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只是实雄的一面之词,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受花村胁迫之类的鬼话毫无凭据。看他平时那副不可一世的做派,和黑社会没什么两样,所以他的话不可全信。反正接下来我们还会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慢慢地摸清事情真相。”
“花村既然跑了,实雄肯定会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说呗。”岩村说。
“就是说嘛。另外,听说实雄的老婆也一直在觊觎老头的遗产,真是一帮贪心的家伙!”
“对了,仁井兄,那个小偷呢?确定是宇野宽治吗?”昌夫又问道。
“拿了宇野的照片给实雄看过,他说看起来有点儿像。说话带口音的事倒是确定无疑。”
“那就是说,是花村故意把事件伪装成因入室抢劫而造成的杀人案?”
“是啊,正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所以花村毫不犹豫地把金次郎干掉了。这家伙,真是条疯狗!”
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三个人停止了谈话,朝门口望去,见推拉门被慢慢地拉开,门后露出了铃木春夫消瘦的面孔。
“早……”
昌夫被店主憔悴不堪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脸色发灰,看上去简直像重病患者。
“您早,这位是我们警视厅本部的刑警仁井。”昌夫介绍说。
店主有气无力地朝仁井点了点头,没有正面看他一眼,走进厨房直接从水龙头里接了杯水喝。
“昨晚您睡着了吗?”昌夫问。
“别问这些傻问题!”仁井厉声地呵斥他。昌夫吓得缩了缩脖子,为自己的考虑不周深感抱歉。
“饭团还有不少呢,您也吃两口吧!”岩村劝道。
“啊,不了……我不想吃。”店主摇摇头。
“我明白您的心情。不过,饭多少还是要吃点儿。今晚不是要去送赎金吗?这可是您的重任啊。”
不知是不是昌夫的劝告起了作用,春夫拿起一个包着海苔的饭团慢慢咀嚼起来。然后,又转身走回摆着电话的客厅。
“天天这么面对面地看着受害人家属,可真是够受的!”仁井苦着脸说。
“仁井兄,你以前办过绑架案吗?”昌夫问。
“没有,这还是头一遭。绑架案太折磨人了,连绑匪本人都不能心安理得,所以绑架案在日本都是一次性作案,没有惯犯。这正是它的可怕之处。”
“仁井前辈,您觉得这个案子是团伙作案吗?”
听岩村如此问,仁井稍微犹豫了一下,反问:“你觉得呢?”
“我认为肯定是团伙呗。”岩村回答。
“有什么根据?”
“对方打电话来要赎金的时候,孩子好像不在他身边,而且他去山谷公园放鞋子的时候不太可能带着孩子去吧?所以,应该是另外有人在看护着小孩。”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仁井嗓音干哑地说。见昌夫二人一副不解的神情,他又补充道:“我已经从田中科代那儿大致了解了案子的进展。所以呢,虽然说起来让人不大好受……”他顿了顿,似乎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却又接着问昌夫和岩村,“绑匪把孩子的一只鞋放在三轮车上,以此证明孩子在自己的掌握中——你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怎么想?”
“是想故意刺激孩子父母的神经吧?”岩村回答。
“那么,孩子被脱掉鞋之后会怎样?”
“怎样……是什么意思?”
“就会光脚吧?如此一来带着孩子到处转移就更麻烦了吧?”
“嗯,还真是……”
“换作你是绑匪,会怎么做?”
“给他买一双新鞋呗!”
“哈哈!”听岩村如此回答,仁井不由得一阵冷笑,“那你要不要调查调查这附近有没有人刚买过小孩穿的鞋?”
仁井瞪着发红的眼睛继续问:“我倒希望事情像你说的这样。不过,如果不麻烦,为什么绑匪不从一开始就脱掉小孩的鞋来证明孩子在自己手里呢?”
昌夫的后背一阵发凉。他从未考虑到这一点。之所以脱了孩子的鞋,也有可能是因为绑匪不再需要带着小孩跑来跑去了?
“后面的话,我就不说了。”仁井微弱地咕哝了一句,便陷入了沉默。岩村似乎也意识到仁井的话中真正的含义,脸色惨白地低下了头。
下午,第二组组长长崎和浅草警署的细野也来到铃木商店,向昌夫他们传达了上午举行的侦查会议的内容。昨晚的连夜搜捕并没有获得线索,只是徒增了侦查员的数量而已。
寻找铃木商店前女佣川田惠子那条线倒是有了些进展。原先,警方联系过她在千叶县浦安市的娘家,对方回复说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后来浅草警署的人直接登门拜访,坦言她可能卷入了某个犯罪事件,川田惠子的父亲才长叹一声:“说起来丢人哪……”向警方坦白了内情。原来,惠子跟浅草的一名调酒师私奔了,如今下落不明。那名调酒师也已经从店里辞了职,虽然此人没有犯罪前科,但据说是个烂赌鬼。这一情况暂时还无法与绑架案联系起来,不过在目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也算是个重要的消息。上面已经指定了专门的小组继续跟踪。
另外,关于赎金,堀江署长提议用报纸包起的假钞代替真钞。闻听此言,店主立刻面露踌躇之色。
“万一绑匪发现了,一怒之下,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吧?”
“话虽如此,但交付赎金的过程中万一有闪失,总不能便宜他人财两得吧?”细野解释说。
但店主执意不肯,最后还是决定用真钞交付赎金。
轻型摩托车则由警视厅负责准备。因为要承担将于次年举办的奥运会的安保任务,警视厅正在大量采购车辆。经过与本田公司的一番交涉,对方很痛快地同意借一辆给他们。当然,这是保密的。按绑匪的要求,铃木春夫本人要骑着这辆摩托车前往东京体育场交付赎金。警方一度考虑过由警员假扮春夫前往,但又想到绑匪很可能见过春夫本人,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警方在交付赎金的地点附近安排了三十名刑警,其中二十人乔装成看比赛的观众,其他十个人则打扮成小摊贩。每逢比赛日,东京体育场的周围就会聚集着很多小商贩,为了不引人注意,这应该是最佳选择。
警方还安排了一辆汽车,一来可以在铃木春夫送钱的时候作为开道车;二来如果绑匪骑上轻型摩托车逃跑,也便于追捕。负责这辆汽车的是昌夫和岩村。其他刑警在此期间则继续展开调查,尽最大努力发现并解救小吉夫。
最后,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与绑匪作最后的核实,等对方最后一次打来电话时要询问:体育场里有两个自行车停车处,究竟应该去哪一处?还有,如果直接把车钥匙留在锁孔里,车子恐怕会被路过的小偷顺走,所以建议不妨把车钥匙放在车座下。诸如此类……
这次行动的首要目标是当场逮捕绑匪,这是堀江署长亲自作出的决定。
听闻此言,昌夫不禁愣住了:“如果他有同伙,怎么办?”
堀江的直属部下细野绷着脸回答了昌夫的提问:“就算有同伙,这帮人说到底都是新手。绑架豆腐店的孩子,赎金也只要区区的五十万,根本算不上有计划的犯罪。指定赎金交付地点的过程中也漏洞百出,肯定是一帮初出茅庐的小混混。只要抓住他们,他们就肯定会老老实实地招供。相反,如果交了钱还没抓住人,那才是真的要命!”
听他这么说,昌夫只得默默地闭上嘴。相比之下,自己确实提不出更好的方案。事实上,绑架案是最近随着家用电话的普及而出现的新型犯罪,警视厅目前还没有确定针对绑架案的相关对策。
这一“当场逮捕罪犯”的原则没有告知铃木夫妇。对于一心只想救出孩子的父母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一点吧?警方对此心知肚明。
下午三点左右,超级卡布送到了铃木商店。店主虽然有机动车驾驶执照,以前也曾经骑过摩托车,但“自打有了孩子以后就再也没摸过”,所以需要熟悉一下。昌夫骑着自行车陪他绕着附近的街区骑了一圈。考虑到需要在人车密集的路段行驶,还带他去了有电车驶过的大马路上练习。铃木春夫生怕行动出岔子,十分紧张,一直控制不好油门,好几次出现突然减速的现象。
“铃木先生,肩膀那儿不要太用力,再稍微放松一点儿。”昌夫一边与他并肩骑行,一边提醒道。
铃木春夫是个老实人,对于年轻的昌夫的指点认认真真地回答“是”,又努力地练习起来。看他这副一丝不苟的样子,昌夫一阵心酸,心中对绑匪的憎恨又加深了一层。
骑到隅田川的防波堤上,俩人在河堤上坐下,稍事休息。此时正赶上小学生的放学时间,在路上边走边玩的男孩朝河里扔着石头。
“落合警官,我家吉夫能回来吧?”铃木春夫头一次带着姓称呼昌夫。
“当然了,肯定能回来,大部分绑架案最终都失败了。您一定要振作啊!”昌夫立刻回答。在这种时候,他只能这么回答。某种意义上,这似乎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落合警官有孩子吗?”
“啊,有个一岁的儿子。”
“是吗?一定很可爱吧?”
“嗯。不过,因为办案子,总不能回家。这一个多月以来,每天只能看看他睡着的模样。”
“就算是睡着的模样,小孩子也还是很可爱呀。”
“确实挺可爱的。”
“我家有两个女儿,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一直很宝贝。他身体有毛病,一只脚不太好,念书也总跟不上。可能是我们当父母的总觉得对不起他,就格外疼爱一些。唉,真希望能亲手再抱抱他啊,对他说,你是爸爸的好孩子,什么都不用担心,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春夫口中讷讷地念叨着。自从儿子被绑架,已经过去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他的内心该是多么地纠结啊,肯定是一会儿祈求儿子平安无事,一会儿又想到最坏的情况。
“给了钱,吉夫就会回来吧?”春夫又说。
“那是肯定的。”昌夫附和着。
“我跟警察说了好几回,我们没有什么仇家。所以,只要给了钱,事情就能解决吧?警察好像在追查那个突然辞职的惠子,可她只是普通人家的乡下姑娘,人也挺好的。虽说我们没留意到她被浅草那个调酒师勾引了,听说还和他私奔了,但我觉得她跟绑架吉夫的事没关系。”
“是吗?不过,和她私奔的那个调酒师不一定是好人哪。”
“那也没关系。惠子是个好姑娘,如果有她在,吉夫肯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也对。”昌夫希望如此。他又想起仁井所说的关于鞋子的那番话,假如绑匪真的是单独作案,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好久没出门的春夫躺在草地上,远远地望着路上边走边玩的小学生。此刻,昌夫感同身受地明白他心里在如何翻腾,连自己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痛苦不堪。
下午六点,侦查员全部各就各位。东京体育场内,猎户座队和野牛队的首场比赛已经开始,现场大约有八百多名观众。因为猎户座队宣布将向带小孩儿的观众赠送队徽,所以观众的人数大大超出了预期。
体育场附近的交通警察将这些新情况逐一传达给正在待命的浅草警署预防犯罪科的刑警。因为不知绑匪何时会打电话过来,所以铃木商店内的电话必须保持畅通,不能被占用。
六点十六分,绑匪打来了第五通电话:
“是铃木先生吗?”
“啊,是。是您吧?”
“是。今晚八点钟,在东京体育场,照约定的条件去办,没问题吧?”
“把钱放在超级卡布的前车筐里,不拔钥匙,把车子留在自行车停车处,对吧?”
“嗯。之后你要立即离开。”
“不过,东京体育场有两个自行车停车处,一垒和三垒边上各有一个。我应该去哪个?”
“是吗?那就去一垒附近的那个。”
“还有,您让我把钥匙留在原处,这样的话,万一车子被小偷顺走了,怎么办?”
“这个嘛,那你就把钥匙拔下来拿走好了。”
“可以吗?”
“嗯,可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把车钥匙放到车座下面,行吗?您看,把车座掀起来,下面不是有个能存放工具的地方嘛,我就把钥匙放在那儿。”
“那好,就这么办吧。”
“还有,钱要用报纸包着放进车筐里,对吧?”
“嗯。”
“这样保险吗?要是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
“你有什么法子?”
“那么……要不,我还是在那里等您吧?”
“等我?”
“是啊。”
“那可不行……这样吧,你把钱也放到车座下面。把里面的工具拿出来,就能把钱放进去了吧?”
“好,好,我明白了。”
“那么你现在就出门吧。按我们刚才说的去做,不一定要在八点准时到。”
“现在就出门?”
“怎么,不方便?”
“啊,不,不……”
“现在立刻出门,把东西放在车上,再把车子留在东京体育场的自行车停车处,然后走开。大概只需要二十分钟。我核对完金额就把孩子还给你。最后,我再重复一遍,你要是敢报警,事情会变得很糟糕哦。我们在盯着你!”
“好,好。”
“那就有劳你喽!”
电话挂断了。
细野惊慌失措地说:“‘我们在盯着你’?看来绑匪真的是团伙作案?”
“不一定,也许是对方在使诈,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昌夫歪着头说,总觉得对方最后的语气忽然变得强硬有点儿怪异。
“总之,先把录音带送到侦查总部去,让交警跑一趟就行了。落合、岩村,你俩开车给他带路!”
“等一等,听本部的指示。现在就出发会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体育场,有可能来不及调整部署。”长崎反驳道。的确,他们不能擅作主张。
在众人的催促下,细野打电话询问侦查总部的意见,还顺便汇报了对方可能有望风的同伙。
堀江署长下令按对方的要求立即行动。根据他的判断,侦查人员已经部署到位,可以应对这一突发状况。
“等一下!人手虽然已经部署到位,但大家都以为是八点钟左右才开始行动吧?我们又没有无线电台,怎么通知大家最新的情况?”长崎继续追问细野,昌夫也颇为赞同。即使现在立即下令开始行动,也不能马上传达给现场的三十名警察。而且,传达命令这件事本身就容易引人注意。
“按署长的指示办,没问题!只要孩子的父亲骑着轻型摩托车一出现,大家就会注意到他。”细野分辩道。
但长崎露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或许那些事先已经部署在停车场附近的刑警会注意到铃木,但还有一些刑警分散在周围地区,等到了八点才会抵达现场。
“还有一个问题……”岩村迟疑地开口道,“如果把车钥匙和钱都放进车座下面,那就没有标记了。停车处如果还有其他的超级卡布,对方又怎么知道他要找的是哪一辆呢?”
“对啊!该死的,刚才漏掉了这一点!你小子怎么不早说?!”细野面目狰狞地呵斥岩村。
“不是,我看您正在讲电话……”
“家属也真是的,是谁让他擅自作主的?”细野又把矛头指向了铃木春夫。
“不,您不能这么说……”昌夫插话道,“车钥匙是否留在车上、现金是否应该放在车筐里,等等,在绑匪提出要求以后未能发现细节上的问题,这是警察的疏忽。”
“不管怎么说,行动已经开始了。你们得赶紧出发!”
“车钥匙和现金怎么办?请您明确指示。”
“不是已经跟对方说了放在车座下面吗?就照这么办!他自己会找的!”细野粗暴地回答。
长崎抱着胳膊,一言不发。眼前的局面都是堀江署长一定要亲自指挥侦查行动所造成的。
神色不安的铃木春夫在警察的催促下从后门走到了街上,他在轻型摩托车的车座下面已经放进了一捆五十万日元的钞票。昌夫做了个深呼吸,振作精神,最后嘱咐了一遍豆腐店店主:“请您听好:到了大街上,请跟在我们的车子后面。我们的车子是一辆灰色的蓝鸟,天线从后备厢里伸出来——这是标记。行驶路线是沿着都电大街一直朝北,穿过山谷和泪桥,到达南千住町。沿途的路比较窄,请您务必小心驾驶。到了东京体育场之后,我们不停车,直接经过。您在那儿就要拐向一垒附近的停车处,然后停好车子。那时,万一遇见对方,请务必冷静,告诉他,钱已经准备好了,请他放了孩子。千万不要鲁莽行事,也不要向周围呼救,以免让对方觉察到警察的存在。如果对方要骑车逃走,也不要试图制止。您直接回家就好,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办。我们一定会抓住罪犯,救回小吉夫的。”
“是,是。”店主恭顺地点头,嘴唇微微发颤。昌夫由衷地体会到,身为警察,责任重大。被害人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警察身上。
上了车,昌夫手握方向盘,岩村坐在副驾驶座上往四周看了看。此刻,也许绑匪正潜伏在附近?
“不过,这么安排没问题吗?来取钱的如果只是个雇来的流浪汉,怎么办?”岩村略显不安地问。
“没时间了,开始行动吧。”
“由辖区警署的署长负责指挥不是不可以,可这算什么指挥呢?玉利科长也不说说话。”
“别发牢骚了,我们只能服从上级的命令。”
堀江署长对玉利科长不大服气,这一点,谁都能看出来。问题是,这种摩擦如果蔓延到侦查一线,只能让所有身处一线的行动人员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行驶在夜幕降临的东京小街上。最近几年,随着私家车的增加,天黑后,路上依然拥堵不堪。更有许多引人侧目的翻斗车一刻也不停歇地朝东京运送着奥运会工程所需的沙土,这些庞然大物鸣着惊天动地的喇叭,粗暴地连续超车。
“这些混蛋是怎么开车的?交警的罚单都要不够用了!”岩村大声斥责着,但他们既然不能拉警笛,就只能由着大型车强行抢道。哎,在交通方面,日本仍是一副落后国家的样子啊。
过了泪桥,穿过常磐线的高架桥和V字形转弯,车子驶入日光街道,右手边就是南千住警署。罪犯为什么要选在距离警署如此近便的东京体育场交易?到底是出于无知还是狂妄?
车子右转进入了辅路,路变得很窄。昌夫降低了车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下,见铃木春夫果然紧随在后面。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仍能感觉到他极度紧张。其实,昌夫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满是汗水了。
仰起脸,他看到了东京体育场的照明灯。灯光是那么辉煌、耀眼,像把暗夜撕开了一道口子。人行道上还有不少带着孩子去看比赛的父母。从时间上看,第一场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里就是体育场的正门。”副驾驶座上的岩村指着他们右侧一道像是白色鸟居的大门说。没时间观察四周了,他们只能朝前直行。从后视镜里可以看见铃木春夫骑着轻型摩托车已经穿过大门进入了体育场内部,此刻是下午六点四十六分。
“好,就停在这里吧。”昌夫在左侧的路肩上停好车,从车内监视着后面的动静。
“有好几个我们的人,那个卖海鲜烧烤的就是浅草警署的。”岩村眼尖,立刻认出来了。
“好,你现在下车去他那儿假装买烧烤,趁机问一下他们知不知道交易时间已经变了。”
“明白!”岩村下了车,一溜小跑地走了过去,装成买烧烤的客人跟对方聊了几句,马上又返身跑了回来,一脸铁青。
“麻烦大了!他们好像都不知道!假扮成小商贩的是因为不可以走来走去,所以都已经到位,可其他人被通知的是七点半左右到场,在那之前的行动由各人自行安排。有的已经进了球场,有的还在附近的车站检查有无可疑人员,根本没办法通知到每一个人!”岩村一坐进车子就连珠炮似的告诉昌夫。
昌夫心头大乱。这么说来,现场指挥连他俩眼下已经身处交易地点这一情况都不知道。要是能找个人去报信就好了。
正在胡思乱想,只见铃木春夫从体育场走了出来。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仍能看出他十分紧张不安。他走到大街上,叫了辆出租车,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喂,现在谁在停车处?”
“不知道啊!”
“你赶紧过去,快!”昌夫命令道。
岩村赶忙又下了车,朝体育场里跑去。就在他走到距离正门十米开外处时,从体育场里驶出一辆超级卡布,骑在上面的是个戴着头盔、背着背包的年轻人。岩村慌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昌夫,仿佛在问:“该怎么办?”此时,那辆超级卡布已经驶入大街,驾驶员朝左右看了看,便朝南千住车站方向驶去。
昌夫慌手慌脚地发动了汽车,强行调头,拉上岩村朝那辆超级卡布追了过去。
“是放了钱的那辆车吗?看见车牌号了?”
“没有,不确定。”
昌夫猛踩油门追过去,却被前面一辆慢腾腾行驶的三轮车挡住了,那辆超级卡布却轻松地在车流中穿梭着前进。
“岩村,跑过去!”昌夫不假思索地大喊。
岩村从副驾驶座上跳了出去,在人行道上拼命奔跑。他上大学的时候是划船部的运动员,跑起来轻巧得像头羚羊。昌夫从车窗探出头朝前方张望,只见前方大约五十米处就是路口,现在正好是红灯。岩村要是能在那里把人抓住就好了。
没过多久,车子开到十字路口。只见岩村在人行道上手扶双膝,大口地喘着粗气。
“搞……搞错了!那人是报社的通信员,负责送摄影胶片的。”
“该死!我们太心急了!赶紧回去!”他俩再次返回东京体育场。这次,如果把车停在场馆前面的马路上,那么等罪犯出来时就不得不调头才能跟上,所以他们决定索性把车停在停车场内。球场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对他们说停车场仅供内部人员使用。昌夫掏出警徽晃了晃,把对方打发走,随后把车子停在一个能看见自行车停车处的地方。
他让岩村赶紧看看,铃木春夫骑过来的那辆超级卡布是否还停在里面。
“这算怎么回事!搜查一科就这水平?!”昌夫愤愤地说。
“负责指挥的没有一个是搜查一科的吧?要是让田中科代来指挥就好了,南千住町的那个案子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嘛!”岩村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
“行动已经开始了,再发牢骚也没用,专心点儿,咱俩来抓住这小子!”
球场内传来了一阵阵击球声和欢呼声,拉拉队女郎呼喊球员名字的声音也在秋风中飘向了街道。此时已经过了七点,第一场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
体育场内即将人潮涌动。绑匪是专门挑了这个时间还是误打误撞的呢?
有人在敲他们的后车窗。回头一看,仁井正站在车外。昌夫赶忙开了车门让他上车。
“车子停在这儿太显眼了!会把对方吓跑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挑地方了……”昌夫说道。
“我在站前都听说了。堀江署长真是乱搞一气!行动时间怎么能随便更改呢!军队作战,时间统一是最基本的吧?”仁井不顾车内空间狭小,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放钱的是哪辆?”
“就是靠墙边的那辆新车。”