沈曼佳,就说一个小时后金瘸子要离开长安,如果想见,让她一个小时内赶到这里。”杜其安道,很淡定的神态。牛金依言打费才立的电话,一打就通,通畅得黄飞都皱眉头了,暗骂了一句。
郑远东却在踱着步道:“老杜,你考虑好了吧?这个女人我可真有点怵啊,外界评价这可是个奶上能跑马的狠娘儿们。”
杜其安没笑,倒有人哧声笑了。郑远东不悦地回视,笑的是斗十方。斗十方赶紧道歉:“对不起,这……牛老板,飞哥,我……我回避一下吧,不过麻烦通知外面兄弟,别把我当反水的盯着,还有门口那辆三蹦子是在村里偷的,就停在门口呢。”
“没事没事,我让他们处理。”黄飞一揽斗十方的肩膀,推门出去了,把手下打发走,捎带把斗十方身上的破袄给扔喽,带着他进了四层某间,安排这位劳苦功高的兄弟稍等片刻。
再返回到房间里关上门时,牛金正在骂着费才立,八成就是他这儿走的水,被沈曼佳盯上钻了空子。看到黄飞回来,牛金随口道:“要不还是安排去趟天竺园吧,天都快亮了。”
黄飞征询杜其安,杜其安点点头。郑远东好奇地问了句:“老杜,你刚才和那小子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那是唇典,也叫春典,中原一带同行特有的黑话,死窑是指常住的地方,老戗是指他父亲。这种唇典除了家传就是师傅带,外行听不懂。”杜其安悠悠道,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着刚刚和他对话的那人。
这个可能除杜其安都无人能理解了,不过并没有人在意那些细节,现在只等着这个插曲做个了结,再继续未竟的事业。到现在为止,郑远东都对杜其安有点折服了,毕竟谁都没他这么能坐得住,而且现在看来,以不变应万变恰是最好的选择,否则昨晚不管采取什么方式,都可能节外生枝。也不会像现在,已经敌情明了,稳操胜券了……
6时20分,外勤发现了一辆出租车泊停在蜻蜓KTV门口,下来了一个裹得很严实的女人,无法确认身份,不过后台顺着出租车的信息已经在反查这个女人的来路了。
错不了,就是沈曼佳,她直到进电梯才摘下风帽,卸下围巾,一夜煎熬让她显得有点疲惫,好在终于在最后一刻也算得偿所愿了。她抓紧时间补了补妆,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憔悴,等出电梯她装起化妆盒时,一个靓丽雅致的女人,带着天生高贵的气质,笑吟吟地出现在恭立的黄飞面前。
“沈姐,请。”黄飞鞠躬道。
“阿飞啊,可别随便找个阿猫阿狗糊弄我啊。”沈曼佳提醒道。
黄飞谄笑回应着:“沈姐,您可高看我了,假货也不敢过您的法眼啊。”
“我怎么觉得没有你不敢干的事呢?这段时间你可干了不少大事啊。”沈曼佳道,笑吟吟的未知褒贬。
黄飞推着门,请道:“这行您是前辈,甭拿我开玩笑,请。”
沈曼佳落落大方地进去了,黄飞在外面轻轻地掩上了门。此时的房间里唯余杜其安一人,他面前放着一杯红酒,双手相合放在桌上,手指修长、枯瘦、露着青筋,再仔细看,长脸,表情呆板,眼珠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一样,不知道是在看着沈曼佳,还是在等沈曼佳开口。
沈曼佳审视几眼坐下来,她轻轻把随身的包放到了右手侧的位置,也双手合着,很正式地看着对方。她这身仿貂绒面的大衣观感相当不错,衣色极黑而衬得肤色极白,刚补的口红又很艳,只可惜对面恐怕是位不解风情的,从进来到坐下,那人的眼珠仿佛都没动一下似的。
“我认识朱丰,而且和他是关系很亲密的那种。这位老先生怎么称呼?我不确定您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沈曼佳道。
“巨润管业、长荣贸易、承隆商行、沁枫玻璃、华哲实业……这是上一次朱丰向内地转账用过的几个过桥账户,排名的方式就是使用次序。”杜其安面无表情道。
沈曼佳面色一喜,笑了,她直道:“没错,资金是我操作的,第一笔转账是付你们供料的钱,还记得是多少吗?180万元?”
“对,180万元。”杜其安道,沈曼佳微笑看着他,却不料杜其安又道,“不过不是供料的钱,供料的钱是朱丰付,接收的是逆风,户名你一定不知道,告诉你,你也无法验证。”
“供料”是指收买客户信息资料,而供这些料的,是比骗子更神秘的一拨人,境外操作的沈曼佳当然无从得知,但她已经很满意了,面前的,肯定就是如假包换的正主了。她笑着,不知是得意还是兴奋,就那么笑看着对方。
杜其安一直保持着枯槁的表情,直到沈曼佳憋不住了,终于开口道:“和传说中一样啊,自律的人不少见,可干我们这一行还这么自律的,就值得景仰了,老先生没有烟酒嗜好,似乎对女人也不感兴趣,还真像朱丰所说,是挑不出毛病来的人。”
“谬赞了,不要再提朱丰这个名字了,说不定在他的供述里,早把你我也落在公文里了。”杜其安道。
沈曼佳嫣然一笑道:“我又不止一个名字。”
“不重要,现在天眼认脸,不认名字。”杜其安道。
“我也不止一张脸啊,没听说过女人化妆堪比整容吗?”沈曼佳道。
杜其安抿着嘴,似笑未笑,未置可否。沈曼佳又审视片刻,笑得脸上带着两个小酒窝,揶揄地问着:“先生,那我怎么称呼您呢?”
“杜,木土杜。也有人叫我‘金瘸子’,和你一样,不止一个名字。”杜其安道。
“名字这个符号不重要,我称您杜先生吧,我想您需要一个新的合伙人,本来我还在犹豫,不过现在看来,您和我既然有过相同的朋友,那就算得上是故人了,您一定不会拒绝我的毛遂自荐吧?”沈曼佳道,笑里是满满的自信。
“但我想听听你自荐的理由啊。”杜其安道。
“嗯……”沈曼佳踟蹰片刻,像在斟酌用词,毕竟总不能赤裸裸地威胁,片刻后她笑着道,“有很多理由啊,比如我有充足的公户、私人账户,鸡蛋不可能放到同一个篮子里,您一定会用得上的;比如那个冉冉升起的明日商城,它在推广、运作等方面,搭把手的人您总还是需要的,否则以您的身份,也不至于和牛金这样的人合作;再比如,您如果喜欢使用车手取现的那种原始方式,其实有更好的途径,不需要找当地这些地痞流氓,不可控不确定的人和事,毕竟风险太大……我好像听说,牛金牛老板在这个上面就遇上了点麻烦,您总不至于期待那些人守口如瓶吧?”
话很委婉,声音很轻,带着某种迷人的磁性。长期以来,沈曼佳对自己的说服力是很有信心的,即便在杜其安这样的老江湖面前,也没有哪怕一点拘谨。她说着,如水眼眸直勾勾看着杜其安,现在她怀疑杜其安有面瘫一类的毛病,否则怎么总是无动于衷呢?
装!他在装,沈曼佳心里暗道。商人之间就是尔虞我诈,骗子之间,那可是更甚于奸商之间的较量,不到迫不得已,恐怕没人会拱手让出到手的利润。
两个人又这么相互盯着。好半晌,仍然是沈曼佳开口了,她道:“看来杜先生对我的毛遂自荐没有兴趣啊。”
“不,还是有的。但我接受不了以威胁的方式合作。”杜其安道。
“威胁?怎么可能?”沈曼佳笑了,一摊手很诚恳地道,“作为合伙人,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不管有什么难处,我都会倾尽全力解决的。”
“不不不,那不是待客之道,我要连解决这点小事的能力都没有,我会羞于和您合作的。”杜其安道,像突然间眼睛睁大了,目光犀利起来,那两束光像刺一样,看得沈曼佳如芒在身。她脑子飞快运转着,在很确定这一夜根本没什么动静时,她笑着回应道:“您这么说,除了让我更加尊重您,实在无话可说了。”
“呵呵。”杜其安发出了一声笑声,可表情没有笑意,他放大了声音喊了声,“小飞,进来倒杯酒。”
门推开了,沈曼佳下意识侧看,黄飞是带着一人进来的。看到那人,沈曼佳微微皱了下眉,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杜其安看在眼里。他问道:“沈小姐,认识我这位兄弟吗?”
“面生啊。”沈曼佳严肃道,像在认真打量斗十方。
“十方啊,认识一下,这位是东南亚一带各大盘都有关系的沈小姐,给沈小姐倒杯酒。”杜其安道。
斗十方应了声,四下瞅瞅,黄飞给他指指地方,他上前提着瓶子,小心翼翼倒了一杯,客客气气放到了沈曼佳面前,躬身道:“沈小姐,请用。”
“谢谢。”沈曼佳笑笑,表情稍有点不自然了。她拈着杯脚,晃晃杯里的酒,揶揄道,“看来,我这不是毛遂自荐,是飞蛾扑火了啊……很遗憾,主动权易手了,佩服。”
要是这个人跑回来,那发生了什么事肯定瞒不住牛金这拨人了。沈曼佳的自信被打击后,警惕起来了。
“口服心不服啊……你在读我,我也在读你,你一夜没睡好吧?一直在等电话?接到电话就匆匆来了,来得很急,头发都显得有点乱,而且妆是刚补上的。这和你精致的风格有反差啊,是不是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境外那些盘子现在风气很不好,看着有利就对自己的同行下手。啧,这样可不行,会毁了大家的生意的。”杜其安道。
沈曼佳摇着杯子,脸未见稍红,她摇头道:“我一个弱女子,您不会认为我能有这么大能量吧?”
“那你这么自信,真的以为我们找不到藏人的地方在天竺园?”杜其安蓦地抛出了这个猛料。
沈曼佳手一抖,红酒倾了,哪怕她反应再快,掩饰再好,也有几滴洒出来了,落在了面前的桌面上。她轻轻地放下杯子,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慌乱了。
“你现在心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一定是鱼死网破,是吗?”杜其安问。
还真是如此,沈曼佳手缩回来,一掩秀靥,轻叹了声,等手离开时,笑靥已变肃穆,直道:“即便是我做的,我也不可能承认,您说对吧?即便不是我做的,看来也只能算到我头上了,杜先生划下道来吧,我输了。”
“还差一点,就让你口服心服了。”杜其安道,抬头示意了下黄飞,黄飞拿起手机拨号,是视频通话,接通后,他把手机放到了沈曼佳的面前。视频里,扫了数辆各式车辆,轿车、面包车,还有两辆商务车,横七竖八地泊在路上,视频往远处摄,是一座废弃的旧楼,那儿还泊停着两辆面包车。不用说,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撤走,视频里浓重的乡音问着:“飞哥,这帮鳖还在里头呢?咋弄?”
黄飞征询了杜其安一眼,杜其安示意了一下,就在沈曼佳觉得六神无主时,黄飞拿走了手机,直接道:“撤回来吧,自己人……快点,多大个事,咋去这么多人,在坟地里吓唬鬼呢?”
他说完挂了电话,对着斗十方笑了。这一次翻盘可全凭这兄弟了,否则可没有现在这么扬眉吐气。
反观沈曼佳可就难堪了,她抿了抿嘴,露着一圈好看的贝齿,不过表情实在尴尬,看人家并没有什么表示,还是知趣地先开口了:“这样吧,我带来了二百多个公户,杜先生说得对,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没话说。”
“呵呵,如果你对我个人还满意的话,那我们谈谈合伙人的事吧。”杜其安道。
沈曼佳眼神一滞,这个突来的转折让她警惕地思考是否有诈。杜其安道:“你是晚辈,我和你较劲,就有点欺负你了,如果你怀疑我合作的诚意,现在就可以走,不必留什么账户,我们不缺这点东西。”
他示意着,黄飞知意,打开了门,向沈曼佳做着请的手势。沈曼佳蓦地起身,拿起了包,不客气地噔噔噔出了门,直往电梯走去,等进了电梯时,人都没跟出来,等电梯门打开,厅堂里只有一位保洁。蒙蒙亮的天色,视线里街上已经行人车辆渐多,就和平时的一天没有什么区别,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快步走到了门口,踟蹰了片刻,打了个电话,又噔噔原路返回了。
等她再回到原处,一切依旧:杜其安坐着像没有动过,那两位站着的,也像没有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