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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得真烂啊,宽治。”邻座的里子冷笑道。话虽如此,其实她自己也输了。
“喂,”里子举起右手招呼店员,“这位小哥是东山会的,想问问你们哪台机器好用?”
一听到“东山会”三个字,店员不由得脸色大变,回了句“请您稍候”,便抬脚朝柜台跑去。
“你怎么能这样?要是露馅,我会被人家打死的!”宽治小声咕哝着。
“你这个胆小鬼别东张西望,拿出点儿混黑道的样子来!”里子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
没过多久,店员就跑回来低声对他们说:“刚刚问过技师,他说这一排的三十八号和五十一号机器转得比较慢。”
帮会的名头竟然这么管用?宽治不由得吃了一惊。怪不得明男平时总是趾高气扬的。
“是嘛,那就多谢了!”里子摆出一副大姐头的派头,起身换了机位,宽治也跟着换到了店员所说的机器上。玩了没两局,只见机器正中央的一朵大郁金香的花瓣徐徐打开,弹珠从中倾泻而下。见此情景,店员赶忙拿了个大箱子放到他俩脚下。
结果只花了两个小时,他俩就把两台机器里的弹珠全赢走了。宽治拿到了两千日元,他在脱衣舞俱乐部的工资是一天五百日元,今天一下子就赚了四天的工资。里子也赚了一大笔,情绪忽然高涨起来。
“上次吃的那家寿司,还是我请你吧!单凭我自己,赢不了这么多钱嘛。你这小子,还不赶紧去加入东山会!”
“我太笨了,人家不收我。”宽治老老实实地说。他并不是自卑,而是早已习惯了放弃。
“别老这么说自己。虽说你的记性不太好,连五分钟前告诉你的事儿都记不住,可是你会打算盘呀,怎么可能是傻子?以后还要多试试其他的事。”
里子忽然开始鼓励起他了。宽治默默地点点头。
“啊……站着玩了半天,我要累死了。口渴得很,咱们去咖啡馆吧!”
“我三点要去上班,开店之前还得打扫。”
“没事,老板不到晚上不会去店里。”
“可是,还要检查照明……”
“你可真古怪。明明老是一本正经的,可又想混黑道……别啰嗦,你就陪我去咖啡馆吧!”说着,里子拽住宽治的手腕,强拉着他朝闹市走去。街头的大喇叭里高声播放着梓美千代的《你好,小宝贝》,这是近来最热门的曲子,宽治也非常喜欢。
“吵死了!”里子改变了方向,走进浅草公园。她好像非常讨厌这支歌。
走出公园,面前是东京电车行经的街道,马路对面有一家叫做“回声”的咖啡馆。
“赶紧过马路!”里子左右看了看,放开宽治的胳膊,准备穿过车流滚滚的道路。
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响了。
一瞬间,宽治停下了脚步,全身僵硬得像是被捆绑住了,动弹不得;血流也像是停止了,脸色煞白,脑海中一片空白。
“宽治,你干吗?”里子焦急地喊,“别愣在那儿发呆呀!”
宽治没有回答。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远离身体,整个人正在垮塌下去,耳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宽治,宽治!”里子大声地叫他的名字。逐渐消失的意识中,如闪电般,脑海里有一些记忆的碎片忽隐忽现。
眼前的光景似曾相识,不,不如说是曾经亲历。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的事呢?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札幌……刚想到这里,宽治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咖啡馆包厢的沙发上。明男正俯视着他,里子也在旁边。
“喂,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明男似乎有些担心地问。
“啊,没事了。”宽治忙回答。他已经完全清醒了,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慢慢地坐了起来。
“你小子这可是
第二回 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就是忽然有点儿头晕。”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在内心深处感到一种难以捉摸的恐怖,不由得浑身发冷。
“哎呀,你可吓死我了!赶紧打公用电话把町井君叫来了。我知道这个时间他一定是在事务所看电话的。你彻底晕死过去了,我怎么搬得动你!”里子叹着气说。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宽治向二人低头致歉。
“这点儿小事,不用客气。要紧的是去看医生。你小子之前在国际大街那边不也是这样吗?过街的时候一听到汽车喇叭声就脸色铁青,直接晕过去了。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啊?”
“应该不是病,我觉得就是贫血什么的。”
“贫血就按贫血去医院检查检查嘛!吃点儿药也好。”
“我没有保险证……”
“没关系,我认识山谷那边的医生,没有保险证也能看病,价钱也不贵。下次我带你去。”
明男挨着他坐下,“嘭嘭”地拍着他的肩膀。宽治心中流过一阵暖意。在礼文岛也好,在札幌也好,从未有人这样亲切地对待过他。人们都觉得他是个小傻子、捣蛋鬼。
他一度觉得东京是个可怕的地方,如今看来刚好相反,这里有他的同类。
“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们。”
“又说这个,行啊。你小子的谢礼该不会又夹带烦人的赠品吧?”明男皱着眉摇摇头。
“赠品?”里子好奇地问。
“啊,没什么。我说说罢了。”明男苦笑着点起了一支烟。
“不是,这次不是请你吃饭,我要送给你一个东西。”说着,宽治从裤兜里掏出钱包,从中取出一枚金币。
“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东西?外国的金币吗?”明男把金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端详,“上面好像还刻着字,是横着写的,看不懂。”
“哪里?”里子在一旁窥视,“好像写着East India Company。”
“哎,里子小姐还懂英语?”
“虽然念书只念到初中,不过我可是冲绳人。在夜总会的时候接待过美国兵,所以多少会一点儿。”
“嗯,那这些英文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东印度公司。”
“印度的金币?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东西!喂,宽治!这东西哪儿来的?”
“捡的。”
“放屁!不过,算了算了,你小子自己拿着又会乱送给别人,我先替你收着吧。还不知道到底值不值钱呢。”说着,明男毫不客气地把金币塞进了牛仔裤的裤兜里。宽治本来就是想感谢明男的,见他收下了,心里很高兴。
“那我先回事务所了。宽治,过几天我带你去看病。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浅草!”说完,明男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来,掏出梳子梳了梳头,便晃着膀子走了出去。看着明男的潇洒劲儿,宽治发自内心地又想加入黑道了,但是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入门”啊。
“你打算怎么谢谢我?”里子在一旁问。
“我手里没别的东西了。”宽治回答。
“你不是还有块欧米茄手表吗?就把那个送给我吧。”
“不行。”宽治断然拒绝。他把手表藏在皮包的底部,里子既然知道了,说明她会乱翻别人的东西。
被拒绝的里子有点儿尴尬,狠狠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宽治:“你这个小气鬼!”
宽治站起身来,准备去俱乐部上班。这时,他脑袋里那种眩晕感已经完全消失了。
第11章
九月五日的侦查会议上终于出现了有价值的线索。一家位于上野的旧货商店收到了有人出手的印度金币,而这枚金币正是此前警方认定为前钟表商家中失窃的那枚。报告这条线索的是上野警署的一名刑警。原本,上野警署并未参与侦查,这名刑警只是在对辖区内的当铺和旧货商店进行例行检查时收获了意外的发现;又因为警视厅和各警署之间会实时通报各地发生的盗窃案件所涉及的物品,所以这名刑警在比对通报物品清单之后有了重大发现。当晚,上野警署的刑事科科长也被叫来出席侦查会议,但他对案情的进展一无所知,带着一脸“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表情坐在主席台上。
听说发现线索的地方是上野警署辖区内的旧货商店,落合昌夫不由得惋惜地咂了咂嘴。警署会定期向所有当铺发放“品触”,即涉案赃物清单,所以清单上的物品一旦出现,当铺就会立即报警。因为通过当铺这个途径很容易抓住销赃者,他正打算放弃对当铺的调查,转而去走访旧货商店,不料却被别人抢了先。看来,辖区内的警署毕竟占了地利之便。
“敝人是上野警署的渡边。现在,应田中科长代理的要求,向各位介绍有关情况。”一位脸色黝黑、满脸皱纹的小个子刑警起身发言,“昨天,在对位于台东区神吉町29-1号、主要从事旧钱币和贵金属类商品交易的丰乐商会进行巡查时,我在店中陈列贵重商品的橱窗里发现了一枚挂有‘稀有印度莫卧尔金币询价’标签的金币。经询问店主后得知,该商品是几天前刚刚进的货。关于进货来源,店主起初含糊其辞,后经我告知可能为赃物后才老实交代。据他说,九月三日正午过后,有个外表浮夸的男子来到店中,声称自己有一枚外国金币,想让店主鉴别一下真伪。如果是真货,还想让店主判断一下能卖多少钱。店主鉴定后判明,那是一枚英国殖民时期的印度莫卧尔金币,发行时间应为一八四一年。金币上还带有维多利亚女王侧面浮雕像,属于珍稀文物。店主向卖家询问金币的来源时,对方称是熟人转让所得。店主又告诉他,只要能出示身份证明文件,店里可以按二十四万日元的价格收购。男子听到金额后,显得有些吃惊,称要‘再考虑考虑’后便离开了店铺。”
说到这里,渡边抬头微微一笑,开始陈述自己的观点:
“我想,店主已经开始怀疑金币的来源了。那名男子年纪很轻,而且一身花里胡哨的打扮,不太像是能拥有这类物品的人,后来他听到店主的报价时表现出来的大吃一惊也证明了这一点。我还去询问了别的古董商,都说根据美国最权威的古艺术品名录,这枚金币现在的交易价格大约是两千美元,相当于七十二万日元。”
听到这个数字,在座的不由得都发出一阵惊叹。七十二万日元,那相当于警视厅科长级警官的全年工资啊。不仅如此,店主的狡诈程度也着实令人惊讶,他居然想只花费市价的三分之一就收购一件世界级的古董。
“那么,我继续介绍情况。之前离开的那名男子过了三个小时又来到店里,想让店主按二十四万的价格收购金币。他还提交了身份证明文件,即位于神田的一家簿记学校的学生证,上面带有照片,店主也核实了确为其本人。之后,他签署了店方准备的委托书,双方完成交易。我们后来也去了神田那所簿记学校核实情况,据校方说,学生证上的照片确实是本校学生的,但证件在年初就被小偷偷了,已经重新补办。这名学生本人是个认真刻苦的好同学,而且体型略胖,与之前在丰乐商会出手金币的人外貌完全不符。所以说,卖货人应该是在了解到金币的价格后匆忙离开,然后伪造了身份证件,用假证件在店里完成了交易。以上就是我所获得的情报,大家如果还有疑问,请尽管提出。”
说着,渡边环视了一下众人。
昌夫第一个举手:“我是搜查一科的落合。请问,去卖货的年轻男子在言辞上有什么特征?比如,是否带有北方口音……”
“这一点,当时没有问过店主。不过,如果他说话带口音,店主应该会主动提到。既然店主没注意到,我想他应该是东京人。”
“在穿着方面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听昌夫又问,渡边刑警翻开了笔记本:“外貌方面大致为体形偏瘦,年龄在二十至二十五岁之间。不过,年龄判断,因人而异,不排除是未成年人。穿着方面,正如我刚才说过的,属于比较花哨、夸张的风格,例如很鲜艳的花衬衫、烫得笔挺的裤子之类。发型是背头,散发着强烈的发蜡气味。大概就是这些。用店主的话说,此人‘打扮得像电影明星似的’。除此之外,也可能是上野、浅草一带的黑帮分子。”
“收集指纹了吗?”另一名刑警问。
“这个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田中接过了话头,“从金币上没有采集到任何指纹。店主收货后对金币进行过清洗,所以无可奈何。在相关文件上也只找到了店主的指纹。据后来了解的情况,那名男子填写文件时使用了自带的圆珠笔,并刻意避免在文件上留下指纹。店主也证实,当时他握笔的姿势很不自然,似乎竭力避免指尖接触到纸张。”
“这么说,他是明知金币来路不明,所以在卖货的时候特别小心,以免留下痕迹?”
“恐怕是这样的。所以,这个人应该不是新手。”
“那么,能确定这枚金币就是被害人家中被盗的那枚吗?”这次是仁井在发问。
“目前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我们已经拿给被害人的女儿夫妇俩确认过,但对方似乎也不能完全肯定,因为金币不像钞票,上面没有编号。不过,既然是罕见的珍稀品,从时间上考虑,是同一枚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只能从追踪卖货人入手了?”
“对。本来我们准备做一下模拟画像,但那个旧货商不大愿意配合。”田中皱了皱眉头,“店主的店铺没有加入旧货商行业协会和当铺行业协会,所以,金币一旦被警方作为赃物没收,他没办法向保险公司索赔,而只能要求犯罪嫌疑人赔偿。假如犯罪嫌疑人已经把卖货的钱挥霍一空,那他就只能自认倒霉了。目前,我们还不能判定那枚金币为涉案赃物,现在拿来也是写了借据的,暂时向店里借用两天而已。”
所有的刑警不禁一阵苦笑。站在店主的立场上,如果这笔交易涉及犯罪,他或许根本不希望警察能捉到罪犯。
“问询调查和被害人调查仍按目前的计划继续。从明天开始,要另外安排追查赃物的任务。这部分工作,还要请上野警署给予支援呀。”
听田中这么说,坐在他身旁的上野警署刑事科科长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大概他早就料到事情会如此吧?在地盘意识上,警察和黑帮没什么两样。
至此,侦查总部已经扩充成一支超过六十人的庞大队伍了。
会议结束,已过晚上九点。仁井问昌夫:“要不要去吃饭?这个时间,食堂早就关门了。不过朝鲜烤肉店应该还开着。”
一听到有肉吃,岩村立刻凑了过来,像条小狗一样眼巴巴地望着他俩。仁井戳了戳他的脑门:“吃内脏没问题的话,我就请你。”岩村高兴坏了,笑逐颜开地跟着他往外走。
三个人出了南千住警署,朝西边走去。眼前是星光闪闪的夜空,东京体育馆的灯明晃晃地亮着。
“今晚有职业棒球赛吧?”
昌夫望着美丽的灯光自言自语。这附近没有高楼大厦,球场的灯光在夜空中勾画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形。正因为有如此景象,这座球场才被称为“光之球场”。
“是大阪每日新闻队和南海鹰队的比赛,我刚刚在收音机上听了一会儿。野村克也[36]又打出了本垒打,他今年已经有五十个本垒打了吧?”
“仁井,你支持哪支队?”
“这两支球队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要巨人队别输球,我就满足了。”
“哈哈,这还真像是仁井兄的风格啊!”
他们路过体育馆时,正赶上比赛散场,街上挤满了人,简直像过节一样热闹。
走到三河岛商业街,他们走进一家烤肉店。三河岛一带在战前形成了朝鲜人聚居区,街道上充满了独特的异国情调,空气里永远飘浮着辣椒的香气和嘈杂的朝鲜话。
仁井是这里的常客,跟老板娘熟稔地打了个招呼,连菜单都没看就直接点了菜:
“三瓶啤酒。肉嘛,就是里脊和下水,您看着安排就行。”
“警察先生,还没抓住凶手吗?”
“这不是想先来老板娘的店里吃东西嘛,还没顾上去抓贼!”
“哎哟,警察先生,您可真会说话!”女店主哈哈大笑,喜滋滋地把邻座的风扇给他们搬了过来。
桌子上方悬挂着粘蝇纸,三个人在桌旁坐下,先喝了几口啤酒解渴。仁井迫不及待地问:“落合,金币的线索,你怎么看?”
“认定为赃物的可能性很大。不过,应该不是来卖货的那家伙偷的。”昌夫回答。
“我也这么觉得。如果他是个老手,肯定不会在离案发现场那么近的地方销赃,至少应该离开警视厅的管辖范围,卖给千叶、琦玉一带的当铺。所以,那枚金币很可能真的是别人给他的。”
“他连金币值多少钱都不知道,肯定是别人送给他的吧?或者,是他敲诈别人得来的?”
“这个想法有意思啊。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找到那个卖货的家伙,自然就能搞清楚金币的来源。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啊?是吗?”岩村惊讶地问。
“那些小偷都有固定的下家,他们想要的只是现金。至于钱包里的其他东西,比如驾驶证、学生证什么的,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反而需要找地方处理掉,所以会有专门的人以低价收购这些东西。即使是伪造的身份证,也有人需要,只要找到这些贩卖证件的家伙,就能让他们开口。”
岩村一脸钦佩地听着仁井介绍,一边不住地点头。
店家端来了他们点的菜。烤肉在小炭炉的铁丝网上“嗞嗞”作响,桌旁立刻弥漫着诱人的香味。店里的电视上正在播报棒球比赛的结果,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这一次,巨人队再次获胜,王贞治和长岛都打出了本垒打。
“啊呀!‘ON炮’[37]真是无敌啊!”仁井仍旧皱着眉头说。
“ON炮”眼下已经成了日本的国民偶像,尤其是王贞治,自从他去年开始采用金鸡独立式发球之后,简直像一头野兽,无人能够阻挡。
他们一边烤肉,一边默默地吃饭。岩村要了一大碗米饭,像个吃不饱的孩子似的大口地朝嘴里扒。
“对了,仁井兄,关于被害人与信和会的关系,查到些线索没有?”昌夫观察着仁井的脸色问道。在平时,他不会这么直接地问仁井。不过喝了点儿酒以后,他觉得不妨试试。
“嗯?能有什么线索?”仁井含糊其辞。
“你就别卖关子了。南千住警署的人一直对被害人调查这么热心,他们肯定也觉得这案子不会是单纯的入室盗窃案吧?”
“不是伪装成入室盗窃的杀人案吗?”岩村插嘴。
“你先给我老老实实地吃饭!”昌夫训了他一句。岩村只好乖乖地低头继续吃饭。
“其实总部的搜查四科也挺关注这个案子,”仁井把胳膊支在桌上低声说,“被害人山田金次郎那老头虽然没有犯罪前科,可也真不是什么好人。最早他在黑市卖钟表,因为会说一点儿英语,就开始大量转卖从美国驻军的军人商店里流出来的手表,结果大发横财。后来虽然转做进出口贸易,但一直跟黑道有来往,据说还涉足走私买卖。”
“走私?走私什么?毒品吗?”昌夫问。
“手枪。货源也是来自美国驻军,从菲律宾经香港发货。”
听闻此言,昌夫和岩村不由得面面相觑。
“消息确切吗?”
“要是有真凭实据,搜查四科早就采取行动了。这消息已经传了很久,但因为他们一直没露马脚,警察只能袖手旁观。山田十年前退休,把生意交给他的三女婿打理,而这位三女婿继续跟信和会保持着联系。所以四科的人猜测,这个凶杀案会不会是因为他和信和会之间起了纠纷而引发的。但也还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更何况,现在赃物既然已经流入旧货商手中,就更不可能是伪装成盗窃的有预谋杀人案了。所以,今天的侦查会议上披露的线索反而让案情变得更复杂了。”
“我还在追查那个有北方口音的年轻人的线索。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不能轻易放过这个人。”昌夫说。他始终认为,荒川一带发生的连环入室盗窃案怎么看都像是这个年轻男子所为。
“那你就继续跟踪呗。大家各有分工,都去查同一条线索的话,调查范围就太窄了。”
他们说话之间,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一大半的肉都让岩村一个人给报销了。
“你小子够能吃的!”仁井惊讶地又点了一份烤肉。老板娘很开心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开了店门,只见宫下组长和森拓朗肩并肩地走了进来。
“哟呵,你们也在啊?”他俩嫌弃地朝他们仨瞪了一眼,在邻桌坐下,先是松了松领带,接着用毛巾擦了擦汗。
“怎么着,店里的风扇变成你们专用的了?”森拓朗说着,便把风扇朝自己那边挪了挪。他先点了啤酒,又接连唉声叹气。
“我告诉你们啊,今天玉利科长大发雷霆,说距离案发马上快一个月了,为什么连一点儿眉目都没查到?”宫下点了一支烟说。
“查了这么长时间,居然没搞到一点儿线索。这种情况也真是挺少见的。”森靠在椅背上,摩挲着自己的光头说。
“那是因为各辖区警署知情不报吧?杜父鱼、坦克罗,你俩去把南千住警署刑事科的那帮家伙臭骂一顿,肯定能挖出点儿线索。”仁井微微冷笑着说。他说话总是这么冷嘲热讽的,总也改不了。
“尼尔,我看还是你小子先跟我说实话吧!听说你一直在查信和会?我这边也听到点儿风声,人家跟我诉苦呢,说是搜查一科的仁井对小弟们也太不客气了,请务必收敛收敛。”森抬眼盯着仁井。
“是吗?要这么说的话,我也听说坦克罗正盯着信和会的一个头目嘛……”
“放屁!那是……”
“行了,别在外面吵。落合、岩村,你们记着,找到线索必须按时上报!”宫本训诫着自己的这帮手下。
“嗯,明白!”落合和岩村点头应承。
“既然在这儿碰头了,那我也顺便问问,对那个北方口音男人的调查怎么样了?”宫下又问。
“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我想,如果能锁定那个人,查明他的身份,也许就能摸清整个案子的脉络。根据目击者证言,如果他确实是连环入室盗窃案的重要关联人,那么至少可以弄明白他到底是杀害钟表商的共犯还是完全与杀人无关。”
“知道了。另外,稚内南警署那边,他们的署长已经向我保证重新展开调查,如果确实跟案子有关联就好了。”
“组长,如果能证明确有关联,能派我去趟北海道吗?”昌夫说。自从当上刑警,他只去大阪出差过一次。
“那就要去请示田中科长代理了。就算他批准了,也不可能让你坐飞机去北海道。”
“嗯,我当然明白。”
昌夫不知道从东京到北海道的飞机票要花多少钱。不过,从东京到大阪的飞机票是六千五百日元,大约是火车票价格的六倍。整个警视厅,唯一有权坐飞机出行的只有总监本人。
“落合,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去。”仁井在一旁说。
“尼尔,那可是稚内,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森提醒他。
“是吗?那就算了,还是你一个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